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舒采緹走進餐廳,沒見到他人,捧著湯到處找他。
包家衛人在房里,立在鏡子前恨恨地打著領帶,懶得出聲理她,他已換好衣服準備到賣場去視察,本以為能跟她好好吃個早餐,現在他實在一點胃口也沒有。
他難以忍受當他用一顆愛人的心對待她時,她卻把他當成一個金主,她干脆當他是路人甲,他或許還好受點。
而且他們共處一室,她叫他一聲「家衛」又會怎樣?非得叫「你」嗎?听起來刺耳又難受!
其實他的愛並不難懂,是她根本不想弄懂他心里對她的情感。
他系緊領帶,急怒攻心之下用力過猛,差點勒死自己。
「吼……」他低咆一聲,扯松了些,套上西裝外套,提著公事包走出房外。
「嘿,原來你在房里,我一直在找你呢!我有叫你,你沒听到嗎?」舒采緹見到他,心底一喜,端著湯走向他。「湯煮好了。」她把湯端到他面前,澄亮的雙眼不安地瞅著他,很期待他的諒解。「你自己吃吧,我得出門工作去了。」他睨了她一眼。「你不吃嗎?」「嗯。」他悶聲應。
「喔,好吧!」她想說些動听的話,好讓他別繃著臉對人,可惜她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忽然發現她有機會向他示好了,他的領帶歪斜,她正好可以服務他。
「你等一下,你的領帶歪了,沒有打好。」她放下湯,踮著腳尖,伸出小手解開他的領帶,重新為他弄好。
他很訝異,這女人怎會突然熱心起來了?她對他一下冷一下熱,讓他心情像洗三溫暖,也讓他捉模不定。
她該不會是以此為樂,等著看他又有什麼新奇的反應吧?那並不好玩,她必須當心會玩火自焚,他可是個男人,發起威來絕對是頭猛獸,不是小貓。
「你怎麼會打領帶?」他的聲音像夜風一樣冷。
「以前在台灣念高中,我們的制服不是要打領帶,你忘了嗎?」舒采緹希望他不要注意到她的手指正顫著,他英挺的體魄帶給她無形的壓力,她敏感地可以覺察到他白襯衫里緊繃的胸膛冒著滾滾熱氣,她心底也莫名地掀起熱浪。
「這我倒是真的忘了。」他年少時最鮮明的記憶是她,她走後,就只剩籃球了,激烈的籃球賽往往可以消耗他過盛的體力。
「那你記得什麼?」
包家衛懷疑她是要引他提起那封要命的情書,好嘲笑一番吧!他不會傻得去翻陳年舊帳,那並不好笑。「幾乎全都不記得了。」他謊稱道,其實關于她的事,他一點都沒忘。「難怪了。」她低嘆,忙碌的手指一刻也沒停過。「難怪什麼?」
「我在你的賣場遇到你時,你把我的名字都叫錯了,想了很久才想起來。」她早知是如此。
「隨你怎麼想。」他不指正她,也不想否認,他急躁地只求她動作快一點,以他居高臨下的角度,她誘人的正好在他眼下,她柔軟的波度和性感突起都讓他呼吸困難,快缺氧了。
「弄好了嗎?打個領帶需要那麼久?」他橫眉豎目地問。
她怯怯地揚著眼楮瞅著他,他一臉自負,眼色冷峻無比,並沒有因為她獻殷勤而原諒她剛剛的魯莽。
她發誓她真的很想跟他愉快地相處,可是她天生就是有些兒反骨,他擺臉色給她看,要她怎麼跟他和好?
「快好了。」她加坑詔作,很仔細,不著痕跡的,將領帶編成一朵花式的蝴蝶結在他的衣領上,這個亮眼出眾的領結肯定可以讓他成為全賣場的焦點人物。「弄好了,要我恭送你出門嗎?」她退開一步,忍著笑。他咬咬牙,不知她怎還笑得出來?他不理她,逕自走出了他們同居的套房。
舒采緹有點失望,他沒有發現她的杰作,連看一眼都沒有,真是亂沒幽默感的。
她端著湯,走回餐桌,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豪華套房內好無聊,獨自坐到椅子上,餐桌上圓嘟嘟的包子和香郁的濃湯本是絕佳的搭配,此時一點也引不起她的食欲,他不在,她總覺得少了什麼。
她懶懶地趴在餐桌上,手指按按包子香Q的皮,看它彈起,再按一按,一個人重復著這無聊的游戲,心底好無奈。
她干麼氣走他?她明明喜歡有他相伴,他真的對她還不賴,讓她覺得自己並不孤單,何況他充滿力量,足以為她撐起一片天。
她真是傻,偶爾示弱,撒撒嬌,對他好一點又怎樣?
