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誠已經自暴自棄的不再去想什麼羞恥心了,但是周屹天肆無忌憚地對待的態度,仍令他咂舌。
那天傍晚,被梁醫生撞見兩個人渾身赤果、熱汗淋灕地抱在一起,尚誠恨不得鑽進被窩里,無奈腰又軟又痛,動彈不得。
周屹天居然還厚顏無恥地對梁醫生說︰「還沒完呢,出去!啊,凡士林效果不錯,出院的時候,記得多給我一瓶……」
VIP房的護士們已經在熱烈討論他們的事情了,周屹天還唯恐天下不亂,第二天在走廊抱住他熱吻……惹得護士站里又發生騷亂。
不過至少沒有被熟人看到,尚誠還心存僥幸,然而周末周屹天在沙發里抱著他的時候,又被前來探病的程小棕看見。
「打擾大哥和大嫂玩親親,小弟非常抱歉!明天再來哦!」在周屹天開口前,程小棕就很識相地留下水果籃,笑嘻嘻地走了。
不過自那以後,程小棕就一直調侃他為「大嫂」……
明知道不可以和周屹逃誒處太久,他的邀請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尚誠還是會傻傻地上當,比如說現在─
「住、住手……啊!」身體被壓向落地鏡面,雙手要不是抓住鏡子前的扶欄,尚誠連站都難以站穩。
他身上的量販店制服被月兌得只剩下襯衫和領帶……
八月三十號,距離暑假結束還有一日,周屹天總算得到好消息,他今天可以出院了。
昨天,梁醫生替他做了最後一次全面檢查,肋骨恢復得不錯,其它生理指數也正常。除了還不能練習拳擊以外,日常生活沒有問題,復診則是在一周以後。
「我都說了,不會有事的。」拿到檢查報告單後,周屹天笑著安慰尚誠。
「你還說呢!我真的很擔心……」尚誠的臉孔泛上紅潤,這半個月來,周屹天和他做了好幾次,所以他一直很擔心會不會加重周屹天的傷勢。
「尚誠,你好可愛。」周屹天笑呵呵的,握住尚誠的手,「梁醫生不是說過,適當的運動,能夠促進骨折裂口的愈合,我現在不是很有精神嘛!」
「笨、笨蛋!梁醫生說的,才不是這個運動……」臉紅得彷佛要滴血,尚誠結結巴巴地說,用力地抽回了手。
「啊,一听我可以出院了,就變得這麼粗暴。」周屹天抱怨,作勢要抱他,「小誠……」
「放手啦!我要上班了!」尚誠害臊地從周屹天懷里掙月兌,再黏膩下去,恐怕又會親吻起來。
「那你下午來接我吧。」周屹天不死心地抓住尚誠的手,「我要和你一起回家。」
「可是我下班都六點多了,你會等很久。」出院手續是下午兩點鐘辦理,從利民量販店到麓山醫院,需要一個小時,也就是周屹天至少要等五個小時。「反正我也沒事,答應我。」周屹天像是一只搖蔽著尾巴的蘇格蘭牧羊犬,從後方團團抱住猶豫的尚誠。
「那,好吧。」尚誠每次都拗不過他,心想他和周屹天的年紀相差不大,怎麼有時會有種面對未成年的錯覺。
可能是快要去東帝高中教學的關系,最近腦袋里常浮現出高中生的形象,他是自學教育類課程的,教師一直是他很向往的職業。
巴孩子們在一起,尚誠不安的心情會寧靜許多,也許因為沒有受到世俗污染的孩子不會以異樣的眼光看待他,校園也是一個單純的地方。
在老家彬東的時候,尚誠曾在一所國中實習了三個月,他擅長的是化學,在他的教導下,學生們的化學成績進步顯著,他也順利地拿到了教育部的推薦信。
可是東帝高中是不同的,它是一所著名的私立貴族學校,而且學生們的年紀都已經十七、八歲,尚誠很怕自己應付不來。
「你在想什麼?這麼嚴肅。」周屹天偷偷含住他柔軟的耳垂。
「我在想上課的事……啊,不要這樣。」很癢,尚誠忍不住掙扎,他想和周屹天商量教書的事情,可是氣氛變得曖昧,沒法談下去。
「唔……」周屹天吮吸著他變紅的耳垂,往下,越來越煽情地吻著他的脖子,「是……要開學了。」
周屹天想起來他還沒和尚誠說過,自己是高中生的事情,有些心虛。
罷開始是因為沒必要解釋,所以沒說,後來是覺得如果坦白自己才十七歲,一定會被尚誠看不起,就一直含糊過去。
周屹天突然停下了親吻,安靜地摟抱著尚誠。
「怎麼了?」周屹天忽然變得老實起來,尚誠反而不習慣。
