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靜竹走進教室,習慣性看了眼一靠在垃圾桶旁邊的沉位置——依舊空著。說不出是松口氣還是失望,羅璇風仍然沒來上學。
發覺到自己的思緒時,深深一驚她在干麼?她是好學生,怎麼可以如此人意「壞」學生的動向?若讓人知道了,那還得了?
可自從那一天在修車廠偶遇後,她就無法不注意到羅璇風,對他就產生莫大好奇從同學的口中,听到了各式各樣的傳聞和評論,可是那些言論卻無法滿足她的好奇心,總想再知道他的事更多一點……
而且近來,腦海空總會有雙深邃的黑眸無端冒出擾亂她的思緒,讓她產生極怪異的感覺。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書包才一放下,就有同學圍過來向她借昨天的作業抄了,暗暗苦笑,把作業抽出來借給她們。
即使百般不願,可是……偏偏又不知該如何拒絕——誰叫她是「熱心公益」的好同學呢?
一天的課又開始了,她不再把心思放分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身上,專心一意听講-一把書念好、考上一所好學校,人生現階段的目標就是如此,所以她會全力以赴。
理化課前的休息十分鐘,原本鬧烘烘的教室,在數聲強烈倒抽氣聲中靜了下來,正在教同學解題的靜竹,意識到教室不尋常的氣氛,轉頭一看——
嚇!心跳個自覺加快。
羅璇風來上了!
上半身制服無法包裹住他日漸強壯的胸膛,上面幾個鈕扣沒扣,下擺全拉在褲子外面,背著一只扁扁的髒書包,無觀眾人投來的好奇目光及教室突然變安靜的事實,表情冷漠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隨著他拉開椅子的聲音響起,教室也開始恢復正常——不過增加了更多的竊竊私語。
她聳聳肩,微笑不語,盡避外表平靜,可心跳還未恢復正常速度。
「他好像都是在理化課時才會來耶。」
雪梅不提還沒發現,好像都是這個情況,難不成他喜歡上理化課?!
上課鐘響,理化陳老師走了進來。
「起立!立正……敬禮!」
「老師好!」
陳老師看了同學一眼。「今天我們要發上次月考的考卷。」
哀嚎聲頓時四起。
「看樣子,你們都已經知道自己考的很差,全班平均只有六十七分,有一半的人都不及格。」
所有人聞言,臉都黑了一半。
老師開始依照成績高低唱名,不及格的手心全都挨了藤條,一直念到最後一張時,老師停了下來,臉上表情嚴肅的嚇人。
「考試成績有好有壞,一次考壞沒關系,可是下一回就要用功扳回,千萬別用不正當的方式獲取斑分。」他揚起手中唯一的考卷。「我真的很痛心,怎麼會有同學敢這樣明目張膽的作弊——」
全班頓時噤若寒蟬,現在全班唯一尚未拿到考卷的是——
羅璇風!
有人覷眼望向他,只見羅璇風雙拳握緊,臉色駭人至極,看起來就像要……殺人一般。
老師的視線直直射向他。「羅璇風,你這次是全班理化最高分——八十五分,對這個成績你有什麼話好說?」
八十五分?!所有人聞言全都倒吸一口氣,怎麼可能,全班成績倒數第一名,所有科目幾乎掛鴨蛋的人,理化竟能考到八十五分!
