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紀采帆獨自走進飯店地下室的酒吧。
她拿著免費品酒招待券前來,在這家飯店只要住房就送酒吧的品酒招待券,而她明天就要啟程前往普羅旺斯,放著招待券不用也是可惜。
在巴黎的最後一個晚上,她想放松一下,喝點小酒也不賴。
晚上,她泡好澡,換上了美美的翠綠色小旗袍,一個人來了。
「小姐一位嗎?」服務生為她開門。
「是啊!」她回道,拿出招待券。
「請進。」服務生收下招待券,領她走進酒吧里。
里頭燈光幽暗、浪漫,放著藍調音樂,加上人們的交談聲和笑聲,很熱鬧。
紀采帆看到小舞池里有外國人相擁跳舞,角落的桌位都客滿了,只剩吧台前有空位,便對服務生說︰「我坐吧台,不用帶位了。」
「好的。」服務生欠身,給了吧台一個手勢,然後回到門口。
紀采帆直接走到吧台前的空位,點了一杯氣泡調酒。
她椅子還沒坐熱,就有個熱情的法國男子主動前來跟她攀談。
「小姐,一個人嗎?」
「嗯。」紀采帆隨興地跟他閑聊了好一會兒。
酒送上來了,法國男子還沒走,他很會說笑話,逗得她笑得好開心。
「你去過凡爾賽宮,那你知道瑪麗安東尼皇後的名言是什麼嗎?」法國男子問她。
「是什麼?」
「大臣向她說︰『皇後,人民都沒面包吃了!』,她說︰『那為什麼不給他們吃蛋糕呢?』」
「哇!炳哈哈……太離譜了喔!」她捧月復大笑,沒注意到有個男子坐到她身畔的位子。
易勝凱習慣坐吧台,他一走近吧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楮看見的,他居然看到上午遇見的女人。
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她和上午的裝扮完全不同,她放下束起的馬尾,柔軟的波浪鬈發披瀉在背上,貼身的旗袍使她身材看起來凹凸有致,展現了女人的萬種風情。
他不喜歡看她笑得放浪的樣子,也不喜歡她身旁那個凱子。
「一杯威士忌。」他不打算換位子,這位子他坐慣了。
紀采帆忽然听到這低沉的、富磁性的聲音,她似乎在哪里听過這聲音?
回頭一看,竟然是上午和她同桌喝咖啡的男人。
「嗨!你也住這家飯店?」她臉紅紅地笑著問他。
「嗯。」易勝凱睨著她綴著笑的璀璨雙眼,不知為何心底起了無名火。
紀采帆發現他似乎不太想搭理人。
「他是你認識的人?」法國男子詢問她。
「不算認識。」紀采帆實話實說。
易勝凱沒有答腔。
法國男子確定她是單獨一人,大膽的提出邀約。「要不要到我房里來玩牌?」
紀采帆一听,心想這應該是他找她搭訕的最終目的吧!她沒有那麼好騙,玩牌在這里玩就行了,何必到他房里。
她才這麼想,有人說話了。「要玩牌在這里玩不行嗎?」
紀采帆望向易勝凱,不知道他為何要替她解圍?
易勝凱還以一記冷笑,正如他所想,她是出門釣凱子的女人,而他只是舉手之勞,解救眼前這個法國凱子,不讓她騙財騙色,成了受害者。
「想跟我搶這美女嗎?」法國男子不悅地低嗆,伸出狼爪環住紀采帆的小蠻腰,他周旋良久,等的就是把這東方美人誘拐走。
「嘿!別這樣。」紀采帆吃驚地想撥開他的手。
法國男子仍是不放。
易勝凱驚覺情況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樣,這女人並沒有那麼輕浮,她急著要掙開那法國男子,她才是受害者。
搞了半天,他弄錯了,這個法國佬才是有問題的。
這下他決定當好人。「沒听到她說的嗎?放開她。」
「我就是不放。」法國男子硬是摟緊了紀采帆。
易勝凱一拳揍向法國男子的肚子,法國男子立刻松手放開紀采帆,縮著肚子哀叫一聲。
紀采帆還怔愣著不知該怎麼辦,易勝凱已拉著她跑出酒吧!
