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一個夜晚後,語瑄開始不再那麼黏著宇森,從學校回到家後,她總是房門深鎖,假日就流連在樹林里寫生,她不讓自己有遇見他的機會,就算是同桌用餐的時候,她也克制自已不去看他。
她努力地試著將他遺忘,試著把自己對他的情感放逐。
而敏銳的宇森老早發現語瑄的異樣,她不再像往常一樣拉著他,對他說她的想法,更不再給他熱情的擁抱。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覺得她心底有事。
「老太爺,明天我就要回南非了,今晚先向您辭行。」晚餐開始前,宇森就先向莫老太爺告假。
「好,你也該回家一趟,四年多了,想必你的家人對你也思念備至。」莫老太爺難得的慈眉善目,當下要廚子加菜,並且命僕人取來他珍貴的好酒。
僕人取來了上等威士忌,為席中三位尊貴的男人各斟上一杯。莫老太爺舉起酒杯對宇森說了句︰「一路順風。」
莫語凡也舉杯向宇森致意。「一路順風。」
圓形的餐桌旁語瑄訥訥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灰澀的暗淡悄悄地靜駐在她的黑眸深處,宇森即將離開的消息,令她原有的郁郁寡歡轉變成震驚及沮喪。
僕人們送上鮮美的菜肴,但眼前就算是炊金系玉她也食不知味了……
她怔怔地看著爺爺、哥哥及宇森愉快地喝酒話別,她則像個隱形人,沒有人注意到她。
一旁服侍用餐的僕人重新在他們的杯中注入新酒。
「再見嘍,甜心妹妹。」宇森舉起酒杯。
語瑄在听到這聲久違了的叫喚時,雙眼突然被一股熱浪侵襲,她抬起微濕的眼睫瞥向對座的宇森,他正用他一貫懶懶的、深深的目光瞥她。
「你多久會回來?」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開口去問,但她听到自己微弱的聲音怯懦顫抖地當著眾人的面問他。
「一年,甚至更久也不一定。」宇森淡笑著。
「你一定會回來吧?」她艱澀地問,心底有著抽搐般的疼痛。
「當然。」宇森愛笑不愛地說著。
語瑄一陣鼻酸,她低下頭去掩飾灼熱的紅眼眶,她這才知道自己是遺忘不了他的,更沒辦法將他自心中放逐。
她對他的不舍說明了一切,即使她在他的眼眸中看不見自己的影子,她也早已將深深的愛戀投注給了他。
也許她年少且青澀,也許她夢幻且可笑,但她知道他會是她生命中的純真年代里惟一的瑰麗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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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個小時天就要亮了,語瑄一夜未眠,她蜷在床上傾听著隔壁房里僕人在幫著宇森打包行李的聲響。
「蔚少爺,我們先把行李提到車上了。」僕人們提著行李一一離去。
棒壁房間岑寂了下來,語瑄的心情交織著落寞及哀愁,是離別的時刻了。她再也忍不住地溜下床,出了自己的房間,敲了宇森的房門。
「誰?」
「語瑄。」
不一會兒門開了,宇森出現在門口,他身著灰色西裝,優雅且俊逸非凡。
「你……要出發去機場了嗎?」語瑄紅著眼問他。
「是的,七點的飛機,現在已經快五點了。」宇森看了手表一眼。
「哥哥要親自送你嗎?」眼淚在語瑄的眼眶里凝聚著。
「嗯。」
「再……再見。」她難舍地望著他,淚在眼眶中轉著。
宇森看她紅著眼的模樣,心頭突然冒出疼惜之情,她此刻的神情正如他初見她時那般委屈,他揉揉她美麗的發。「再見,甜心。」
語瑄撲到他的懷抱里,緊緊地擁抱住他。「不要走——」
宇森在她投進他懷中的一剎那間,似乎感受到她心底強烈散發的情感及依戀。
那似乎不是屬于孩子的稚氣與執拗,而是一個少女真實的情懷!