羅璇風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緩緩站起來,全身所散發的冰冷氣息,凍得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盧靜竹驚訝地望著他,哇!沒想到他理化……竟然可以拿到那麼高分。
「說呀!版訴全班同學,你是怎麼拿到這樣的成績?」
天!他想將這個老師活活打死,他恨他︰「你、憑、什、麼、說、我、作、弊?」他一個字一個字說道。
他的氣勢令站在台前的老師有點抵不住。「你……你這是什麼態度,若不是作弊,你怎麼能考這麼高分?」
「我沒有!」他恨!痛恨人為什麼只憑表面就這樣看輕、侮蔑他?理化是他唯一感興趣的科目,也是他願意忍受外校學生堵在他上課途中挑釁行為,肯來學校上理化課的第二個理由。
老師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一向自認剛正不阿,所以絕不容許學生做出作弊這種下等行為,他知道羅璇風不是好東西,見到他這樣光明正大拿取斑分,而視若無睹的話,勢必會給其他學生帶來不良示範。
「你不要以為不肯認錯,我就拿你沒辦法……」
「你能拿找什麼辦法?」他冷冷打斷老師的話。「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我作弊?」
「證據……」陳老師臉一沉,他大步走到羅璇風的座位上,睜大眼楮看著桌面上的字,想看看有沒有小抄的痕跡,但看了半天!除了看到幾個罵老師白痴。笨蛋的字眼外,就是幾個數學算式,有關理化的公式則不見半個影。
「哼!你一定換過桌子。」
羅璇風像木頭人一樣站著,不理會任何人。
陳老師沒找到明顯的證據,他轉過頭。「劉兆威,你坐在他隔壁,羅璇風在考理化時,有沒在作弊……你別怕,老實說出來,老師會保護你。」
羅璇風聞言只是神情淡漠地望向窗外,無所謂,隨你們怎麼說……
劉兆威困惑抓抓頭。「可是……老師,我沒看到呀!那天考試的時候,我們的書包和書都放在外面呀!
「再想想看,他有沒有什麼不尋常舉動……」
「老師!」一個怯怯但如黃鶯般的聲音響起,一听到這個聲音,羅璇風不禁一震。
「什麼事?」陳老師不悅地轉向打擾者,看是盧靜竹,臉色和緩下來。
盧靜竹吞口口水,鼓足了勇氣才開口。「老師……嗯!羅璇風同學,…他唯一沒蹺過的課就是理化課,所以……所以……」
什麼?盧靜竹居然幫羅璇風講話,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瞪著她,羅璇風則確些暈眩的望著這個美的不像是真的女孩,她……她……
「你說什麼?」陳老師額上青筋漸起。
盧靜竹定了定心神,以較自信爽朗的聲音說道︰「我想……羅同學可能很喜歡老師您的課,所以有比較下工夫準備……」
誰喜歡這個混蛋講的課?他很高興她為他說話,可是不喜歡她用這個爛理由,他皺起眉頭。
「嗯……與其爭執下去,老師何不再出題考他一次呢?若他全都是作弊的話,他一定答不出來的。」說完後,她心跳如擂鼓。
陳老師思索了一下,緩緩點個頭。「好!就這麼辦。」他轉身走回講台,快速地在黑板上寫了幾道化學式。
「羅璇風,為了證明你沒有作弊,你就上來在眾人面前解這些題目,若是不會的話……」這些題目類型跟考卷上的一樣,並沒有特別的刁難。
去他的!他憑什麼要乖乖听話上去解那些題目,他沒作弊就是沒作弊!羅璇風本來不甩他,可當見到盧靜竹那雙清明的眼楮,從那看到了她對他的期待和……信任時,他的腳便不由自主離開位置往前走去。
他站在黑板前半晌,動也不動的,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承認自己不會寫,分數是用作弊得來時,他拿起粉筆,沒兩三下就把答案寫了出來,寫完後,粉筆一丟便上下講台,拿起書包,頭也不回、悶聲不吭的就離開教室了。
所有人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這項轉變,看到黑板上的答案,陳老師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
那——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只足個自以為是、以偏概全、在學生面前鬧笑話的人……連當老師的資格都沒有。
震驚的沉靜籠罩在每個人身上,盧靜竹輕輕吐一口氣,幸好——
不過他的問題解決了,剩下的是她的,她已經可想見到,待會兒準備遭人撻伐、嚴刑逼供了。
ΨΨΨΨΨ
「你干麼幫羅璇風講話?」
「這不是幫不幫,只是就事論事,作弊這種事本來就是要現場抓的,哪有人事後才說的,很不合理呀!我覺得老師態度不對。」
「可是羅璇風他不可能考的那麼好呀!」
「還這麼說呀?黑板上的答案還不能證明嗎?」
「有些人天生就只會某一件事.羅璇風並不笨,說不定他是理化天才。」
「不可能啦……不過我還是覺得你不該幫他說話,說不定他以後會跑來糾纏你。」
緊接著理化課的是體育課,盧靜竹幾乎打一開始就被人緊緊圍住詢問,最後她實在是受不了,告個空便溜回教室。
真是的,才和羅璇風沾到一點邊,立刻就像被旋風卷進暴風圈中,有點讓習慣于單純簡單生活的她受不住。
可她並不後悔,因為她做的是正確的。
正要走進教室時,赫然看到里面有人在走動,她停在門口觀望著。
是羅璇風,他回來了!
