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人的隊伍,旌旗飄飄,有條不紊地沿白雪皚皚的鄂綸山谷,往大汗部落所在的紇爾沁草原行去。
隊伍中間,有一輛由兩匹高頭大馬拉的銀車,車廂四周為御寒包里著皮氈,車內裝飾華美,窗簾椅套全是絕上品的金錦,被褥用的則是狐皮。
為照顧昏睡的尹天翊,鐵穆爾也在車中,隨行的侍女用沾了酒的紗巾,輕輕擦著尹天翊的雙手和太陽穴。
山風呼嘯,夜涼如水,幾點寒星閃爍在高而遠的天邊,尹天翊漸漸蘇醒過來,看到華麗的金頂,一愣,一雙大手立即伸過來撫住他的臉,「天翊,你怎麼樣?」
兩道濃眉下,是一雙烏黑而急切的眼眸,尹天翊呆呆地注視著鐵穆爾,喃喃道︰「鐵穆爾……」
「是我。」鐵穆爾緊緊地握住尹天翊的手。
「原來……不是做夢啊。」尹天翊露出淡淡的微笑。
這個笑容,又刺得鐵穆爾胸口一痛,「對不起,讓你受了那麼多苦。」
尹天翊茫然地注視著,不出聲。
鐵穆爾屏退侍女,「你們下去。」
「是,可汗。」
侍女們深一鞠躬,走到車門邊撩起金色帷幔,車一停頓,她們便下去了。
鐵穆爾抱起尹天翊,讓他靠著自己的胸膛,緊緊地抱著他,「在你醒來之前,本王明明有許多話想和你說,可是現在……」鐵穆爾說不下去了,他的手在發抖。
尹天翊更加疑惑,心里有一點期盼,有一點害怕,又滿足委屈,用力地咬著嘴唇。
「我知道你怨我,一切全都是我的錯,」鐵穆爾深感懊悔地道,「我忘了你會傷心,忘了你會哭,傷得你那麼深,對不起,我對天發誓,再也不會傷害你,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身邊,天翊……原諒我。」
「我……」尹天翊听著鐵穆爾急驟的心跳,回憶過去,愁腸百結,「我沒有出賣你。」
「我知道。」
「真的,一次都沒有。」
「我知道!天翊。」鐵穆爾心如刀割,更用力地抱住他。
「我是漢人,我以前是很討厭你,可是我絕不會出賣你,我不是那樣卑鄙的人,可是……你趕我走,你不相信我,」一連串淚水,從尹天翊痛楚的臉上滾落下來,「我很難過……」
尹天翊閉上眼楮,任由眼淚流淌,這是他第一次,毫不壓抑地哭了出來,他緊緊地抱住鐵穆爾,忽然感覺到有一滴淚珠從上方掉了下來。
鐵穆爾……居然哭了?
尹天翊驚呆了,倏然抬起頭,但是鐵穆爾把臉轉開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原來如此,痛苦的不只他一個。
尹天翊怔怔地問︰「你哭了?」
「沒有,本王只是在流汗。」
「啊?天寒地凍的,你在流汗?」尹天翊不信。
「本王說是流汗,就是流汗。」鐵穆爾尷尬地擦了一把臉,眼楮卻是紅的。
「哦……」尹天翊笑了。
「天翊,你笑了,」鐵穆爾極興奮地抱住他,抬起他的臉,「再笑一個?」
「不要!」
「天翊……」受傷的語氣。
「反正我不樂意,我還沒原諒你呢,」尹天翊毫不妥協,用力推開他,「你先告訴我,是誰陷害我的?我一定要狠狠揍扁他!」
「這個……」鐵穆爾深深吸氣,握住尹天翊的手,心虛道,「本王從頭和你解釋,事情是這樣的……」
半個時辰後,可汗的銀車里忽然發出了巨大的響聲,像是羊骨和銅鑼敲擊的聲音,又像是烏鴉「嘎」或者「啊」的大叫聲,總之這聲巨響,襯托著山谷的僻靜,讓所有人都心驚肉跳。
但由于可汗事先吩咐過,除非他下令,否則不得停車,所以大家只得屏息靜氣,繼續往前走,這氣氛真是詭異極了。
豹麗的車廂內,鐵穆爾捧著腫起的下顎,痛得臉色發青,「天翊,本王沒說不讓你打,可也不用拿這麼重的銅鼎吧?」
尹天翊用鼻子哼了一聲,放下用來盛食物的銅鼎,氣呼呼地坐下。
他挨餓受凍,難過得想死,還被強盜抓去喂烏鴉,結果,原來竟是被鐵穆爾設計!
