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子游藝場出來之後,尚誠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口袋里只有幾個硬幣,乘地鐵都不夠,可能要走上很長一段路,才能回家。
但是尚誠不想再回去,他低著頭,在車水馬龍中慢慢地走著,說不出的心痛,眼楮前面浮上水霧。
「是尚誠麼?」
突然被叫住,尚誠回頭一看,一個很高壯的男人,穿著黑色西裝,左眼戴著黑色眼罩,眉峰上還留著一道白色猙獰的疤,十分可怕。
男人說話的時候,背後又竄出兩個穿著灰色運動衫的同伙。
尚誠下意識想跑,但肩膀已經被抓住。
「不會太為難你的,只要你听話。」
男人的手好像鐵鉗一樣,尚誠覺得肩膀都要被捏碎了。
「放、放開!救─唔唔!」嘴巴被粗暴地捂住,一輛黑色豐田車急速駛到身邊,尚誠被他們拖進車內。
「砰!」
車門很快地關上,駛離,整個過程只用了十幾秒鐘,快得旁人什麼都察覺不到。
「愛情三十六計,就像一場游戲,我要自己掌握遙控器」
音樂聲震耳欲聾,陳安琪無比投入地唱著Jolin的歌,一邊熱情地扭著腰,還不時跳到周屹天面前,做幾個邀請合唱的俏皮動作,程小棕和其它幾個青年,拼命地吹口哨起哄。
周屹天不理睬她,冷淡地推開她遞上來的銀色麥克風,只顧喝酒,喝完兩杯冰凍啤酒後,心情卻越發煩躁起來。
「老大,少喝點嘛。」見周屹天將手伸向另一杯啤酒,程小棕想要阻止,「剛才在游藝場就喝過好幾罐了,會醉的」
周屹天冷銳的眼神,讓程小棕後半句話化作無形,誰都看得出周屹天的心情不爽到了極點。
「那麼在意他,就去找他來嘛。」一會兒後,程小棕忍不住說道。
「誰在意他了?」周屹天凶暴地吼了一句,程小棕嚇得一顫,不吭聲了。
陳安琪緊挨著周屹天坐下,有點委屈的表情,「既然來了就好好唱歌嘛」
周屹天任由她抱著自己的手臂,若是以前,他會順其自然地和女孩親吻,玩到半夜就去酒店開房,然後第二天直接從酒店去學校。
對于主動投懷送抱的女孩,周屹天是不會拒絕的,但是現在,他完全沒這個心思。
周屹天拿出手機,滿懷心事的看著,他其實早想打電話給尚誠,但是突然想起尚誠根本沒有手機,才更加地惱火。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不會用手機嗎?
正想著,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在程小棕發泄般地「一千年以後」的吼聲中,手機鈴聲幾乎微不可聞,周屹天瞇起眼楮,上面顯示的名字竟然是黎荀!
「噌」地一下就從沙發中站起來,周屹天的舉動嚇了眾人一跳。
「老大,怎麼了?」程小棕拿著麥克風,吃驚地瞪著他。
可周屹天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就跑出了VIP房。
「喂,陳安琪,妳做了什麼啊?」程小棕不高興地問。
「我怎麼知道!又不是我趕他走的!」陳安琪以高亢的嗓門叫嚷道,站起來,去搶程小棕拿著的麥克風。
在較為安靜的走廊,周屹天幾乎可以听到心髒狂跳的聲音,他的手指有點發抖,慎重地按下接听鍵,將手機拿到耳邊,「黎荀嗎?」
電話那頭短暫地停頓,一會兒,才傳出長長的吁氣,「你沒事,太好了」
「我當然沒事,那天─是我的錯,你沒事吧?他沒有為難你吧?」周屹天緊緊抓著手機,像是要透過聲音,確認黎荀是否完好無損一樣。
「他沒有為難我,不過」黎荀猶豫著。
「什麼?」周屹天十分緊張,臉色一沉!「他傷害你了?」
「不是,屹天是尚誠被綁架了。」
「哎?」周屹天像是沒听懂一樣地反問︰「你說什麼?」
「皓染一直有派人監視你,所以那封綁架信被他收到了,」黎荀略一停頓,「信上面說要你親自去贖人,我想他們的目的是你而不是尚誠,所以─你千萬別去,皓染已經答應我,他會解決好的,我想很快就能找到他們藏匿的地方」
「是誰?」周屹天打斷他的話,聲音像寒冰般冷冽。
「小天?」
「告訴我是誰!」周屹逃讜著手機大吼,腦袋里嗡嗡炸響。尚誠被綁架了?都是他的錯!是他太輕率了!他不該無視黎荀的警告,更不該完全忽略了尚誠的安全。
「一個叫孫惠蘭的女人。」周屹天從來沒有這樣對他大吼大叫過,黎荀訥訥地說,心里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但是,他還是安慰道︰「你別著急,我們今天一定會小天?」
周屹天按掉手機,拔足狂奔。
孫惠蘭周屹天立刻知道,尚誠被他們帶去了東市碼頭,那里是孫惠蘭開設地下拳擊場的地方!
