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美國加州一所私人實驗室內,冷氣將室內控制在最宜人的溫度,生化博士慕瑞奇卻仍汗流浹背,而他的學生兼助手唐楚翎,卻是神經緊繃、雙手顫抖。
他推了推因汗濕而滑下鼻梁的金框眼鏡,一只手在電腦鍵盤上猛按著,親自銷毀多年來苦心有成的研究。
唐楚翎則將試管全部砸碎後,再將一疊又一疊的資料送進碎紙機,連心也一起切碎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生化科技的研究能救人也能害人,慕瑞奇的研究引來覬覦和殺機。
這些研究資料絕不能落入有心人之手,它若被利用在生化武器上,其威力可在瞬間將半個地球上的生物化為灰燼,且在五百年後,土地仍保留致命毒素。
但它也可以用來救人的,若用在基因科技方面,可復制新器官代替舊器官,細胞重整及修復,使人長生不老。無論是用在哪里,這項研究都令人垂涎。
慕瑞奇在等美國政府頒布有關基因科技的法令,再依法令公開政府許可的研究成果。
然而,等到的卻是危機重重。
住家、實驗室幾度遭人闖入,開車在路上,交通事故頻傳,走在路上,總有幾抹人影亦步亦趨地跟著。
最近更是接連接到恐嚇信,說是不交出東西,便要他的命。
他的命竟不及自己所創造出來東西的價值,這些人的腦筋到底在想什麼?竟為了一顆蛋而不要母雞?
「博士,他們為什麼還不來?他們真的很厲害嗎?」唐楚翎記得慕瑞奇已發出求救信函,卻遲遲等不到救援的人。
「我的求救信已經寄出去了,除了他們和你,我已經不知道該信任誰了。楚翎,你今晚就帶著東西離開,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來等他們。」
為了生命安全,他向遠在台灣的終極特務求救。不敢打電話,不敢傳真,不敢用電子郵件,他用最古老的方式——郵寄。
他甚至不敢確定郵政信箱的號碼是否正確,他只能孤注一擲。
「博士,要走我們一起走,不然我不走。」博士是她的恩師,在美國讀書這段期間,全靠博士的援助。
慕瑞奇看著他最得意的門生。她花樣般的年華,正值綻放的青春,不能因他而葬送。
「楚翎,難道你不能體諒我的苦心?你今晚就帶著東西走,如果我有什麼不測,也有人幫我報仇,然後將我的研究公諸于世。」他這麼做不是為了能死後成名,是要讓唐楚翎願意離開,毋需再多添一條冤魂。
「博士……」她熱淚盈眶,滿心不願卻又無法拒絕。
幾分鐘後,電腦里的資料、心血終于銷毀殆盡,慕瑞奇松了一口氣,卻也無奈又不舍的搖著頭,「楚翎,你那邊都銷毀了嗎?」他的口氣中竟有著哽咽。
「博士,好了。」她送進最後一疊紙,熱淚滑下粉頰。
看著一堆堆高的碎紙,博士的心血竟成了一堆碎紙!
「楚翎,我們走吧!」
兩人月兌下白色長袍,換上外套,良心稍安,身形落寞的準備離去。
走出實驗室。附近方圓一千公尺內沒有住家,他們已習慣這里的靜瑟;只是在今夜的靜瑟中,似乎有一股不尋常的味道,是他們太緊張了嗎?
「博士?」見慕瑞奇停下腳步,她不禁感到疑惑。
「楚翎,你先走,我留下來,如果那些人就在附近,看到我還留在實驗室里,他們就不會為難你。」
「博士……」
「快走!」
唐楚翎看了慕瑞奇一眼,迅速走向她的車子,驅車離去。
慕瑞奇听著唐楚翎的車聲在寂靜的夜里緩緩消失,才朝自己的車子走去,打開車門坐進前座。
「不要發動!」慕瑞奇的嘴巴,被一只從後座伸來的手捂住,耳邊響起不知是友是敵的警告。
「不要緊張,是你找我們來的。」
慕瑞奇點點頭,嘴巴同時也恢復了自由。
「我以為你們沒有接到我的信。」他回頭對著坐在後座的兩個男人說著,其中一人全副武裝,像是特種部隊。
「接到了,我們昨天剛趕到。」一接獲他的信,他們立刻從台灣趕過來,信封上郵戳的時間距今已有一個月。
若信中所言屬實,他們還怕他們趕到時,要到殯儀館找人。
「那為什麼今夜才出現?」他可是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因為今晚你要命喪黃泉。」
「你說什麼?」慕瑞奇驚喊。
「你的車子被裝了爆裂物。」
「被裝了爆裂物?」他的手倏的離開方向盤,這是人類的本能反應。
「放心,沒有發動,它就不會爆炸。」他們檢查過炸彈的引爆方式了。
「那些人當真要我的命?」慕瑞奇聲音顫抖著。
「看來他們不像開玩笑。」
「你們知道他們是誰嗎?」
「還不知道。」
「我的學生也需要保護。」
「剛剛離開那個?」
「對!」
「這邊處理好,我們馬上去找她。」
「我們要坐在裝有炸彈的車上聊天嗎?」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鏡。
「現在你跟我低下車,我的伙伴會引爆車子。」
「為什麼要引爆?」他听過終極特務的事跡,拆炸彈難不倒他們。
「為了預防他們再來找你們,你只好詐死,他們的人在五百公尺外等著看煙火,沒等到煙火燃放,他們不會死心。」
