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獲自由的夢碎了。好不容易月兌離婚姻的掌控，如今卻反而淪為前夫的屬下，天啊∼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命苦耶！
她絕對不會天真的以為關雅淳強留她在身邊，是因為他深愛她，還對她念念不忘。她非常清楚，這一切都是由于他變態又霸道的控制欲在作祟。一想到往後又得遭受痛苦的折磨，她就欲哭無淚……
早晨九點鐘，準時來到位于台北精華路段的關氏法律事務所報到，汪心媛愁眉苦臉，有氣無力的站在前夫的辦公室里，絕望地等候發落。關雅淳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好笑地瞪著她。
「我是讓你來工作賺錢，不是讓你來赴死的，用不著擺出那副悲慘的神情。」
「來這里工作，根本是教人生不如死嘛。」她悶聲嘀咕。
「笑一個，免得別人以為我欺負你了。」上回見識過她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他就宛如著魔似的想念那抹迷人的笑。
「嘻、嘻。」她很敷衍的扯動嘴角一下。
「不行！」簡直比哭還難看。
「再來！」
她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嘴角再往兩旁拉扯。看不順眼，他索性起身走到她面前，直接動手將她的嘴角往上拉大，讓她笑得露出燦燦貝齒。
「很好，就是這樣，記得隨時保持這種笑容。」
「我又不是來賣笑的……」她笑容僵硬，抗議地瞪住他。
「你笑起來很美，應該多笑點。」她肌膚的觸感滑膩又細致，他情不自禁的多撫模她的臉頰幾下。
她一怔，因他出其不意的稱贊和舉措而羞紅了臉。他吃錯藥了嗎？以前他從不會夸獎她，更不會對她做出這種親昵的小舉動……
她眼色充滿困惑，與他深邃迷人的黑眸對視，心頭倏然泛起一股奇怪的騷動……
「關先生！」蘇涵適時走進辦公室，出聲打破曖昧不清的氛圍。
汪心媛驚然回神，宛如做了壞事被逮著的小孩般，迅速往後退開幾步，與關雅淳保持明顯的距離。
「汪小姐怎麼突然來了？」撞見他們兩人親昵的舉動，蘇涵臉色微變，頓時醋潮洶涌。
關雅淳一臉淡定自若，知會蘇涵︰「從今天開始，心媛會在事務所里擔任總機的工作。」
「在這里工作？！」蘇涵瞥了汪心媛一眼，不禁擰起眉頭。
「汪小姐不是已經找到記者的工作了？為什麼還要……」
「讓她在這里做事，免得到處惹是生非。」關雅淳簡單解釋。
「……我明白了。」即使蘇涵十分不贊同他的決定，但聰明的沒有當場表現出來。
「汪小姐，請跟我來。」
「喔，好的。」汪心媛暗暗穩定因關雅淳而浮躁的心緒，快步跟著蘇涵離開辦公室。
「你和關先生結婚以來，今天似乎是你頭一次到事務所來。」蘇涵找話題與她閑聊。
「嗯。」過去的她，總是對冷酷無情的關雅淳心存畏懼、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就算平日閑暇無事也不會想到他的公司找他。
「你們都已經離婚了，你怎麼還會願意到這里來上班？你不怕每天和關先生見面會覺得尷尬嗎？」
汪心媛沒答腔，回以苦笑。被他捉住把柄，她根本無從選擇，就算再尷尬、再不滿，也只能認命了。
「你和關先生之間的關系，似乎變好了……」蘇涵忍不住試探著。關雅淳向來對懦弱的前妻很反感，可是方才他看她的眼神卻流露出少見的溫柔，舉動也相當親昵，甚至還願意將她安排在身邊工作，這種種行為實在有違他以往冷漠的作風。
憑著女人敏銳的第六感，蘇涵忽然感到一股威脅。
「你不用擔心，我和關雅淳之間並沒有感情，絕對不會復合的！」汪心媛發現蘇涵眼中明顯的敵意，干脆直接表明態度。在未來的日子里，她只想平平靜靜的生活，不想再多招惹什麼麻煩。
蘇涵沒有被揭穿心事的窘況，反倒因汪心媛堅定的語態而露出滿意的微笑。