擺市拳是一個充斥著血腥、暴力和婬欲的地獄,一想到無辜的尚誠被帶去了那種地方,周屹天就怒不可遏。
萬一尚誠有什麼意外內心拼命驅除著可怕的想象,但恐懼還是深深攫住了他。
「尚誠」襲過一陣揪心的疼痛,周屹天現在才發覺,那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不能失去的人。
「就是他?」滿含不屑的口氣,孫惠蘭蹺腿坐在一張仿古酸枝椅里,裙子兩邊的開衩很高。
「是,孫姐。」馬健安恭敬地說道,雙手垂在兩邊。
一旁的打手朝蜷縮在地板上的尚誠狠踹了一腳,又粗暴地扯住他的頭發,強迫他抬起頭來,面向孫惠蘭。
被蒙在袋子里超過兩個小時,尚誠的眼圈赤紅,額頭上都是汗水,沿著蒼白的面頰往下淌,嘴巴里塞著的干澀毛巾也已經潮濕了,顯然剛才那一下踢得很重,蹙起的眉心里透著痛楚,喉間卻連一聲申吟都沒有。
「哦?」孫惠蘭盯著他的臉,表情上寫著意外,然後笑起來,「什麼嘛,這種貨色也能迷倒周大少爺?」
「孫姐,要帶下去嗎?快到比賽的時間了。」馬健安說道,離黑市拳開局,還有四十分鐘。
「不急。」孫惠蘭輕佻地抬起腳,用珍珠白的高跟鞋蹭著尚誠的下巴,然後是喉嚨,她的腳移到哪里,鋼釘一樣的鞋跟也
就刺入尚誠的衣服
已經不是好痛就可以形容的了,尚誠猛抽吸,卻只能嘗到毛巾的苦澀味,就像嘴巴里塞滿了泥;尖銳的鞋跟扎進肉里,再拔出來的那刻,發出輕微地「噗」聲,令人毛骨悚然。
可是他沒有掙扎著要逃,任憑猩紅的血一點點地沁出,從鎖骨到月復部,好像染在白襯衫上的圖案一樣。
尚誠的腦袋里只想著一件事情,這個女人確實在說周屹天。她是誰?她要做什麼?只要想到任何會傷害到周屹天的事,尚誠就很緊張地瞪著孫惠蘭。
孫惠蘭瞥見他的眼神,心里更是暢快。
「孫姐,現在?」馬健安問道。
「馬老板帶來的那三個俄國人,都是出了名的喜歡在比賽前做幾輪的,你帶他過去,就說是我送的禮物好了。」孫惠蘭收回腳,又高高地蹺起腿,血從尖銳的鞋跟滴到地板上。
「這」馬健安有些遲疑,他看了一眼尚誠,這樣單薄的男人,交到暴虐的俄國人手里,還能活嗎?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孫惠蘭大聲叱道︰「今晚的比賽很重要,賺上這一票,我們才能走!」
「是,我明白了。」既然已經得罪義興會了,他們能做的,就是撈上一大筆錢後離開,馬健安甚至已經買好了凌晨去國外的機票。
為了保護住孫姐,今晚恐怕得一不做,二不休!別說這個男人,連周屹逃詡不能活著離開!