男人都喜歡女人會撒嬌,她既然喜歡他,怎不試著吸引他,讓他對她更好呢?反而還說些不中听的話,把他往外推開。
眼看她都還沒還他恩情,他們之間的距離卻已經愈來愈遠了。
她是怎麼搞的?好悶呵!
此時,包家衛人在電梯里,他感到今天挺怪的,一起搭電梯的人們看見他都笑得很開心?是他今天特別帥嗎?
不,他老大不爽,還在氣頭上,唯一的可能是這些人都阿達了。
「NiceLooking!」電梯門開了,一對老夫妻在踏出電梯門之前指著他的領帶對他說。
包家衛不以為然地低頭瞧了自己的領帶一眼……老天,這一團是什麼,那女人把他的領結搞成一大坨啾啾!
他活像掛了個彩球,難怪他覺得喉頭卡卡的,原來就是這領結在作怪。
「吼……」他心底怒啐,強顏歡笑地維持表面上的風度向老夫妻道謝。
電梯直下到一樓,他沒有走出去,按了他頂樓的燈鍵,要找舒采緹算帳去!她到底是何居心,看他出糗,她那麼高興嗎?
他怒氣沖沖,回到飯店頂樓,進了套房,吼了一聲——
「舒采緹!」
舒采緹趴在餐桌上,听到他這野蠻的一吼,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
「什麼事?」她驚愕地問。
他甩開手上的公事包,大步走向她,指著自己的領帶責問︰「你竟敢捉弄我?」
「我……我哪有,那只是一個……創意,也值得你這麼生氣?你這人未免也太開不起玩笑了,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她嗅到危險氣息,手心泛出冷汗。
「你分明是要我成為眾人的笑柄!」他眼中有熾火,嘶吼聲駭人。
「那……你是想怎樣?」她見他愈走愈近,氣焰高張,她也自動提升到一級的防衛,要是他氣得失去理智,她也要反擊才行。
「想怎樣,哼哼……」他凝起眉冷笑,了不起是叫她重新替他打好領結而已,他怎忍心對她怎樣?但表面上他是不會輕易拉下臉來的。
她心悸不止,被他壞壞的笑嚇到了,滿腦子綺想,以為他會用放肆的手段作為懲罰,而她眼前只有包子,她打算要是他再敢接近她一步,她就用包子砸他……
包家衛腳步沒停地朝她逼近。
舒采緹真的太緊張了,拿起包子就砸向他——
啪地!鮮美的肉包子正中他昂貴的西裝外套,湯漬溢灑,流了下來,滴在他光亮的皮鞋上。
「你……」他感到意外,眼中的怒濤進射,光火地吼她。「你真的太過分了!簡直無法無天,你有膽給我站著別跑!」「傻子才會照你的話做。」她看他氣成那樣,飛也似地奔逃到餐桌的另一端。他眯起眼,這丫頭,不治治她是不行的。他動作也很快,繞著桌沿過去要逮她,她滑溜的繞著桌子奔逃,一陣追逐中她並沒有失手被追到,可是她好累。
包家衛可是精神大好,到桌上拿了個包子賞她——
「啊!」她沒閃過,女乃油起司包子打中她的胸口,香甜的女乃油四溢。
她因詫矣邙停佇,他伸長手,一把扯住她,揮開桌上的包子、濃湯,魁梧的身軀逼壓而上,將她縴細的女性胴體緊抵在餐桌上。
此時空氣中回蕩的只有兩人狼狽的喘息,沒人去管包子散落一地,濃湯打翻了,香郁的湯汁沿著桌面淌到地上,灑在包子雪白香Q的皮上……
「你……你別像小阿子一樣。」她兩手推抵著他的肩,向他抗議。
「我是男人,不是小阿。」他不為所動,唇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這話里強烈的暗示充滿曖昧,她惶恐,也羞澀。「你走開。」她掙扎著。「我不會走開,解開我的領帶。」他要求她重新弄好。她心生膽怯,以為他要對她露出的魔爪。「還不快!」他大吼,吼得她耳膜都顫動了。
舒采緹在遲疑,可是她敵下過他的力氣,室內又沒有別人存在,喊救命也不會有人理她,要是他真的強要她,她是抵抗不了的……
要不,就當還他,他免費送她回台灣,而她…….要錢沒有,就只剩身體。「你可以……溫柔一點嗎?」她伸出小手解他的領帶,淚光已在眼角閃爍。「什麼?」他愣住。「我……沒做過。」
他好一會兒才意會到她在說什麼,這女人,腦袋想歪了吧!那麼他干脆就故意嚇嚇她。
「你以為我要做什麼?」他邪氣地問。
她認命地拆開他的領帶,無助地扯著領帶的兩端,顫著聲音說︰「你都已經壓著我……身體也已經起了巨大的反應了……還用得著問?」