「好了，我先帶你到人事部報到吧！」
過去與關雅淳結婚的兩年里，汪心媛始終很低調，鮮少與他一同出席公眾場合，也因從未在事務所里現過身。
所以當她進入事務所工作時，除了關雅淳與蘇涵以外，並沒有其他人發現她是老板的前妻。這樣倒好，她可以輕松自在，避免諸多麻煩。到人事部報到後，經過人事主管的介紹，她對事務所有了大致的了解。
公司承辦的業務包含國際仲裁及訴訟、商務案件、不動產糾紛處理、金融投資、合同法、民刑事等各類案件，而且規模不小，事務所里光是執業律師就將近二十人，律師助理大約十多人，總機助理則有五位輪流值班。
其實總機這項工作挺輕松的，不需要懂太多法律條文，平常只要負責接听電話、接待委托客戶、幫忙列印資料、幫忙跑腿買東西、寄送信件和清掃公司環境就行了。
很幸運的，同事們都對她相當親切友善，讓她一上班，很快就能進入狀況。
上午忙完，到了午餐時間，她與幾位女同事聚在茶水間吃便當。
「你們有沒有發現老板今天沒刮胡子？他下巴冒出一點點胡髭，感覺超帥、超Man的耶！」總機阿佩邊嗑排骨，邊發花痴的嚷道。
「有有！我也發現了。」律師助理小凌興奮附和。
「剛才和老板一起開會時，他往我這邊望了好幾眼，天啊∼他的眼神超殺的，我差點被他電到心髒爆炸！」
「噗……」夸張的形容逗得汪心媛悶笑了聲，險些噴出嘴里的食物，趕緊用手遮住嘴。
「看到像老板這麼帥的男人，有沒有很心動？」阿佩偎靠過來，笑著輕撞她的手肘。汪心媛咽下食物，搖了搖頭。
「坦白說，老板的五官確實長得很英俊，但是你們不覺得他冷冷的、說話也專制霸道，很可怕也很討人厭嗎？」
「男人就是要這樣才性格嘛！」小凌笑嘻嘻的插話。
「是啊，這叫魅力。」除了汪心媛以外，在場其余的四、五名女同事全都點頭贊同。
見到長久以來一直欺壓她的男人如此受捧，汪心媛滿腔怨恨不平，忍不住沖口而出︰「你們全都被老板虛偽的外表所蒙騙了，他其實是個心理變態呢！」
「真的假的？！」
「騙人！帥哥怎麼可能會是變態？」
「難道老板愛搞SM？」
不敢置信的驚呼聲此起彼落，眾人連飯也不吃了，迅速圍靠到她身邊听八卦。
「倒不是愛好SM，不過老板的性格冷酷無情，在家沒事就喜歡擺一張臭臉給老婆看，每天和老婆說不到五句話，很夸張吧？而且，他有很嚴重的掌控欲，喜歡把老婆關在家中，不許她外出工作，只會要求她生孩子，完全把她當成罪犯和生產工具看待。如今就算他們離婚了，他為了維護自己和家族的名聲，連前妻做什麼也要干涉，你們說這樣的男人變不變態？可不可惡？」
深埋心中的怨氣瞬間猶如火山爆發，汪心媛大氣也不喘一口，霹哩啪啦的抱怨著。
「怪了，你只不過是一個新進員工，怎麼會這麼清楚老板的家務事？」頓時間，眾人面露狐疑。
「啊？那、那是因為……因為……」汪心媛開始冒冷汗，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剛好我有個朋友的媽媽在老板家中當佣人，從她那里听說的啦。」
「老板家的佣人？哇，那可信度應該很高羅！」
「之前就有傳聞說老板的婚姻不幸福，是因為和蘇秘書有關……」
「對對對，好幾次我都不小心撞見蘇秘書對老板做出很曖昧親密的舉動……嘖，對婚姻不忠的男人最討厭了！」
「老板的前妻太可憐了！」
「又帥又有錢的男人果然愛搞怪，唉，害我現在對老板的幻想整個破滅了。」一群八卦女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紛紛倒戈相向，對關雅淳的愛慕瞬時轉為唾棄。汪心媛低頭吃便當，不住竊笑。前夫成為眾矢之的，啊∼心中真是太爽快了！
下午，關雅淳開完庭從法院回來，發覺事務所里充斥一股不尋常的氣氛。
以往那些對他充滿傾慕友善的目光，莫名之間變得不友善，甚至帶點鄙夷的意味。鄙夷他？這怎麼可能？他一頭霧水的往辦公室走去，背後不斷傳來窸窸窣窣的交談聲，他步伐一頓，轉身望向幾位部屬。
「有什麼事嗎？」他冷凜的眸光掃過眾人。
