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洗了香噴噴的澡,換上粉色系洋裝,打扮好自己,依約到公園,而黑則雲已等在那兒。
「老板。」她傾身朝車里的他打聲招呼。
他看著她從街的那頭走來,視線一直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開了車門讓她上車,問她——
「你叫我什麼?」
「老板,你是我的老板嘛!」她坐上他的車,關上車門,系上安全帶。
「那我只好叫你空服員了。」黑則雲悠悠地瞥了她一眼說。
她接觸到他深黑的眸子,莫名地心一顫,輕柔地回以一笑,說道︰「那又何妨,我們是老板和員工沒錯啊!」
黑則雲沒遇過她這麼不開竅的女人,他都約她了,表示他們的關系可以更進一步。
「隨你怎麼想。」他也不明說,把車開出去,她若是對他有感覺,何須他開口說破,她自然會懂。
她悄然地看他一眼,他鑴刻般的五官仍是猶如惡魔般英俊懊看,可是不說話時看來好嚴峻,她細想剛剛可有說錯話惹毛了他,但她說的可都是事實啊!
他載她到了一家位在十三樓的會員制高級西餐廳,侍者領著他們進入餐廳。
歐甜蜜緊隨在黑則雲身旁,跟他走在一起,她發現很多人都看著他,他是那麼的英俊出眾,簡直像個偶像明星,相形之下,她一定看來很遜色了。
她突然感覺到壓力好大,故意落後他一步,以免人們對他們品頭論足。
「你干麼走那麼慢?腳不舒服嗎?」黑則雲發現她走在後頭,停下腳步來等她。
她一臉糗,走到他身邊,不自在地說︰「沒有啦!」
「來吧,女士優先。」他說著,手輕輕扶在她腰際上。
她的心暗暗悸動著,他的手……竟然很紳士的扶著她,她感到無措,身體僵直的隨著他走。
侍者領著他們坐到靠窗的位子,兩人面對面的坐定了,她這才稍稍松口氣。
「想吃什麼?」他看著菜單問她。
「跟你一樣。」她的心還在起伏不定,哪有空研究菜單?
「兩份法式松露牛排。」黑則雲向侍者點了菜。
「你看來很拘謹,這里沒有你認識的人吧?」他早就發現她怪怪的。
「沒有啊,是……跟你一起吃飯壓力好大。」她說了真話。
「因為我是老板。」
「嗯嗯……」她老實地點頭。
他直盯著她天真的表情,提議道︰「當我是朋友不就好了。」
她不可思議地瞅著他,作夢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如何?」他問。
「我們的關系一下就升級了,有點……不習慣呢!」雖然她心里是喜歡他的,可是對這位來頭不小的朋友,她可有福消受?
「不習慣是因為你有男朋友了?他會管你?」
「不是啦,要交男朋友哪有那麼容易?我工作那麼忙,在天上飛的時間多過于在陸地,男朋友又不是在路上走著就能遇得到的。」
他露出一絲淡笑,很滿意她的回答。
「你笑什麼?」他的笑讓她眼前一亮。
「你真可愛。」
她雖然沒喝酒,但小臉已經紅了,腦袋也茫了……這句話從別人口里說出不稀奇,但從他大總裁的嘴里說出來就太教人意外了。
他該不會對她有不良企圖吧!在這都會里寂寞難耐的夜,眼前的氣氛又是這麼的浪漫,她真怕自己會迷失了人生的方向啊!
「你的意思是說我可憐沒人愛吧!」她自我解嘲地笑自己。
擺則雲炯然地凝視著她,心又莫名地疼了,她雖然在說笑,但她並不是真的開心。
她會這麼說一定和她的母親有關,他可以想像一個小女孩,放學後媽媽突然不見了,對她幼小時的心靈會有多大的打擊,對于她尋找母親的事,他感到萬分同情,也一直記在心里。
「別胡說,你應該知道我沒那個意思。」
歐甜蜜從他懾人的雙眼里看見前所未有的真誠,他的眼神吸引她陷入迷眩的漩渦中。
「好熱。」她用手扇著臉上的熱氣。
「喝點冰水。」他把桌上的水杯移到她的面前。
她拿起來喝了一口,發現他灼人目光始終看著她,這下子她連心都滾沸了。
「要是你能給我你媽的資料,我可以幫你找到她,我有朋友在德國的移民局工作。」這是他想過唯一行得通的方法。
「你真的要幫我?」
「你一個人徒步去找,要找到何時?」
她內心燃起希望,他說得對,他的人脈廣,願意幫她的話,說不定很快就可以找到。
「好吧,這是我媽的照片,背後有她的中文名字,她叫冷冬梅。」她把隨身攜帶的兩張照片,分一張給他。
「就交給我了。」他看了一看,收進西裝外套里的口袋。
「你為什麼要幫我?」因為她是優秀的員工嗎?她揚著好奇的美眸問他。
「我很同情你。」
頒∼∼她的心瞬時間碎成千千萬萬片,碎片還扎得她疼痛到說不出話來,強烈的失落感佔據了她的心。
他對她原來只是同情。
他想當的是……一個同情她的朋友。
她感動不起來,她不懂自己在拗什麼,她矛盾的心里又在渴望著些什麼?