他眯起眼掃射她,他是正常的男人,她又是這麼大的誘惑,他不可能沒反應,但是他並沒有打算要對她下手,他不是她想像的那種男人。
「我看你是國外待久了,才會有這麼開放的想法。」
她搖頭,啞聲地說︰「我是想……當作把欠你的……都還了。」
他深幽幽地看著她,心底是難受的,原來她居然是這種想法,真的可惡到家,她把他當成什麼了?她激怒他、傷害他,最大的諷刺是,她願意把身體給他卻不是因為愛他。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悲,他渴望的是她的愛,而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你說的?」「嗯。」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太矜持,他今天就讓她明白,他並不要她。
他粗魯地扣住她的雙手,定在她的頭頂上,唇俯落而下,在她的胸口緩緩地廝磨,來回地舌忝舐、繞圈,舌忝吮去她胸前的香甜女乃油,舌焰若即若離地隔著她的衣,拂過她胸波上的激點……
她害臊地閉上雙眼,他的唇滑過她的肌膚,直達她的雙腿間,絲絲的疼痛告訴她在升起,這是她不曾有過的體驗,她發現她也有女人的需求和反應,而且她不覺得難受,因為他本來就是她所喜愛的男人,她微顫的手按住他的頭,他濃密的發絲……
可是突然間,他停止了,她睜開迷蒙的雙眼,他已退開身。
「我不會要一個不愛我的女人,還有……我要你解開我的領帶只不過要你重新打好它,你別會錯意了。」他看著衣衫凌亂的她嘲弄,旋即進房去換衣服,很快地出門去了。
她怔怔的,全身發顫的火熱並末消散,猶如擂鼓般的心跳也還沒有恢復過來,等她意會出他的意思,她羞恥地抱著自己,蜷縮在冰冷的餐桌上,無聲地哭泣。
她真的好丟臉,不只弄錯他的意思,還被笑話沒有愛情卻可以急著想獻身。
她怪自己只想到單方面地回報,根本沒有顧及過他的感受,他並不要她這種女人。
而她並不是不愛他,而是……他沒愛上她啊!
她從頭到尾都不清楚他對她是什麼意圖,他半夜跑到她打工的地方,他拿警察威脅她,強迫要把她帶回台灣,又讓她住他住的飯店……他說他是出自友誼。
她終于想通了,錯就出在她不該褻瀆了他神聖的友誼。
她該珍惜他的這份友誼,可是痛覺卻在她心里蔓延,她並不滿足于他們只有友誼……
她緊抱著自己發顫的身子,完全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而如今她要如何善後才好?他可能再也不會原諒她了,她得好好想想才行。
她支撐起自己,溜下餐桌回到房間里,洗去一身的女乃油和他留在她身上的氣息,心頭的難過無法退散,而她已疲憊不堪,擦干身體換上衣服,她躺到床上,帶著不安,昏沉睡去。
夜晚,十點,舒采緹習慣性地醒來。
往常她必須上晚上十一點到上午七點的班,在她起床的那一刻,恍神中還以為自己得去打工。清醒點看了看四下,才明白自己在飯店里,她從此不必再去打工,正等著包家衛送她回台灣。
可是他們吵了一架,他可能丟下她不管也說不定。
她心底仍然感到不安,不知道他回來了沒,溜下床打開房門往外看,客廳里沒有一丁點聲音,他好像不在。
她走了出去,看見餐廳已經整理過了,那一地的狼藉不知何時已清理干淨,看不出曾發生過什麼事。
她再走到門口檢視鞋櫃,見到包家衛的皮鞋干淨的擺放在里頭,她懸在半空中的心,才真的安定下來。
他回來了,應該就在房里吧!
她走到他的房門口,敲敲他的房門,想慎重地向他道個歉,想向他說……她想維持他們的友誼,請他不要誤會她,她沒有冒犯他的意思。要是他有更好的方法,她願意照他的方式去做,把欠他的還給他。
敲門敲了老半天,里頭沒人應聲,她又開始下安了。不由得猜想,說不定他帶了很多雙鞋出國,她不能因為有雙鞋在鞋櫃里,就認為他在房里。
她急切地想確定他是否有回來,輕輕地開了他的房門,里頭好暗,她看向他的床,發現他正睡著,赤果而結實的上半身露在被子外。
幸好,他真的在。
「喂!老師沒教過你,偷窺別人的睡相是很不道德的行為嗎?」包家衛往門口瞧去,她美妙的身影就立在那兒,小腦袋探了進來,不知道又有什麼詭計?