「咳！沒事沒事。」大伙驚然，迅速做鳥獸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做事。關雅淳走到律師助理小凌的桌旁，交了一份資料給她。
「蘇秘書家中突然有急事，要請假幾天，這份文件你幫忙翻譯成日文，下午六點以前E-mail到委托人的郵箱。」
「知道了。」呿，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花心漢，虧她以前為他浪費了這麼多感情！小凌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後不屑地撇開視線。
關雅淳眉頭打摺，心中的疑惑更深。在公司里小凌是他最瘋狂的頭號粉絲，上午開會的時候，她見到他還會露出痴迷的神情，眼楮猛對他放電，可是才過了短短幾個鐘頭，她的態度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真的很不對勁！他離開公司的這段時間里，錯過什麼好戲了嗎？關雅淳帶著滿月復疑雲踱向自己的辦公室。
經過某位部屬的辦公室前，兩名女律師高亢又充滿爆炸性的八卦言論從半掩的門板中飄出……他整個人瞬間凍結，臉色逐漸鐵青起來。
汪心媛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遠遠看見原本已經走入辦公區的關雅淳又突然去而復返，疾步往總機櫃台的方向逼近，一雙憤怒噬血的眼楮緊緊鎖定她，擺明了是準備來找她麻煩的。她心驚膽跳，拋下整理一半的信件，抖著聲音向同事說︰「阿、阿佩……我、我去洗手間，電話來了幫我接一下。」
「沒問題，快去快去。」眼見關雅淳快殺到了，她慌慌張張的躲進女用盥洗室。關上門，她靠在洗手台前大大松了一口氣，正慶幸自己躲過危機之際——「砰！」門猛然被推開，那男人殺氣騰騰的闖入盥洗室。
她驚瞠雙目的瞪住他。
「這里是、是女生廁所，你怎麼能進來？快出去！」
「現在我都想把某人的脖子給扭斷了，你認為我還會在意這些嗎？」關雅淳冷冷哼笑，將門板上鎖。
此刻盥洗室里除了他們兩人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第三者了。她嚇得雙手護住自己的脖子，隨著他的逼近，不斷往後退……糟糕！退到牆角，無路可退了。她局促不安的低著頭、扭著小手，不敢迎向他盛滿怒意的目光。
「第一天上班就開始詆毀前夫，汪心媛，你可真有本事。」他冷諷。賓果！果然是為了這件事來找她算帳的！
為了保住小命，她決定打死不承認。
「我、我哪有……」
「沒有嗎？」他咬牙切齒。
「你不是告訴大家，我是個心理變態，把前妻當成生產工具，還特別喜歡虐待前妻，整天用鐵鏈把前妻鎖在家中，沒事還會用皮鞭抽打前妻？！」
就是因為這女人胡亂造謠，難怪眾人會突然用異樣眼光看待他。真該死！他的臉全被她丟光了。
「我不是那樣說的！」她猛一抬頭，錯愕地與他相瞪。
「那不然呢？」
「我只有說你有嚴重的控制欲，很霸道又很討厭，喜歡把前妻關在家里，不許她外出工作，就算現在離婚了也喜歡干涉前妻的行為……」她被他瞪得好心虛，聲音漸漸轉小。
「我怎麼曉得？也許這就是……流言的力量吧！」流言的力量是無窮的，傳到最後總會把事實扭曲得面目全非。
不過他們也傳得太好笑了，用鐵鏈鎖住她？用皮鞭抽打她？整個把關雅淳當作暴力變態狂了……她越想越覺得有趣，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還敢笑！」他陰鷙地瞪住她。她嚇得立刻收斂笑容，不敢再觸怒他。
「出去向他們解釋清楚，以後不許再在公司里亂嚼舌根。」他稍微往後退開，命令道。
「知道了。」她垂頭喪氣的踱向門口。
「等一下！」他又喚住她。她原地站定，等著繼續挨罵。
「你的腳怎麼了？」他發現她走路一跛一跛的。
