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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你是誰 第十章

作者︰莫霖類別︰言情小說

紀敏秋就當著他的面昏倒,讓褚彥剛一時慌了手腳,幸好在老板夫婦和其他員工的幫助下,一群人趕緊將敏秋送到醫院去。

老板娘甚至說,要把敏秋送到當初她車禍後住餅的醫院,因為敏秋曾經回診過幾次,醫生也比較知道她的狀況。

一路上,褚彥剛自己開著車,載著敏秋趕到醫院——他來不及等救護車了,只好自己親自載送。

敏秋坐在後座,倒在老板娘懷里,臉色蒼白到極點,血液不斷從她的鼻子里流出。

老板娘說,這一次,敏秋流血的量更大了!

听到老板娘這樣說,褚彥剛的心里更急,幾乎是將油門踩到底,車子不斷往前沖不到半個小時,終于到了醫院。

將車停在急診室入口附近,褚彥剛立刻沖下車,來到後座將她抱出,然後沖進了急診室。

接下來就是一團他無能為力,也無法插手的混亂——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敏秋被推去治療,然後自己慌亂無助的在醫院走廊來回踱步。

他的眼眶一直是濕的,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心跳始終無法平穩下來,甚至隱約帶著喘息。

這畫面太恐怖了——她滿臉鮮血的在他的面前倒下,他沒想過她的狀況會是這麼嚴重,更難以想像這兩年來,她到底是過什麼樣的生活!

小吃店的生意暫停,老板夫婦就坐在走廊旁的椅子上,褚彥剛慌亂至極,怎麼都靜不下來。

他看著老板夫婦,「敏秋以前會這樣嗎?」

他們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就是像這樣突然間不斷流鼻血,「以前沒這麼嚴重過!其實敏秋常常這樣突然流鼻血,可是從沒像今天這樣突然的昏倒。」

「對啊,真是嚇死我了。」老板娘說著。

褚彥剛又問︰「她以前就常這樣嗎?」

點頭,「有時候工作到一半,就突然流鼻血,然後臉色蒼白,不過過一會就好了。」

褚彥剛急急追問︰「為什麼會這樣呢?」

老板夫婦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由老板出面說明。「我想可能是跟她車禍時撞傷了腦袋有關系吧!」

「她車禍時的傷勢到底怎樣?」

「其實……很嚴重!那時候她兩只腿都骨折,住院住了好久才復原,後來醫生又說,她腦部有受傷……所以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記憶力不好。」

「腦部有受傷?是什麼樣的傷?」什麼樣的傷會讓敏秋這樣在瞬間大量出血,甚至暈厥?

再次想起那個畫面,真是太恐怖了——如果可以,他不想再回想一次!

老板娘才想再說,這時,醫生走了出來,于是老板娘決定將解說的義務交給醫生,以免自己渲染過度,只會讓這個年輕人更緊張。

褚彥剛一看見醫生走了出來,立刻走上前去,「醫生,請問病人怎樣了?」

醫生看了他一眼,心里大概可以猜出眼前這個男人跟病人的關系,「先生,你現在有空嗎?」

「我有空。」

「請你到我的診療間來,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于是,褚彥剛跟著醫生來到了診療間,他心里一直很緊張,深怕醫生告訴他任何不好的消息。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敏秋,他知道敏秋這兩年來過著苦日子,所以他很想補償她,讓她往後能在他的愛之下,快樂的生活。

