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的檢測結果早就出來了,當然與第一次一樣,結果呈現符合。
完成了這次復驗,依照原定計劃應該要進行健康檢查。如無問題,馬上就可以捐髓了。可是現在……
站在病房窗邊,宋允航拉開了窗簾,看向窗外街道的景象;宋語柔躺在床上看著父親,想了想,心里有了底--
可欣姊姊已經好多天沒有出現了,父親雖然每逃詡來,但已不若過去這段時間,總能在他身邊看到她。
案親什麼都沒說,只是安安靜靜的陪著她,偶爾出言安慰,強顏歡笑。但語柔的心思敏銳,病了這麼多年,身體什麼感覺都鈍了,只有這顆心還可以感覺到旁人的情緒。
而且就算她感覺不到,光是不見可欣姊姊的身影,她也該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自從那天,爸爸跟可欣姊姊一起當面告訴她要捐骨髓給她的消息時,她心里就覺得好訝異,甚至是充滿了懷疑。
不是懷疑可欣姊姊在安慰她,在善意的欺騙她,而是懷疑自己的父親……懷疑可欣姊姊怎會突然出現在她身邊。
宋允航走回病床邊,坐在椅子上看著女兒,當然也看見那張蒼白的臉,他柔聲勸慰,「語柔,要睡一下嗎?」
她搖搖頭,反而想坐起來。
宋允航一開始還要她乖乖躺著別亂動,但他一向都知道,這個女兒雖然柔弱,但個性跟他一樣強硬,總是自己說了算。
于是他扶著女兒坐著,將枕頭豎起靠在病床床頭,讓女兒可以舒服的靠在枕頭上,不能有一絲一毫的不適。
語柔看著父親想開口,卻不知怎麼問。如果正如她想的,一切還是因為她--爸爸都是為了她,才會這樣做……
「怎麼了?」
「爸爸,可欣姊姊不會再來了,對不對?」
宋允航沉默了,眼神垂下,幾乎不敢直視女兒。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騙了可欣,讓語柔空歡喜一場,一切就這樣落空。
Marx在幾天前已回到台灣,原本手術馬上就可以進行,現在可欣發現了一切,發現了他的卑劣與可惡。
她轉身就走,沒再來找過他,也沒再來過醫院探視語柔。可欣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她不相信他愛她……
說來可笑,連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讓她相信自己。一顆心曾經骯髒,就算拂去塵埃,依舊讓人難以接受。
「語柔……」
宋語柔看著父親,語氣里沒有失望,只有難過。她不為自己曾經到手的生存機會飛了而失望,只為父親為了她而欺騙了可欣姊姊在難過。「爸爸,是真的嗎?跟我想的一樣嗎?」
看著女兒,「妳從一開始就想到了嗎?」
她點頭,宋允航更是慚愧,原來女兒心里早就有數。
他的眼里淨是男兒淚,感到羞愧莫名。「語柔,爸爸對不起妳。」
搖頭,她伸出手模模爸爸的手。自從媽媽走了以後,爸爸對她就很好,她體弱多病,爸爸幾乎每逃詡會趕回家看看她、照顧她,盡避工作再忙,他也盡量做到。
爸爸沒有對不起她,沒有誰對不起她。她很認命,從小就生病,她已習慣了認命,習慣不多做抱怨。「可是我不相信,爸爸,你其實很喜歡姊姊對吧?」
宋允航抿唇不語,再說也沒有意義,既然可欣不相信,他再拿這套說詞出來,只會讓她更加質疑。
所以他不再說了,也或許他也沒必要再說,因為可欣不再來找他,他又要說給誰听?
這是他這輩子干過最愚蠢的事--用欺騙來展開一段感情!
可欣受了傷,頭也不回的走了;他卻無法回到最初,無法坦然忘記,因為他是真的愛啊!