真是氣死他了!
「我不去了。」尹天翊憤憤不平地說。
「什麼?」
「我要回金閾!」尹天翊眼楮瞪得像兩個鈴鐺。
「回金閾?」鐵穆爾著急道︰「去那里干什麼!」
「正所謂人離鄉賤,你不是已經發了遣送書了嗎?我要回去!」
「不行!」鐵穆爾心急火燎地拉住他,「是遣送書又不是休書,你還是我的王妃,我不準你回去!」
「腳長在我身上,我要走就走,還有——我是男人,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才不做別人的老婆!」
「什麼四方的痣?」鐵穆爾才不管那麼多,蠻橫地道︰「本王已經發過誓,生則同生,死則同穴,你要回去,除非和本王一起回去,否則想都別想!」
「我說的是志氣!」尹天翊翻了個白眼,「才不是痣,你講不講道理!」
「道理?」鐵穆爾一頓,怨氣滿月復地道︰「你和本王講道理?那本王找誰去評理?」
「被騙的是我,被強盜抓去的也是我!你生什麼氣?」尹天翊怒瞪著他。
「你真要听?好!本王就告訴你。」鐵穆爾斂色屏氣,極認真地道︰「喜歡上一個男人,還是一個又丑又瘦、不會蒙語、不會武功、不會射箭,總之什麼都不會的男人,本王找誰去訴冤?對了,這個男人還是個醋罈子……」
「鐵穆爾,你別太過分了!」
「天翊,那是火撐,不可以用來打人!」
「啊——」
車廂里乒乒乓乓的,又是吵架聲,又是砸東西聲,好不熱鬧……
一會兒後,吵鬧聲戛然停止,那份寂靜讓士兵們七上八下的心終于落了下來,目下斜視地前行,只有隨車近侍的騎兵,一個個老實地低著頭,臉孔微紅。
「鐵穆爾,你這個混蛋!你在模什麼?」
「你身上好多傷……」甚為心痛的低語,爾後是衣物的悉悉索索。
「還不都是你害的!啊,住手!不要踫!不……不要舌忝!」
「天翊,是不是很痛?」灼熱的嘴唇,溫柔地吻了一下淡褐色的傷疤,緩緩移向下,吻著尹天翊的手背。
「不是,嗯……」
鐵穆爾將尹天翊凍得裂開的手指含進嘴里,細心地舌忝著每一個裂開的傷口,從指尖到指月復,然後是手掌心,像仔細口凹嘗一般,含到嘴里**。
陣陣酥癢的感覺從手掌一直震蕩到心窩,尹天翊的臉孔漲得通紅,連耳根都是粉紅色的,鐵穆爾卻像沒注意似的,依舊我行我素,溫柔又細致地舌忝過每一個傷口。
傷疤是很丑陋的,尤其是凍傷,尹天翊的手指上裂開著一道道血色口子,猙獰可怖,一熱便會流出血絲,尹天翊很不好意思,想抽回手,可是鐵穆爾牢牢抓著,用溫柔和憐惜撫慰他每一個傷口。
「鐵……穆爾,好癢,不要啦……」腰帶被解開,絲綢的單衣滑到手肘以下,尹天翊狼狽地推搡鐵穆爾,爬起來,「說了不要舌忝這里。」
「可是有傷痕。」鐵穆爾的手指,就按在那小巧可愛的乳首旁邊,雖然唇舌舌忝舐的是那淺淺的舊傷痕,可是舌尖卻狡猾地掠過**,並自然而然地纏了上去,輕舌忝,吮吸。
酥麻的感覺瞬間麻痹心髒,胸膛似要灼燒起來,尹天翊的雙頰一片赧紅。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身體……好燙。
「怎麼?你想喝酒?」鐵穆爾抬起俊逸的臉孔,充滿霸氣的眼楮此刻有些倜儻不羈。
尹天翊心跳加速,瞪著他,「總之……這一次我不要在下面,你誘惑我也沒用!我也是男人,為什麼總是你主動?」
「唔……」怎麼又說起這個話題,鐵穆爾含糊道︰「有一次不是讓你在上面了嗎?」
「是嗎?」
尹天翊一點都不信,他曾經想了很久,始終覺得自己是上當了,鐵穆爾這個混蛋,口蜜月復劍,弄得他暈暈乎乎的,連被吃了都不知道!