就算不太記得過去的事情也沒關系,只要現在,只要這一刻,她願意接受他的愛,那他就會繼續的給,如同過去她對他毫無保留的付出一樣。

所以,請給他機會……

診療間內,醫生要護士找出了紀敏秋車禍之後的病歷,還拿了她接受腦部斷層掃描的圖像資料,準備詳細說明她的病況。

可是他已等不及,開口就問︰「醫生,請問病人的狀況到底是怎樣?」

醫生有點年紀了,尤其是在這段時間,每次紀敏秋回診,都是固定找這個醫師,因此醫生對于紀敏秋的狀況算是略有了解。

當然,他也知道在紀敏秋的記憶里一直存在著一個男人,而她也是為了這些記憶,對于接受手術有些遲疑……「我可以請問一下,你是病人的誰嗎?」

「我……我是她丈夫。」他這樣說著,心里很篤定,沒有其他的答案了。

本來他就有此打算,只是他怕一開口會嚇到敏秋,畢竟敏秋已忘記了許多他們過去的記憶。

他其實覺得很感慨,她忘記了有關他們過去的記憶,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雖然她不太記得他曾對她做出殘酷無情的事,但是她大概也誤會了兩人彼此之間的相處過往。

醫生點點頭,拿出桌上那份斷層掃描的資料,「所以你應該知道,病人曾經出過很嚴重的車禍,腦部受到嚴重的創傷。」

「這我知道,可是她為什麼會……」

他急著想問,醫生卻搶先知道了他內心的疑惑。

醫生揮揮手,稍微安撫了他,然後看著那張腦部斷層掃描的圖像資料,看了一下,心里更篤定。

擴大了……

「病人的腦部受到撞擊,因此產生血塊,就位在海馬區與顯葉區,這里剛好就是關于人的記憶的部位。」

「所以她才會忘記了過去的事?」

醫生推推老花眼鏡,「其實你應該有發現,她並沒有全部忘記過去的事,只是她沒辦法有順序的編排腦中的記憶,也就是說,有些畫面她看得見,但無法在記憶里找到這些畫面的位置。」

褚彥剛恍然大悟,難怪她說她對他有種熟悉感,並不全然的陌生,可是也好像只對他……對其他人就沒有這種感覺。

「這就是因為血塊的位置不太穩定,會移動,所以她的記憶狀況並不屬于完全失憶……不過現在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什麼問題?」

醫生看著病歷,「病人在兩個月前回診時,跟現在相比,現在的血塊變大了……我這樣說,你應該听得出來嚴重性吧!」

「會有生命危險嗎?」

點頭。「血塊變大,開始壓迫到腦內的神經,同樣也開始壓迫到鼻腔,導致流鼻血,以後再大一點,可能會壓迫到腦內血管,血管可能破裂,到時就慘了。」

褚彥剛倒抽一口氣,著急問著︰「那該怎麼辦?」

「如果可以,當然是勸她快點動手術……」

「當然,請醫生馬上安排她動手術。」

醫生笑了笑,「這我也知道,所以我說要勸她快點接受動手術,取出腦中的血塊。」

「勸她?」褚彥剛終于听出了端倪,「你是說,敏秋不願意接受手術嗎?」

點頭,「一年前,那時候她車禍的傷勢剛好,我就跟她說她的腦中有血塊,如果可以的話應該一並處理,可是她一拖再拖。」

「為什麼呢?」

「一開始,她說她沒錢動手術,後來又說……她腦海里一直記得一個男人,那是她唯一記得的人,她很怕動手術後,連那個人都不記得了。」醫生看著他,「我想,那個人就是你吧。」

褚彥剛完全震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隱約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在顫抖……敏秋,竟然是因為害怕忘記他,所以才拒絕動手術!

對她而言,過去對他的記憶不都是充滿著痛苦嗎?為什麼她還要這樣緊緊抱著不放呢?為什麼她要這麼痛苦呢?

因為他……

「說真的,這類手術現在危險性已經降低不少,多半都能順利完成,但是能不能不損及曾經的記憶,這就很難說,但你應該勸勸她,讓她接受治療。」

褚彥剛點點頭,眼眶都濕了。

醫生又說︰「我承認,動完手術很有可能會將以前的事徹底忘記,也可能不會,但重要的不是未來嗎?你們應該一起創造未來的記憶,不是嗎?」

「謝謝醫生。」

將手中的資料整理一下,「那就請你好好勸她吧,我等你的好消息,只要下定決心,手術很快就可以進行。」

褚彥剛謝過醫生,內心已經決定——他要好好勸敏秋接受手術,恢復健康,就算因此她可能因手術而徹底失去一切的記憶,腦中變成一片空白,那也沒有關系。

醫生說得沒有錯,過去的記憶太沉重,太痛苦,記不記得並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們可能一起創造未來的新記憶,這樣也很好。

