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驕陽與涼風,她愉悅的騎著腳踏車,穿梭在林間小道上,右側是山壁,左側則是湖光山色、青山蓊郁,點點白鷺絲自湖面掠過,集中在一棵茂盛的綠樹上頭。
她停下腳踏車,將它牽到湖畔一株柳樹邊,靜靜看著如綠鏡般的湖泊,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寶寶啊……」突然間,從柳樹的另一側傳來一道略帶威嚴的聲音。
魏葆寶嚇了一大跳,倏地轉過頭去,果然瞧見一個非常面熟的身影。
「爸……」她睜圓了眼,「喔,不是,應該要叫孫爸爸。」
她跟孫澄晉的婚姻已經結束,不能再叫孫將軍爸爸了。她力持冷靜的看著孫將軍,相當訝異為什麼他能找到她。
「沒關系,稱謂算不上什麼。」孫將軍眼底難得帶了笑意,慈祥的看著她,「你忙里偷閑啊?出來騎腳踏車?」
「嗯,偷一點屬于自己的時間。」她擠出勉強的笑容,誰都看得出來,她日子過得並不好。
「你真的很會躲,躲到都沒有人找得到你,還跟所有朋友斷了音訊。」孫將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你媽哭了幾回了,責怪澄晉對你不好。」
「沒有、沒有!他對我很好……這世界上找不到誰還能像他一樣對我好的人了。」魏葆寶焦急的為孫澄晉辯解,「可是我、我沒有辦法留下來,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上次也跟我說過了。」孫將軍拍了拍她,「只是你有沒有想過澄晉的心情?」
澄晉的心情?她怎麼可能沒想過?
結婚時被拋棄一次,結婚後跟她兩情相悅,好不容易幾乎忘掉前女友了,又再被拋棄一次,她等于是拿了把刀,在他心窩上的傷口再捅一刀。
但是,這痛是短暫的,就像當初段澐的逃婚一樣,他們只花了半年的時間,就能讓她的身影遠離,所以這跟拖累他比起來,根本算小事。
「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家是這個樣子,而且我爸媽要是知道我嫁給他,一定會獅子大開口的。」她慘澹的笑了笑,「喝酒的會喝得更凶、賭博得無所節制,我不能讓他們這樣傷害澄晉。」
「孩子,你什麼都自己想,為什麼不跟澄晉討論看看?我那小子很聰明的,他或許可以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方式。」
魏葆寶搖了搖頭,「爸,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不是我這種……還得要他費盡心思,擺平我的父母,大家才能過和平日子的女孩。」
「唉……」孫將軍凝重的遙望湖面,「你是個體貼的好孩子,但是太為他人著想,永遠把自己的幸福擺在最後。」
「因為我的幸福本來就比較不重要嘛!」魏葆寶竟然甜甜的笑了起來,「澄晉的幸福比我重要的多了,沒關系的。」
再次望著她,孫將軍淺淺的笑容里帶著一抹悲傷。
「他真的幸福嗎?我一點都不覺得他快樂……」他回過身,往林間小道走去,「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笑過了……」
咦?魏葆寶聞言,不由得擔憂起來。澄晉怎麼了?他不快樂嗎?
她追上前,想問清楚,卻發現孫將軍走得很快,快到她連騎腳踏車都跟不上。
她伸長了手,大聲喊他——
「爸!」
魏葆寶猛然坐起,右手臂打直向前伸,映在她眼簾里的是簡陋的衣櫃,破爛的窗台邊聚了啾啾的麻雀。
是夢啊……她軟下手,朝外頭刺眼的陽光看去。
下了床,她把單薄的簾子稍微拉上,站在窗邊看著純樸的鄉村景色。這是第幾次夢到孫將軍了?他總會出現在她夢中勸她回去,告訴她澄晉過得一點都不好。
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因為她實在太思念澄晉了,導致內心的渴望反映在夢境里?