來不及了,收不回來了……
「語柔,別說了,妳多休息,爸爸會再想辦法,不要擔心。」
案親不回答,語柔只是輕輕嘆息,「爸爸,這樣夠了。」
「語柔?」
她搖頭,「我其實好累了,等了這麼多年,等得好累了……不要再找了,爸爸,你也累了……」
「不行!」他站起身,坐在病床邊,將女兒攬在懷里,「不要說這種喪氣話,妳是爸爸的女兒,要有勇氣;爸爸會繼續找,一定可以再找到適合的骨髓,語柔听話,妳不能放棄。」
宋語柔搖頭,突然覺得很輕松--她已經十二歲,活過一輪了;她有疼愛自己的爸爸,還上過學,認識許多好朋友、好同學,還有可欣姊姊也對她很好,把自己的頭發都剪給了她……
她真的覺得夠了。「爸爸,我不要骨髓了。」
「語柔?」
她靠在父親懷里,眼眶還是濕了──她很少哭泣,經過化療,吞下許多又苦又難吃的藥,她都不曾縱容自己的眼淚,因為她怕爸爸難過,怕身邊每一個關心她的人難過。
所以她必須假裝自己不難過,假裝自己坦然的接受一切。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身體里住了一個很老的人,那個老人好像已很習慣這些病痛,難過的時候可以不用哭泣,疼痛的時候還可以帶著微笑;絕望的時候可以編織著希望,失落的時候更可以幻想著振奮。
「我不要可欣姊姊捐骨髓給我了。」宋語柔笑著,眼眶里全是淚水,「爸爸,你去跟可欣姊姊講,我不要了,請她不要生氣。」
「……」他不說話,卻掉下了男兒淚。
一手攬著女兒,一手拚命擦著,身體微微發抖,卻拚命像個男人一樣想要撐住;他不能崩潰,不能痛哭失聲,尤其是在女兒面前,在生了重病的女兒面前。
「爸爸,我不要骨髓,我只希望你可以找一個你喜歡的女生,然後跟她在一起……」
「別說了……」愈說他愈恨自己,他恨自己無能,無力救自己的女兒。
「不是你以前帶回來的那些阿姨,那些阿姨都好討厭……我知道我自己活不久,不用她們來提醒……只有可欣姊姊,你帶她回來的第一天,她在客廳里陪著我聊天……可欣姊姊是個好人……」
「我知道……」
「爸爸,你只可以跟姊姊在一起,不可以跟別人在一起。」她故意這樣說著,隨後就笑了,「去找姊姊,去跟姊姊說對不起,就說……我不要她捐骨髓給我了,我只要她跟我爸爸在一起……」
「……」他幾乎不能言語,只能撇開頭默默流著淚。
語柔只希望他好,正如他也是,他多渴望語柔能好起來,可以飛出他為她打造,為了讓她安全長大的牢籠。
想到這,宋允航的情緒激動,握緊拳頭,久久不能自已。
他不能就這樣放棄,不能讓語柔空歡喜一場,都走到這一步了,語柔終于有機會得救,Marx也回來台灣了,什麼都準備好了,不行……
不行……
他不能接受竟是這般落空……
他要回去求可欣,要他跪下來、要他磕頭,甚至要他死,他都願意。
他要求她,求她大發慈悲救救他的女兒!
就算他愛她,就算他知道再去求她,拿著同樣的理由提出同樣的要求,可欣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接受他,因為那就坐實了「他接近她只是為了要得到她的骨髓」這樣的目的。
可是竟讓他親耳听到女兒說,她只希望見到他跟可欣在一起,他便不能這般畏縮。
他要再試一試,他要去求可欣!
她可以恨他,但請不要連他的女兒一起恨!他的女兒始終是最無辜的那個人,他要去求她……
宋允航下定決心,擦掉眼淚,準備對著女兒開口,要她躺下來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一切等爸爸安排……
就在此時,病房門開啟……
案女還沉浸在哀傷中,听到開門聲,看向門口,兩人一陣訝異--他們竟看見此時此刻以為最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人!
是可欣姊姊……
江可欣走進病房,把門關上,轉過身看著病床上的父女倆,當然也看見了他們的淚水。
場面有點尷尬,江可欣都知道,大概連語柔也知道狀況是怎麼一回事了。允航雖然不可能說,但語柔太聰明了。
從那天她親口說出「怎麼這麼巧」這句話時,那孩子一定就覺得有異了……
就只有她這個笨蛋,直到最後的最後,人家都拿刀抵住她了,她才發現這個殘忍的事實!