「喔!懊、好。」終極特務果然名不虛傳。
那個人全副武裝,原來就是為了要引爆車子。
一分鐘後,兩道人影回到了實驗室,緊接著,車子被發動,一道人影翻身迅速的出了車子;一聲驚天巨響,伴隨著沖天火花,在靜瑟無月的夜里,熊熊燃燒。
**
*唐楚翎將車開到公路上,停在路邊。
她下了車,跨過護欄,沿著下坡道走在往實驗室的路上;接近實驗室時,她蹲在草叢里,沒看到博士安全離開,她不放心。
突地,一聲驚天巨響由實驗室那邊傳來,往上竄升的火花標明了爆炸位置,兩行熱淚頓時滑下粉頰。
她想起身跑回實驗室,也許博士能逃過一劫;但雙腳卻因蹲得過久而麻痹,她腳一軟又跌回草叢。
正想試圖再爬起來,她隱約听到車聲由實驗室那邊傳了過來。
一定是博士,她破涕為笑。
車子聲音愈來愈靠近,卻不見車前的大燈亮著。在這種無月的夜里,連走路都覺困難,更何況是開車;再說,博士的眼楮沒好到這種程度。
她繼續蹲在草叢里,想等著車子開過來,再伺機而動。
接著,實驗室那邊又傳來第二聲巨響,如大樹般的沖天火花,照亮了方圓幾里的荒蕪草原。
車子開過了唐楚翎身邊,借著火光,唐楚翎清楚的看到車里的人。
車里坐著兩個東方男人,卻沒有博士。
她的心頓時沉至谷底,博士會不會是被他們……她跌坐在草叢里,晶瑩的淚眸中映著兩團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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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天色漸明,由車子的擋風玻璃透進第一道曙光,灑在唐楚翎身上。
她翻翻眼瞼,坐正了側縮在駕駛座上的身子,朝實驗室方向看了一眼。火熄了,但仍有一陣輕煙,緩緩直達雲霄。
昨夜,她回到車子上後不知所措,便坐在車里流著淚,呆看著熊熊火光,就這樣哭累了、睡著了。
她必須有所行動,她得保護好博士的心血結晶、保護好自己,才能替博士報仇,發表博士的研究,並查出是誰想要得到博士的研究成果。
博士這項研究,只有他們兩人知道,消息是如何走漏的?敵暗我明,她又該如何保護好自己?如何查出凶手?
發動車子,唐楚翎駛回市區,腦筋不停地轉著。
必到租賃的公寓,她馬上將電腦開機,復制了兩張磁片,更改了幾個程式,然後將一張磁片丟到背包里。
接著迅速整理了一些證件,想先回台灣,避過危險。
之後,她沖進浴室,迅速洗了澡,換上襯衫、牛仔褲,梳了梳凌亂的長發,把它編成兩根麻花瓣,然後戴上墨鏡,擋住辦腫的雙眼。
出門前,她在桌上留了紙條,並將另一張磁片留給她的同學兼室友麥婷娜;再到附近一間郵局,寄出了一個包裹給自己。
走出郵局後,唐楚翎買了一份報紙,頭條新聞上的字,再度引來她的淚水;她靠在騎樓上的柱子,情緒再度激動。
生化博士慕瑞奇的私人實驗室于凌晨二點十五分發生爆炸,一代奇才慕瑞奇確定身亡。
所有研究結果遭祝融吞噬,現場徒留一片灰燼與遺憾……「小姐,請問一下……」
唐楚翎將手中的報紙往旁邊的垃圾桶一丟,繞過擋在身前搭訕的男子,瞧也不瞧他一眼,朝前走去。
「小姐,請問一下,你是唐楚翎嗎?」雕緊跟著她,將剛剛的話再次問完。
唐楚翎一驚,機警的回了一句︰「不是。」她加快腳步往前走。
她被找到了,這麼簡單就被找到了!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沒拿到東西當真不死心?她不會給的。
雕沒有停下腳步,按照慕瑞奇的描述,他應該沒有找錯人。東方女孩、黑色長發、膚色白晰、約一百六十五公分、四十八公斤、清秀月兌俗。
「小姐,請問你認識慕瑞奇博士嗎?」由于她戴著墨鏡擋去了一半的臉,讓他看不清楚她到底月兌不月兌俗,其他條件全部符合。
包何況,這路上東方人並不多。
「不認識。」她這次答得簡潔有力。
雕走到她身前擋住她,「是慕瑞奇博士要我來保護你的。」
唐楚翎抬眼看了他一眼,慌亂的心跳得更快;這個男人是昨天晚上她看到的那兩個男人之一。
她確定自己不會看錯,昨夜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兩個男人的五官稜角分明,其俊美程度不輸西方人。
他們一定是大陸偷渡客,因為沒有身份證,只能被利用做些見不得光的事;只是,他的英文也未免太流利了。
「先生,你認錯人了!」她轉個方向跑過了馬路,她必須往人潮多的地方走,再找機會到機場。
(雕,人找到了嗎?飛機快起飛了!)鵬透過無限電說著。
這次來美國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因為慕瑞奇的信不足以完全采信,組織更是查不到有關慕瑞奇的資料,再加上魏凝霜肚子愈來愈大、沈伊柔害喜害得厲害、孟雨彤和鳩又新婚燕爾,他們兩人就自願前來。
「人是找到了,不過她否認她是唐楚翎。」雕保持距離跟著她。
(會不會找錯?)