「好吧。」
「哎?」尹天翊正想吵架,鐵穆爾卻大大方方地同意了,尹天翊愣住,羞怯道︰「我說……我要在上面噢,不只是人在上面,而是……」
「我知道,」鐵穆爾打斷他的話,「嗦嗦地干什麼?我只有一個條件,你答應了,我就讓你上。」
「上、上……」尹天翊不由口吃,熱血沸騰,這蠻韃子,說話不會含蓄些麼,心髒受不了啊!不過……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他早就想抱鐵穆爾了。
尹天翊心蕩神馳,但又怕有什麼陷阱,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問道︰「是什麼條件?」
「不要回金閾。」鐵穆爾深深注視著尹天翊,握住他的雙手,「不要再離開我,我知道你很想家,可是我不能讓你走,天翊,我可以為你建造一座和金閾一樣的宮殿,如何?」
「不要!」尹天翊很生氣地拒絕。
鐵穆爾一怔。
「不錯,我確實想家,我也曾經以為出了皇宮,就徹底自由了,不用再守那些規矩,可是……大苑也有許多規矩,憋得我透不過氣,走到哪里,都被人虎視眈眈地盯著,說錯什麼話,做錯什麼事,後面的人就咳個不停,還有許多事……」
尹天翊想到太子那海的陷害,和其他貴族明目張膽的排擠,沉默了。
但是他很快又說道︰「可是中州有句話,叫入鄉隨俗,我不可以因為自己還不習慣大苑的生活,就叫你建築和金閾一樣的宮殿,這不合大苑的風俗,為了我而做一些勞民傷財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會高興。
「書上說‘欲天下治,莫若恤人’,最重要的不是我,而是百姓。雖然我不會帶兵打仗,可是‘以民為本’的道理我還懂,我看過很多書,如果你不信,我還可以背出一百句、一千句來。」
沒想到尹天翊竟洋洋灑灑地說出這麼一大番話來,鐵穆爾錯愕不已。
大苑和金閾不同,治國納賢、領兵打仗的書極少,各部落傳閱的書卷大多是用回鶻文記錄的佛經、祭祀歌等。
鐵穆爾學的兵書是由漢臣翻譯的,而除了極少數的族長和將領,其他人既不看漢人寫的書,也不屑學習漢人的語言文字,因為對于大苑人來說,漢人就像羔羊一樣孱弱。
但是鐵穆爾知道,泱泱大國金閾,除去可見的廣大疆域、金銀財寶,還有一筆看不見的財富,就是他們的知識,一本普通的《兵法》便令他受益無窮,可見其他書卷包含了多少智慧。
青龍帝可能認為尹天翊是王爺中間最無用的一個,可是對他鐵穆爾來說,卻是最神奇的一個,也許這段姻緣,是騰格里的恩賜。
「干嘛這樣看著我?」被鐵穆爾灼熱地注視著,尹天翊忐忑,用力抽回手。
鐵穆爾輕輕地說了一句蒙語。
「比掐住憊要慘?」尹天翊瞪眼,很不高興地嘀咕,「明知道我听不懂,老說這一句,真差勁!」
「嗶恰木海日太」這句話鐵穆爾經常說,可就是不告訴他是什麼意思。他曾經去問侍衛,可侍衛一听,飛也似地逃跑了;他攔住侍女詢問,可侍女的反應更大,滿面通紅,話都說不清了,這句話……八成是罵人的。