其實孫將軍根本不可能來找她,因為他在兩個月前,就已經病逝了。
這是她心里的痛,孫將軍過世的消息她竟然是從電視報導才知道的,她看著報紙上刊登的巨大新聞,淚流不止。
她沒有去見他最後一面,甚至無法幫忙處理他的後事,只能躲在一個角落,暗自的為這位無緣的父親哀悼。
媽一定很傷心吧?她知道他們夫妻感情有多好,孫將軍一向都是惜妻如金,把妻子捧在手掌心上寵,什麼事都依她,兩個人到老還是如膠似漆,羨煞旁人。
她好想去奔喪、去看媽的情況,也想去幫忙處理所有後事……更想的,是見澄晉一面。
她原本以為時間和距離可以稍稍沖淡思念和情感,結果事與願違,這一年的分離只是讓她夜夜暗泣,每每想到澄晉,心髒就像被人掐緊似的,無法呼吸又苦不堪言。
日子再苦也不及思念的煎熬,更何況這份思念是再難相見。
孫將軍的葬禮辦得很風光,她曾偷偷打給已經嫁給大哥的鐘海芹,說她很想回去給孫將軍上一炷香,但是回不得,她忍不住的也探問了澄晉的情況,卻也請她不要跟澄晉提及她曾聯絡過她的事。
提及了也無所謂,她是用公共電話打的,他們也找不到她。
「魏葆寶!魏葆寶!」外頭突然出現粗噶的叫喊聲,「你是死去哪里了?都幾點了,還不給我起床!」
魏葆寶攏攏剪短的頭發,緩步的走到客廳去,只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躺在藤椅上,地上、桌上滾著許多酒瓶,一旁還有嘔吐物。
「媽,你又吐了。」她轉身往廚房走,得先把那些穢物清掉再說。
「酒!我沒酒喝了。」說時遲那時快,一支空酒瓶就往魏葆寶身上砸了過來,「快給我去買酒!」
魏葆寶根本沒有理會,逕自進入廚房,空瓶在她身後的牆上迸射開來,發出刺耳的聲響,這解釋了她眼角下的割傷。
她睨了眼,拿著拖把、掃帚跟畚箕走出來,那個五官猙獰的母親手上又拿了支空瓶,狀似要繼續扔她。
「你再制造任何要我掃的垃圾,就自己去買酒!」她吼了起來,「有錢、有本事你自己去買。」
「你這個夭壽死囝仔,敢跟我頂嘴!」魏母一躍而起,抓過一旁的東西,就往女兒沖過來。
只是魏葆寶更快,架起掃帚柄,瞬間抵住母親的咽喉。
「我不是小阿子了,你休想再打我!」她冷冷的瞪著好像每次都想殺了她的母親,「你乖乖的給我坐回去,我就會去買酒給你喝!要吵要打,我不一定打不贏你。」
魏母根本听不進去,但是她听到了「買酒」兩個字,瞬時就像溫馴的小貓,軟了身子,踉蹌的回到椅子上,還乖巧的曲起雙膝,好讓魏葆寶能輕松的處理一地穢物。
「貝貝咧?叫她去買……」椅子上的人瘋瘋癲癲。
「貝貝,不會回來了。」魏葆寶淡然的說著,嘴角卻泛出一朵笑。
當初搬來這兒沒多久,她就幫妹妹辦轉學繼續完成學業,半年後,姐妹依照跟小琪的約定考上她的母校,之後她匯了一百萬到妹妹戶頭,要她不要再回來了。
對妹妹來說,她的人生,從現在才算開始。
「爸呢?昨天有回來嗎?」清掃完畢,魏葆寶探視一下屋子前後,又沒看見人。「又去賭了嗎?」
「你要去工作了?」魏母茫然的問著她。
「還沒……你去洗澡,臭死了!我去弄午餐給你吃——再去買酒。」魏葆寶催促著母親起來。這半年來,她的媽媽沒再清醒過,能夠認得出她是她女兒,已經額手稱慶。
離開孫澄晉快一年了,契約期限早就過了,原以為會在戶頭里收到尾款的,但每一次去刷,數字從未改變,尾款的一千萬並沒有進來,她曾著急過,但是想起自己是如何不負責任的離開,沒有陪伴澄晉出席重要場跋,且她在契約期間又開始工作,現在在債主開的酒店里上班,做的是服務生,並不是陪酒小姐,但一樣是在工作,也算是違反契約。
所以他們願意按照承諾,一個月給她一百萬已經很好了,她無權再奢求其他。
她前幾天又拿了一千萬去還父親欠的高利貸,只是利滾利的,加加減減下來,居然還有一千萬的債務。
她只好求對方不要再滾利息,不要再讓爸進賭場,結果債主要她改做陪酒小姐,以上兩項他就同意。
唉,她不是白痴,一旦做了陪酒小姐,那就墮入無底深淵了,更別說他們百分之百還是會讓她爸繼續賭,否則怎麼把她留下來還債?