「昨晚溜進蕭磊家的時候不小心扭傷了。」她都跛了一天，他現在才發現，真是遲鈍，不過知道他現在火氣正大，她沒膽把這句話說出。他蹲到她身前，逕自拉高她的褲管，按了按又紅又腫的右腳踝。
「拜托別踫！很痛呢！」她痛得縮開腳。
「傷得這麼嚴重，為什麼不去治療？」比起她詆毀他的形象，她痛苦的表情更加讓他感覺生氣與難受。
「本來覺得沒什麼大礙啊，沒想到今天四處走動，就越腫越厲害了。」
「快去治療。」
「只能晚上下班再去了，現在我要去為你……闢、謠！」她一臉很無奈的模樣，慢慢踱出盥洗室。見她拖著受傷的腳一跛一跛的慢行，關雅淳內心越來越糾結……最後他看不下去了，索性上前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你做什麼？！」她驚呼，怕自己摔下去，雙手只好勾住他的脖子。他不發一語的怒凜著臉，毫不在意其他人驚訝的異樣眼光，逕自抱著她離開事務所。
好功夫國術館，候診區的長椅上排坐了四、五名病患。
一陣陣猶如殺豬般的慘叫聲，持續從里邊的治療室傳出。汪心媛臉色慘白，開始坐立難安，小緩緩離開候診椅……「坐好！」一只大手立刻將她按了回去。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在公司里說你的壞話，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了。」她可憐兮兮的低聲求饒。
「請你原諒我，別用推拿這種方式來處罰我，我不想變成殘廢……」
「處罰？在你眼中，我是這麼冷血壞心的人？」關雅淳挑了挑眉。
「唔……」她遲疑地點了點頭。
「我承認自己不是那種十分善良、熱情的人，但也不至于看見自己的前妻受傷，會冷血到完全無動于衷。」他一臉好氣又好笑。
「我是因為關
心你的傷勢，才會帶你來這里治療。」
「是嗎？」以前他從不會關心她，怎麼反而離婚後開始關心起她了？她眼神充滿懷疑。關雅淳不禁暗自嘆息，意識到自己以前做人多失敗。
「假如你是真心為我好，那就應該帶我到醫院治療，而不是來這種地方。你不曉得很多人扭傷腳，被人亂推拿之後，結果傷得更嚴重嗎？」正在治療中的病患又是一聲慘叫，听得她頭皮發麻、渾身發軟。
「那些人推拿之後會傷得更嚴重，是因為找錯推拿師。這位王師傅有四十多年的專業經驗，技術很好，不會有事，你可以放心。」他沒有察覺自己正用前所未有的溫柔嗓聲哄著她。可是汪心媛發現了，心輕悸，緊張的情緒也因他的安撫而趨于平靜……
約莫十分鐘之後，推拿師叫號，輪到汪心媛了。關雅淳立即將她抱進診療室，放在診療椅上，然後對王師傅說︰「她不小心扭傷腳了，麻煩你幫忙看看。」汪心媛月兌掉鞋子，將受傷的右腳擱在凳子上。
「唔。」王師傅一手抓著她的腳掌，另一手開始觸模檢查紅腫的踝部，最後還按壓了一下。
「好痛……」她倒抽了一口氣，淚花在眼底打轉。關雅淳自動伸手過去讓她抓握。
「師傅，怎麼樣了？」
「她這是『夾到筋』啦，我幫她喬一喬，回去之後只要按時貼藥、多休養，傷很快就會好了。」王師傅熟練地按揉、繞轉她的腳踝。
「嗚……」治療的過程中，好幾次她都痛得哭了出來。
「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關雅淳不只為她抹去淚水，還頻頻輕撫她的頭哄著。喬了許久，治療終于結束，王師傅放開她的腳。
「好了，過去隔壁敷藥就行了。」
「謝謝師傅。」她穿回鞋子，準備自己走過去，但關雅淳動作更快，一下子就將她抱了起來。
「你老公很疼惜你喔。」王師傅笑道。
「呃……」汪心媛瞄瞄關雅淳，忽然尷尬地紅了臉，不知該不該澄清
兩人如今的關系。關雅淳卻什麼也沒多說，向王師傅道謝之後，便抱著她走往隔壁的敷藥室。偎在他寬闊的胸前，汲聞他的氣息，汪心媛感覺心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