「謝謝你。」她苦悶地笑了一笑。
擺則雲沒有看清她的表情,侍者在這時端來餐點,阻礙了他的視線。
「我開動嘍,謝謝你的招待。」她輕聲說,默默地吃了,美食在她口中如同嚼蠟,食之無味。
他注意到她似乎在回避他的目光,制造距離感。
這無來由的距離感教他不曉得要用什麼方法打破僵住的局面,他面對任何女人都能處之泰然,唯獨對他喜歡上的人,他反倒不知要如何去追求了。
這都拜莫曉琳所賜,那個狠心的女人在訂婚前悔婚,賣了他登記在她名下的房產,無情地消失了,曾在愛情中受挫的他,不願再輕易地付出感情,他也忘了該怎麼去付出,這幾年來他習慣了冷漠,生命里幾乎失去熱情。
「好吃嗎?」他試著跟她交談。
「嗯!」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兩人短促的眼神交會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她顯得沉悶,他心里也苦悶得緊,女人心海底針,教人難以理解,吃完飯後,他送她回宿舍。
「有消息我會打電話給你。」他在公園放她下車。
「我後天就要飛阿拉伯了,在當地待機一天後,就得隨貴族的包機再飛德國,在當地停留三天再回台灣。」她說了自己的行程。
「還是可以找到你。」
「說得也是,我們都在地球上。」
他愛笑不笑地瞅著她。
她看著依然俊帥的他,卻再也不敢像出門那時對他抱著某種憧憬,但她慶幸自己沒有繼續糊涂下去,把他的同情當成男女之情。
「回去吧!」他說。
「嗯……」她下了車。
他留心到了,這次她沒說「再見」。
究竟是什麼原因他不管,他只知道,他要見她是輕而易舉的事。
他沉默地看著她走進宿舍大門後,才將車子開走,回家的這一路上,他的心里滿是她的影子。
歐甜蜜啟程飛阿拉伯世界了。
能遠離地面,用心投入工作,使她的生活再度有了重心,她也想藉由繁忙的空姐工作和長途的飛行忘記黑則雲,可她愈想忘,愈是記住他的每句話、每個表情,簡直像自動播放的影像機,不停地在她心里重播。
「小姐請給我一杯溫開水,我要吃藥。」一個老太太向她要求。
「哦!懊的。」她有點恍神,心不在焉地倒了一杯開水,放到餐盤上,再端到老太太面前的餐架上,推著餐車往前走,機械似地把餐點送給每位乘客。
「甜蜜,你怎麼了?精神不太好的樣子,好朋友來了嗎?」組長發現她不像以往那麼俐落地工作,私下關心地問她。
「沒有,可能是沒睡好,我會補充一顆維他命B群,你放心。」她打起精神說,立刻拿了維他命吞了一顆,讓自己精神振作些,別老想些有的沒有的。
到達阿布達比的晚上,歐甜蜜和工作伙伴們一起下榻在公司指定的飯店。
她和三名學姊同房,學姊她們換好便服,相約要到樓下逛精品店。
「甜蜜,要不要一起去?」學姊們問她。
「我想休息一下。」她想獨處,先洗個澡,睡一覺,別再想黑則雲。
學姊們出門去了,她們都按照伊斯蘭國家的禮教戴上面紗,歐甜蜜則按照自己的計劃留在房內,她洗完澡,敷面膜躺在床上看書。
約莫一個鐘頭後,學姊們提著大包小包回來了,見到她還在房里,圍過來跟她說——
「甜蜜,我們在大廳遇見總裁耶,他和一群阿拉伯的王公貴族在一起。」
歐甜蜜驚詫地怔住了,一顆心突然怦怦跳著,遲了好幾秒才說︰「是喔……」
「你不是跟他很熟嗎?要不要去打聲招呼?」
「不用不用……我跟總裁沒有很熟啊!」她不要他的同情,光看到他同情的眼神,她就感到難過。
「還說呢!全宿舍的人都知道他開車送你,要不是因為喜歡你,哪會送你回來。」有個學姊說得煞有其事。
