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請問-要點什麼餐?」
「請給我三號餐,可樂不要加冰,這樣就好。」客人一點完餐,視線便在店內亂瞟,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好的!馬上為您服務。」
近來這家麥當勞的生意好得出奇,尤其不少穿著制服的女學生,幾乎一放學便涌進來,而她們來此的目的全都是為了想要一睹在這邊打工的男子,听說他長得比偶像明星還俊美,她們為他取了一個封號叫「麥當勞王子」。
一樓的位子幾乎都已坐滿了女學生,她們的目光恨不得穿透包圍住廚房的牆壁,看到正在里面忙碌的身影,或者期待他可以機動性的調到前面櫃台做支持,而不是只能在他轉身將包好的漢堡上架時匆匆一瞥。
五點是他下班的時間,眾人無不屏息等待他走出廚房的那一刻,有些女生握緊手機,準備在他出現時就沖上去要他的聯絡方法。
但五點到了,他卻沒有馬上離開,相反地,他杵在廚房里,繼續工作著。
正當眾人巴巴望著,過了五分鐘,一個女子走了進來,剛開始本來沒人留意她,可當她們發現麥當勞王子一見到那女的不僅從廚房走出來,臉上的表情更像冰山溶解般地露出燦爛微笑,向她點頭打招呼,眾人立刻轉移視線,打量那女子。
那女子絕對比她們年長,簡單的白色短貼身衣服和牛仔褲,再加上清秀面容,出眾的斯文氣質,讓人猜她可能還是大學生。
是……麥當勞王子的姊姊?
那女子走到櫃台點了餐,不一會兒,麥當勞王子提著她點的餐走出來,令人張大嘴巴的是他毫不避諱的伸手搭上那女子的肩膀,狀極親昵的一同走了出去。
一群少女紛紛丟下食物追跑了出去,不過只見那對儷人邊走邊公然的同喝一杯飲料,親密笑談的神情將兩人的關系表露無遺,頓時碎了一地芳心。
似乎可以察覺到身後投來殺人似的目光,淳寧搖搖頭。「終于明白你為什麼會叫我到你店里找你,想向我宣示你多有魅力嗎?」
「對呀!若-沒有好好把握,是-的損失。」
搬睨了他一眼,真敢說呀!
這幾天因為暫時停筆不寫稿,所以當她下午醒來後,簡單將家務整理完畢,便會出來閑逛踩街,再與打完工的他相約見面,然後兩人會一起吃晚餐、看電影。
不可否認,和他走在一起時,會引來相當多的注目,主要來源都是女人,當然也有些男人的--
忍不住問他對自己外貌出眾有何看法?
「無往不利!」
丟出這四個字,自大得足以讓人想將他掐死。
不過他接下來丟出的話,也不禁令她啞然失笑。「不就是這副臭皮囊!」
若說她不在意跟他站在一起看起來就像「姊姊」,那是騙人的,盡避她已刻意打扮年輕,想縮短外貌的不協調感,但是很快她就覺得自己很可笑,掩飾又改變不了事實,索性選擇坦然以對,管他人用什麼異樣眼光看他們,這是她的人生,又不是別人的人生。
「我看那些等你的女生中,有好幾個長得很漂亮。」
「是不錯呀!身材也挺棒的。」
她冷哼一聲,毫不遲疑地將嫉妒和怒氣顯露出來,想開了後,她的感覺反而可以表達得很直接。
他輕笑。「雖然我很想說-是最特別的,不過以-的智能肯定認為我只是在唬 -、說好听話,所以講實話比較好。」在她面前,他不需要偽裝,能以最自然、真實的那一面面對她。
「看到那些條件比我優的不會動心?想偷吃?」
「暫時沒胃口嘍!而且說真的--根據我過去嘗過千嬌百脂的經驗--」他低頭靠向她的耳邊。「我現在只想吃-,吃別的我怕會拉肚子。」
她忍不住被他逗笑,他真的很懂得哄人,真難為當初沒讓他繼續做男公關,造福其它女性。略一正色。「你根本就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會被搞得時時刻刻排滿行程,難以休息。」
他眨眨眼。「沒錯!為了讓-滿意,我得時時維持最佳狀態!」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她再度噗哧笑出來,臉孔紅紅的,貼近他,心口甜滋滋的。
這幾天幾乎可以說是她這幾年來感到最愉快的時刻!他讓她再一次感到年輕、快樂以及活力,而她也想讓他感到快樂、幸福,只要她能做得到!