牽著腳踏車,魏葆寶騎腳踏車出去散心兼買日用品,唯有這時刻,是她一個人的時間。
她可以享受自由、涼風還有思念一個人的感覺。
「寶寶啊!」騎過一個彎道,雜貨店的老板娘追出來喊著,「有信來了!」
魏葆寶趕忙煞車。她托老板娘幫她收信,就是不希望家里的人知道妹妹的消息。
「謝謝!老板娘,你幫我送一瓶酒過去好不好?我等一下回來拿錢給你。」
老板娘面有難色的皺了皺眉,「喔……好是好啦!但是你還要讓你媽繼續喝哦?」
「我不讓她喝就更糟了。」魏葆寶笑了笑,拍拍老板娘的肩頭。
她興奮的拿過信。其實她自己都覺得好笑,在這個科技昌明的時代,她們竟然用最傳統的方式聯絡。
她再三跟老板娘道謝,然後跨上腳踏車,到附近的湖畔去,照舊挑了她最愛的位置——楊柳樹下,她總會不自覺的先探看另外一邊,不知道孫將軍會不會突然又冒出來?
信的內容洋洋灑灑,除了興奮的訴說大學生活外,魏葆貝還提到她也開始當起打工達人,盡可能不想再花姐姐賺的錢,並希望姐姐能夠放下那個家回到台北去,就怕再待下去她會葬送自己的人生。
魏葆貝對于她到酒店當服務生的事一直相當介意,因此更加怨恨父母親。
信中她問了一個駭人的問題︰
姐,你認識孫澄晉嗎?
只讀到這行字,魏葆寶的手就開始發抖了。為什麼會突然問到這個問題?貝貝雖然考上她的母校,但是澄晉並沒有在學校教書……喔,她或許只是一個崇拜天才的孩子而已……定了下心神,她繼續讀下去——
之前我跟小琪出去時,她突然想起有一個叫孫澄晉的人曾經到老家去找你。我上網查過了,他是很不得了的人,不但是天才科學家,還是學校的杰出校友……不過,姐,你知道嗎?Google是很厲害的東西,我一搜,猜,我看到什麼?
孫澄晉去年六月結婚的新娘,就叫魏葆寶!耶!敗巧吧!
你是不是也該跟我老妹說,你藏起來的那枚戒指是什麼意思了?
不過,就算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我還是能從章佑森助教那邊知道內幕的,他最近知道我是你妹以後,就一直追問你的下落,請放心我並沒有說。
PS:助教還說,「他」很想你。
快逃離魔窟吧!
貝貝
魏葆寶當然知道那個「他」是指誰,她珍惜的觸著那張信紙,仿佛這樣就能踫觸到孫澄晉的臉龐。
他……還想著她嗎?