他深沉的眸子閃過一絲驚悸,低頭瞥著她傷心哭泣的小臉,無奈地喟然一聲。
「別孩子氣。」他擁住她低聲地安撫,她的情緒就像一張白紙,毫不保留地展現在他眼前,令他不禁又對她起了憐惜之心。
「你為什麼要離開這麼久?」語瑄把臉埋在他的懷中傷感地問。
「我必須回家。」宇森耐心地說著。
「為什麼是必須?」語瑄抬起含淚的眸子問他。
「我父親要我回去辦理鑽石礦的繼承權。」
「那是很重要的事?」
「當然。」
「你會不會忘記我?」這是語瑄心中最深層的牽掛。
宇森略微的思忖,對她說了一句︰「不會。」
他輕輕的一句話,卻像烙痕般深深刻劃在她的心坎上。
「我會想你,很想很想你。」這是她真心的表白,她的靈魂有一部分將隨著他遠行,在漫長的等待歲月中,她只希望——「希望你偶爾也會想念我。」
他輕撫她哭泣的臉龐,低下頭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
月款款向西移去,灰蒙蒙的天空仍看不見一線曙光,青春的夢存在于白色的心靈,白色的心靈卻瓖著灰澀的蕾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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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月明星稀的夜,北風凜冽地吹著,揚起的沙塵令長長的海岸線一眼望過去像一片混沌的迷霧。
棒嘯的風沙將屹立在海岸邊的莫家古宅籠罩在煙塵中;而古宅內染著一分沉重的、生離死別的哀傷。
闊別了一年,語瑄終于盼到宇森歸來,但她無法喜悅,更沒能將心里的思念之情向他傾訴。
爺爺病危了,宇森是在接到哥哥的急電才臨時回到澳門,她從來沒想過再和宇森見面竟是在這般的情境之下。
此刻她的小臉上滿布憂傷,晶燦的眸子蓄滿惶恐不安的淚,眼看著爺爺將撒手人寰,他愈漸微弱的呼吸令她茫然而害怕,年輕脆弱的心靈一點也載不動這人生中別離的苦痛。
「宇森……你回來了。」莫老太爺在彌留之際,恍若回光返照似的囈語,他微微抬起布滿皺紋的手。
「老太爺。」宇森神情一凜,傾去。
「有件事……要請托于你。」莫老太爺氣若游絲地說。
「什麼事?」宇森沉著地問。
「將來……娶了語瑄,我離開人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丫頭,你是個值得我信賴的人……只要你答應,我這口氣……就可以咽下了!」莫老太爺此言一出,最震驚的人就是語瑄,她想都沒想過原來爺爺臨終時放心不下的人居然是她,也從沒想過爺爺居然會如此「請托」宇森……
「我……」宇森的兩道濃眉壓低了,深邃的眸光也暗沉了下來,英俊得出奇的臉上隱約流露著遲疑,略微沉思了一下,他勉為其難地回答,「您放心吧!」
「那……我就把她交給你了……」莫老太爺說完便合上雙目安詳而去了。
語瑄淚眼迷蒙地看見宇森眉宇之間的為難,心底深深地受傷了。她一直捧在手心琉璃般的夢幻,在這一刻真正的宣告碎裂。
她靜默地垂下眼簾,熱淚自她腮邊滾落,一絲從未有過的反叛之心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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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幡在風中飄揚,告別式當天,黑白兩道的龍頭均派出壯觀的人馬前來莫家吊祭老太爺,平日深沉的莫家古宅突然間有了熱絡的氛圍。
語瑄對靈堂上的人來人往視而不見、听而不聞,她跪在靈前木訥地答禮,恍若心力交瘁,又恍若神不思屬……
直到一個身著黑色日本和服的女人從她的眼前經過,她抬起哀戚的眼眸,想起數年前她似乎曾見過……她看著那個女人在捻香後走向佇立在香案前的宇森,兩人低頭交談了些什麼,狀似親密。
她別開眼,冰涼的淚無聲無息的墜落。
送了爺爺最後一程,一切也都告一段落,黑夜隨後降臨,空氣中盡是一片死寂般的寧靜。
語瑄收拾了自己簡單的行囊,憑吊般的佇立在一幅巨型照片前,照片中的男子有一雙懾人的眼眸,漂亮的唇型似笑非笑……
「我不會勉強你來娶我。」她對照片中的人說著,她已打定主意要獨自離開這個家了,心里猶豫著是否要把這照片帶走?
她朦朧的美眸垂下淚來,不,不帶走,她不想帶走一個碎了的夢!碎了的夢應該隨風飄揚而去,她必須要走出這個夢境。
賓燙的淚順著她的臉頰滑下,她問自己為何掉淚?
一個來自心海中微細的聲音回答她——因為他是你心底的所有。
在她常懷疑自己存在意義的那個時光,生命對她面言像一口干枯的井,直到他的出現。
他對她總是友善,唇角總是噙著淡笑,眼眸總是深幽迷人,他從不拒絕她熱情的擁抱,他讓她感覺到生命充滿期待的光輝。
那光輝像一道支撐她的力量,但除了痴心她又得到過些什麼呢?
沒有,一直都沒有!