直到剛才還逆來順受的尚誠,突然劇烈地掙扎起來,兩個打手差點按不住他,尚誠瞪著孫惠蘭,淌著汗,嘴巴里嗚嗚地叫著,誰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馬健安上去就狠甩了兩記耳光,尚誠眼楮一黑,頓時歪倒了身子。
「都在干什麼?笨手笨腳的,連個人都抓不住!」
手下們趕緊架起暫時失去意識的尚誠,跟在馬健安身後,離開了經理室。
在拳擊場二樓的VIP休息室里,坐著三個肌肉彪壯的外國大漢,和一個西裝筆挺,單手插在西裝褲口袋里的俄語翻譯。
尚誠被打手們粗暴的丟進沙發里,劇烈的疼痛讓他申吟了一聲,虛弱地睜開了眼。
「這是什麼?」翻譯皺眉,問馬健安。
馬健安壓低嗓門說話︰「是孫姐給他們的禮物。」
翻譯的視線變得挑剔起來,「沒有什麼奇怪的毛病吧?」
「這個我保證,他很干淨,是紅方拳擊手的情人。」
「哦?」翻譯立刻變得很感興趣,轉頭把這番話翻譯給了俄國人听。
那幾個人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以猥瑣的眼光盯著沙發里的尚誠,用十分沙啞的嗓音說了幾句俄語。
「他們說,很想干他,人可以留下。」翻譯對馬健安說道︰「他們會在拳擊場上,宰了他的情人。」
馬健安點點頭,走到沙發前,去抓尚誠的手臂。
尚誠掙扎著,雖然無法听清他們所有的對話,但是有件事情已經很清楚,他們綁架他,是為了傷害周屹天!他胸口猛地抽緊,用發苦的喉嚨急促地喘息著。
「不想死,就老實點待著!」馬健安恐嚇道,看到尚誠拼命地搖頭,支支吾吾,一副快哭出來了表情,就拔掉他嘴里的毛巾。
「求求你!」尚誠迫不及待地哀求道︰「別傷害他,只要你們放過周屹天,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馬健安不由愣住,原以為尚誠那麼驚惶失措的表情,是想為自己求情,搞了半天,他是在為周屹天求情。真搞不懂那種只有臉蛋好看的臭小子,到底有什麼好?不僅孫惠蘭迷戀著他,連這個男人也
「你只要听話,我就不為難他。」馬健安冷酷地哄騙道,手指撫模著尚誠苦苦哀求的臉孔。仔細看看,也算是個清俊的男人,給俄國佬玩,真是浪費了。
「馬先生?」翻譯見他還不離開,有些不滿,「時間不多了。」
「不用綁他,他不會亂動。」馬健安解開了緊緊捆住尚誠胳膊的繩索,那里已經被勒出了青紫的痕跡。
三個俄國佬用猜拳決定誰先上,最後是一個光頭的、背上紋有可怕刺青的男人獲勝,他拿起手邊的酒瓶猛灌了一口威士忌,擦了擦嘴,大步走向尚誠。
識趣地退出房間,在關上門的時候,馬健安望了一眼尚誠,他瘦弱的身體不停地打顫,但是沒有逃走,男人粗魯地抓起他的下巴,揉捏著,一手扳開他的腿,伸向他的腿間
周屹天闖入由倉庫改建成的非法賭場,從外觀看,它是一棟三層樓高的鋼筋混凝土建築,灰白的外牆,狹窄的鐵窗,很普通,東市碼頭有十幾棟類似的建築。
但實際上,它被改建成了拳擊賽場,有觀眾台,大功率的聚光燈,還有真槍實彈的保安。
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黑市拳賽的舉辦時間是不定的,但是今天,顯然有一場大比賽,大樓附近停了幾十輛名貴房車,保安的數量也比平常多了一倍。
也許接到上面的通知,見到周屹天沖進來,誰也沒有阻攔他,甚至還有人主動告訴他,孫姐不在經理室,在一樓餐廳。
周屹天氣勢洶洶地闖進餐廳,就看到孫惠蘭坐在鋪著白色餐巾,點燃蠟燭的餐桌前,喝著香檳酒。
「終于來啦。」
孫惠蘭親昵地一笑,燭光微微搖曳,再加上酒的香氣,很像是一場浪漫的約會,但是周屹天的眼神,就像孫惠蘭把他最愛的人殺了一樣,充滿憤怒。