「誰叫你不好好學蒙語。」鐵穆爾皺了皺眉頭,責備道︰「一國的王妃,哪有連話都說不好的?規矩可以不管,可是語言這關一定要過,以後由本王親自督促你,學不好,有你受的。」
「暴虐無道!」尹天翊月復誹,「野蠻人。」
「又怨什麼?」鐵穆爾捉住他的下巴,目光挑剔。
「多著呢!」尹天翊愁眉苦臉的,「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不讓我回去了?」
「不錯,這一世,本王是要定你了。」鐵穆爾點頭,突然開始寬衣解帶。
「你這是做什麼?」尹天翊嚇一跳,眼楮都圓了。
「當然是實現諾言,漢人不是說,一諾千金嗎?本王答應你的事,絕不會食言。」
鐵穆爾很瀟灑,居然還用了成語,尹天翊驚得目瞪口呆!
眨眼的工夫,鐵穆爾已經月兌了個精光,盤腿坐在臥榻上,意義不言自明,尹天翊呆住,臉頰飛滿了火燒雲,明知道「非禮勿視」,可眼角餘光還是色色地瞟過去。
那寬闊厚實的胸膛,那結實的手臂,看著就讓人嫉妒,月復部的肌肉也結實得像青銅似的,而那里……尹天翊的視線不由自主地下移……
一番情意綿綿的擁抱之後,又傳來驚呼,「天翊,你在流鼻血!」
「……」
車廂內一片混亂,尹天翊好不容易止住了鼻血,真是出師不利。
「好了,你躺好,從現在開始不要亂動!」
尹天翊鼻子哼哼著說,鐵穆爾無言,他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從剛才到現在,到底是誰笨手笨腳,頻出狀況啊!
「小鐵親親……」
鐵穆爾十分配合,尹天翊笑容滿面,春宵一刻值千金,誰知道下回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就不客氣了,一定要盡顯男人威風,努力嘿咻……
「唔啊……你好緊……鐵穆爾……啊啊!」
斷斷續續的**聲溢出車窗,甜得像掉進蜜罐里似的,撩得人春心蕩漾。
「小鐵,我想進去一點可不可以……啊,我已經進去了。」
「……」
「小鐵,你痛麼?」
「……」
「你為什麼不說話?」
「唔……」壓抑的抽息。
「我知道了,我是不是很棒?」極興奮的聲音,一切開始失控……只留下令人面紅心跳的灼熱喘息聲。
山谷上方,廣袤的蒼穹布滿了繁星,北斗星的斗柄斜斜地指向東方,暗示著冬季已盡,冰雪將融了。
晨光熹微,行軍一晝夜,已快走出鄂綸山谷。鄂綸山谷呈東西走向,走出山谷便是蜿蜒的布瓦爾河;布瓦爾河緊鄰著一個大湖泊,叫北辰湖,而渡過了那個大湖泊,才算到了紇爾沁。
午時三刻,鐵穆爾下令全軍在北辰湖邊駐扎休整,侍女們立刻燒了熱水,準備為可汗擦洗,盛滿馬女乃酒的銀壺,還有米面果、篠面、蒸餅等食物也一並端進了銀車。
尹天翊睡得很好,剛剛才醒來,揉揉痠軟的腰,和鐵穆爾打招呼,「早,小鐵。」
鐵穆爾的額角青筋突起,不理會他,逕自穿衣。
看到鐵穆爾生氣的樣子,尹天翊心虛地陪著笑臉,「那個……很痛麼?」
昨晚由于體力有限,他只做了一次,不過因為興奮過頭,什麼脂膏啊、**啊忘得一干二淨,就這樣霸王硬上弓了,過程有些艱辛,早上好像還看到血跡……
「哼!」鐵穆爾冷冷一哼,粗魯地抓過尹天翊,在那光滑白皙的肩膀上狠狠一咬!
