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屋里忙著打掃的那抹窈窕縴影,任祖深感萬分無奈。
不論他如何拒絕,秦虹穎這女人一連四天,天天鍥而不舍的準時到他家里來當免費女佣。
每次當他開口請她離開,她不是裝傻的擺出一張嫣然笑臉,便是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害得他怎麼也無法繼續硬起心腸,惡聲驅趕她離開,于是只能任由她繼續入侵他的生活,放肆橫行……
敏銳察覺到一道炙熱的注視,秦虹穎旋即笑瞇瞇的靠近他。「請問大作家,有什麼吩咐嗎?」
「妳老往我這里跑,不忙正事,妳老板不生氣?」
「嗤,我不來,他才會生氣。」
現在每天早上她先到公司開會,處理一些雜務,直到逼近中午的時候,賈幸福和其它同事便會合力將她踹出辦公室,就怕她讓大作家餓肚子太久,會惹他不快。
現在全公司的同事都對她寄予厚望,她得努力說服大作家,否則被眾人亂刀砍死可不是好玩的事。
「再過兩日,夏天出版社便會派人來跟我簽約,到時你們也該放棄了。」他也可以恢復原本清靜的生活。
奧?只剩兩天了?!慘了慘了!
秦虹穎內心焦急,態度更顯殷勤,立即倒了一杯水給他。「說了這麼多話,渴了吧?來,快喝水潤潤喉。」語氣還嬌嗲嗲的。
「謝謝,我不渴。」擱下書本,任祖起身走往廁所。
她連忙寸步不離的跟著他。
「妳……也要跟我進去?!」他僵在廁所門口,緊蹙眉頭。
「不不不,我來幫你開燈。」她才沒這麼大膽,親眼盯著男人上廁所呢!她將手伸入廁所里,按下電燈開關。
「謝謝妳的體貼。」他的口吻听起來頗無奈,走進廁所,關門方便。
他出來後,秦虹穎仍等候在門邊,笑容可掬的體貼問候︰「舒暢嗎?」
「……嗯。」他神情尷尬,走回大廳,續讀翻閱一半的文學書籍。
她則落坐他身旁,不知打哪兒拿出一把涼扇幫他搧風。「這樣的風速可以嗎?」
「妳沒有其它事情好做了嗎?」他嘆了聲。
她搖搖頭,眸色跟他同樣透著一絲無奈。「在說服你答應跟我們合作之前,我確實沒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可做。」
「我了解了。」這代表他還要被糾纏兩天。唉,若不是修養太好,他真想直接把她扔出去。
「咦,你掉了一根睫毛。」她輕捻起一根落在他顴骨處的長睫毛,放在他的食指月復上。「先對著睫毛許願,再吹落睫毛,願望就會成真。」
「我不相信這個,那是小阿子的游戲。」他打算彈落睫毛。
「慢著!反正也不用錢,就許一下,說不定能願望成真。」她急忙握住他的手,閉眼喃喃自語︰「讓任祖答應跟我們合作,讓我們幸福出版社賺大錢,我就不用失業了,拜托拜托!」
她無比嚴肅的神色與稚氣的言詞,形成滑稽有趣的對比,他不禁被逗笑了。
「嘛哩叭哩轟!棒──」她睜眼,用力吹落睫毛。「行了,任祖,你準備順應老天的安排,跟我們簽約吧!」
「老天說,妳的願望過于荒謬無理,不予受理。」他難得幽默開玩笑,垂眸繼續閱讀。
「哼,我們慢慢等著瞧唄!」看見他的手正要觸上書頁一角,她敏捷地先伸手幫他翻書頁。
「妳……」他微愣,不禁失笑。「看來你們老板的職員教育真是訓練有素!」
為了討好他,連翻書頁這種小舉動也搶著做,他真是服了她。
「夸獎夸獎!」她嘿嘿笑,雙手在空中捏了兩下。「先生還想抓龍嗎?」
「謝謝,不需要。」
「你們家的針線放哪?」她沒頭沒腦的突然冒出一句。
「櫃子倒數第二個抽屜里。」
她去拿了針線盒回來,挑出深藍色的細線,線頭放在舌尖潤濕一下,再穿入針孔打結,最後一把抓過他的左手臂。
「做什麼?」他從書中抬頭詫望她。
