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點,慢慢走回來!」天灃喜憂參半地說道。
「好!」歐陽子鑫解開衣服扣子,小心地把海燕藏在懷里,然後轉過身子,茲嘎!一個小浪頭,從船首迅速地滑過,撞角左右顫動不已,歐陽子鑫想用腳趾抓穩撞角,可是他的腳板也汗濕了,在鐵木上一個打滑,身體就傾側而摔下!
「歐陽!」看著那瞬間消失在撞角上的人,眾水手驚呼!
「子鑫!」就在天灃想要不顧一切地跳上去救人,一道人影更快且了無聲息地掠過他們的頭頂飛了上去。
「嗯?!」歐陽子鑫差點就葬身大海,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有個人影倏地閃現在他眼前,並很快抓住他下墜的手腕!
「船長?」歐陽子鑫很意外謝凌毅會突然出現,下個瞬間,身子就已經被拉上撞角,緊接著,已被謝凌毅結實的臂膀抱了個滿懷。
「是船長!」天灃這會兒也看清楚了,驚喜地叫道。
謝凌毅的輕功真是了得,他抱著歐陽子鑫從傾斜的撞角上凌空飛躍而下,眨眼間便穩妥地落在船首甲板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呼……」歐陽子鑫也終于回過神來,長長地出了口氣,抬眼對上謝凌毅的眼楮時,他本想笑著說多謝的表情,頓時僵硬住了。
原來那雙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里,迸射著讓人無法直視的慍怒,歐陽子鑫不禁咽了口唾沫,看來一番徹頭徹尾的教訓是少不了了。
「你受傷了?」謝凌毅凌厲的眼神移到歐陽子鑫衣襟上、那點點斑駁的血跡後,不由又暗沉了幾分。
「不、不、不。」歐陽子鑫有種說不出的心慌,忙拉開衣襟道︰「是它受傷了,所以……」
謝凌毅不待歐陽子鑫解釋完,就抱著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船艙。
「船長好厲害呀!嗖地一下就救下了歐陽。」甲板上,水手們個個露出欽嘆的神情。
「不知道歐陽有沒有受傷?這小子的膽也忒大了點。」又有人心有余悸地說道。
「這才像大海的熱血男兒啊,哈哈哈。」也有人大聲稱贊。
「走罷,走罷,今晚一定要找歐陽喝酒!你也要來啊,天灃!」水手們招呼著,各自干各自的活去了。
◇◆◇
「毅?!」雪無垠看見謝凌毅面色緊張,又打橫抱著歐陽子鑫走進船長室,真是嚇了一跳。
「子鑫,哎?怎麼你又受傷了?」雪無垠大步迎上去,一眼便看到歐陽子鑫衣服上腥紅的斑點。
「不是的,我……」歐陽子鑫把懷里縮頭縮腦的海燕,挪出衣襟,說道︰「是它。」
「什麼?海燕?哪里來的?」一瞅見那團灰毛的小東西,雪無垠便驚訝地問。
「他從撞角上救下來的。」謝凌毅低沉地說道。
「撞角?子鑫,你竟然上去那麼危險的地方?」雪無垠終于明白謝凌毅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了。
「無垠,你看看他有無受傷?」謝凌毅顯然不相信歐陽子鑫說他自己沒事。
「好的,只是毅,」雪無垠沖謝凌毅曖昧地一笑︰「你得先把他放下來,不然我無法檢查呀。」
謝凌毅尷尬地一怔,但是他很快把歐陽子鑫放在扶手椅子里。
「嗯……」雪無垠小心地抱下歐陽子鑫手里海燕,再解開衣襟看個仔細後,說道︰「放心吧,毅,這次他是連個擦傷都沒有,這血確實是海燕的。
「看吧?」歐陽子鑫對謝凌毅道︰「我都說沒事了。」
「這只海燕大概是被盜鷗抓傷的,」雪無垠又察看了一下海燕的傷勢,說道︰「左翅膀有三個爪洞,脖子也被抓開了,不過都未傷及主動脈,所以它尚有余力逃生。」
「原來是盜鷗干的。」歐陽子鑫知道這種海鳥,它的個頭就好比老鷹一樣龐大,喜愛襲擊別的海鳥,偷吃它們的蛋,還有霸佔鳥巢,因此才被人們稱作盜鷗。