「嘎——」尹天翊發出支離破碎的慘叫!
無視侍女們的瞠目結舌,鐵穆爾埋首尹天翊的頸項間,輕輕舌忝著自己咬出來的血紅色傷口,沙啞地說︰「下一次,本王定要你好看!」
尹天翊被摟得死緊,像窒息的魚兒一般拼命掙扎,鐵穆爾壞壞地含咬著尹天翊的耳垂,大手堂而皇之地伸進尹天翊的絲綢長袍,玩弄著那小小的**。
「鐵、鐵穆爾!」
「本王可要戰上十個回合。」灼熱地吐息。
「十個回合?」尹天翊傻了眼,他才做了一次啊,鐵穆爾就要他十次!這也太不公平了!謗本就是強盜打劫……
「笨蛋,」看到尹天翊嚇得臉色發青,兩眼瞪圓的樣子,鐵穆爾惡劣地捏了捏他的臉,「流了一臉口水,你想得倒美!」
尹天翊回過神來,「鐵穆爾,你又騙——唔!」
嘴巴里被強塞進了一個又圓又大的蒸餅,尹天翊說不出話,氣得直翻白眼!
「乖,吃飯,等下帶你去捕魚。」鐵穆爾哄道。
「哼!」
尹天翊負氣坐下,背過身,大口咬著填了很多肉末的蒸餅,一不小心噎住了,滿臉通紅地猛拍胸口。
「你呀,沒有一點王妃的樣子。」
鐵穆爾遞上銀碗,喂尹天翊喝酒,雖然說著責備的話,動作卻是十分溫柔的。
狼狽地吞下酒,尹天翊感覺到食物緩緩滑下肚中,終于緩和了臉色。
「還要麼?」鐵穆爾一手環抱住他,一邊問。
胃里都燒起來了,誰會一醒來就喝酒啊,尹天翊搖頭,「不要了,太辣。」
「那,天翊,把眼楮閉上。」鐵穆爾的聲音低磁而輕柔,讓人身子發軟。
「……干嘛?」
「噓。」鐵穆爾低下頭,火燙地吻住尹天翊的嘴唇,舌尖侵入口腔,嘗到了馬女乃酒甘醇的味道,胸口驀地燃起了火,纏住尹天翊的舌頭,貪婪地吮吸挑逗著,鐵穆爾吻得渾然忘我。
「唔……嗯……」交疊的唇間溢出**,或深或淺的吻,頻頻轉換角度,尹天翊招架不住,已完全陷入了被動,肩膀被緊扣著,臉蛋兒泛出石榴花般的紅暈,「真是……的家伙。」
侍女早已退出銀車,留下可汗大王和王妃,甜蜜的親親熱熱。
北辰湖,蒙語譯作一個很長的名字——阿拉坦嘎達斯,即是北辰星的意思。北辰湖風景優美,盛產多種肉味鮮美的魚,既然途經此地,鐵穆爾就決定在這里駐扎漁獵,也讓尹天翊親身體驗一下,冬季在湖面上狩獵的樂趣。
大苑的飲食和中州很不相同,沒有田地,只有牲畜,他們經常野獵于山,鉤魚于河,每日以鮮肉和馬女乃酒為食。
另外,狩獵也是練兵,大苑的兵役制度是十五歲以上、七十歲以下的男子全部當兵,可以說是終身制,「下馬牧畜,上馬攻戰」,為了鍛煉出強壯的體魄,狩獵亦是不可缺少的。
普通牧民狩獵,是以家庭部落為單位,可汗狩獵更是十分隆重。
鐵穆爾打獵的地方,隨駕親軍密布四周,名之曰「圍場」,圍場內,搭建著十數張大帳篷,帳篷前燃起篝火,擺開宴會桌,漁獵結束,熱熱鬧鬧的宴會便開始。
尹天翊穿著一件又輕又暖的白色貂裘,頭戴圓頂風雪帽,在御帳前看士兵們忙碌。
北辰湖凍結的湖面上,站著好多人,鐵穆爾也在,指著腳下一個剛鑿開的冰洞吩咐著什麼,尹天翊有些擔心,會不會掉下去啊?