她是全天下最傻的人……
可是這段日子以來,即便她再憤怒、再難過,她還是會想到,就算她自己是全天下最傻的人,還有一個孩子卻是全天下最可憐的人。那就是語柔……
就算此刻她再氣、再恨宋允航,也不能這般無情冷血的將怒氣牽連到語柔那孩子身上。
宋允航站起身,看著江可欣,為了她的出現感到喜悅,卻不知此時此刻可欣出現在此要做什麼?
幾天沒見她了,不知她的心情有沒有好一點……還願不願意給他為自己辯解的機會,願不願意試著原諒他?
他知道他應該做的不是為自己求得她的原諒,而是為了語柔。可是心里還是有著些許期待,期待她是為了他而來。
「姊姊……」宋語柔輕聲喊著,語氣怯生生的。
江可欣一听,心里立刻擰了起來,想起這幾天她沒有現身,語柔心里一定也不好過。
江可欣走上前去,盡量不去看宋允航,直接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她不想看他,或者說她也不敢看他。
想起他可能從來都不曾愛過她,會接近她、討好她,說喜歡她都是別有目的……想到這里,她就會心痛,不管過再久都很痛。
索性就別看他了……「小柔,妳做好準備了嗎?」
「什麼準備?」
「馬上就要動手術了,不是嗎?」江可欣握著她的手,「動完手術後,妳就可以恢復健康了。」
宋語柔看著她,觀察著她;江可欣的眼里一如往常,沒有怨懟、沒有不滿、沒有憤恨,她還是一樣表達她的關心。
只是她眼里有微微閃現的波光,不知是淚,還是別有情緒。宋語柔看到了,她任由自己的手被握著,默默無語。
「醫生說,第二次檢測結果也是符合的,等我做完健康檢查了就可以開始動手術了……」
「姊姊!」宋語柔打斷她,「我不要了。」
「……」
「姊姊,我不要妳捐骨髓給我了。」
江可欣收住所有的閑話家常,再也裝不出若無其事;她沉默著,眼眶里涌現濕潤,那閃動的波光確實就是淚水。「小柔……」
「姊姊,妳原諒爸爸好不好……爸爸好喜歡妳,妳不要跟爸爸生氣好不好?」宋語柔竟然開口幫父親說話,邊說眼淚邊掉落,一滴滴落在病床床單上。
搖頭,「小柔,今天不管姊姊是妳的誰,姊姊都會答應的。」
「姊姊……」
江可欣拚命擦自己的眼淚,「姊姊就算沒跟妳的爸爸在一起,還是願意幫妳,妳知道嗎?姊姊不是那種人,只因為自己心里難過,就拒絕幫助別人,何況姊姊知道,這是妳難得的救命機會。」
「可是……」
「小柔,妳不是說妳很希望能好起來,然後到處去玩嗎?妳不是說妳也想跟姊姊一樣,一個人到國外去游學嗎?妳不是說到時候妳也要拍很多照片回來,跟姊姊一起分享嗎?」
「姊姊……」語柔不停哭著。
「如果妳真的想要實現這麼多夢想,妳就必須恢復健康啊!」江可欣握住她的手,安慰著她。
宋允航一直站在一旁不語,一雙眼楮卻始終凝視著她,看著她這般柔聲的勸慰,听著她每句話里展現出為別人著想的氣度,他很汗顏,幾乎不知該如何在她面前立足。
「小柔,妳的父親為妳做了很多,都是為了妳好……這點是不能否認的,不然我也不會來到妳面前。」
江可欣背對著那男人,但宋語柔一抬頭就能望見父親,她滿眼是淚,看著宋允航,又看著江可欣。
「所以,小柔,妳要听話,珍惜別人對妳所做的,接受手術吧!」
宋語柔迷惑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可欣姊姊好像不生氣,又好像很冷淡……總而言之,可欣姊姊也變了,一切都變了!
三人之間的氣氛確實尷尬,江可欣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真令人難過,在謊言沒揭開之前,他們還能自然而然的相處,就好像彼此真是一家人,真是父母與子女;但謊言被揭開後,血淋淋的真相令人不忍卒睹!
目睹那殘酷的真相後,每個人的心也都變了。
變得不能坦然相處,變得存在芥蒂,變得懷疑……江可欣也覺得很慚愧,怎麼可以這樣?