她指著他左肩處的裂口。「你的衣服破了,我幫你縫一下。」
「不必了,這些事小凱會處理。」他縮回手,不想勞煩她。
「那小表的手臂韌帶受傷,現在正在房里睡午覺休息,你別這麼殘忍,還命令他做東做西。」她硬是拉過他的手臂,動作嫻熟地縫補破裂的衣口。
「好吧,那麻煩妳了。」他只好單手抓著書本閱讀。
「話說回來,你們家那個小表挺厲害的,不只會下廚煮飯還會針線活,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小凱早年喪父,他母親在世的時候為了養家餬口,每天忙碌工作,無暇照顧他,他只好學著照顧自己。」他視線轉移至她精致立體的小臉,發現她脂粉未施,肌膚白里透紅,毫無一絲瑕疵,嘴唇泛著誘人的潤紅色澤。
她確實美麗得不可方物,莫怪李凱老是對她贊譽有加。
「嘿,問一個私人的問題。」
「什麼?」
「這屋子里就你和徒弟兩人生活,你不覺得寂寞?沒打算找個老婆回來照顧你?」她覷著他,骨碌碌的大眼充滿好奇。
這位鼎鼎大名的大作家可是黃金優質男,身邊應該不乏女人才對。但是,這幾天相處下來,她發現他簡直像個深居簡出的修行者,偶爾除了幾位同性友人來找他對奕、閑談之外,根本沒什麼異性對象來訪,也沒見他跟誰出去約會。
「隨緣,不強求。」他神色淡然。「況且,我的心靈富足,就算沒有另外一伴,也不會覺得寂寞。」
「也是啦,男人如酒,越陳越香,可以慢慢隨緣。女人如花,越老越憔悴,很快就失去價值。」她有感而發的唉聲嘆氣。
他盯著她無比哀怨的神情,唇角噙著淡不可見的笑意。
「好了。」縫好衣服,她收妥針線。
他低頭檢查,稱贊道︰「縫工細密,妳的手藝真好。」
「我媽從小就訓練我做家事,要把我栽培成偉大的賢妻良母,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她驕傲地昂高頭。
「娶到妳的男人會很幸福。」現今這種長得漂亮又勤勞的好女人不多見了。
「我也這樣覺得。」她苦笑。
可惜她的運氣不好,就像資源回收桶,總是吸引垃圾類的花心男人。
唉,這樣的男人想娶她,她還不敢嫁咧!
看完手中的文學書籍,任祖起身欲走往書櫃。
「等等,這種小事讓小的來就行了,大作家好好坐著休息。」她將他推回椅子坐好,搶過書本,然後收入書櫃第三格的空位里。
一抬頭,不經意瞄見右上方、靠近天花板那一格,有幾本書擺放凌亂,她直接搬過一旁的木梯。
任祖偏過頭,瞥見她爬上搖搖欲墜的木梯整理書冊,頓時大驚失色。「危險!快下來!」
「啊──」可惜他的警告為時已晚,木梯傾倒,她跟著摔下。
他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沖上前,正巧當了她的人肉護墊。
「唉唷,我的媽呀,差點摔成肉餅……」她微撐起身子,愣望身下那一雙迷人的黝黑眼楮。「你……干麼突然沖過來?」
「怕妳摔傷。」他關懷之情溢于言表。「妳沒受傷吧?」
「有你墊底,我怎麼會有事呢!」她才擔心自己連累他受傷,緊張兮兮的在他身上亂模一通,沒察覺自己正以很曖昧的姿勢跨坐在他腰際。「你有沒有被我撞傷?胸口疼不疼?糟糕,不知道肋骨會不會被撞斷了……」
「放心,我沒事。」幸好他的體格夠健碩,她這一撞擊對他並無大礙。只不過……咳!她的坐姿教他非常之尷尬。「秦小姐……」
得知他沒受傷,她大大松口氣。
「唉,說過幾百次了,直接喊我的名字,我們是「好朋友」嘛,別這樣客套。」她硬是要拉近彼此關系就是了。「虹穎、虹穎、虹穎、虹穎……來,你練習喊看看。」
「虹穎……」拗不過她,他只好順從。
「這樣才對嘛,再多喊幾次你就會習慣了。」她贊賞地笑瞇美眸。
「妳不起來嗎?」他用眼神示意她往下瞧自己的坐姿。