這種鳥在皇城碼頭附近也有。
「那麼,它可以治好嗎?」歐陽子鑫關切不已地注視著海燕。
「這得看傷口恢復的情況,我先施針,幫它止血。」雪無垠說著,便從水藍色的衣袖內掏出一個針包。
「麻煩你了。」歐陽子鑫致謝道。
「呵呵,這話應該對毅說,」雪無垠微笑道︰「雖然只是一只海鳥,但是也得先獲得船長的同意,才能留它在船上。」
「啊?」歐陽子鑫這才想起船上的規矩,他眼巴巴地看著謝凌毅,心想︰「你不會這麼狠心把它丟下船吧?」
被歐陽子鑫如此盯著,謝凌毅只得嘆口氣,說道︰「無垠,先治療好它。」
「是的。」雪無垠對謝凌毅淡淡地一笑。
「謝謝你!船長!」歐陽子鑫眉開眼笑地嚷道。
「別開心過頭,你擾亂了船上的紀律,今晚就罰你去主桅桿了望。」謝凌毅不忘懲戒道。
「沒問題。」歐陽子鑫爽快地答應。
「船長!雪舟師!」正當他們說話的時候,水手長劉恪敲門進來了。
「什麼事?」
「有名水手,從昨晚就開始鬧肚子,如今都痛得臉色發青,想請雪舟師去船艙診斷一下。」劉恪悶聲道。
「這麼嚴重?」歐陽子鑫听了很擔心。
「怕是吃了餿掉的飯菜,最近的天氣太熱了。」雪無垠正好收針,他把海燕交給歐陽子鑫,說道︰「它暫無大礙,你在它傷口涂上創傷膏,用紗布包好翅膀,我晚上再去你那里看它。」
「好。」歐陽子鑫記下了雪無垠的吩咐。
◇◆◇
入夜,海面上仍沒有一絲風,但是灼人的太陽已經落幕,空氣中少了一份火焰般的煎熬。
船舷兩邊,已經交換了一班櫓手,按照船長的指示,夜晚的天氣,更適合劃櫓行船。
大浮芭在這繁星閃耀的蒼穹下,推開像鏡子一樣平滑的水面,緩慢卻保持一定節奏地朝前行進著……
晚餐過後,歐陽子鑫小跑著經過船首甲板,因為要去主桅桿的了望台接班,了望台是一處用木板圍搭起來的窄小平台,在每座桅桿頂端都有,一共有五座。
不過在這種風平浪靜的日子里,一般只有三人在前後不同的桅桿上,監視方圓百里的海面狀況。
在經過右船舷時,歐陽子鑫發現三座長櫓是空著的,沒有人在劃,是還沒來接班,還是……?
這可真罕見。
「子鑫,你還楞著,了望手等不及你過來,先回船艙休息了。」天灃站在主桅桿下面,雙手插腰地大聲喊道,他肩膀上還趴著變色爬蟲小妖。
「抱歉!」歐陽子鑫忙不迭地跑過去。
「嘿嘿,你應該感謝由我先替你頂著。」天灃笑了笑道︰「我們上去罷。」
「咦?」歐陽子鑫不由一楞,船長今晚並沒有指令天灃當了望手,而且,這種身體懸在高空,徹夜不眠不休,還得時時警惕天氣變化的差事,是非常辛苦的。
所以,守望也是船長處罰犯錯船員的手段之一。
不過,比起擦洗全船甲板,在臭氣燻天,伸手不見五指的底艙里關禁閉,守了望台要舒服多了,雖然說要處罰歐陽子鑫,謝凌毅卻還是偏心的。
「還愣著,走啦。」天漫一臉理所當然地道︰「到了後半夜你一定會睡著的,有我在旁邊提醒著,你才不會捅婁子。」
「確實……謝謝你。」歐陽子鑫由衷感激道。
近距離面對著歐陽子鑫清新甘美的笑臉,天灃突然臉紅,他掩飾似的轉身,然後動作極為俐落地順著索網,攀上高聳的主桅桿。
歐陽子鑫的輕功本就不錯,悟性也高,所以他跟著天灃俐落的步伐,也很快抵達了接近桅桿頂端的了望台。
「瞧這鬼天氣!憊真是一丁點兒風都沒有!」天灃雙手撐在平台欄桿上,眺望著,青幽幽的月光明朗晶瑩,深藍色的海面就像凍結住的巨大冰層一般,連向那遠處同樣深藍的蒼穹。
「這樣下去會耽誤大浮芭的行程吧?」歐陽子鑫問道,再怎麼說人力劃櫓都不及自然風行得快。
「當然會耽誤,不過首領說信風期快到了,而且是對我們很有利的西南風,拖延的航程說不定很快就可以補回來。」天灃模著小妖的頭道。
「這樣啊。」歐陽子鑫放心地一笑,他知道信風是指「方向不會改變的風」,至于其它,比如什麼時候有信風就不清楚了,不過只要是雪舟師說的,一定沒錯!