脖子上清晰地留著許多吻痕,就算立起狐裘領子也遮掩不住。尹天翊害臊,才沒有跑到冰面上去讓大家「觀賞」,鐵穆爾這頭大盡傍他惹麻煩!
尹天翊坐在柔軟的椅子里,嘔氣地瞪著鐵穆爾,同時挖空心思想著怎樣把吻痕遮起來。
在他又一次拉高衣領的時候,鐵穆爾帶著兩個年輕的侍衛大步流星向他走來,尹天翊抬起頭來。
「天翊。」
天氣雖然很冷,呵氣成冰,鐵穆爾穿得卻不多,一件紫色左衽皮袍,緊扎紫金色腰帶,腳穿氈靴,看上去英俊不凡,尹天翊不由心動。
「給你介紹兩個人,」鐵穆爾道,指著那兩個模樣有點相似,一板一眼的年輕人,「寶音•察合台和巴彥•察合台,從今天起,他們就是你的貼身侍衛。別看他們年紀不大,不論武功還是才學,都是大苑的精英。」
尹天翊瞪大眼楮,很吃驚,「我的護衛?不是有御前侍衛嗎?」
「御前侍衛是御前侍衛,這兩個人不同,他們會像蒼鷹的影子一樣保護你,在你有任何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天翊,」鐵穆爾握住他的手,「本王不會時刻在你身邊,所以,一定需要有人來保護你。」
尹天翊很感動。
察合台,也是不亞于乞沃真和格爾查的大部落呢。
「烏力吉和察罕也快回來了,有他們四人在你身邊,本王才能真的放心。」鐵穆爾極認真地道,「再也不能讓你受傷了。」
「鐵穆爾……」
尹天翊動容,想和鐵穆爾說烏勒吉瑪的事情,才開口,一個聲音就插了進來。
「啟稟可汗,漁獵用的冰眼已經鑿好,魚群開始往冰眼集中。」一個士兵跪下彙報。
鐵穆爾聞言,拉起尹天翊,「走,抓魚去。」
「哎?」
地上堆積著未融化的雪,白皚皚的,尹天翊步履蹣跚地跟上,寶音和巴彥兩個兄弟緊隨在後。
冬天,金闔御花園里的湖泊也會結上一層堅實的冰,可除了鑿開冰眼讓魚兒透口氣外,沒人會冒險踩到冰面上去,尹天翊心里害怕,可又不想在眾人面前顯得窩囊,鼓足勇氣踏上湖面。
哧溜——
「天翊?」
「哇啊!」腳底像抹了油那麼滑溜,根本就站不住,尹天翊手舞足蹈,眼看就要摔個狗啃泥,鐵穆爾一把抓住尹天翊。
寶音和巴彥反應也極快,眨眼工夫已到尹天翊跟前,不過看到鐵穆爾已經抱住尹天翊,兄弟兩人沒有伸手,只是異口同聲道︰「殿下小心。」
這樣出場真是丟臉,尹天翊的臉孔漲得通紅,可鐵穆爾似乎不介意,手把手教他,「先站穩,再走路,對,慢慢把腳伸出去……」
抓著鐵穆爾的雙手,僵硬地移動著腳步,第一步晃動了一下,沒有摔倒,尹天翊松了口氣,再走第二步,第三步……雖然因為緊張,腳有些發軟,但至少走得像樣了。
而且……還覺得滿好玩的。
剝面上鑿著四個不大不小的冰竅,中眼透水,用來捕魚;另外二個冰竅,薄薄的,透明的,用來窺看魚是否到來。
第一條魚,要由可汗釣起,叫做頭魚。尹天翊饒有興致地看鐵穆爾釣魚。