「嗯,有件事……」周屹天把下巴擱在尚誠瘦削的肩膀上,他非常喜歡尚誠身上淡淡的香皂味,是任何香水都比不上的,只屬于他的味道,「我一直想和你說,關于學校……」
「什麼?」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周屹天還是怯場了,嘀咕道,「只是想開學以後,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不過,你必須保證不能生氣!」
「我為什麼會生氣?」尚誠淺淺一笑,周屹天有時會在奇怪的地方賣關子。「總之,你先答應我。」周屹天執拗地說,眼神很認真。
「好吧。」尚誠順從地點頭,反問道,「那你讀的是哪一系?」
「……去了就知道。」不想給尚誠多余的思考空間,周屹天抬起他的臉孔,想親吻他。
「哪有這樣的……」盡避哭笑不得,尚誠也知道自己是無法拒絕的。「明天見。」尚誠走進量販店的員工更衣室時,有人向他打招呼。
「明天見……」尚誠也點頭響應,來量販店工作的決定果然是對的,熟悉了人來人往的環境,面對同事和陌生的顧客時,不會心慌得只想逃走。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沒有來這里就不會遇上周屹天了。
澳變自己最多的人,甚至有種被他「拯救」的感覺,在遇到周屹天以前,別說對別人敞開心胸,他根本沒有從被母親虐待的陰影中逃月兌出來。
埋首在書本中苦讀,也是由于對痛苦記憶的恐懼,希望藉由復雜艱深的專業知識麻痹自己。
是周屹天讓他看清自己,他並不是骯髒的,也不是累贅,母親對他的指責和虐打完全是錯誤的,他可以和其它人一樣,擁有穩定的生活、心愛的人……尚誠覺得自己很滿足。
因為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什麼叫做幸福,這種溫暖的感覺滿溢胸膛,整個人都暖融融的……
正當尚誠不覺露出微笑的時候,「喀嚓─」更衣室的門突然被打開,闖進來兩個身材高大的,西裝革履的男人。
「啊?」看到來人,尚誠瞪大了眼楮,笑容頓時凝固住了……「才五點一刻呀。」周屹天抬頭看了看大廳牆壁上的電子鐘,沒想到他和住院部的孩子們打完一圈籃球,時間還不到六點。找到一個可以一眼望見醫院入口的位子,周屹天旁若無人地坐下來,擰開礦泉水瓶,灌了一大口水。
住院的時候,他什麼東西都沒帶,出院的時候一整理,行李居然有九件,九成以上都是別人送來的禮物,周屹天把水果、禮品盒等東西轉送給護士們,牙刷、衣服等個人物品就交由保鏢拿回家去。
周屹天依然不想回家,他打算出院後仍然住在巴士公司的宿舍樓里。
鋪設著暖色大理石的醫院大廳寬敞潔淨,人來人往,快到晚餐時間,不少病人家屬提著保溫瓶走進住院部的電梯,周屹天不禁想到尚誠,也是這樣不辭辛苦地為他送熱騰騰的飯菜,唇角微揚。
「屹天,你還沒走嗎?」黎荀拿著鋁制病歷夾路過大廳,看到周屹天後一臉訝異,因為他看見司機和保鏢們已經離開了,以為周屹天也走了。
「嗯,我等人,你去忙吧。」周屹天抬頭看著他。
穿著白袍的黎荀,似乎比實際年齡大上一、兩歲,可是清俊的臉孔也更加引人注意了,周屹天住院的時候就听到護士們議論,說黎醫生是醫院里……NO。1的美男。
「在等尚誠?」黎荀並沒有走開,而是走前幾步,在周屹天身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是啊,他六點下班。」即使已經不再是依戀的情愫,黎荀的靠近,還是讓周屹天有些緊張。
「你……還是不想回家?」黎荀的聲音有些失落,「我知道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兄長……」
「對不起。」周屹天突然道歉。
「哎?」
「你總是為我操心,荀,」周屹天無法忍受黎荀落寞的樣子,溫柔的說道,「那天我說的不是真心話,不論在你身上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討厭你,更不會看不起你,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始終是我……最重要的親人。」