但想到那個女人一直以來的執著與痴傻,他的眼眶一紅,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紀敏秋轉到病房去休息,褚彥剛則在外頭忙著辦理住院手續,老板夫婦已經先回去休息,畢竟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一個晚上,她都睡得很安穩,臉色雖然蒼白,但不再流血,褚彥剛待在病房里,沒有吵她,讓她安安靜靜的睡著,獲得充分休養。

天亮了,褚彥剛眯著眼楮,小小休息一番。

就在這時,紀敏秋醒了過來,看見了他,眼楮眨了眨,又泛起淚水。

彬許是心有靈犀,此時褚彥剛也醒了,他看見她的反應,立刻挺起身,靠近看她,「頭還會痛嗎?」

她搖頭,褚彥剛幫她蓋好被子,讓她能夠舒服的躺著,做完一切檢查的動作,他的眼楮就這樣凝視著她的臉,好一會兒不發一語。

「還是不記得我嗎?」他終于說話。

她的眼眶濕透,搖搖頭,「記得……我記得……」

「你誤會了,小恩是懷孕了,但那並不是我的孩子,我跟她已經有一年多沒見面了。」

「對不起……」那一瞬間的沖擊太大,大到她下意識的干脆忘記——連他也忘記。

褚彥剛模模她的臉,「敏秋,還記得以前的事嗎?記得以前,我對你總是很壞,很凶……」

她看著他,「那些我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你……」

她其實記得,或者說,她想起了許多過去哀傷的畫面——想起了他在對街與別的女人擁抱,親吻,想起了他急于否認兩個寂寞靈魂曾經彼此尋求慰藉……許多傷痛的畫面,一幕一幕,來來去去。

她想起來了……一幕一幕的回來了……

曾經一閃而過的記憶,此刻竟是如此鮮明——她記得她有個聰明又有能力的弟弟,更記得自己那顆沉著驕傲的心是如何沉淪,陷落在這個男人身上。

記憶雖然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時而甚至消失無蹤,曾經讓她以為那只是幻覺,但是一直以來,她是記得這個男人的,不管記憶是深,是淺,她都記得。

她只記得他,這讓他覺得感動不已,「敏秋,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雖然我曾經做過很多讓你失望的事,但現在,我的心是真的。」

她凝望著他,不知該如何言語,心卻已因為他的愛語而陷落。

現在的她,真的很脆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對未來也覺得毫無希望——一個喪失記憶能力的人,只能憑借著模糊不清的畫面過活,在破碎的記憶里搜尋著一絲過往的痕跡。

如同浮萍,找不到可以扎根的地方,只能隨處飄蕩。

但是他的出現,他的告白,仿佛給了她一雙手,讓她可以找到憑借,找到棲息之地,甚至讓她可以證明,腦海里的那個男人,那些畫面,甚至那多年前的美麗夜晚,並不是一個寂寞女人聊以安慰的幻想。

「敏秋,我想要跟你永遠在一起,你願意嗎?」

她的淚水竄出,搭配著他的真情告白,她不斷想起許多過去的事情,有好,有壞,原來……

原來他們交往得這麼深……也曾經如此深切的羈絆著彼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辦法跟你在一起……」

「你愛我嗎?」

紀敏秋想了想,應該吧,不然,記憶中的自己為什麼要對他有這麼深的付出,為什麼要對他如此眷戀,甚至獻出了自己?

應該有愛吧……

愛是一種感覺,很難想起以前愛不愛,但是現在,她愛……

看她這樣想著,褚彥剛苦笑,但是他不會動搖——她不記得也好,記得也好,至少他知道了他自己的心,往後這輩子的人生,他打算背起她,如同這麼多年來她帶著他,毫無怨言。

況且,不是他自傲,他不相信敏秋對他毫無感情,從她只記得他來看,就知道他在她心中是獨一無二的。

甚至他回想起過去兩人相處的點滴,想起老爸在信中的話——一個女人若沒有愛,何必拿自己的青春與時間開玩笑,耗費在一個男人身上?