她痛苦地將信紙揉成一團,多想能揉進心里,把思念也灌注進去。
拾起地上的信封,她發現里面還有照片,狐疑的抽出來,是小琪和妹妹的合照,她從來沒有看過妹妹露出這麼愉快的笑容。
帶著欣慰的笑,她看了下一張——
讓她迷戀至今的男人正走下階梯,他的身邊挽著一個如夢似幻的女人。
段澐?魏葆寶瞪大眼看著照片,把它湊近鼻尖端詳。澄晉怎麼變得這麼瘦?還有,段澐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她回來了嗎?
照片背後有魏葆貝的字跡——
他快被搶走!
段澐當初在結婚前夕逃婚,扔下澄晉一個人,現在怎麼可以……
魏葆寶下意識的捏爛照片,但是她忽然驚覺自己丑惡的嫉妒心,多麼的令人不齒。
她憑什麼這樣咒罵段澐?她自己呢?有什麼分別?一樣佔據了澄晉的心,然後再狠狠把他扔下。
段澐回來其實是好的,畢竟她跟澄晉有著五年的感情,她曾想過跟澄晉的戀情只是一時的錯覺,因為他很痛苦,而她很寂寞,所以他找她療傷,她利用他獲得慰藉……
真正在澄晉心里抹不去的,應該是本來要結婚的段澐。
這樣也好……這種結局最完美了!澄晉得到他應得的幸福,段澐也是,而她回到人生該有的位置上……
那為什麼她覺得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撕碎了?
忍不住的哭了起來,她的手心緊貼著照片,那張照片上面好像染了叫人痛不欲生的毒藥,光是握著,她就覺得那痛楚滲進掌心,流進她四肢百骸,每一滴血液、每一條神經都被痛楚所侵蝕。
「孩子,你為什麼不試著點亮自己的人生呢?」
孫將軍的聲音,忽然自耳邊傳來。
魏葆寶倏地抬首,驚愕的朝旁邊看去,柳樹的另一邊空無一人,清風拂過,綠柳搖擺生姿,一個人都沒有。
但是,她確定听見了孫將軍的聲音!
她有點害怕的把東西收好,踏上腳踏車就像逃離現場,臨走前仍舊不安的再次張望,赫然發現在草地上,有一張紙片似的東西。
她幾經猶豫,還是想大白天不會有事的,所以彎身撿拾起那張可能是垃圾的東西……紙張不大,折成四折的方形,她緩緩打開,在看見內容時,臉色蒼白的倒抽了口氣。
上頭是熟悉的篆書,寫著——
惜妻如金
「爸?」她月兌口而出。這是孫將軍的字跡啊!他一直都在……這里嗎?
「魏葆寶——寶寶啊——」不遠處,有許多人在嘶喊著她的名字。
她驚慌失措,先是狐疑的環顧四周,最後將紙條快速收好,隨著遠處的叫喊聲越來越急,她緊皺著眉,雙手合十,在柳樹下拜了又拜,說了好幾次對不起,知道一輛卡車由遠而近。
「魏葆寶!出代志呀!」是巷口修車的阿丁,「恁叨出代志啊啦!」
擺暗中,似乎有盞燈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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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知維,你好好笑。」爆笑聲自客廳傳來,「你喝掛了,還在模仿莫文蔚。」
「你有好到哪里去嗎?想學張芸京,還破音咧!」
段澐在練舞室原地旋轉後,實在被外頭的喧嘩吵得受不了了,關掉CD音響,被迫走出房間。一打開房門,那吵嘈聲更是令她頭痛欲裂。
今天來了一掛實驗室小組成員,似乎是知維生日,孫澄晉便邀大家到家里來做客,為他慶生。
他搬出另一張折疊的和式桌,大家買了一堆酒和炸雞,拿出之前到KTV唱歌的錄影檔播著,笑得不可開交。
「喔!地縛靈啦!」有人指著影片里的孫澄晉,「陰沉得跟鬼一樣,連歌都不唱。」
知維掃了孫澄晉一眼,暗自笑著,「他那時心情不好啦!」
「我現在心情還是不好。」坐在榻榻米上的孫澄晉手持啤酒,苦笑著道。