「但是不及尚誠重要吧,」黎荀月兌口而出,然後萬分尷尬地低下頭,「我沒有和他比較的意思……」
黎荀會吃醋是當然的,周屹天畢竟是他一手帶大的,尤其看到他對尚誠那麼痴情,明知道尚誠很晚才會到還耐心等候的樣子。這讓他想起小時候的周屹天,雖然只有國小三年級,但已經給人「小大人」的感覺。
那時候,周屹天上下學都是由保姆和保鏢一起接送,這在其它小朋友眼里是非常酷的事情,可周屹天不這麼想。
有一天晚上,他像終于逮到機會一樣,跑到黎荀的房間,迫不及待地說︰「哥,明天學校只上半天課,你來接我吧。」
「好啊,明天晚上有台風登陸,我的學校也放假。」
「那就這樣說定了。」不給人說話的機會,周屹天轉頭就跑掉了。為什麼不告訴保姆提前放學這件事,黎荀雖然有些納悶,還是遵照約定去接他放學。
結果強台風中午就登陸了,氣象台掛起了紅色警報訊號,狂風突起,路邊的樹木都彎成了一張弓,滂沱的大雨更是淹沒了許多道路。
黎荀費勁辛苦趕到國立小學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學校里的孩子早都被家長接走,只有周屹天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教學樓門口。
「對不起!我來晚了,路上很多地方都淹了。你怎麼不在教室等我,你都濕透了!」黎荀趕緊從書包里拿出毛巾,替他擦拭濕漉漉的臉孔。
望著穿著雨衣,卻因為風雨太大依然淋濕的黎荀,周屹天認真地說道︰「我在後悔,不該讓哥哥你來接我,這種天氣,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啊?」
「我太幼稚了,看到同學都是由父母接回家,一時忍不住……」說到一半,周屹天氣呼呼地扭開頭。
黎荀這才明白周屹天心里真正的想法,他是想要感受一下家庭的溫暖。黎荀笑了,「別生氣了,小天,以後我來接你放學。」
「不用了,我不喜歡這種樣子。」周屹天卻用力地搖搖頭,「與其讓你來接我,我更想去接你放學。」
「呵呵,哪有弟弟接哥哥放學的,你還是小朋友呢。」黎荀不禁莞爾。
「可是我就想成為那樣的人,將來可以保護你,所以你不要再來接我了。」……
這麼久以前的事情,想必周屹天已經忘了,不過他確實成為了可靠的男人,只不過保護的對象不是他,而是尚誠。一想到這里,黎荀明知道不應該,可還是會控制不住地嫉妒尚誠。
「你和他不一樣。」面對把頭低下去的黎荀,周屹天慎重的說道,「對我來說,你們都很重要。」
「你不用安慰我,」黎荀難堪地笑了笑,「尚誠入院的時候,你是那麼著急,他才是你最重要的人。」
「不是的,那不一樣。」
周屹天還想解釋,黎荀白袍里的呼叫器滴滴的響起,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是ICU病房……」
「你去忙吧,尚誠也快來了。」「嗯,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回家。」黎荀說著,站了起來。
「以後再說吧。」
「那,替我問候尚誠,路上小心。」黎荀說完,便微微一笑,走開了。
看著黎荀消失在大廳的盡頭,周屹天突然意識到,「我從小就喜歡你」這句話,恐怕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一直以為只要能夠出來獨立賺錢,就能把黎荀從幫派里救出來,很顯然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因為黎荀並沒有離開父親的意思。
他逐漸明白了一件事,這麼多年來,黎荀並不是沒法獲得自由,而是他從沒有去爭取餅……
銀色的寶馬轎車在林蔭道上奔馳,兩旁白熒熒的路燈光芒猶如一串珠子,在黑暗中不斷地往後倒退。
尚誠望向車窗外,除了燈光和黑森森的樹林,什麼也看不見,他大概穿越了整個東市,現在是在上山的坡道上。
