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她不想懂、也不想妥協,可是她毫無辦法……噢!
一個月後,星蕾很不甘心地奉命去了日本,住進女家教小林百合在東京市郊的獨幢私人別苑。
「你好,我叫小林百合,是你的專業女家教。」小林百合是中日混血兒,國語說得很好,面容嚴肅,不苟言笑,穿著一身傳統和服,手背在身後,在自家的日式大廳接待星蕾。
星蕾不以為然地把行李扔在榻榻米地板上,下巴昂高,不打招呼。
「你的舉止果然桀驁不馴,不過從今天起,你得時時小心,我手上的教鞭會無情地揮下。」百合輕聲細語地說,手從背後伸出,以長長的藤條教鞭指著地上的行李,糾正星蕾。「把你的行李撿起來,隨我進房。」
星蕾不把她手上的教鞭當一回事,腳朝行李一踢,行李飛了起來,她帥氣地接在手上,甩到肩上背著。
「動作十分不雅。」百合的教鞭毫不留情地揮下。
星蕾閃得快,躲過了,冷睇著百合。
百合絕不是省油的燈,她使勁地揮教鞭……星蕾運動神經發達,左閃右閃,全躲過了。
百合索性扔了教鞭,請出置在牆角的木劍,以木劍朝她殺過來,星蕾揪住她的劍柄,百合迅速抽出長劍,朝她的肩、腰打去。
星蕾從小到大沒被人打過,那疼痛駭著了她,她竟忘了要閃躲,百合趁勢扔了木劍,使出柔道,揪住她的衣襟,一把將她過肩摔。
星蕾砰地一聲,被摔躺在榻榻米上,眼冒金星,搞不清東南西北。
「我警告你,乖一點才不會吃苦頭,你斗不過我的,現在進你的房間梳洗一下,休息一晚,在學校課程還沒開始前,我會先幫你惡補日語和所有賢德女子的必修課程,替你修練心性,唯有心定才能把任何事都做好,明天清晨五點上課。」百合冷笑,放開她的衣襟。
星蕾眼泛淚光,她緊咬牙,好漢不吃眼前虧,她斗不過這女教師,但她會把帳全記在龍成宇名下,她恨透他了!
嗚……好痛。
星蕾一覺醒來,她的床前已放著一套和服,兩名嬤嬤等著替她穿上,地獄來的女教師百合就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她說︰「從今天起,你天逃詡得穿和服、裙子或者仕女洋裝。」
「我有帶自己的衣服和褲子。」她掀開被褥,放下懷里的熊寶寶,推開衣櫃,赫然發現自己從台灣帶來的褲子全都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
百合不回答她,冷厲地說︰「你得從走路開始學起。」
「走路也要學,不是很可笑?」星蕾感到挫折,把她的話當耳邊風。
「換上和服,我在大廳等你,走不好別想吃早餐。」百合不費唇舌多說,轉身就走。
星蕾就故意拖時間,懶懶地進浴室蘑菇很久,直到兩位嬤嬤催促,她才無奈地進房里換上密不透風的和服,笨手笨腳地走進大廳。
百合已等著她,拿了一本厚重的孝經等著她。「把這本經書頂在頭上,順著地上的線走,腳步輕緩,不疾不徐……」
星蕾接過經書,頂在頭上,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雜耍班,走路誰不會呢?她隨便走。
「書掉了,重來。」
「走太快,重來。」
「不滿意,重來。」
「走直線,重來……」百合手上的教鞭一再無情地朝她揮下。
星蕾身子好痛,心里的傷更深了,對龍成宇的恨也愈深,她竟然得為了他受這些委屈,要是能見到他,她一定要先咬他一口。
她不停地走,直到下午才勉強通過,兩條腿快累癱了,跪在榻榻米地板吃飯時,雙腿嚴重酸麻,捧著碗的兩手不停顫抖。