「噢,抱歉!」她驚忙跳開,滿臉臊紅。
「這張木梯已經有一腳嚴重磨損,以後不能再使用了。」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準備扛起木梯拿出去扔的時候,不經意瞄見她白皙的右小腿被劃開一道略長的血口子。「妳受傷了!」
「喔,可能是被木梯刮傷的吧!」她彎,伸手就想抹去腿上的鮮血。
「別踫!手髒容易感染。」他及時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往椅子坐下,接著翻出急救箱,再取出干淨的紗布幫她加壓止血。「疼嗎?」
「還好啦!其實傷口也沒有很深,不用處理很快就會自動止血了。」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一點小傷口都可能感染引發蜂窩性組織炎,絕不能輕忽。」他神色嚴肅,確定止血後,再為她消毒、搽藥。
「是是是,任爸爸,我錯了。」他愛嘮叨的模樣真是像極了她老爸,教她禁不住笑了出來。
「這是很嚴重的事,別鬧著玩!」他口吻略帶嚴厲,幫她包扎傷口的動作卻異常輕柔。
「對不起。」她迅速收斂笑臉,就怕惹大作家生氣。
處理好傷口,抬頭看見她像個小學生似的正襟危坐,抿緊嘴唇,無辜的雙眼還睜得大大的,一副做錯事的緊張模樣,他頓覺好氣又好笑,伸手輕揉她的發,語氣也軟了。「記得傷口別踫到水。」
「知道了。」
唉唷喂∼這男人的笑容和眼神也太太太溫柔了吧!
唉得她莫名臉河邡熱,方寸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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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晴天霹靂的壞消息!
听李凱說再過一個鐘頭左右,夏天出版社的總編便要前來和任祖簽約了。
哇哇哇,怎麼辦?該怎麼辦啦?
在這種緊要關頭,她究竟該做什麼才能扭轉局勢?讓任祖打消和夏天出版社合作的念頭。
秦虹穎情緒焦躁,臉色很臭,坐在後院的石桌旁猛咬手指。
「事到如今,妳還不死心?還不回去?」任祖端坐桌前,熟練地修剪著松柏盆栽。
「任祖……」她挪到他身旁。「這幾天來,我真的很用心照顧你和你徒弟,幫你們煮飯、洗衣、打掃,還陪你們聊天、逗你們開心。」
「我知道,很謝謝妳。」他瞥她一眼,面帶感激的微笑。
「就這樣一句謝謝而已?!你不做些什麼事來回報我嗎?」她語氣焦急。
「于理而言,確實該如此。」他頓下動作,沉吟片刻。「這樣吧,我送一幅親筆字畫和一本親筆簽名書給妳。」
任祖的親筆字畫和簽名書極為珍貴,在拍賣機構通常都以天價賣出,確實是很棒的禮物!
「太好了!」她拍了下手,泛起討好笑臉。「不過如果能加上你的授權合約,一切就更完美了。」
「世事無完美,切莫強求。」他繼續修剪枯黃的枝葉。
「不要這樣啦,如果你今天真的和別人簽約,我就死定了。」她輕扯他的衣袖,軟聲苦求。
「世上不是只有我一個作者,事情不至于如此嚴重。」他語帶安撫。
「我老板生氣後果會很嚴重!你不懂……」她急得快瘋了。
「師父,夏天出版社的陳總編來了,我已經請他到茶室里等候了。」李凱前來稟報。
「好,我現在就過去。」任祖取餅一旁干淨的毛巾,拭淨雙手。
秦虹穎神色驚變,急中生智,一手抱月復痛嚎,一手揪住他的衣服。「唉唷,我的肚子好痛……任祖,你現在快送我去醫院,我快痛死了……」
「別再孩子氣了,這件事已成定局。」她以為他會蠢得看不出她在玩什麼把戲?