T市北端是出名的富豪住宅區,不少是上千萬的豪宅,而周屹天的家更是佔據一整座山。就算知道周屹天家里很有錢,尚誠還是大大震撼了一下。
「快到了,上面的房子就是。」坐在尚誠身旁,自稱叫劉成的男人,指了指前面亮著金色燈光的房子。
白色花崗岩的豪宅,好像是一棟現代化的城堡,燈光只是照出少許輪廓,似乎還有泳池的水光倒映在上面。
「山後邊還有個大湖,有很多魚,少爺小時候很喜歡去那里抓魚,月兌光衣服,往下一跳,比魚游得還暢快。啊,還有,少爺開游艇的技術也很棒。」
劉成輕松得像是在聊家常,尚誠卻無法相信他。
盡避這個男人是為了幫助周屹天才潛入黑市拳擊場做翻譯,可尚誠始終無法忘記,他很熱心地把他推給那三個俄國拳擊手,任由他們凌辱他……
「你臉色很難看,會暈車嗎?」劉成伸手過來,尚誠吃驚得後退,整個人縮在真皮的椅座內。
「啊,抱歉。」劉成縮回手,「因為我的職責是盡量溫柔的帶你過來,所以希望你別嫌我嗦。」
「到底……找我什麼事?我還要去醫院。」在更衣室的時候,尚誠已經表明要去醫院接周屹天,可是劉成說不會耽擱太久,而且是周皓染想要見他。「接少爺出院的事,你不用擔心,要是晚了,我們會派人去接他,說不定,你們會在這里踫面呢。」劉成說著,笑了笑,卻不解釋周皓染叫他來的目的。
這時,車子已經行駛到氣派非凡的鑄鐵大門前,有兩個保鏢守在那里,無聲地看了一眼車牌,點頭,金色鑄鐵大門就徐徐開啟,尚誠注意到連接大門的大理石圍牆上有一道漆黑的鐵鉤圍欄,布滿荊棘般的倒刺。
車子往里開了不到二十米,又出現兩個保鏢,其中一人手里還牽著一條看上去很凶悍的黑狗。
因為是晚上,尚誠看不清庭院的具體布置,在走神的時候,車子停了下來。
「我只負責送你到這里,進去後,管家會給你帶路的。」劉成打開車門下車,並替尚誠開車門。
「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不過我還是得勸你,不管怎樣,你只要听從老大的意思就好。」劉成壓低聲音,很認真地說道︰「在這里,只要少爺還沒上位,老大說的話就是命令,听懂了嗎?」
「命令?」
「對,所以只有順從的分,他絕對不是你可以得罪的人,小心一點。」劉成說完,拍了拍尚誠單薄的肩頭,然後重新上車離開了。
尚誠轉過頭,面對著電影里才看到過的豪華大門,深吸一口氣,按響了一旁的門鈴。
門鈴只響了一聲,就有人從里面拉開了門,是棕發藍眼的外國人,大約有五十歲,可是卻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
「尚誠先生嗎?請跟我來,老爺已經在客廳里等你了。」
穿過燈光昏黃的名畫長廊,尚誠被帶入一間非常豪華的客廳,放眼望去,象牙白的真皮沙發,挨著一扇巨大無比的落地窗,窗前裝飾著紗簾,客廳中間鋪著一張虎皮地毯,那齜牙咧嘴的虎頭大得嚇人。
周皓染就坐在虎皮地毯後面的沙發里,穿著深灰色的西服,手里還拿著一只水晶酒杯。
「這位就是老爺,您請過去吧。」管家小聲說道,就退出了房間。
巴上次在拳擊場見到的周皓染相比,雖然少了一份血腥煞氣,但是渾身上下透露出來的高傲和霸氣一點都沒改變。尚誠感到雙腳發麻,心髒內的血液似乎在緊縮逆流……
「過來這里坐。」周皓染突然開口了。
「是……」尚誠輕聲應道,僵直著身體的走過去,可是坐哪里好?L型沙發上有金色的抱枕,周皓染一手支撐在上面,看上去有些慵懶。
「你不用勉強寒暄,只要把東西拿走就行。」周皓染示意了一下面前的矮桌。
尚誠這才注意到桌子上放著一封白色的信封袋,鼓鼓囊囊的,看不出是什麼。
「這是給你的撫慰金,袋里有五萬美金現鈔,和一張空白支票,我已經簽了名,你還想要多少,自己填上數額就是。」周皓染盯著尚誠的臉,像在估算他的價值。
「您說什麼?」尚誠的臉色變得煞白,無法置信地瞪著眼楮。
「這都不明白?」周皓染晃了晃酒杯中琥珀色的液體,一臉鄙夷,「我要你離開我的兒子,這是分手費,我不希望屹天身邊有不干不淨、來路不明的男人出現,明白的話,就拿上錢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