冷血百合一點也不同情她,接著又是日語課、插花先修班、繡花女紅、織物課、烹飪、音樂樂理課、讀經……緊鑼密鼓的課程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星蕾相信用不著在這里待三年,三天她就已不成人形了。
夜闌人靜,她終于可以回房一個人休息,四下沒有聲音,只有她的泰迪熊寶寶陪著她,它是她唯一的心靈伴侶。
除了它,她不知道還有誰可以傾听她的心情,今後也只有它跟她相依為命了。
她淚流滿面,緊緊地抱著它,委屈的心事只能說給它听,一個人哭著,累得睡著……
兩年後——
龍成宇再度回到台灣,擁有劍橋大學法商雙學位的他,已正式接任龍氏金控全球執行長的身分,但他毫不驕矜,雖是公司的繼承人,卻從基層行員實習做起,如今在公司他已具舉足輕重的地位,這次的亞洲考察之行,就是為了接任總經理的要職做準備。
「成宇,你這次回來,除了公事,可還得做件重要的事。」龍天雲進到愛孫的書房里提醒他。
「是什麼重要的事?」龍成宇放下手邊的文件問祖父。
「你忘了嗎?你的未婚妻陸星蕾去日本讀傳統女子學院已經兩年了,你這次到日本公司的分部,在公務之余,可得撥時間順道去看看她。」
「要我去驗收成果?」經過兩年的「矯正」,她不知又變什麼樣子了,光看祖父愉快的表情,想必她是修成正果了,唉!真是可惜,這下他難逃見她的命運了。
「是去看看你對她的表現滿不滿意。」龍天雲笑道。
「要是不滿意可以退貨嗎?」龍成宇半開玩笑地問。
「就要求她再多受訓了,世上沒有教不好的女子,除非她冥頑不靈。不過,這是已約定好的婚事,怎麼可以說不要就不要?要是傳出去了,對我們兩家都不好。」龍天雲依然笑著,他從陸長風那兒得知,星蕾可是大有進步。
龍成宇听著祖父的論調,心里並不苟同,即使星蕾變乖了,他們也不見得就合得來。
他們並不了解對方,硬是被湊成一對,他不知道自己對她會有多少耐心?
「難道非娶不可嗎?你可以收她當乾孫女。」龍成宇提出不錯的方案。
「那怎麼行?一諾千金啊,說好了是嫁娶。」龍天雲不同意。
「好吧,下星期我去日本會去看她。」
龍成宇自知說服不了祖父,姑且順他的意了,他就當作是去拜訪客戶,反正是順便,對他而言並不麻煩。
但她到底為什麼要改變?
為何不堅持自己的信念?
她真是心甘情願想嫁給他嗎?
他實在難以想像。
一星期之後——
龍成宇到達東京,他並沒有立刻去看星蕾。
他一直到了三天之後,處理好公司的事務,才找上她。
「我找陸星蕾。」他依地址到了女家教百合的家中。
「你是星蕾的誰?」百合親自接見這英挺的年輕男子,不知他的身分,但光憑外表判斷,他出身良好的家庭。
「我是……她的未婚夫龍成宇。」龍成宇躊躇了一下,很難立刻說出口,畢竟他從未這樣介紹過自己。
「久仰久仰,星蕾她目前人在上課,但我可以帶你到教室外看看她。」小林百合明白他的來意,熱忱地要他到日本東京女子傳統學院去一趟。
「好吧!」就先遠距離的看看她究竟有什麼驚人的改變。
于是龍成宇隨百合步行到傳統女子學校,就在古色古香的賞樂樓外,他听見室內傳出了行雲流水的古箏演奏,並親眼看見了教室里彈奏古箏的清秀佳人。
那雅致的美人……是陸星蕾?
「龍先生,你的未婚妻如今可不只有美麗的外貌,她在這里受的是十分嚴謹的教育,而且她在各方面都進步神速,是個天資聰穎的女孩。」小林百合說了真心話。
「哦?!」龍成宇有說不出的驚訝,她為什麼進步神速?