她一直擁有的只是一分自以為是的愛情,盲目的愛著他,她的腦海中再度浮現出宇森面對爺爺的請托時遲疑的神情——她沉郁的嘆息,悲哀的流下淚。
她取下壁上宇森的大型照片,又從抽屜里取出一張始終沒有送出去的卡片。輕撫著上頭褪色的拼布,看著夾在其中發黃且模糊的畫像,那首遙遠且古老的詩,如今看來是那麼諷刺。
這兩件物品是她昨日的夢,也是她心中不為人知的光陰故事。
她忍痛將它們一迸扔進垃圾桶里,像一場版別往昔的儀式,就算心有不舍也是枉然。
她甩甩頭,默默背起行囊,沒有留下只字片紙,離開這個禁錮她二十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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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宇森幫著莫語凡忙完了後續工作,疲憊中仍打算找語瑄談談這婚事。
他來到她的房前卻發現她的房門虛掩,他徑自推開房門,發現房內空無一人。
「語瑄。」他喚了一句,無人應聲,他直覺不太對勁,大半夜的,她怎可能不在房里?他徑自進了她的房,沒找到她卻在她的垃圾桶中發現了一張他的照片,那照片足足有海報那般大——
她哪來他的照片?
巴照片一起的還有一張似曾相識的卡片,雖然他記憶模糊,但他確定自己見過這張卡片。
他打開來發現里頭有一張畫像,畫像中的人是他,卡片上除了生日快樂四個大字外還寫了一首詩——
你是深秋中的一陣微風
我是為你悸動的那一抹楓紅
悄悄為你靈魂悸動,款款對你情深意濃
你是寒冬中的一輪暖陽
我是為你綻放的那一朵馨香
朝朝為你神采飛揚,暮暮對你含蓄飄香
微風中的暖陽啊,可否可否請你等我長大,讓我成為……你的新娘。
語瑄
原來這小女生除了縴細的心思,還對他抱存著幻想!
宇森長喟一聲,老實說離開了一年,他幾乎遺忘了她;沒想到再見面時他卻非得娶她!
現在如她的願了,但那個想成為他新娘的小女人到哪里去了?
而這卡片和這張大得離譜的照片為什麼會被丟進垃圾桶里?
宇森有個不祥的預感,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奔出房外,從前堂找到後院卻仍不見語瑄人影,她像是突然從空氣中消失了!
他一臉陰郁,疲倦地倚靠在走道的梁柱上,驀然間,他似乎看見一個細致的小女孩坐在門檻上等待他,見到了他,開心地朝他奔來,撲進他的懷里……
他眯起眼有些沉重的看著那空蕩蕩的門檻——看來她是逃婚去了。
他深邃的眼霎時森沉,對婚姻他一點興趣也沒有,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他已答應娶她,他就沒有反悔的余地,更不容許她的逃逸。
一個必須屬于他的女人,他絕不會放過。
等著吧,莫語瑄!無論你在天涯海角,都無法逃過「FBI」的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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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九龍
舞池里擠滿了盡情舞動的少男少女,炫人的燈光像旋轉中的彩虹,充滿震撼力的熱門音樂叫人如痴如狂,夜在「RING」里一向是火熱而燦爛的。
中場的舞曲才剛響起前奏,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就熱烈的順著音樂節拍打著極富節奏的掌聲來。「甜心、甜心……」隨著掌聲,滿堂的喧嘩四起,震天價響地朝向DJ播音台。
舞台前方高高的播音台上,當紅的DJ「甜心」,翻越高台輕盈地跳下舞池,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熱情起舞。
她恣意的甩動一頭狂亂的紫藍色長發,勁爆火辣的中空裝下柔美的腰肢隨著樂曲大肆款擺,許多傾慕她的少男像繞著鮮花的蜜蜂,配合著她的舞步在她周圍圓滿盈繞……
她的笑容燦爛,明眸像天上的繁星,但她臉上五顏六色的彩妝永遠讓人看不清她原本的面目。
夜在不斷舞動中狂熱且璀璨,而DJ「甜心」永遠是那顆閃耀的星星。
熱歌勁舞的狂歡中,驀然一個高大英挺的男子昂首闊步地從人群中竄出,他由「甜心」的背後撐住她柔細的腰肢——「小甜心,終于找到你了!」