「他在哪里?」周屹天低沉地問。
「誰呀?」孫惠蘭漫不經心的說,喝了一口香檳酒,口紅稍微印在了杯沿上面。
「少給我裝蒜!想讓我打擂台,可以!一百場一千場我都會打!把尚誠還給我!」周屹天怒不可遏地咆哮。
「一個鄉巴佬,也值得你這麼緊張?」孫惠蘭冷笑一聲,「像那種貨色,街上不是多得很?屹天」
「砰!」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周屹天冷冷地盯視著孫惠蘭的眼楮,「我不說第二遍,妳敢傷害他一個指頭,我會讓妳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那是狂暴的、殺人一樣的眼神,孫惠蘭呆住,她沒想到周屹天為了那種男人,會露出這樣狂怒的表情。
她氣得臉色發白,咬牙切齒,「好!你有種!我告訴你,他是在我手里,但是我不會讓他好過,你越生氣,我就越要折磨他,誰叫他竟敢和我搶男人。
「周屹天,你听著!你最好和那種男人撇清關系,你要是想和他在一起,就別想從我這里活著走出去!」
孫惠蘭「乒」地摔碎酒杯,登時有七、八個手握沖鋒槍的保安沖了進來,槍口全對準周屹天,周屹天冷冷一瞥,面不改色,「原來妳的目的,就是這個?」
周屹天站直身體,一臉冷酷,「好,我現在就回答妳─我永遠都不會選擇妳。」
一字一頓,幾乎是從咬緊的牙關中迸出這些字眼,周屹天轉身,無視那些黑漆漆的槍口,頭也不回的走出餐廳。他還有利用價值,孫惠蘭是不會在比賽前射殺他的。
他想見尚誠!只是周屹天做夢都沒想到,他會看到那樣的場景
「嘶嗒。」
膘雜著腥澀味道的口水,從木然張開的嘴角滑落,那黏膩的感觸,讓尚誠整個人顫栗了起來,嘴巴才剛合攏,又被粗糙的手指撬開,舌頭被拉扯得很痛,伴隨著男人喘氣著聲音,那可怕又惡心的東西,再度塞入他的嘴巴里。
看不見,在那條蒙住眼楮的黑布下,不僅是視線,彷佛身體也淪陷進無限的漆黑中
誰來救救我好痛
整個人都像被火燒一樣的痛!
但就連求救的聲音也發不出來,喉嚨間燒灼般的刺痛,腥臭味充滿整個口腔,感覺五髒六腑都劇烈抽搐,無比強烈的惡心!
不要再好難受快吐了!
掉下來的眼淚,被黑布吸走,窒息和嘔吐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再也無法忍受了
男人啪啪用力打著他的臉,說著他听不懂的語言,結滿硬繭的手指,用力地捏著他的。
一個奇怪的東西,帶著嗡嗡震動的響聲,靠近他,耳畔還有喀嚓喀嚓照相的聲音。
男人們詭異的笑聲,令尚誠泛起雞皮疙瘩,身體像浸在冰冷的水里,強烈的恐懼籠罩住了他。
不不要
巨大的、帶著可怕硬瘤狀凸起的異物,殘忍地撕裂他的身體。
淒厲的尖叫,和周屹天一腳踹開門的聲音,重迭在了一起。
懊像惡夢一樣,有那麼一瞬間,周屹天以為眼前的景象不過是自己的惡夢,但是
彪身赤果的尚誠被捆在一張黑色的方桌上,四肢大大地拉開著不住地顫抖。
雪白又縴細的軀干上是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瘀血,從肩膀上一直蔓延到大腿內側,背部尤其嚴重,好幾處都在流血,在那些裂開的傷口上,還散落著白色的濁液。
尚誠的頭耷拉著,從門口看不到他的臉,但是在他頭部下方的地板上,是一灘從嘴巴里流下去的污物是男人的
三個赤身的男人圍站在桌邊,對于周屹天的闖入,掄起拳頭,惱怒地咆哮著什麼。
周屹天的眼楮里已經沒有任何東西,他的拳頭捏得喀喀響,額前的青筋暴跳著,他的心被揉毀,被撕碎,被怒火吞沒!周屹天瘋狂地沖上去,突然有個男人攔在他前面。
周屹天狠狠地一拳揍上去,那個男人向後摔倒在地,鼻子鮮血直流,但是他顧不得這些,掙扎著爬起來,著急地說道︰「別沖動!他們就玩了一會兒,什麼都沒做。」