「不可能。」
(我換下一班飛機好了。)
「不用,我會盡量趕到,如果時間到我還沒到,你就先保護慕瑞奇博士上飛機回台灣,免得夜長夢多。」慕瑞奇的研究資料並沒有外流,保護好慕瑞奇,就算達成任務。
(我知道了,OVER!)
**
*唐楚翎知道那個東方男人還跟著她,她跟著上班人潮進了地下鐵,隨便搭上一班列車,兩站後下了車。
走出地下鐵,唐楚翎看了四下,立即攔了一輛計程車,「麻煩到機場。」
終于把他甩掉了,唐楚翎吁了一口氣。
到了機場,她買了最近一班回台灣的機票。上一班居然剛飛走,這一班還要等上二個小時,而自己在公共場所暴露愈久,危險性就愈高。
她走入一間咖啡屋,躲到最角落的位置,拿起一本雜志高高的擋在面前。
雕拿下墨鏡,掌握了四周的動靜,從吧台端了一杯咖啡,輕松的走到唐楚翎旁邊的空位坐下。
「唐小姐,捉迷藏很好玩?」他在她的背包放了一只發信器,她的行蹤,他了如指掌。
「你……」唐楚翎的臉色在黑色墨鏡下,蒼白的無以遁形,「先生,你真的找錯人了。」她起身想往外走,雕卻一動也不動。
「先生,借過一下。」她被雕困在角落里。
「我是終極特務,博士要我來保護你。」雕表明身份,她一直沒給他機會表明身份。
終極特務!博士是向他們求救沒錯,但為什麼他們昨夜出現在實驗室,博士還是死了?或是博士根本就是他們害死的,他們也在覬覦博士的研究?還是博士的求救信函遭攔截,他根本不是終極特務,是她先前認為的大陸偷渡客?
一堆疑問突然冒了出來,而不管真相究竟如何,博士都死了,他居然還藉博士之名騙她,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總之,她不能相信任何人。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麻煩你,借過一下。」
「你最好坐下來,右前方有兩個男人,一個金發、一個棕發,跟蹤你很久了,如果你想跟他們走,請便。」雕將腿轉向走道,空出位置來。
雕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否認自己是唐楚翎?她是該小心,但他已經表明身份了呀!
唐楚翎將視線拉向雕所指的位子,那兩個男人發現她在看他們,非常不自然的低下頭。
她識相的坐下,兩個人和一個人,她當然選擇一個人比較好應付。
「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唐楚翎再度否認。
雕不想再跟她浪費唇舌,他一度以為自己跟錯人,直到她拿出了護照、買了機票,他才恢復原本的自信。
「那很抱歉,我或許真的找錯人了。」反正她也是要回台灣,他只要跟著她,不要讓她出意外就好。
「先生,那你可不可以坐到別的地方去?」她很高興自己輕而易舉地騙過他。
「這咖啡屋里已經沒有位子了,就讓我請你喝杯咖啡吧!」他可不想在他鄉異地里,不斷的玩你追我跑的游戲。
「對不起,我想去一下化妝室。」他不走,她走。
雕點了點頭,空出位子來。這是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借口。
唐楚翎拿起背包匆匆走出咖啡屋,她打算躲到機場的化妝室里。
右前方兩個男人見雕仍繼續坐著,沒有動作,以為雕是搭訕不成的無聊男子,便不理會他的存在,緊跟著唐楚翎出去。
雕優閑的喝掉手中的咖啡,才走出咖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