「不用釣竿嗎?」看到鐵穆爾直接將繩鉤擲入鑿透的冰眼中,尹天翊很好奇。
冰洞下聚集了很多魚,都在爭先恐後地吐氣,鐵穆爾目光精準,瞬間便鉤中一條,那魚兒一驚,沉入湖泊逃走。
「不是靠力氣,而是靠等待。」鐵穆爾答道,放松了手里的繩子,繩子隨魚而去,動得飛快,「它游不了多久,一會兒便累了,到時候就可以拽繩,把魚拉出來。」
鐵穆爾話音剛落,忽然一條銀閃閃的大魚躍出水面,在陽光下十分耀眼,尹天翊驚喜道︰「這條好,要這條!一定好吃!」
鐵穆爾看他一眼,放掉手中的鉤繩,換了目標。對鐵穆爾來說,捕魚十分容易,而尹天翊是看傻了眼,先皇舉辦的賞花釣魚宴他經常是最末一名,如若那時就認識鐵穆爾,先皇一定對他刮目相看!
背繩突然繃住不動了,尹天翊萬分好奇,蹲子看個仔細,由于冰層的覆蓋,湖水顯得格外幽深,就像是口井,站在那麼大的井邊上,尹天翊還是有些驚懼的。
閃著點點銀光的水面下,有魚兒穿來游去的身影,察覺到湖面上有人,魚群不再唯恐落後地出來吐氣。
蚌然,繩子又動了,尹天翊吃了一驚,抬頭一看,是鐵穆爾將繩子收起來。他動作俐落,就像在草原上套野馬一樣,用力一拽,一條大魚便被拉出水面,躍上半空,迎著太陽耀眼的光芒,晃得人眼花。
頭魚被釣起,意味著宴會也開始了,四周響起喧鬧的聲音。
鐵穆爾釣起來的魚,魚鱗銀白,個頭很大,看著就十分美味,侍衛取掉繩鉤,捧起魚,拿到宴會桌那邊去燒烤。
尹天翊撩起衣袖,也想要試試。
鐵穆爾握住他的手,教他怎樣使用繩鉤,力道要不輕不重,不能太緊張,看準便下手。試了幾次,尹天翊便不高興了。
「怎麼了?」鐵穆爾問。
「這樣根本就釣不上來,你是在搗亂。」
「本王搗亂?」
尹天翊指指鐵穆爾的胳膊,鐵穆爾的胳膊正摟在他的腰上,「你抱得那麼緊,我怎麼釣魚啊,讓開讓開,我自己來。」尹天翊摩拳擦掌。
「可是你一個人拉得動魚麼?」
「當然行,你也太小看我了,」尹天翊不以為然,今天,他非釣上一條大魚來不可。
鐵穆爾松開手,但是依然不太放心。
尹天翊卻玩得興起,像小時候打石子那樣,擲著繩鉤,「你不行,你太瘦……啊,這條可以,等等,別跑!」
尹天翊圍著冰洞打轉,似乎已經忘了害怕,也忘記了脖子上遮掩不住的吻痕,那些紅色煽情的痕跡被所有侍衛看到了,有些吃驚,對于這個相貌平平的男王妃,可汗難道是認真的?
鐵穆爾神色不動。
「我抓到了,我抓到了!」大約一炷香的工夫,尹天翊終于勾住了一條圓滾滾的大魚,興奮得跳起,「我就說我行——」
大魚一個猛烈翻騰,扎入湖底,尹天翊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狠拽了一把,往前一跌,毫無預警的掉進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