法國佬不服氣,召集友人一起追了上去。
「哇!不好了。」紀采帆驚叫。
「從這里。」易勝凱機警地拉著她跑向走道的左側,繞過轉角,進入另一條隱密的走道,一名笑容可掬的服務員立在電梯前。
這時法國男子和他的友人匆匆跑過,並沒有注意到轉角後面的隱密走道。
「你怎麼知道這里有電梯,我剛剛下樓好像不是從這里耶!」紀采帆喘息著,小聲地問,還沒有從驚嚇中平復。
「是嗎?」易勝凱倒是只知道這里的電梯,他都是搭這部電梯上下樓,他從容地拉著紀采帆走向電梯。
「易先生,您今晚這麼快就要上樓了?」服務員親切地問,按下電梯開門鍵。
「對,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沒遇見我們。」易勝凱和紀采帆走進去,交代服務員,預防萬一那些人找到這里。
「是。」服務生為他按下十三樓,在電梯外恭謹地說︰「祝您晚安。」
電梯門關上了,法國男子和他的友人把人追丟了很不高興,四處找尋之下來到了隱密的走道上。
「服務員,有沒有看到一男一女從這里搭電梯?」法國男子問電梯服務員。
「沒有,不好意思。」服務員很專業地說,他可是專門服務頂級房客搭乘電梯的人員,而這部電梯直達十三樓的總統套房,也只有住在總統套房的頂級房客可以使用。
「真可惡,老子沒酒興了,我要上樓。」法國男子擰著眉向友人說,徑自就要乘坐電梯。
「先生很抱歉,這部電梯只到達特定的樓層,請出示您的房號,我好為你服務。」服務員有禮地擋住他。
「還要看什麼房號?」法國男子出示了鑰匙圈。
服務生看了樓層後說︰「很抱歉先生,這部電梯沒有停五樓,請你們改搭酒吧外面的客用電梯。」
「吼!」法國男子一臉不爽,收起鑰匙和朋友走了。
服務員盡職地站在崗位上,目送他們遠離。
電梯里,紀采帆看著燈鍵一格一格往上跳,還未平息的心又悄悄地起伏。
她發現站在她身畔的男人剛才對服務員說話的氣勢像是個大人物,服務員對他的態度也很恭敬。
而且電梯按了十三樓,據她所知這層樓是總統套房,房價可不是一般消費者付得起的。
他到底是什麼身分?
服務員好像稱他「易先生」,他姓易,她沒听錯吧!
「幸好遇見了你,謝謝你替我解圍。」她向他道謝。
「不客氣,舉手之勞罷了。」易勝凱輕嗤,他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他本以為她跟那法國佬在進行一場交易,是他錯估了情況,誤會一場。
但他也怪自己為何要多管閑事,這原本不干他的事。
真是太閑了,他得在近日內快回台灣去,再這麼下去他會悶出病來。
電梯門在十三樓打開。
「要進來坐坐嗎?」他走出電梯,順口問她。
「你住總統套房?」她被動地跟了出去,對他很好奇,又不敢把好奇表現得太明顯。
「沒錯。」他走向他的房門口。
「你一個人?」
「對。」
「我是說你是單身嗎?」
「是啊!」
一個單身漢住頂級套房,她更猜不出他的身分了。
他打開他的房門,推開。
她站在門外從玄關看到寬敞的客廳,大型落地窗的視野正對著閃亮的巴黎鐵塔,整個巴黎市曼妙的夜色盡收眼底。
「哇!好美的夜景,我住在三樓,都看不見這麼美的夜景耶!」她被眼前的夜色吸引住,剛剛他說要請她進去坐坐,她沒什麼好考慮的,她想看這難得的夜景。「我進去會不會太打擾了啊?」
「不會。」易勝凱听著她嬌柔的聲音,心情不自覺地放松。
從來沒有人可以主動來打擾他,但是她是個例外,對他來說她也是美麗的風景,否則他就不會問她要不要進來坐坐了。
請她進來喝杯酒,就算是補償剛才在酒吧里對她的誤會。
「請進。」他開了燈,請她入內。
「謝嘍!」紀采帆走到落地窗前,注視著月夜下閃閃發亮的巴黎市,忍不住發出驚嘆。「好美喔!你把燈關上,讓我照張相好不好?」
她說,拿起手機對準美景。
他沒有拒絕她的要求,隨手關上大燈,只留了小燈,徑自走到客廳一角的小吧台,拿了杯子倒葡萄酒。
「怎麼都照不好耶!」她照了又照,效果不良。
「手機的功能有限無法照下巴黎的美,你只會照到一團光影而已,不如去買明信片。」易勝凱拿著兩杯酒,走向她。