「都這麼久了耶,還是沒消息嗎?」愛薇很貼心的問著。他們的孫博士自從老婆跑了之後就郁郁寡歡,老婆沒找到父親又過世,這一年過得真不好。
就算前未婚妻回來,也不代表是好事。
「大權在她手上,也是得等她願意找我才算數。」他挑了眉,「今天是知維的大日子,別老是談我,祝你生日快樂!」
他舉杯,大家熱鬧的踫杯喝酒。
自從魏葆寶走後,孫澄晉就變了。
他變得讓所有人錯愕不已,因為他不但沒有關起來喝悶酒,甚至繼續跟大家打成一片,還會邀約唱歌、看電影,將日常休閑生活安排得很好、假日他們還有自行車隊,一起去騎腳踏車,現在每個人都曬出一身健康的膚色。
最可怕的事,他會邀他們到家里坐坐耶……大家第一次到孫博士家時,都很緊張,因為從來沒人去過。
「可以小聲一點嗎?」段澐走了出來,滿臉不高興,「我听不見我的音樂了。」
「大家在熱鬧,你何不也過來坐坐?」
孫澄晉邀她加入,不過愛薇立即擺出不悅的臉色。
「這又不是你家,說話那麼大聲干麼?」她不客氣的開了口,「你真以為你是孫太太喔!般不清楚狀況。」
「喂!愛薇!」知維趕緊阻止同事酒後亂言,「不好意思!她喝多了,不過話說回來,你什麼時候才要搬走啊?段小姐?」
段澐的臉色陣青陣白的,用力一甩頭就沖回房間,房門還甩得好大聲。
「脾氣真大,嘖。」有人冷笑出聲。
孫澄晉沒有幫段澐說話,對他而言,她只是一個暫居的房客而已。
苞團員私奔的段澐到了美國後,並沒有如預期的獲得良好的工作,因為台灣的舞團告她違約,而私奔的對象原以為知名的段澐能夠用名氣養家糊口,結果卻是事與願違,除了跳舞,沒有一技之長的兩人,在失去發光發熱的舞台後日子過得很辛苦,那位浪漫的男人變身成野獸,開始毒打段澐。
她幾乎是逃回台灣的,身心俱疲的她不知道何去何從,因為沒有臉回家,所以選擇了過去愛的小屋。
結果,密碼換了,她的聲紋和掌紋資料已不復存在,她一個人蹲在外頭,覺得自己悲慘得像只流浪貓。
孫澄晉收留她,是念在過去那段情,他替她養傷,並將原來的房間讓她住,只是她再也不配享有公主的待遇,他只給她一張床墊、一張桌子,再多的要求做不到。
一直到段澐出現後,孫澄晉才深刻的了解到自己對魏葆寶的愛有多深。
她的影子在屋子里揮之不去,她的笑聲、她古靈精怪的神情、她在廚房里忙碌,甚至老是吵著他出來休息的聲音總是在腦海中不斷浮現,即使跟段澐相處了大半年,她的影子只有更加強烈。
佑森說錯了,寶寶不是救生圈,而是一艘能載著他往人生路上航行的大船。
而且看著段澐,他就會懷疑自己當初為什麼想跟她攜手走下半輩子?他們很多不合的地方,過去的他根本對她的內心世界毫不在乎,他只做自己的事,段澐不要煩他就好。
所以各忙各的兩人才會一拍即合,他們從未探索過彼此的內心世界,因此,說實在的,他們並不了解彼此。
「段澐,別鬧脾氣。」孫澄晉還是進了她房間,「知維他們快樂的來,別讓他們敗興而歸。」
「澄晉,這到底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變那麼多?你曾幾何時會邀朋友回家了,我們不是都喜歡安靜的環境嗎?」她沖進他懷里,標致的臉迎向他,「你也根本不喜歡運動、參加什麼活動的……天,你甚至為了客人買墊子……」
「那是你不喜歡,並不是我。」孫澄晉將她推離自己,「我說過,不要再靠近我,別人會誤會。」
「別人?那個打工的嗎?」段澐緊握粉拳。對!當她听說澄晉還是結婚了時,簡直不敢相信。
「她是我妻子。」孫澄晉面無表情的旋身離去,「注意你的態度。」
他關上門,心里被自己重擊了一拳。
妻子,提到這兩個字他就難受,爸過世後給了他們遺囑,上頭就只有四個字「惜妻如金」。
他很想啊,他想要好好的對待寶寶,給她最好的生活、最甜美的日子、最完整的家庭,用來彌補她過去未享受到的人生。
但是沒有妻子,他能寵誰?該珍惜誰?