「這叫什麼都沒做?」周屹天咆哮道,就像一頭失控的野獸。
「只是打了他而已。」男人捂著鼻子,指縫里不停溢出鮮血,痛得他哼哼哧哧,「你冷靜一點!看看這里是什麼地方!」
擺市拳也有規矩,任何拳擊手不能因為任何理由,在比賽前和對方拳手私斗,他們是賭博用的籌碼,就是死,也得死在拳台上。
男人從酒桶里找到一些冰塊,敷在自己的鼻子上,然後轉頭,對俄國人說了一些話,那幾個人听了,頓時露出掃興的表情,丟掉手里的皮帶,去撿衣服。
見周屹天眼楮里噴著怒火,拳頭緊攥著,沒有罷手的意思,翻譯又說道︰「你想殺了他們,只有上拳擊台,在這里就算你贏了,老板也不會讓你們活著回去。」
「滾!」周屹天怒容滿面,吼道︰「都給我滾!」
「我會讓人送衣服上來。」翻譯說完,就和那三個罵罵咧咧的拳擊手離開了房間。
房門被關上後,周屹天渾身緊繃的肌肉才松懈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小心翼翼,他快步走過去,盡可能動作輕柔地解開繩索,尚誠的手腕和腳踝都擦傷了,腫了起來。
輕拉下遮住他眼楮的黑布,尚誠明明睜著眼楮,卻對光亮一點反應都沒有,看到這些,周屹天的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他只是動作更快地月兌下衣服,裹到尚誠身上,把他拉起來,抱在懷里
尚誠的臉頰靠著周屹天堅實的胸膛,听著那咚咚的心跳聲,他潮濕的睫毛緩緩動了一下,然後像突然驚醒般,瘋狂的掙扎起來,「不!不要!放開我!」聲音嘶啞而破碎。
「尚誠,是我,不用怕,是我」周屹天心疼極了,怕他亂動再受傷,于是不管他怎樣對自己亂踢亂打都沒有松手,牢牢地抱著他。
「尚誠嗚!」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耐心地安撫他的情緒,可是尚誠好像什麼都听不進,還把手伸向周屹天的臉,毫不留情地在他眼楮下方抓下三道血痕。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尚誠」懷中的身體不住地發抖,周屹天自責不已,心如刀絞,手指撫模著他的頭發,嘴唇吻
去他臉上的淚珠
尚誠逐漸安靜下來,虛弱地靠在周屹天的肩膀上,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周、周屹天?」
「尚誠。」周屹天听見了,更攬緊他。
尚誠抽泣著,他伸出手臂,緊緊抱住了周屹天的臂膀。
晚上七點四十分,周屹逃讜俄國拳手的挑戰賽正式開始,現場的氣氛十分熱烈。
「親愛的觀眾們─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個頭矮小的講解員,坐在離拳台最近的裁判台上,對著麥克風一陣唾沫橫飛地叫嚷。
「讓我們歡迎藍方拳手─來自俄國的死亡掄錘三兄弟!為什麼叫死亡掄錘呢?因為三十七場比賽中,三十一次將對手直接擊斃!」
隨著一陣鑼鼓聲,三個虎背熊腰、面容凶悍的俄國拳手跳上拳擊台,大吼大叫,高調亮相。
現場臂眾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口哨聲,耀眼的燈光全集中在他們身上。
「現在,紅方的拳手是─人稱「天才拳擊手」的周屹天,噢!這個稱號顯然不夠力量,讓我看看成績單,一場擺市拳賽經.驗,擊敗美國的「霹靂腿」!誰能想到赫赫有名的老將「霹靂腿」,會被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打下拳台呢?我開始看好他了!