紀采帆從窗上看到他的倒影,他正朝她走來。
幽暗的室內映著璀璨的夜色,彌漫著一種奇妙的氛圍,她發現自己拿著手機的手指微顫,她有點緊張。
現在她確定他不是藝術家了,藝術家不會叫她去買張明信片充數。
他到底是什麼身分?樣貌英挺、充滿謎樣的氣質、一個人住總統套房……
在浪漫之都巴黎,容易有不切實際的遐想,她對他有多好奇就表示他對她有多少的吸引力。
她不該迷惘,不該用夢幻的眼光看待一個陌生男子,搞不好,他是角頭老大或什麼幫派的……她不是青澀的女生了。
「給你。」他走到她身旁,遞上一杯葡萄酒。
「你房里就有酒,何必還要上酒吧?」紀采帆收起手機,接過酒杯拿在手上,醇厚的葡萄酒香飄散在她和他之間,炫目的巴黎夜色映在酒杯上。
「這飯店也有旅游雜志,你干麼還要出去觀光?」他啜了一口酒,有趣地反問她。
「照片沒有臨場靶啊!」她看著他眼中懶懶的笑意,上午在咖啡館時她也看過他同樣的眼神,在夜里竟多添了魅惑的力量。
他迷人至極,她應該快點離開比較好。
「這就對了,就是臨場靶那個FU。一起喝酒。」他拿自己的杯子輕輕踫她手上的杯子,徑自又喝了一口。
她被動地也喝了一口,濃郁的酒香滑過她的咽喉,身子虛飄了,腦子也放松了。
「你不是藝術家對不對?」她大膽地問他。
「對。」他從來都沒說過他是。
「你……是不是角頭老大?」她不該問的,可是她想搞清楚。
「哈哈哈……」他低頭瞥著那一雙好奇寶寶般的眼楮,禁不住大笑。
「笑什麼?」
「你太會幻想了吧?我做生意的,這樣可以了嗎?」他伸出手指劃過她雪女敕的小臉。
她對他的舉動很吃驚,小臉迅速地紅了,他自己也很訝異,他怎麼會踫她?
一時之間兩人都沉默了,昏暗的房內陷入無聲狀態。
「我該走了。」她的心瘋狂地跳,她早該離開,不該單獨留在陌生男人的房里,還對他著迷。
她把酒杯放在一旁的櫃子上。
「你怕了?」他很抱歉,他並無意冒犯她,但他無法解釋自己該死的手為什麼要踫她。
「沒有。」
「對不起。」
「你又沒有怎樣。」
「那你干麼要走?」
「我……」她其實是怕自己深陷在這迷人的氣氛里,他,加上美酒,足以令人墮落。
易勝凱不想為難她,更不想表現出一副需要人陪的樣子,但他分明是寂寞的,他也看得出她並不是無趣的女人,只要他稍微用心,她會為他停留。
可惜她是陌生人,難以辨別她是否無害,是否真是蜜糖,還是咬一口發現其實是毒藥。
不,女人全是毒藥,他不能輕易忘了這點。
「再見。」他輕輕扯唇,不攔她。
她遲遲沒有移動腳步,她看著他深邃的眼神,他在笑,可為什麼她感到他是落寞的?他帶著淡淡憂郁的濃眉令她不舍。
她不能再看著他,不能探索,她對他太好奇了,她從來不曾對一個陌生人這麼感興趣,這很危險。
而她女人的直覺已經嗅出危險的訊息。
就算他很孤單也不干她的事,她拿什麼安撫他?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她正要離開,他先開口了——
「或者……你改變主意了?」
他眯起雙眼瞅著她,他已經順著她給了她機會,她不走表示在等他主動示意她留下來。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說要走又不走,但他有的是時間,可以陪她玩游戲,而他會很小心,不會留下任何「麻煩」,也沒有意外懷孕的可能。
玩玩之後,大家各奔東西,從此不見面,絕對不會對彼此造成負擔。
他的手指輕挑起一綹她垂在肩上的鬈發,低頭親吻手上柔細的發絲,輕嗅發間的香氣,低聲說︰「留下來陪我。」
紀采帆一陣暈眩,心狂跳,一股深層的悸動在她心頭打轉。
她知道只要自己敞開心門就可以接受他,她是成熟的女人,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這個男人。
她要嗎?她看向他,有點彷徨猶豫……
他知道她的意思,女人沒有回答通常就是願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