他應該要珍惜啊……

「我……」

「沒關系,敏秋,我不會逼你給我答案,你只要知道,我愛你,我要跟你在一起就好。」褚彥剛清清喉嚨,想要壓下那種哽咽的感覺,「但是為了要跟你能永遠在一起,你要恢復健康啊,不是嗎?」

紀敏秋點點頭,主動握住了他的手,尋求安慰與溫暖。

從這些小動作看起來,敏秋已經完全接受了他,甚至把他當作是可以依賴一生的人。

當然,褚彥剛都感覺到了,他沒多說什麼,更不會逼她,只要她習慣這一刻彼此的互相依賴,就足以延續一生的相守,「敏秋,我希望你接受手術治療。」

紀敏秋茫然,不知道該不該接受——車禍復原以來,她記得的事情已經不多,唯獨這個男人一直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散。

她沒跟任何人說過,她很珍惜這段僅存且清晰的記憶,珍惜那張在她的記憶里還算清楚的英俊臉孔,好像……

那是唯一能證明她曾經活著的記憶。

她真的怕,怕一動手術,人生再也沒有別的憑借了,或者可以說,那發自她內心最深沉的恐懼讓她不願意接受手術——她好怕,等手術後醒來,她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就連那個男人,她都再也想不起來。

別人珍貴的東西或許會是金銀珠寶,但是她珍貴的東西卻不是實體的事物,而是藏在她腦海里,拼了命也要保住的那張男人的臉孔。

她必須拼了命的在腦海里搜尋關于那個男人的回憶畫面,時而想破頭的去回憶,這才能保住對那張面孔的記憶與想望。

她真的好怕失去……

褚彥剛安慰著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著她流淚,然後伸出手,輕輕撫模她的臉頰,順著她的發絲,輕輕踫觸她的眉宇。

「我怕……我怕我會忘記你……」

褚彥剛眼眶一紅,淚水也掉落,「忘記就忘記了啊,難道忘記了,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嗎?」

不可能,他想過的,就算手術後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徹徹底底把他當成陌生人,那也沒關系,就讓他重新追求她,重新愛她,讓新人生的記憶取代不復存在的往事。

「可是……」

「敏秋,最重要的是,我要你健康,只有你健康快樂的活著,我們才有往後的人生,不然你記得我,你只記得我,這是沒有用的,我很感謝你,但是我不要,我不要這樣的你!」淚水幾乎收不住。

紀敏秋張大眼楮,頭又開始痛了。

她一下子閉起眼楮,喘著氣,褚彥剛發現了,想去叫醫生,可是紀敏秋握住他的手,不讓他走。

「彥剛,我想起來了,我們是不是也曾經和平相處過,一起努力工作,一起慶祝……」

他點頭,「有,有一段時間,我們之間的關系很不錯,我還滿乖的,沒有找你麻煩,你也沒找我麻煩。」夾雜著淚水,他笑說著。

「好可惜,後來就沒有了……對不對……」

「後來……我傷害了你,我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開始疏遠你,甚至把你趕走了。」

紀敏秋張開眼楮,她看見好多好多,她好像都想起來了,雖然想起這一切讓她哭泣不已,可是這一段段痛苦的記憶,她也想要保留住,這樣才能跟現在的幸福接上,才能讓她成為一個完整的人。「我好怕……好怕會忘記這些……」

褚彥剛安撫她,輕聲細語,抹去她的淚水,這輩子,他從沒想過會見到她這麼脆弱的時候,失聲哭泣,全身發抖,「別怕,不管如何,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看著他,「彥剛,如果我又忘記你了,怎麼辦?」

懊不容易才想起來,難道要讓她又冒著失去的風險嗎?彥剛,這太殘忍了,難道她連保有記憶的權利都沒有嗎?