「下注吧!這小子絕對是一匹黑馬,能讓你賺錢賺到心髒都停止跳動!」
盡避講解員如此吹捧周屹天,但賭徒顯然都不相信他,周屹天登上拳擊台的時候也沒有多余的動作,在觀眾看來,那是氣勢低迷、不夠自信的表現,一時間,觀眾席上還有喝倒彩,讓他馬上滾下台的。
到最後,除了孫惠蘭投在周屹天身上的一百萬美金外,賭金比例幾乎沒有動彈,比賽規定藍方賠率是一賠五。紅方,也就是周屹天的賠率為一賠十,是大冷門。
周屹天一旦獲勝,孫惠蘭就可以獲利九百萬美金,加上周邊賭場,可能是近兩千萬美金,如此巨大的賭金誘惑,才是她敢得罪義興會的原因。
當然,孫惠蘭並不是盲目地相信周屹天,早在三個月前,她就把他參加拳擊訓練,還有業余比賽的錄像帶,寄給國外黑市拳手的教練們觀看。
他們觀看了好幾天,研究後一致認為,周屹天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型拳擊手,意志力、體格、體能、反射神經等要素都近乎完美。
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年輕,缺乏黑市拳賽的經驗,而在黑市拳台上,一個細小的弱點,都會是死亡的原因。
這太冒險了,孫惠蘭本來想慢慢培養,用各種甜蜜陷阱套牢周屹天,直到他心甘情願地為她賣命。
但是上個月,周屹天打贏了美國著名的黑市拳擊手,這讓孫惠蘭發現,周屹天在拳台上的適應能力,比她想象得要強得多,他是完全可以在黑市拳賽中成長起來的。
可是她的手下馬健安給她潑了一盆冷水。
義興會已經開始調查黑市拳的事,她在國內待不了多久了,但是她的錢賺得還不夠多,必須要趁這最後的機會,拼命賺上一筆。
賠率從一賠五,提高到了一賠十,整整翻了一倍,孫惠蘭甚至可以看見她在國外揮金如土的過日子。
「當!」
比賽鐘聲敲響,也打斷了孫惠蘭的幻想,她坐直身子,興致勃勃地盯著拳台上的比賽。
周屹天穿著紅色短褲,赤著腳,紅色的拳擊手套十分耀眼,他第一場的對手是俄國拳手中排行老二的羅科夫。
羅科夫以坑邙狠的拳法出名,喜歡猛攻對手的頭部,有時候,對手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的鐵拳擊中太陽穴而死。
擺市拳從不講禮儀,只有拼死的戰斗,裁判一後退,羅科夫就猛沖到周屹天面前,一記右直拳狠狠擊向周屹天的臉孔,周屹天反應極快地往後一閃,拳套只是擦到周屹天的頭發,羅科夫立刻補上一記左勾拳,周屹天又閃開了。
臂眾席發出驚訝的嘆息,但這個時候,周屹天年紀太輕,經驗太少的弱點就暴露了出來,羅科夫利用周屹天的閃躲,十分卑鄙地一腳橫掃他的下盤,周屹天摔倒在地,羅科夫狠狠用腳踹中他的小骯。
內髒絞起來般劇痛,場外是賭徒們沸騰般的歡呼聲,因為他們大多買了俄國人贏,周屹天應該第一場就會出局。
羅科夫威風凜凜地咆哮,再次凶猛地踹向周屹天,但這一次,他的腳被周屹天擋住了,在羅科夫愣怔的零點一秒鐘,周屹天一腳踢中他的腳踝,並在他身子失去平衡的剎那,躍起身一拳憤恨地擊中他的下巴。
血液猛地噴出,十分血腥,羅科夫摔倒在地,連牙護具都吐了出來,痛得打滾。
由于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現場一片寂靜,半分多鐘後,裁判宣布羅科夫下顎骨斷裂,舌頭咬傷,無法再戰,現場頓時變成了嘈雜的地獄。
「騙子!」
「軟錘!去死吧!」
「殺了他!殺了他!」
許多人狂暴地撕碎賭注單,唾棄羅科夫,但是更多人期望接下來上場的老麼斯科特,能幫他們打敗周屹天。
在一片謾罵和詛咒聲中,周屹天冷冷地盯視著被醫護人員抬下去的羅科夫,眼神中凌厲又殘酷的報仇決心,竟讓羅科夫心里發怵。
不能原諒這些人想起之前的畫面,周屹天的雙拳就握得格格作響。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尚誠被軟禁在拳擊場二樓的貴賓室里,被三個男人嚴密看守,其中兩個男人站在沙發後面,是打手,另外一個就是翻譯,坐在尚誠對面的沙發椅里,看著他。
尚誠忍著身體的疼痛,蜷縮在皮沙發里,他穿著寬大的白襯衫,下面是褲腳必須翻起兩層才合適的牛仔褲,眼圈紅紅的,.看上去更縴瘦了。
「嘩!」
突然,從外面傳來沸騰的喧鬧聲,有吼叫,有咒罵,有口哨,好像要把屋頂也掀翻一般,尚誠緊張地抬頭,眼楮緊緊地盯著貴賓室的門,臉色蒼白如紙。
他很怕周屹天出事,怕得手腳都控制不住地發抖,小時候被母親虐待的記憶浮上腦海,他咬住手指,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廢物。
周屹天不該救他的,就讓他自生自滅好了,他只會拖累別人,根本就不值得
「想出去看看嗎?」鼻梁上貼著繃帶的翻譯,突然問道。
尚誠猛地抬頭,眼楮睜得大大的。
「看時間,應該是最後一局了,你不想看他是怎麼死的嗎?」翻譯模著瘀腫的鼻梁,冷笑道。
苞著陌生的男人出去?尚誠心里十分抗拒。沙發後面的兩個看守,吃吃地笑著。
「不敢嗎?」翻譯拿起旁邊的方形酒杯,喝了一口加冰塊的威士忌。
為了見到周屹天,尚誠還是點了點頭,搖搖蔽晃地站起來。
翻譯走到他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比想象中的還要瘦弱,卻更能激起男人蹂躪他的。
「我帶他出去一下,十分鐘後就回來。」翻譯對那兩個看守說道。
「沒事,大哥,時間長點也沒關系。」打手們猥褻地笑著,在孫惠蘭的場子里,哪有那麼容易逃出去。
翻譯把尚誠帶出了房間。
尚誠之前是被蒙住雙眼帶進來的,當看到座無虛席的觀眾台上,那些人激動地揮著手臂,大聲喊著「踢死他!踢死他!」
的時候,他的心也緊張得快要蹦出胸口。
手指緊緊地抓著襯衫衣襟,尚誠瞇起眼楮,焦急不已地找尋周屹天的身影。
啊─在那里!