「甜心」還來不及驚詫那熟悉的語氣,身體已被狠狠地摟進一堵寬敞堅實的懷抱中。
「森……哥哥!」她驚喘,濃妝艷抹的小臉上充滿驚悸,燦爛的眸子詫異地對上一雙深黑的、看不出情緒的懾人眼眸。
「跟我走。」宇森冷冷地道。
「不,不行……」「甜心」不依地搖頭。
「由不得你。」
「巫冷峰不會同意的,我屬于他。」
宇森在听見「巫冷峰」三個字時,眸光轉為犀利。
「哼!」他冷哼,硬將她帶離舞池,兩人一陣拉扯,周圍人驚起一陣騷動。
「你想做什麼?!」門口一群保全人員急速圍堵過來,團團將兩人困住。
「聰明的就滾開。」宇森不多贅言,更不為所動。
「敢踫老板的女人」保全人員正預備出手制伏,但隨即由門外涌進更多宇森的手下,展開不惜火並的架勢,兩造人馬當場大打出手扭成一團。
宇森面不改色,拉著驚惶失措的「甜心」出了「RING」,將她扔進在路旁守候的勞斯萊斯,親自駕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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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以瘋狂的速度疾馳在道路上,宇森的臉色在合黑的車內更顯陰暗,他沒有開口,車里除了冷凝的氛圍就是一股肅殺之氣。
「甜心」一臉震驚,緊抓著門把,整個人整顆心都騰空似的不安。
宇森一路將車飆回他位于沙田的豪宅,車子在一道黑色鏤花大門前突然狂猛煞住,車輪在靜夜中發出「吱」的一聲。「甜心」雖然手緊叩在門把上,整個人還是抵擋不住強烈沖擊,被甩向前去一頭撞在擋風玻璃上。
她驚叫,但他沒有理會,靜待鏤花大門緩緩敞開,將車駛進庭院中,停在主屋門前。
「下車。」宇森下令,聲音低沉恐布。
「甜心」被動地下車,嬌弱的佇立在冷風中,怔然地看著宇森繞過車子走近她,他身上散發的森然之氣令她直想退避三舍,但好不知道自己該逃往何處。
就在她退卻之際,他大手一伸,一把摘下她一頭炫目的紫藍色假發,驚栗中,她一頭如同黑霧般的曼妙長發披瀉而下。但他似乎仍不滿意,開始動手扯下她身上火辣的勁裝。
「你要做什麼?」「甜心」驚恐退縮,但她這一問反叫他毫不留情地撕裂她的上衣,她瘋狂地抗拒,狂亂地拉扯……驀然,風中響起一個強而有力的嚇阻聲——
「你最好安分點。」宇森不容分說的給了她灼熱的一巴掌。
「你憑什麼?」她受傷地問。
「憑你爺爺把你交給我,莫語瑄。」宇森輕蔑且森冷地道,大手一扯將她身上僅剩的短裙也撕裂,在她驚嚇之際,他取出打火機,燒了那頂紫藍色的假發及暴露的衣裙。
熠熠的火光在夜風中飄揚,假發燃燒後詭譎的氣味充斥在空氣中,語瑄幾近赤果的身子,在寒冷的月夜下止不住的顫抖。
但宇森完全無視于她的無助,一把煤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向主屋強逼著她走上階梯。
主屋的大門被狠狠地踢開了。「進屋里去,我的新娘。」
這不是一句邀請,她被他狠狠的甩進屋里,一路被他扯上二樓,他又踢開一道門,將她扯進一間米白色調寬敞臥房內的光潔浴室里。「半個鐘頭後我要看到你原來的面目。」
門發出狂肆闔上的巨響後,一連串的驚嚇終于暫時的畫上休止符!窒息的沉靜開始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
語瑄攀附著白色花岡石的洗臉抬,緩緩爬了起來,由鏡中她看見自己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瘀傷,頰上火辣的疼痛延燒到心底深處,而臉上不知何時已爬滿了色彩斑斕的淚水……
她扭開了銀白色的水龍頭,拚命用冷水打在自己臉上,冷水刺痛了她的眼,令她更是淚如雨下。
她抬起濕漉漉的臉,臉上的粉妝退去了,鏡中那張清靈絕美的素淨小臉上有一個火紅的手印,不再有夢的眼眸中滿是孤獨及傷心。
兩年了,宇森為什麼要找她?他像是有備而來,但……找到了她又如何?她已經不是從前的莫語瑄了,她的身心早已被摧殘。
她以為自己已經遺忘的那個可怕記憶此刻狠狠地撲向她來,那火焚般的創痛再次浮現心頭令她戰栗、令她作嘔!
她奔進淋浴間,打開蓮蓬頭,讓熱水從頭頂傾瀉而下,她抬起臉自虐般地讓水不斷拍打在自己臉上——
可是水流洗刷不去一身的恥辱,更無法洗去心靈中的痛苦。
她該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