此時教室都沒有人,他留在這兒干麼?
他走到她的位置停下觀看,然後坐了下來,遲疑了一下,才拿起她的書包。
失望的感覺升起,他……想偷她的東西嗎?
她沒有出聲,只是繼續保持安靜觀察著。
拿起書包後的他,並不直接打開,反而在玩弄她掛在書包外面的一只史奴比玩偶鑰匙圈,邊玩,臉上還帶著淺淺的微笑。
在笑她的孩子氣嗎?她驀地瞼紅了,對呀!她就是喜歡這些小東西,尤其是史奴比,不行嗎?
然後他打開了她的書包,令她呼吸停住,真的?他真的……
出人意料,他竟將整張驗埋進她的書包中,用力吸了一口氣。
看到這一幕,她頓時面紅心跳加速不已。
他這樣做大概有一、兩分鐘之久,或者更久?
她不知道,只覺得時間好像在這一刻靜止了。
然後他抬起頭,怕被他發現,她立刻縮回身子,見沒動靜,又輕輕探出頭,他已經把她的書包放好,正拿出她的鉛筆盒,打開後,他拿出一個小東西——她的史奴比橡皮擦。
臂望了一陣子後,他把它放在鼻子前嗅聞了一會兒,然後——像下定決心似的,把它放進口袋里。
看到這,盧靜竹悄悄退開了,他的確偷了她的東西,可是——他為什麼不拿其他的,而是要拿一個已經用到一半的橡皮擦呢?
滿懷著不安和不解慢慢走向操場。
「盧靜竹,羅璇風偷你的東西!」當听到男同學陳志忠這樣喊著時,她失手沒將球接到。
怎麼回事?被人發現了嗎?她心一驚。
其他同學問言也圍了過來。
「怎麼回事?」眾人紛紛詢問。
「我和大柄回教室拿東西時,發現他在盧靜竹位置翻來翻去的,我們已經叫老師來處理了。
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沒有多話,立刻跑回教室,其他人見狀也跟在她後面。
當回到教室時,導師、訓導處的幾位老師正和羅璇風對峙著,大柄滿臉驚懼地站在另一頭。
羅璇風看到盧靜竹,神色黯淡了一下,隨即別過臉,不願看到她。
「來!靜竹,你快看看有沒有少東西?」導師王立說道。
「是!」盧靜竹腳步沉重地走回位置。
「看錢有沒有少?」劉雪梅說道,羅璇風聞言只是冷冷看她一眼,嚇得她立刻噤聲。
懊死!他不該那樣眷戀她的香味;只要早一分鐘放下她的書包,就不會被人發現了,真是該死!
經過方才那樣攪和,已經決定再也不個要來上學了,去他的什麼王八狗屁義務教育,老師都是這種德行,誰願意受教呀?