身著紅色短褲的周屹天站在拳台中央,看上去比平時還要高大些,他背對這邊,劇烈地喘息著,可以看到背部肌肉在不住地抽動。
有個金發男人仰面倒在不遠處,臉上血肉模糊,連五官都難以辨認。
明明離開拳擊台還有一段距離,可是仍能聞到那濃郁的血腥氣味,就像是屠宰場,就算空氣中再多的煙味、汗臭味,都無法掩蓋那種味道。尚誠突然很想吐,用手捂住嘴巴。
但是他不會落荒而逃,強忍住胃部的惡心感,尚誠想走下樓梯。
「等等!你不能過去!」翻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拜托你讓我見他。」尚誠苦苦哀求道,淚水滾滾掉下,「求求你」
「打擾決賽!想死啊!」翻譯罵道,用力推搡著他,迫他走向最近的一排觀眾席。
「給我老實點!」
被粗暴地丟在一張塑料椅里,周圍都是唾沫橫飛,撕扯著喉嚨吼叫的賭客,尚誠想站起來,但一個腋下夾著沖鋒槍的保安走了過來,尚誠只能心驚膽顫地坐在那里。
翻譯瞥了尚誠一眼後,就拿出一包萬寶路,徑自抽起煙來。
台上可怕的血跡都還沒清除干淨,決賽就開始了,三兄弟中的老大─光頭佬洛基夫狂怒地跳上拳台。
裁判才想說比賽開始,卻被他凶狠舉起,從拳擊台上扔了下去,賭客們的熱情空前高漲,為下了注的洛基夫大聲吶喊︰「重錘!打死這小子!打死他!」
經歷兩場殘酷的比賽,尤其上一場肉搏中,被接連擊中左臉,周屹天的臉孔又青又紫,特別是從左顴骨到眼眉的位置,簡直腫得變形,眼楮根本睜不開來,僅靠右眼維持視力。
知道洛基夫會乘機攻擊自己受傷的左臉,所以周屹天故意拉開同他的距離,準備靠腿上功夫來決出勝負。
但是洛基夫比他的弟弟們更凶狠,拳法也更刁鑽,明明看見他揮出下沉的勾拳,可是接近自己時候,卻閃電般地變成了直拳。
心想糟糕的時候,臉部便遭受了一記重創,面部肌肉好像剝離皮膚般的劇疼,不僅視線模糊一片,整個腦袋也像是突然脹大幾倍,嗡嗡作響,什麼也听不見。
周屹天本能地用拳套護在自己的頭上,盡量彎下腰,承受洛基夫快速的擊打和連番的膝撞,就像被水泥車來回地輾壓著身體,這種痛楚幾乎擊潰他身上全部的神經,讓他無法提起腳反擊。
「嗚」又是致命的一拳。胸口一陣尖銳的刺痛,一股血腥涌上嘴巴,肋骨應該被打斷了,周屹天模糊的意識到這點,這時候,身體被重重地拋到一邊,砸在身上的暴力突然消失了。
周屹天努力睜開右眼,觀眾席上,賭徒們也是一片屏息,時間彷佛靜止了,然後,他看到只有一個人站在那里。
─尚誠!