他不能理解她在痛苦中去挖掘回憶的過程,更不能理解她曾經自欺欺人,以為不記得才是最好的結果,他不知道那是要抗拒身體的病痛,才能保有一絲一毫關于他的畫面與回憶。

「就算你忘記了,我們還有往後的人生,我們要重新開始,我們會有更新的記憶,敏秋……」

她張大眼楮,淚水不斷掉落,讓她抉擇吧!是要過去,還是現在?是要那記憶中的他,還是現在眼前活生生的他?

其實他還是抱著那一絲希望——或許動了手術,她可以恢復成以前那個聰明有自信,有魄力的紀敏秋,他們可以保留記憶的全部,從痛苦到快樂,如同完整了人生一樣。

但若不能選,那就拋棄過去吧!他有十足的信心能帶著她走向往後的人生,他相信可以……

手術排定在七天後,這幾天,紀敏秋已經住進了醫院,等待迎接這場生命中最重要的考驗,她的心忐忑不安,更害怕面對手術之後的自己。

褚彥剛則暫時放下了工作,交給威叔去處理。

威叔常說,創聖這十年來,先有敏秋撐著,後來又有彥剛這樣優秀的經營人才,他們兩人聯手將創聖帶向了穩定的前景,也培養了一批優秀的管理人才。

他的意思是,就算彥剛現在必須將心思全放在敏秋身上,對公司的影響也不太大——相信各部門的主管可以獨立行事。

褚彥剛幾乎每逃詡在醫院里陪著紀敏秋,安撫她一直不安的心,陪著她說笑,更說著過去的點點滴滴,愈說她記得的也就愈多,種種記憶在腦海中歸了位,她好像漸漸認清自己的過去。

其實愈是這樣,她愈舍不得失去這些記憶——如果動了手術之後,她又再度忘記了怎麼辦?

如果甚至,她連對他的記憶都失去了怎麼辦?

但是彥剛告訴她,他不在乎,就算她失去了記憶,他也要她,雖然他會比較辛苦一點,但是他會重新追求她,重新在她的心里留下他的影子,他相信如果她還是她,那她一定會再次愛上他。

其實他也是經過了一番抉擇,才說服了自己——敏秋的健康比她最後記不記得他來得重要,他要敏秋健康的活著,然後將她往後的人生交給他,讓他來照顧她。

他發過誓了,敏秋過去為了褚家與創聖,過得太辛苦,這兩年在外面流浪,身體更是受了傷,往後她無須再煩惱憂愁,他會負起一切的責任,扛起一切的重擔。

手術前一天傍晚,褚彥剛帶著紀敏秋來到醫院前的小鮑園走走,她看起來表情平靜,但是心情其實很緊張。

他一直牽著她的手,自然可以感覺到她的手心都濕了,但是他還是牽著她的手,不曾放開過。

「明天我就要動手術了……」她終于還是忍不住了,聲音略顯顫抖的說著。

褚彥剛心疼,卻沒有說話,只能用緊緊牽住她的手來安慰她,讓她知道他一直都在,沒有絲毫離開。

如果可以,他真相替她承受,替她去挨這麼一刀,替她去冒這個生命危險,正如他所許下的諾言——此後承擔她的一切痛苦,讓她無憂無慮。

但事實上,他沒有辦法做到,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恐懼害怕而無能為力,更甚的是,他心疼著她的恐懼害怕,知道她不願意失去過去的記憶,尤其是對他的記憶。

「這幾天,我又想起好多以前的事喔……可是說不定手術之後,我又要忘記了……」許多記憶,雖然難過的事比快樂的事情多,但都因為有他,所以她舍不得失去。

真的舍不得……

她含著淚,聲音哽咽,褚彥剛听到了,但他還是無語,只能與她牽手慢慢的走。

此後,他們都不再說話了,直到回房前都不再言語,只是偶爾可以听見彼此的啜泣聲。

棒天早上十點,紀敏秋做好一切準備,要進手術室動腦部手術,取出血塊,褚彥剛當然是陪在一旁,甚至不只威叔也來了,還有小吃店的干爹、干媽,還有那些員工,統統都來了。

紀敏秋躺在病床上,接受每個人對她的祝福與加油打氣,只有褚彥剛一直站在一旁,始終沉默無語。

威叔叫他,「彥剛,你不跟敏秋說說話嗎?」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蹲子,蹲在床邊看著她。