任祖態度淡漠,起身往屋內走去。
「任祖,你太狠心太可惡了,居然見死不救!」她激動失控,跳起來大罵。
「我狠心?」任祖止步回頭,臉色鐵青,脾氣再好也被她激怒了。「我信守與別人的承諾,有何不對?秦虹穎小姐,妳不覺得妳的指控太荒謬無理了?」
「我……」她被他怒凜的眼神震嚇住,自知理虧,氣勢瞬間消散。
現場氣氛緊張,李凱呆立一旁不敢插嘴。
「其實你說的對,你沒有錯。是我太害怕被老板Fire,才會無視你的感受,厚著臉皮一再強人所難。」她滿懷愧疚,走到任祖面前,鞠躬道歉。「這幾天給你造成嚴重的困擾,真的非常抱歉。」
她一抬頭,任祖看見那雙微微暈紅的美眸,忍不住心軟,暗自自責語氣過于嚴厲強硬。
「請放心,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了,祝你和他們合作愉快。再見……噢,不,是不再見了。」
秦虹穎徹底死心了,垂頭喪氣的離開任宅,開車準備前往出版社。
為了不想真的被賈幸福開除,她快速思索著能代替任祖、又具有超高知名度的作者。
「對了,可以找武俠作者徐華恩,啊,不行,那家伙是抄襲累犯……還是找靈異小說作者李菲好了,唉,可是現在市場又不流行這類型故事……」
她煩得腦袋快炸了,索性將車子停在路旁,欲打電話找同事蕭雙雙商量。
翻遍皮包就是找不到手機,驀然想起手機遺落在任祖家中,她只好再開車返回任宅。
她走至大門前,大門正巧從內打開,一名中年男胖子氣呼呼的沖出來,不慎擦撞她的肩膀,卻連一句道歉也沒有便直接走了。
「搞什麼鬼咩!」她揉著被撞痛的肩膀,不悅嘀咕,走入屋內大廳。
「美女,妳怎麼又回來啦?」廳里只有李凱一人,
「我忘了拿手機。」她拿起桌上的桃紅色手機收進皮包,耐不住懊奇。「剛才離開的那個男人就是夏天出版社的總編吧?我看他好像很生氣,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合作告吹,他當然不爽啊!」李凱嘆氣。
「你師父不是堅持信守承諾,為什麼還會合作告吹?!」她十分愕然。
「呿,現在不守承諾的是對方。合約上的內容和之前口頭約定的內容,完全都不一樣。他們不只私自降低版稅比例,還要求我師父配合參加簽書會和接受媒體宣傳訪問,我師父性格低調,最討厭這些了,怎麼可能接受!」
李凱一臉憤慨,激動得口水亂噴。「更氣人的是,當我師父質問對方為何私自更改合約內容,對方居然推說那些內容都是先前他自己答應的,也不肯再重擬合約。我師父最痛恨不誠實的人了,這次合作自然破裂。」
「所以說,現在你師父沒有合作對象,我們又有機會了?」她情緒亢奮,充滿期待。
「這就難講了。」李凱聳聳肩。「其實還有其它三、四間出版社經常打電話來邀約,不知我師父想跟誰合作。」
「你師父人咧?」
「還在茶室里,他現在情緒很差,妳別過去打擾……」
來不及了!秦虹穎已經一溜煙的奔往茶室。
她躲在門外探頭探腦,見任祖正獨自品茗,眉頭糾結,臉色嚴凜,看來心情真的挺差的。
「進來吧,別在那里偷看。」任祖發現她的身影。
「呃,我的手機忘了拿,我是回來拿手機的……」她走入茶室,坐在他對面的位子。「你和夏天出版社合作破裂的事,我都听李凱說了。那種不守承諾的人實在太惡劣了,不合作反倒是好事,你別因此影響心情。」
他淡瞥她一眼。「妳真如此認為?」之前又是誰一直慫恿他失信的?
她模模頭,尷尬干笑。「那……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和我們合作了?」
他默不作聲,啜著普洱。
久久等不到他的響應,秦虹穎希望漸失。
「好吧,我懂你的意思,我就不再強人所難了。」她黯然低著頭,轉身準備離開。
「若不麻煩,請幫我和妳的主管約個時間細談合作計劃。」
身後傳來不疾不徐的沉穩嗓聲,她猛然回頭,小心翼翼的確認。「你答應和我們合作了?!」
「詳細討論過後,若沒什麼問題,我願意接受你們的合作邀請。」
「哇∼太好了!任祖,太感謝你了!」她欣喜若狂,撲上前抱住他,忘情地用力啵了他的臉頰一下。
他尷尬清咳了聲,不著痕跡的推開她。
「咦?」發現他古銅肌膚泛著淡淡的窘色,她禁不住捂嘴偷笑。
想不到這大男人還會害羞臉紅,哈哈哈,真是太可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