「澄晉,來!慶生了。」外頭已經喝爛了,章佑森吆喝著他,「都十一點了,快點許願。」
章佑森勾著他的頸子,把他拖到客廳去,蛋糕擺在桌子上頭,大伙準備唱生日快樂歌。由孫澄晉開唱,一票人唱得亂七八糟,走音的走音、吊嗓的吊嗓,簡直是史上最難听又不和協的歌曲,但也是最愉快的歌聲。
段澐捂住耳朵,拿起枕頭往牆上砸。
然後知維連跪坐都搖搖蔽晃的,開始要許願。
「我要替孫博士許一個願望。」他很大聲的說著,「用三個願望換一個。」
「得了,你先幫自己許吧!」孫澄晉笑了起來,「快點跟愛薇告白比較實際。」
此話一出,現場鴉雀無聲,好像爛醉的人都醒了,愛薇頓時紅了臉。
「哈哈,結果全世界都知道。」有人用力一擊知維的背部,「連孫博士都知道了,你們再裝啊!」
知維好像瞬間清醒一樣,耳根子泛著紅,不安的瞥著坐在一旁的愛薇。
「有情人終成眷屬,很棒。」孫澄晉笑得真誠,「我如果多撮合幾對,不知道上天會不會幫我把寶寶找回來啊?」
「會,一定會!」許多人異口同聲的喊著,知維立刻真的禱告,「請孫伯伯幫忙,把寶寶找回來給孫博士。」
「喂!吧麼驚動我爸,他老人家安息去了好嗎?」孫澄晉失笑出聲。他以前從沒想過,可以跟這票人相處得這麼瘋狂又這麼融洽。
剎那間,一陣不知哪兒來的冷風在密閉空間里刮過,連孫澄晉都覺得起了一陣寒顫,知維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自皮膚上一粒粒站起。
下一秒,蛋糕上的蠟燭熄了。
所有人屏氣凝神,風是從哪兒來的?
「咳!」不知道誰先清了清喉嚨,「那就……生日快樂!」
大家又熱鬧起來,好似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
大家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此事,雖然孫將軍好像真的听見了,還吹熄蠟燭通知大家……
「有點冷咧!」章佑森也喝茫了,「我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錯覺啦!」知維切了一大塊蛋糕給他,「秋天嘛,風都會亂刮……」哈哈,孫博士家里的窗戶好像都沒開耶?
「搞不好……孫將軍真的顯靈啊!」章佑森呵呵笑著,語無倫次,「你們絕對想不到,魏葆寶的妹妹在我系上耶……哈哈哈!」
「哈哈!真的假的?」大家跟著笑了起來,然後越笑……越小聲。
魏葆寶的妹妹在他系上?
所有人倏地回首,看向盤坐在位子上,一臉呆愣的孫澄晉。
接下來,一票人合力的阻止他把章佑森給掐死。
「都十一月了,你現在才跟我說這件事——章佑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