突然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好多好多年前,那個聰明,伶俐,勇敢,有智慧的她,那個一直都是他的目標,他的模範的她,那個他曾經最害怕也最厭惡的她,也是那個原來他一直以來都深深愛著的她。

如果手術之後,她忘了他,那恐怕最痛苦的人會是他!「敏秋,其實我也好怕……」

「彥剛……」

「可是我更怕失去你,比起被你忘記,我更怕失去你,所以請你加油,接受這個手術。」他哽咽說著。

原來,當年她就是這種心情啊……

比起看著他沉淪墮落,不知長進,不如被他恨,被他厭惡,也要逼著他向前邁進。

她的愛怎麼能這麼深……深得拿自己當賭注……

「彥剛……」

「如果你手術動完,真的忘了我,那也沒關系,我有法寶。」褚彥剛從口袋里拿出一條緞帶,再跟附近的護理站借了剪刀,剪成兩段。

一段綁在紀敏秋的手腕上,一段則綁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不解,他倒是笑得很燦爛,好像……以前那個貪玩的小男孩,那個總是愛纏著姐姐的小男孩,「如果你真的忘了我,那就用這個來認我,你就認那個跟你一樣在手腕上綁著緞帶的男人,那就是最愛你的男人。」

紀敏秋的淚水掉個不停,看著那白色的緞帶,又看著他手腕上的緞帶,邊哭邊點頭,不能自己的落淚哭泣。「如果我忘了你,你還會陪著我嗎?」

「我會。」他帶著淚水笑著,「就算你忘了我,我還是會纏著你,我會重新追求你,你是甩不開我的。」

這麼多年,她都一直陪在他身邊,看著他成長茁壯,看著他成熟長大,如果那些年來,她都可以咬著牙忍耐,走過來,那他現在也可以。

堡士在一旁催促,「要進手術室。」

紀敏秋心里略微一慌,還想掙扎,可是她又看見了那條緞帶,她與他的緞帶明明是兩條,卻像是連在一起一樣。

堡士要她在病床上躺好,她不能再看他了,但是她一直看著那條緞帶,仿佛想將他給牢牢記住,就怕等會兒她便會在手術過程,失去了對他的記憶。

突然,記憶又像是泉水一樣不斷的涌出,她想起了這十年來,原來她就是靠著愛他,才能撐過這麼多關卡,咬著牙撐過外人的質疑與輕視,甚至撐過了他本人的不解與厭惡。

她愛他……

原來她竟是這麼的愛他……

而現在,她終于獲得了他的回報——他拿愛來回報她,那本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而在這一刻,她終于重新記了起來那埋藏在她心里深處對彥剛的感情。

「小姐,請放松,我們要麻醉了。」

「……可不可以,幫我跟外面的人說一句話。」

「說什麼?」

「請告訴彥剛,我愛他,我好愛他。」她怕若是現在不說,再醒來時,她就忘了。

原來她在車禍後,想要忘掉痛苦的記憶,卻連著感情也埋葬塵封,但是這是自欺欺人,愛過的痕跡在心里刻得太明顯,不可能永遠隱藏。

在她閉上眼楮之前,她沒有把握再走出手術室時,能不能記得並回報彥剛的感情,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所以至少留下一句話給他,但願就算她從此忘記了曾經的眷戀,在她的靈魂里也能記得愛的氣味,然後重新蘇醒,重新尋找,靠著這條緞帶,靠著那或許早已淡到不可聞的氣味,反復尋找,來回尋找,永遠都不放棄的尋找……

但願彥剛還在那個角落等著她,再給她一次一樣的愛……

彥剛,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