再待下去已沒意義了,這個爛學校唯一能讓他再忍耐多待一秒鐘,全都是因為她。
他很驚訝她今天會幫他講話,為他好好教訓那個自以為是的老師。
而也因為她,他轉回這問令人厭煩的教室,但她不在——上體育課去了,看到那空著位置時,他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念頭,想知道和她坐在同一個位置時會有什麼感覺?會看到什麼?黑板會變得比較好看?這個世界會不會因此而不同?坐下後——沒什麼不同,除了黑板變近了,可以看到另一面窗戶的風景……當然她的桌子擦的很干淨,椅子坐起來額外的舒服……無法抗拒地,他拿起她的書包,聞到專屬她的清淡香味,讓他情不自禁的埋首嗅聞……然後,他打開她的鉛筆盒,幾番挑選綁,他決定拿走她的橡皮擦,因為那個東西小小的,即使不見了,也不會在意的,而且——他經常看到她握著它,用力的在紙上擦拭……毫不遲疑地將它握在掌心,可偏偏他又舍不得離開她的位置,就在他流連時,卻被陳志忠、吳一柄這兩個小子給看到……該死!真是該死!
說實話,他不在乎所有人對他的看法和感覺,因為對他而言,他們一點意義都沒有。
可是唯獨盧靜竹……他無法不在意,尤其讓她知道他偷了她的東西,她——一定會看不起他。
他拚命維持外表無動于衷,看著她翻找書包,她會發現嗎?知道她的橡皮擦被他拿走了嗎?數種怪異的感覺同時沖擊著他,想揍倒所有人,然後逃離這一切,但另一方面,他又想知道她的反應——是會鄙夷還是……
盧靜竹好想大聲說沒關系,但在眾人的眼光下,她沒辦法也沒勇氣這樣說,不得不順從眾人之見,打開了皮包——明知他沒有拿錢,然後——「錢沒少,呃!我想——」她把書包合起來。
「有沒有其他東西不見呢?」其他同學七嘴八舌地問道。
「東西真的沒少嗎?」王立轉過身瞪著羅璇風。「你有沒有拿盧靜竹的東西?你最好自己乖乖交出來,不要逼我對你搜身。」他虛張聲勢地說道。
他漠然不動直視前方。
面對這種快跟他一樣高的粗壯少年,實在很怕他一拳揍向他的鼻子,王立壓抑下心中的恐懼——
他真的不想搜他身呀!然後注意到他緊握的拳,靈光一閃。
「把拳頭打開。」王立滿意的看到少年的臉色變了。
「快呀!」
少年文風不動。
「若沒拿東西,又何必怕給人看?」
他依舊沒理會,王立生氣不過,使走向前去硬扳開他的手,可是羅璇風雖沒做任何反抗的動作,但握緊的拳頭卻沒那麼輕易被扳開,他倔強地站著,一直站在旁邊的訓導老師看不過去,也過去幫忙,他抓住羅璇風的另一條手臂和身體,讓王立可以順利做到。
兩個老師夾著一個學生的激烈動作,讓所有人看呆了,嚇得紛紛退避,靜竹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給嚇愣了。
少年固然年輕力壯,但終究抵不過大人的力,他已經被壓制跪到地上,手最後還是被強擋開,一個小小的白色東西滾了出來。
教室一片岑寂。
眾人瞪著躺在地上那塊小東西,誰想得到,兩位老師死命搶下的東西僅是一塊已經用了一半的小橡皮擦。
「那個……不是靜竹的橡皮擦嗎?」劉雪梅輕輕說道。
盧靜竹腦袋一片空白,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在這樣的情況下。
被了!被了!他已經沒有尊嚴可言了,他抬頭望向她。
她臉上的震撼和驚懼如萬箭般穿透了他的心,他——讓她失望,她會更瞧不起他了……
「呃……羅璇風,你干麼拿盧靜竹的橡皮擦,你窮的連這個也要偷嗎?講桌那邊有很多同學掉的……」
王立話還沒說完,羅璇風已經像一陣風站了起來,粗爆地推開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人,頭也不回地沖出教室了。
沒有人可以理解羅璇風的行為舉止,更不明白他為何要偷那塊橡皮擦。
盧靜竹慢慢的蹲子拾起那塊「贓物」,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