起初,周屹天以為是幻覺,但是那個淚流滿面、渾身發抖的男人,確實是尚誠沒錯。
「嗚都是因為我你才會哭得那麼厲害吧。」周屹天刺痛的眼楮微微瞇起,晃了晃嗡嗡作響的腦袋,雙手撐地,支起身體。
洛基夫並沒有放過他,而是跳上了拳繩,打算利用拳繩的彈力,飛壓在周屹天的背上,擊碎他的脊椎,結束這次比賽。
周屹天眼角瞟到洛基夫撲騰下來的身形,千鈞一發的時刻,他朝旁邊翻了個身,洛基夫突然撲空不說,肩膀還重重地撞了拳台一下。
臂眾噓聲四起,周屹天趁機拉住拳繩,比洛基夫更快地爬起來,飛起一腳,直接踹中洛基夫的咽喉處。
洛基夫被踢的翻了個跟頭,半截身子都飛出拳繩外,裁判過去數秒,剛數到四,他就勾著繩子掙扎著要起來。
他鼻血直流,整個嘴巴都像浸在血里,可是周屹天比他傷得還重,不僅眼楮睜不開,還不斷有血從嘴角流下來,他的胸口、腰側、手臂、小腿上到處都是被重擊的痕跡。
最致命的一點是,連打三場比賽,周屹天已經很疲倦了,體力嚴重透支,他必須拿出比對方更強的氣勢,才能在最後一擊中打倒對方。
「當!」
比賽再次開始,想要在一秒鐘內結束比賽的洛基夫,使出他傳授給弟弟們的絕招,殘暴地揍向周屹天的太陽穴。
周屹天沒有躲開,就靠那微弱的視力,緊盯著那飛速移動的拳套,在那零點一秒鐘,他將頭一偏,風馳電掣地使出一記平勾拳。
洛基夫只打中他的左側下巴,雖然疼得彷佛骨頭都要裂開,周屹天的拳頭卻命中了洛基夫的右眼角,緊接著,以一記「高掃腿」踢中他的頭部。
敗少有人可以做到在如此沉重的出拳後,還能連貫性地高掃踢,拳和腿的協調性要十分出色才行!
洛基夫因為受到重擊,頓時失去力氣,整個人都往旁邊摔去,而周屹天因為耗盡了體力,也摔向了一邊。
「踫!」
邊性下滾了一圈,背脊好像撞到了拳台柱,周屹天卻不想回頭去看,他的額頭抵在台面上,盯著前方的洛基夫。
洛基夫沒有死,他難看地趴在拳台上,就像丑陋的蛤蟆,裁判見雙方都倒地不起,傷勢嚴重,決定數十秒,誰能站起來,誰就是贏家。
賭客們瘋狂地喊著掄錘三兄弟,洛基夫受了鼓舞,意識開始清醒,一只拳套搭上了白色拳繩,而周屹天眼前卻開始發黑,
什麼都听不見
短促地喘息著,就是躺著也能感覺到身體的劇痛,周屹天死死地瞪著洛基夫,看到他在動,在試圖爬起來,自己卻無能為力。
尚誠
這一刻,眼楮里浮現的是尚誠哭泣的臉,不是黎荀,而是尚誠,自己都不明白是為什麼,可是
別哭。
不要哭。
蚌然好想抱住他,再也不願看到他哭泣。
四肢彷佛又重新注入力量,骨折的劇痛,可以不理,周屹天緊緊地咬著牙關,血從嘴角滴到拳台上,他一點點的、十分艱難的挪動著身體,先是跪著,然後急促地大口大口的喘氣,單手撐地,在洛基夫站起來之前,猛地站了起來。
「九、十,紅方周屹天勝!」
裁判恰懊數完十秒,激動地舉起周屹天的右手,頓時,台下爆發出可怕的喧嘩聲,被撕毀的紙片像雪花一樣灑下,地板似在隆隆震動,周屹天甩開裁判的手,靠在拳繩上,在一片混亂中搜索著尚誠的身影。
「周屹天!」
尚誠拼命擠過發生騷動的人群,氣喘吁吁,在他終于踫到拳台的時候,跪下來的周屹天就伸出雙臂,穿過拳繩緊緊抱住了他的肩膀。
兩個人都在急促喘息著,尚誠哽咽著,周屹天的嘴角卻帶著笑意。
「我」下頷親密地貼在尚誠的肩膀上,周屹天閉上眼楮呢喃,「好像有點喜歡你了」
說完這句話,周屹天便墜入了黑暗,雙手還搭在尚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