「我們就沒這種福氣了。」學姊們還是堅持。
「真的不是那樣啊!」歐甜蜜解釋半天卻沒人听得進她的話,任她說破子詡不會有人相信的,她索性下床躲進浴室里去,取下面膜,把臉洗淨,躲著不出去了。
深夜,同房的學姊們都睡了,歐甜蜜雖感到疲憊卻了無睡意,她只消一想起黑則雲也在這飯店內,她就心亂跳。
為了避免見到他,明天她可不能出房門。
棒天,所有人都出門去了,只有她一個人悶在房里,靠著行李袋里的乾糧度日,肚子餓得咕嚕叫。
總算挨到早上,她和學姊們戴了面紗,下樓去指定的餐廳吃飯,飽餐一頓後,她舒服許多,大約十一點登機工作後,她恢復了以往的活力。
在這架特別的包機里,機艙里的陳設和一般客機不同,設有獨立的房間、女賓聯誼廳、男賓聯誼廳以及餐廳,所用的餐具也十分講究,她和另一名學妹負責在男賓的聯誼廳里工作。
在迎賓登機時,先行上機的是五、六位身著黑罩袍的阿拉伯貴婦,她們直接進入女賓聯誼廳,隨後而來的一群男子是她們的先生和四、五個保鑣。
而她居然見到黑則雲挺拔的身影就在王公貴族之中,他和那些貴族一樣,頭上也戴著傳統白布巾,身著西裝,遠遠看去他氣宇非凡,比貴族更加尊貴出眾。
她雖然臉上戴著面紗,還是覺得很沒有安全感,他那麼厲害,一定認得出她來。
他朝她走來,就在他高大的身影經過她面前時,她下意識地低下頭,用阿拉伯語說︰「歡迎登機。」
「好久不見,你還好吧?」他果真一眼就認出是她,而且在眾人通過走道進聯誼廳時,他短暫的停留在她面前。
「你怎麼會搭這班包機?」她低聲問他。
「機上的阿默王子是我的同學,我們一起去德國參加高爾夫球賽。」黑則雲緊瞅著她的水眸,她會說話的眼楮流轉著千百種情緒,竟像是不太願意見到他。
若有機會他真想問清楚她到底是怎麼了?
歐甜蜜面對他的審視,心大亂,想起一路要服侍他,她更加慌亂無主了。
他進聯誼廳後,機艙門關了,她雙腿打顫的走進男賓聯誼廳,努力保持專業,熱忱地檢視所有人可有系上安全帶,然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飛機很快地起飛,平穩飛行後,那些貴族們和黑則雲一起打牌。
歐甜蜜和學妹開始分送飲料和零食,緊接著將午餐的食物加熱裝盤,將各式酒類放到推車上,以供他們選用。
起先歐甜蜜的工作很順利,午餐時間一到,貴族們要在牌桌上用餐,她和學妹分工合作,學妹分送了美食到桌上,她負責倒酒。
「總裁想喝什麼?」她問黑則雲。
「紅酒。」黑則雲對這聲總裁感到很刺耳,要和她成為朋友難道是不可能的事嗎?她喜歡當他是老板。
歐甜蜜在酒杯里斟上紅酒,怎知這時突然來了一陣亂流,飛機突然抖動傾斜,她手上的酒全往黑則雲身上灑去,鮮紅的酒從他的西裝一路流到他的褲子。
「對不起、對不起,你月兌下來,我一定會把它弄干淨……」歐甜蜜站也站不穩,嚇到慌慌張張的拿抹布往他身上擦。
「坑謐下別動,你會受傷的。」黑則雲扣住她的手,制止她,在亂流中她很可能會受傷。
「可是,可是……」她違反了專業,也沒有听從他的警告,隨著機身傾斜,她一個站不穩,跌到他身上,面紗扯落了,貴族們發出震驚的聲音,這絕對是不合禮教的,女人的臉不能被看見。
她自己也很懊惱,小心翼翼地看向黑則雲,他絕冷的表情讓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只知道他發火了。
她這次不只丟了公司的臉,更惹毛了他。
她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