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佩璇與嚴士揚雖然是同班同學,但卻到了大二那年才認識彼此。
在法律系這種動輒數百人的大系里,如果沒有特殊的緣分,平常來來去去只是上課,要認識同學也不容易。
嚴士揚一進入大學就加入棒球校隊──從小就愛打棒球的他,還一度不想繼續升學念書,只想上班場馳騁,但最後還是屈服于父母的要求,考上了這個人人稱羨的一等學府。
沈佩就不同了,她出自單親家庭,父親很早就去世,與母親相依為命。
她很認真,知自己唯一翻身的機會就是讀書。每天,她除了到學校上課,就是在外面打工,希望維系自己生活所需,盡量減輕母親的負擔。
說真的,這樣的兩個人怎麼可能會踫面?
嚴士揚一個星期七天,進教室的時間很少,大部分都待在校隊練習;而沈佩璇每堂課必到,就算教得再爛的老師,她也會到教室自己念書,總之她絕對不會浪費時間。
這樣看來,他們能踫到面的地點,大概也只有棒球隊。
那一年暑假剛過,他們都升上二年級。
嚴士揚成了棒球隊的隊長,從暑假開始,他們移地訓練,跑了很多地方,很辛苦,東奔西跑也很麻煩,但這還不是最麻煩的……
那天上午,開學第一天,棒球隊已經在練習場進行訓練。嚴士揚當上隊長,簡直威風八面,帶著同學與學弟們一起辛苦操練。
他嗓門大,站在練習場上整隊,吆喝著「快點,等一下先跑操場十圈,跑完以後開始進行投接練習。」
喜愛運動的嚴士揚長得比一般同年齡的學生高壯,黝黑的臉上有著一雙常常皺緊的濃眉,看起來好像很凶的樣子;再加上他的嗓門很大聲,乍聞他怒吼罵人,一定會被嚇到。
只有跟他已經很熟的隊友才會知道,這家伙只會這一千零一招的獅吼功,事實上他人很好,同學間有什麼忙需要幫,他義不容辭,不然他怎麼可能會被推舉成為隊長!
只是這家伙最麻煩的就是……
棒球隊整隊開始跑操場,嚴士挭在隊伍最後頭,一旁跟著副隊長。
嚴士揚跑起來相當輕松,維持著一定的速度,因此副隊長就利用這個機會,準備好好規勸他。「士揚,我真的要拜托你,從上學期到現在,你已經嚇跑四個經理了。」
嚴士揚很不爽,但他繼續跑著,沒有停下腳步,因為他必須以身作則,「那些女人根本吃不了苦,每個來棒球隊當經理都只是來玩的,以為這種工作很輕松,這種經理干脆不要。」
「唉!你真的很不解風情耶!」副隊長感嘆,「那些女生每個都是來看你的,結果你就這漾大聲罵人,把她們趕走。」
一開始,學校里的女生都知道棒球隊有個叫做嚴士揚的人長得很帥,可是現在,他嚴老兄的名聲大概也被自己搞臭了,每個女生都罵他粗魯,不懂憐香惜玉……
「來看我?是來整我吧!叫她們清理我的手套,直接拿抹布沾水就擦,操!我只是罵人已經很給她們面子了!」
氨隊長苦笑,「女生哪懂棒球的東西啊?」
「所以說她們只是來玩的啊!」嚴士揚更大聲,好像不擔心自己嗓子會啞掉。
就在此時,跑在前面的隊員竟然有幾個轉過身倒著跑,對著嚴士揚大喊說︰「隊長,你對那些女生沒興趣,可是我們有興趣啊!你不要每次都把人趕跑啦!你要泡馬子很容易,我們機會並不多耶……」
他更不爽了,這群隊友,同甘共苦撐過多少次嚴格訓練和艱困比賽,為了幾個吃不了苦的女經理,竟然敢對他「嗆聲」?!「你很厲害是不是?還可以倒著跑?你就這樣倒著跑,然後多跑十圈!」
「不要啊──」
嚴士揚差點沒沖上去教訓一下那個家伙──當然他們都知道,這只是他在玩,不可能真的動手揍人,他還算是個滿有家教的家伙啦!
雖然平常嗓門大,愛罵人,可他從不曾動手打人,他嚴老兄自己說,他可是個念法律的人,怎麼可以以暴制暴?雖然這,大家都存疑啦!
氨隊長趕緊拉著嚴士揚,「好啦!談正事,別再玩了!」
「干嘛啦!」
「球隊一定要有經理,很多雜事,賽程的規畫,到外地比賽要安排食宿,都要經理幫忙,這些瑣事我們自己弄不來。」
「……這我知道啊!」他也很煩惱啊!