面對語柔這樣的孩子,她怎麼可以這樣?就算她被騙,就算允航的感情是建立在這樣恐怖的謊言中,語柔還是最可憐那個人。
所以她來,親口讓語柔安心,也讓允航安心。
她會捐骨髓給語柔,不管自己有多傷心,她說到做到。她不會也不能讓語柔失望,再度跌入無邊無盡的等待中。
同樣的,她也要讓宋允航知道--她不是那麼殘忍的人!
不像他,可以拿別人的感情來開玩笑……縱使他是為了救他的女兒,他依舊傷了她。
這幾天她反復再想,如果允航在第一次見到她,不管是在他的車上,還是在那次校園演講後的談話中,他當場向她提出這個要求一,她會怎樣?
憊是那句話,她會答應他……這就是她愚蠢而可笑的個性,在她能力範圍內,她一定會幫忙。
可他卻用了這樣的方法……
再跟宋語柔說了一會兒話,江可欣決定先離開了。此後,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身份來看她,來見他們父女倆。
這段愛情原來是一場噩夢……她還在等待從夢魘中醒過來……「我先走了。」
「姊姊……」
站起身,抱了抱語柔,她絕對會祝福語柔,衷心而熱切的渴望語柔能恢復健康,這點絕對不假。
江可欣轉過身,當然看見了宋允航,可她馬上轉過頭--她不能多看,不然她真的會哭出來。
懊恐怖的噩夢……這原來不只是夢,夢里每一道在身上留下的傷痕都是真的,都痛入了骨髓。
她走向門口,開門離開了病房;宋允航看著,當然也感覺得到她想保持距離,他頹喪的閉上眼楮,沉默不語。
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他這般對她,她還願意救語柔……
他沒資格留她……滿腔的愛意與歉意交融,他都分不清究竟是愛她多一點,還是對不起她多一點?
「爸爸!」喊了一聲,「還不趕快去追?」
宋允航張開眼楮,看了女兒一眼,立刻邁開步伐,沖到門口,打開大門,沖了出去。
江可欣就站在病房外沒走遠,她靠在牆上,背對著語柔住的病房,可以看見她背部的起伏……她靠著牆在哭泣著。
「可欣?」
江可欣立刻驚醒,不回頭,伸手擦擦眼淚,趕緊走人。
宋允航追上前去,一把抓住她。「可欣,我求妳,听我說好嗎?」
搖頭,「別再說了,這樣就好了。」一切謎團都解開了,沒有誤會,也沒有虛無縹渺的希望,清清楚楚,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知道自己該用什麼心情來面對他,這樣就好了。
「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把話說清楚。」
她堅持不要,「不要再說了,到此為止吧!」
「可欣……」
夾雜著哀傷,她更顯憤怒,一把揮開他,轉身走人,不再回頭,把他徹底甩開,遠遠丟下。
宋允航站在原地不敢追,她要決裂,他都感覺到了;他毫無立場去追,毫無立場去求她原諒。
可欣已是仁至義盡,還願意救語柔,他應該感謝了……就算她不相信他的愛情也沒關系。
只是他還是對不起她……他虧欠她太多了,欺騙了她最珍貴的感情,拿出他的生命來償還都嫌不夠。
可他還是那句話,縱使不能當面,他還是必須誠實的告訴自己,想象她能夠听到……
我愛妳,可欣……
江可欣接受完健康檢查,醫生認定她的健康狀況很好,可以接受捐髓手術。完成這個步驟,又繼續往語柔獲得重生邁出一大步。
Marx已經準備好了,跟這里醫院的醫生再三討論,討論語柔的病情,討論手術後如何避免排斥的現象,希望做好準備。
江可欣也繼續過著她身為「救命仙丹」的生活--每逃詡非常注意自己的生活飲食,更得注意自己的安全,以免讓自己受傷。
捐骨髓,听醫生解釋,好像是一段很恐怖的過程,不知道會有多痛、多難熬?她以前沒捐過,當然沒經驗。
恐懼那是一定有的,只是江可欣更知道,語柔一定更恐懼,因為她能不能恢復健康就看這一次了。
說到語柔就會想到允航,從那天之後,她沒再去找過他;他自然也不會來找她,他們之間又回到了不認識的狀態。
這樣也好,他不用再為了要替女兒找到合適的骨髓,委屈、勉強自己來接近她;而她,也可以不用再想起那段過去。
現在這樣最好,一切就當作沒有發生過!