「它都不會掉下來嗎?」歐陽子鑫看著天灃肩頭上的爬蟲,剛才上來的時候,它在天灃肩膀上居然紋絲不動。
「小妖?不會啦,它的爪子會抓住我。」天灃說著,向歐陽子鑫展示了一下爬蟲特殊的對握的腳趾。
「真有意思。」歐陽子鑫伸手模了模小妖的爪子、還有它冰涼的肌膚,卷曲的尾巴,甚至是頭上的犄角。
「真沒趣,」天灃聳了聳肩頭,嘆道︰「你都不怕它了。」
「哈哈……」歐陽子鑫被天灃孩子氣的表情逗樂了,說道︰「我第一次見它時,可真被嚇得夠嗆。」
「當然了,小妖是來自比西域還要遙遠的天邊的國度,頭次看見它的人,都以為它真是小妖怪呢!」天灃露出心馳神往的表情,感嘆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帶小妖去那里找尋它的同伴。」
「好主意呀!」歐陽子鑫不覺莞爾,他忽然想到中午沒來得及問的事情,便說道︰「天灃,你的父母呢?」
「死了。」天灃答道,語氣出奇地平靜。
「對不起。」歐陽子鑫卻無法平靜,他看著少年輕聲道。
「沒什麼,他們是在我十歲的時候去世的。」天灃仰起頭,看向星空,喃喃地重復道︰「他們全都不在了,留下的只有我和小妖而已。」
雖然天灃極力掩飾著,但是歐陽子鑫仍能從他那雙深棕色的大眼楮里,看到痛苦和寂寞的浪濤。
「你真的很堅強……」歐陽子鑫溫柔地說道,伸手搔了搔天灃的腦袋,就像對一個弟弟般親昵。
「羅嗦!」天灃看似不快地扭開頭,心底卻有一絲甜蜜在攢動,他越來越喜歡歐陽子鑫了。
「你為什麼叫雪舟師做首領?我一直很好奇。」歐陽子鑫不想讓天灃再傷心,轉移話題道。
「因為首領就是首領啊!」天灃繞口令似地說道︰「首領撿到我和小妖,撫養我,對了,還有其它很多和我類似的少年。」
「雪舟師他一直領養孤兒?」歐陽子鑫對雪無垠的敬佩更加深了!
「也不全是孤兒,你知道,有些人有爹娘和沒爹娘一個樣。」天灃撇了撇嘴,繼續說道︰「首領不僅照顧我們,還教我們武功,那種感覺很棒耶!」
「呵呵,是很棒!」歐陽子鑫笑著看著只要一提到雪無垠,就會精神百倍的天灃。
「首領說我雖然不及梟兒有武藝天份,但是我也可以獨當一面,因為我鬼點子多。」天灃吐了吐舌頭,笑道。
「誰是梟兒?」歐陽子鑫第一次听到這個名字。
「說實在的,我也不認識他,首領也只提過幾次,听其它兄弟說,他的劍術厲害極了!」
「對了,船長不也是跟著雪舟師學習影術,那他也是徒弟之一咯?」歐陽子鑫想了想後問道。
「才不是!」天灃的笑容突然有些僵硬,訥言道︰「船長對于首領來說是特別的存在。」
「特別的……存在?」歐陽子鑫覺得心口一緊,但又說不出原因。
「你很遲鈍呢。」天灃看著歐陽子鑫,半晌才說道。
「我才沒有。」被小自己四歲的天灃說遲鈍,歐陽子鑫毫不苟同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