「這幾次招經理,甚至都沒人來報名了!所以我跟體育組的人說過,從校隊的經費中撥一部分出來,讓經理有錢可以拿,這樣應該就會有人願意來當,而且……人已經找好了,今天就會過來。」
「你們都決定了,還問我干嘛?」嘟囔念著。
「不是我決定的,是體育組的大頭決定的。」
此時,全隊的人都跑完了操場,回到一旁的練習場;嚴士揚因為跟副隊長談事情,放慢了速度,等到他們也回到練習場時,發現全隊的人竟然都聚集在那里竊竊私語。
「你們在干什麼?還有你,我不是叫你倒著再跑十圈嗎?」
「隊長,新的經理啦!」
嚴士揚看見了對方,那是個很清秀的女生,一頭長發扎成馬尾,落在潔白的脖子後頭;女孩有著一雙很亮的眼楮,眼楮里有著難以形容的聰慧。
「你們好,我是新的棒球隊經理,法律系的沈佩璇。」
嚴士揚一皺眉,「法律系?我怎麼沒有見過妳?」
沈佩璇淡淡一笑,「因為你好像不太常進教室上課。」
現場一片竊笑,讓嚴士揚很沒面子,「閉嘴!你們還笑?」
所以有都安靜下來,他看著她,「這個工作很辛苦,妳確定妳要做?」
她點頭──沈佩璇心里嘆息,她原本在校外有打工,但是常常工作到很晚,她的母親不希望她繼續做,怕她太辛苦,無法兼顧學業,所以要她辭去工作,專心念書。
她原本還在煩惱生活費該怎麼辦,雖然母親一直說,她在市場賣菜的工作還養得起一個在公立大學念書的女兒,但她是真的希望至少能為自己的生活費負責,別讓母親負擔太重。
所以她看到體育組在幫棒球隊征求經理,月薪一萬二時,她立刻決定前來應征。
盡避她听過很多傳言,知道原本無給職的經理職務之所以會變成有薪水可以拿,是因為全校已沒多少人敢在嚴士揚這個棒球隊隊長底下工作。
這個嚴士揚她已有耳聞,那些女生都跟她說,嚴士揚是個脾氣很壞的人,長得再帥,身材再健美也沒用,說不定以後是個會打女朋友、打老婆的壞蛋……
沈佩璇看著他,他比她高了至少一個頭以上,所以她只能仰頭看他;可她的眼神毫不害怕,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不閃躲也不回避。
不知怎的,她就是不覺得他是那些女生口中說的那種人……
嚴士揚被她盯著,覺得有點不舒服──他第一次會回避眼神,看向眾人,「好啦!現在有經理了,你們就不要再罵我了;現在,拿著你們的球具開始練習。」
眾人突然像是精神抖擻似的,開始有了動作。
沒辦法,球隊太久沒漂亮的女生出現,現在終于來了個長得挺好看的女經理,大家都像是活了過來一樣。
嚴士揚走之前對著沈佩璇說︰「妳,既然有錢拿,就給我好好做,不要突然逃跑!現在,先去把隊辦公室整理好。」
沈佩璇點點頭,連副隊長都來不及幫她說話,說辦公室那麼大,單靠她一個人怎麼整理得過來?她就己經開始工作了。
棒球隊開始練習,每個人都很專注,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嚴士揚早就忘記了那個新的女經理,他帶著所有人進行練投與揮棒,球場上只傳來球撞擊手套及強棒揮擊球的聲音。
就在此時,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出乎他們的意料,一阡人練習得很專注,沒注意到天空早就烏雲密布,瞬間大雨磅礡。
所有人趕緊往練習場跑──因為他們所有的球具都放在那里,甚至連手套跟球也是。
像是手套這類皮制品,如果被雨淋濕了,真的會很麻煩。
但當他們趕到那里時,竟然發現沈佩璇已不個人將五十幾個裝有棒球用具的大袋子統統提到走廊的屋檐下。
她沒撐也來不及撐,一個人吃力地把那裝滿棒球的籃子抱起來,放到屋檐下避雨。
一群棒球隊的大男生看得瞠目結舌,不敢相信她一個女生,竟有辦法將五十幾個連他們背起來都覺得吃力的手提袋,統統安置在雨淋不到的地方。
大伙趕緊上前幫忙,幫忙將東西拿到屋檐下。
這時沈佩璇看著眾人,「我找了一些毛巾,趕快去擦一擦;還有,我也煮了一些熱茶,趕快去喝,不要感冒了。」
「哇……經理好好喔……」
沈佩璇笑著,突然看向嚴士揚,那個男生眼里沒了剛剛的凶樣,倒是一臉的驚訝,或許也有著一絲佩服。
確實超乎他的想象,他以為像這樣漂亮的女生,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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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一天之後,嚴士揚開始注意沈佩璇這個人,事實上要不注意也難,這個女生就這樣出現在棒球隊一大群男生中間,每天忙東忙西,實在很難不看到她。
不過最令他訝異的是,這女孩的辦事能力很值得稱贊──球隊的大小事,不管是小到買飲料,還是大到安排比賽時的食宿,沈佩璇都能辦得很好。
最讓嚴士揚贊嘆的是,這女孩還真是聰明,反應快,他才講過一遍,她就知道該怎麼清理他最寶貝的手套,至少不會笨到跟以前那些經理一樣,拿條抹布直接沾水就想清理他的手套。
而且她也不會像個花痴一樣,進到棒球隊只想找個帥哥當男朋友。
沈佩璇見到這些隊友,總是帶著淺淺的笑容,不會過于熱情,但也不會太冷淡。
就算她正在忙著什麼事,只要他們一有要求,她立刻照辦。這般有求必應,還能將事情處理得有條有理,簡直成了棒球隊不可惑缺的褓姆。
很快的,她跟所有棒球隊的人都成了好朋友──她迅速記住了每個人的名字,投入這個純男生的環境中,她讓自己也像個男生一樣,擁有大剌剌的個性,別計軟太多,尤其是跟這些習慣真的不太好的運動員。
她就像個褓姆,成為棒球隊不可或缺的一員,雖然她不可能上場打球,但所有人都知道,棒球隊現在要是缺了小璇,整個球隊就等于瓦解了。
畢竟誰會在大熱天的練習過後,為他們帶來冰涼的飲料?誰會幫他們將又臭、又髒的球衣送洗?誰又能在他們到外地比賽時,幫他們安排好一切食宿,讓他們能夠安心上場比賽?
都是小璇啊……
這一些,嚴士揚都看在眼里,他嘴巴上不說,但心里已認可小璇是棒球隊最重要的人了。
雖然時而,他仍然大小聲地跟她說話,但在很多時候,他還是會听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