他下午就從賣場必來了,洗澡入睡到現在,正想起床出去吃個東西。
「我是想問……你餓嗎?」
「你呢?」
「我好餓……我請你吃東西好不好?」她辭掉便利商店的打工,領了一星期的薪水,請得起他吃速食。
「你請,當然好。」他沒有拒絕。
「謝謝。」
她無厘頭的謝意讓他覺得莫名其妙。「哪有請客的人還說謝謝的?」
「你願意讓我請,就表示願意原諒我的魯莽了吧!」
有這樣的邏輯嗎?「我可沒這麼說。」他一躍起身,下了床,走向門口的她,手抵在門上,低頭看她。
「我很希望你能原諒我。」她的視線從他結實的月復肌、寬闊的胸膛往上栘,閃動的水眸無措地看著他的俊臉,他頭發微亂,唇似笑非笑,性感得令她心狂悸。
他玩味地問她︰「我記性不太好,你倒是說說你是做了什麼,非得要我原諒?」
「我……」她表情艱澀,有些難以啟齒。
他十分有趣地盯著她火紅的臉瞧,她欲言又止的小嘴嘟嘟的,一雙大眼楮透著無措,很難得看見她這副柔弱無助的模樣,教他很想吻她……
「快說,我等著。」他嗓音磁性低沉地催促她。
「對不起,我不該污辱了你對我的友誼,其實你人真的很好。」
知道他是好人,表示她不是腦殘。「你是做了什麼污辱了我們的友誼?」
「我很笨,竟然想用身體還你的人情。」
沒錯!那對他而言是人格的謀殺。「你就為了這個,所以請客,要我原諒你?」「還有那個領帶……我不該捉弄你。」這倒是。「我希望能跟你維持友誼,好嗎?」當然是不好!他希望他們之間因為愛情而有超友誼,他希望她能愛上他……「還是你自己去吃吧,記得回來。」他失望地退開,關上門。她訥訥地站在門邊,心里很難過,他們和解破局了,他連友誼都不再給她了。她蹣跚地走回房里,坐在床上,吃不下,也睡不著,心空空的,沒有他的支持,她忽然感到無所適從了。
幾天下來,她幾乎都不曾再見到包家衛,他似乎很忙,直到啟程回台灣的那天,他的男秘書來通知她去機場,也幫包家衛收拾行李,她才知道他這幾天根本沒有回飯店來。
「董事長會在機場苞我們會合。」男秘書是華人,做事謹慎,說話也語多保留,沒問她是誰,也不提包家衛去了哪里。
舒采緹識相地沒多問,背著行李隨他出發到機場。果然包家衛已在機場里,他的一群干部正向他辭行,他沒時間理她。登機後,她的位子和他離很遠,他和男秘書坐在一起,以她的位子角度根本看不見他。
她無奈地望向窗外,失去了友誼果然不同,受他冷落的感覺並不好……應該說很糟。
她逼著自己轉移注意力,把思緒轉向台灣的爸媽,她一下飛機就要直奔南部去找他們,大約半年前她和媽通電話時,媽說和爸搬到雲林去了,他們現在在菜市場擺攤位賣自己種的菜。
她迫不及待地想見爸媽,還有久違的故鄉。
「我要你辦的事你辦好了嗎?」另一端,包家衛問秘書。
「已經聯絡好舒小姐的父母了,也請夫人跟舒太太談過話,並且已經派好專車接他們到桃園,他們都會來接舒小姐。」秘書報告自己的工作進度。
「很好。」包家衛在舒采緹願意跟他回台灣後,就已派永和包子大王總店的老員工幫著他找到舒家的電話,交由秘書聯系,打算要給舒采緹一個驚喜。
據說舒媽媽接了電話後,不太相信他要送回舒采緹,于是他請出了自己的母親大人去跟她說,以前彼此有生意上的往來,兩們老太太是熟識的,彼此也好溝通,雖然他還沒有問媽跟她說了些什麼,但結果是令他滿意的,舒媽媽總算放心,願意北上。
「她有沒有問我這幾天去哪里?」包家衛探探秘書的口風,他這兩天到紐約,視察他的另一個賣場,不知那女人有沒有問起他的行蹤?
「沒有。」秘書答道。
他心口抽了一抽,好個沒良心的女人,還說什麼要維持友誼,他不在,她連問都沒問。
他戴上眼罩;心底對她已是失望透了。
他跟她……將沒有明天了吧!把她平安地送回台灣,交給她的父母後,他們將各奔東西,再也沒有交集。他再也沒有機會再追她了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