她捐完骨髓,小柔恢復健康後,她就要回到她原本的生活--她已經要畢業了,馬上就要進入社會,展開她的新人生。這場愛戀就當作是學生生涯最後一次的瘋狂,之後她就要當個大人了。
老爸在南部鄉下當大地主,一直催她回去「傳承家業」,說要把好幾甲的地給她,讓她以後光收租金就可以過活。
想起家人,江可欣倒是面露微笑;不過想到等一下又要抽血,她就笑不出來了,換成一副撲克臉。
「準備好了嗎?」
「能說還沒嗎?」
卑都還沒說完,針管已插進她的手臂--這次抽血是正式捐髓手術前的一次重要程序。
這血不是要捐給別人,而是為自己留的!
因為在捐髓時,會一次抽取相當多的血液,為了避免一下子大量血被抽離身體而造成暫時性貧血,所以先抽出一點血以備不時之需!
屆時如有需要,可以輪回體內。
這一下子可不像前兩次抽血檢測,只是少少抽了十西西;這一回抽血,足足抽走了三百多西西。
站起身時,她確實蒼白了一張臉,或許還是怕打針,更或許確實是因為抽血太多,不只臉色差,她還有點站不穩。
堡士有點嚇到,趕緊扶住她,若非健康檢查確認她並無貧血癥狀,是個健康寶寶,護士還真擔心她會因為貧血而昏倒。
苦笑,她謝過護士的扶助,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了一下後,還是站起身,走出了診間。
她在醫院走廊上踽踽走了一段,發現自己還是全身無力,只得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再休息一下。
真是的!她怎麼這麼沒用……
只是打了一針,血抽得稍微多了一點,她就手腳發軟……到時候要抽骨髓時,她該怎麼辦?
想到醫生說的有關抽骨髓的過程,江可欣突然頭皮一陣發麻,手腳更是無力,此時此刻,手術已迫在眉睫,她才開始感到害怕、恐懼。
不行!這樣不行!她要勇敢一點,語柔還在等她的骨髓,她不能害怕……說好的,她跟語柔說好的。
「可欣,妳怎麼了?」
「……」一听到這個聲音,江可欣渾身一顫,不敢抬頭,更不敢尋找聲音來源。
事實上,不用找,單听這熟悉的嗓音,她就知道是誰。
「妳還好嗎?」宋允航遠遠就看到她坐在這里低著頭,似乎很難過的樣子,他沒多想,立刻沖上前來關注她的狀況。
一走近,才發現她的臉色發白,這更讓他著急。「可欣……」
「我沒事。」
「妳的臉幾乎是白的。」
江可欣不看他,繼續低著頭,「剛剛抽完血。」
「又抽血?為什麼還要抽血?Marx怎麼沒跟我說?」
搖頭,不想多說,更不想看他……有怨、有恨,卻也有著更深的害怕。
已經知道了他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接近她,她怎能任由自己再陷進去?畢竟只消看一眼,她就會繼續沉淪。「你放心,我沒事的,再怎樣,我一定會捐骨髓給小柔,不用擔心。」
她的這番話讓宋允航只能沉默--知道她是在嘲諷他,他只能接受,忍受所有的痛苦,忍受她的一切指責。
江可欣站起身想走,或者該說她必須走,她必須逃離他--她不能讓自己再沉陷下去!
她知道她很輕易就可以愛上他……即便到現在還是如此,所以她只能逃開,只能不再看他。
「可欣,妳看起來很虛弱,再坐一會兒好嗎?」
她的手被他牽住,溫熱的感覺傳來,傳遞過身軀,直逼她的心髒,她竟因此而微微顫抖,眼眶甚至因此而濕潤。
被了!真是夠了,她到底要這樣受他影響到什麼時候?
難怪,難怪他可以輕易的騙過妳!拜狠揮開他的手,江可欣頭也不回的離開現場。
宋允航就站在那里,沒有追上去,就這樣任由她離開。
此刻的他,內心充滿了沉重的無力感,他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她?難道救了語柔,他就注定要失去可欣嗎?
他還能奢求最後一次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