他遠遠地注視著她身著和服,姿態優雅,長發披肩,一副淑女的模樣,從外表看來,她一點也沒有粗野的樣子,果真是符合婉約的條件。
可惜的是她眼眸低垂,他看不見她的雙眼,通常眼神可以看穿一個人的心思,他真想看看她那雙眼楮,模透她的想法,她的轉變會是為了他嗎?或者是掩人耳目的暫時性妥協?
說也奇怪,他光是听她彈古箏迷人的樂聲,心跳竟莫名地加快,快出神了,他對她並不是無動于衷,而是……感到有趣。
「龍先生,我們先回住處等她,待會兒下課,她會由嬤嬤陪同一起回去的。」百合見龍成宇沒留心她的話,再補充說︰「傳統的好女孩走到哪里一定要由嬤嬤陪伴,以保護她的名節。」
龍成宇回過神,不透露心思地對百合點個頭,隨著她回到她的家中。
「龍先生,星蕾還有二十分鐘才下課,不如我領你去欣賞她的作品吧!」百合提議。
「也好。」龍成宇並不感到勉強,他的確想看看星蕾的其他表現。
百合領他進星蕾的房間參觀,向他展示星蕾繡坊上的女紅,見識星蕾的針線功夫和書法作品,還有新的會計課程成績……
「這都是她繡出來的,房里也是她自己整理布置的,記帳也很精準,真的是可造之材,絕對能勝任傳統家庭的長媳身分。」百合自豪地說。
龍成宇沒有立刻下評語,一個被形容成太野的女孩,突然完全收斂,絕對是有原因的。
她當初來此會是抱著什麼心態?看她好像挺適應傳統女子學校的生活……
他很想抽絲剝繭,明查暗訪,探究她。
「你可以再多欣賞一下她的作品,我先出去了,她一下課,我就要她進來。」百合說。
「你忙。」龍成宇點了頭。
百合退出房外,龍成宇獨自留在房內,四處看了看,悄然推開緊閉的櫃子,檢視她的內務,通常表里不一的人,外表雖然沉靜端正,但內務必定是亂七八糟的。
意外的是,她的被扔諮疊十分整齊,而一只眼熟的泰迪熊就端坐在被褥上。
他一眼就認出這只英國經典的Harrods泰迪熊,正是他初見她那年的聖誕節送她的禮物。
她竟然帶在身邊?
他也有相同的一款,就在英國住家的房內。
他拿出小熊,低頭看它,它有點陳舊了,但保存得還不錯。
要是她心里沒有他這人,怎會把他送的禮物帶在身邊?
難道她喜歡他?她小惡魔的表現和她被形容成很野的樣子,都只是要引起他的注意?
他難得感性地被這毛茸茸的小熊觸動了,直到這一刻才真心地想好好跟她見一面。
就等著她快回來吧!
星蕾下課了,由嬤嬤伴著她回到百合家。
她心里哀怨,這表面沉默的嬤嬤,美其名是保母,其實是百合的眼線,比監視器還厲害,只要她外出,必定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她就算想做點別的都不行,她實在難逃百合的手掌心。
剛進大廳,百合在廳內等她。
「星蕾,你有訪客在房里等你,快進去。」百合說。
星蕾愣了一下,緊抿的紅唇漾出一絲微笑,而心里堆積了兩年的委屈也一下子全都涌上來,心想一定是媽媽來救她了。
她上星期和媽通電話,提過會陪爸到日本來出差,他們會來探望她。
噢!她整整兩年在這里孤軍奮戰,一忍再忍,快悶壞了,他們來得正是時候,快把她救出這可怕地獄吧!
「進房里去吧!」百合說完,走出家門。
「是……」星蕾眼眶泛紅,見百合一走後,她拉起絆腳的和服,飛也似地奔向住房,她差點開口大聲喊媽,但房里的人影卻教她又活生生地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