寫了這麼多年的小說,她原以為已經明白愛情是怎麼一回事,可以玩弄什麼樣的規則,但到了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乃是個新手,需要不斷地學習和了解。
「在想什麼?」他開口問道。
她本來想回答的,可記起一件事。「為什麼你老愛問我這個問題?」
他看著前方,嘴巴緊閉著,一臉不想回答的模樣。
推推他,命令道︰「說!」
餅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我不知道為什麼,當-露出認真思考的表情,我會覺得自己被——下。」
「咦?」她不解。
他看著前方。「我覺得……-可以輕易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自得其樂,但--那卻不是我能進去的地方,我只能在外面徘徊。」
她心一凜,拉住他停下腳步,轉過他的身子同他面對面。「你覺得自己被-下嗎?」她真不曉得在他眼中她有如此的表現。
眼底閃過一絲不願承認的脆弱。「嗯,很容易就被-棄。」當她望向遠方,神游在自己的世界中,那種怡然和自得,是很讓人……嫉妒的,尤其看到她專注觀月時的表情,更是如此。
她輕輕嘆口氣。「他也曾這樣說過……」
「他?」皺眉。「-的前男友?」
「對!」她從沒想過,這也可能是導致何文彬變心的原因。「他也總是這樣指責我,經常沒把眼光定在他身上、注視著他,只想著自己的事,但是--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當我陷入在自己的思緒里時,有大半時間都是想著跟他有關的事……但他卻以為我沒看著他,就是不理會他……」她有些無奈地說道,其實她還很氣自己為什麼要花那麼多的時間去編想跟他會有的未來,所以當完全沒有實現時,心中那股怨恨和懊惱,就這樣牽絆了多年……
現在想來--徒呼可悲又可笑。
他定定看著她。「那現在呢?-有想著我嗎?」語氣中有著壓抑的急切。
她望向他,然後露出很甜的微笑。「有!我都有想著你。」不過說完後她就為自己的老實感到後悔了,因為他臉上的滿意和自得讓人看了……很想扁他,更別提他說的了--
「那就好!」他一臉臭屁地說道。
幣上電話後,她發了一會兒愣,才起身走到他的房間敲門。
「進來!」
一進去便看到他正在念書,她不禁露出欣慰的微笑。
這些日子他們商議過了,她竭力勸他回學校念書,他本來不願意的,去年補習一整年,今年是有參加聯考,可聯考之後他沒有領成績單就離家出走,因此也錯過了選填志願的機會,當她知道這件事,氣得直罵他豬頭,不過罵也無用,現在大學都已放榜了……
她力勸他再沖一年,進大學找出自己想念的科目和領域,他本來不願意,因為他想多嘗試一些工作,然後再找出自己的興趣。後來還是听話了,不過他堅持重考費用由自己負擔,不願麻煩她,所以他要先打工一陣子,存夠錢再去補習,也算是雙管齊下,既然他作出這樣的決定,她自然是支持了。
「還看得下去嗎?」看他一副悶悶的樣子。
「當然看不下去,現在踫到教改,所有教材年年換新,都要從頭來。」他扮個鬼臉給她,向一同打工的高中應屆畢業生借了書回來看,一看真讓他覺得苦不堪言。
她只能同情的拍拍他的肩。「就咬牙撐過吧!」停了一會兒。「過幾天我要回家一趟。」
「回家?」
「嗯!我一個月都會回南部一次,跟我家人聚聚,預計待兩、三天就回來。」
他看著她。「-要一個人回去?」
「對!」
他安靜片刻。「……-會跟-的家人提到我嗎?」
她搖搖頭。「暫時不會,他們都很保守,對我一個人住在台北已經不高興了,若知道我跟男人同居,他們會氣瘋,二話不說的禁止我回來。」她很坦白地說道。
這是他們兩人無法避免會遇到的問題,關于未來--
「-會羞于向-的家人介紹我嗎?」
「不會!但還不到時候。」她手環抱著胸。「你該不會以為我會將只交往不到一個月的男生帶回家吧?」
「那要交往多久,我才能被-帶回家?」他抬起她的下巴,直直看進她的眼,沒錯過她的驚愣。
「你……懂得「帶回家」的意思嗎?」她反問道。
「……知道。」
「我只會帶我的準老公回去。」她伸手抓住他的臉龐。「你還不合格。」
猛地,他把她壓倒在床,牢牢鎖住她。「那要怎樣才合格?」
她真的沒想到他居然會對這話題有興趣,原本只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這個嘛……」她抬起手輕輕撫過他的眉、鼻子,來到他的鼻梁,視線相鎖,傳達著無聲的訊息。
談永恆不變的承諸--對他們都還不到時間。
她倏地露齒一笑。「就看你的表現嘍!」特意用輕佻的語氣說道,希望他別再追究下去。
而他順著她的意思。「什麼樣的表現?」他揚揚眉。「這種嗎?」話一說完便立刻低下頭吻住她,吻得她七葷八素、氣息不穩才抬起頭。「這個行不行?」
她又喘又笑道︰「不行。」
「那這個呢?」他開始朝她敏感處進攻,她忙大聲求饒,經過這些時日,對她的嬌軀再熟悉不過,可是一想到她要離開好幾天,將看不到她、抱不到她,他的心就開始揪起……
可惡!他真像個離不開母親的孩子!
對自己既惱怒,但也對即將到來的分離感到不安,雖然他盡量讓自己不要那麼粗魯,可是一踫到她,他體內的賀爾蒙總是會飆得亂七八糟,不容易控制。
拜狠燃燒了好幾回,好似要將未來幾天的分補足,最後兩人皆虛月兌得趴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待氣息平靜下來,她才漸漸恢復意識,「節制」這兩個字像是警告燈一樣在腦海中閃個下停,只是踫到他的橫沖直撞,什麼警告標志都失靈,從旁邊傳來穩定的鼾聲,知道他睡著了。
轉頭望向他,注視他的睡臉好一會兒後才輕聲開口說道︰「如果我們交往很久、很久後,你對我沒有厭倦,並且決定好要給我幸福,準備好跟我生兒育女時,我就帶你回去。」
貶有那麼一天嗎?
她不敢想,她希望有,但天知道會有什麼變量呢?
「你好,我……我叫毛毛,可不可以跟你做個朋友?」一個看起來像國中生的少女怯怯地對他開口道。
他朝她身後的護衛隊看了一眼,只見那群小女生一接觸到他的視線,立刻吃吃笑了起來,還對他擠眉弄眼的。
唉!他才剛滿二十歲,可看著這群芳華正盛的青春美少女,他居然不興半點波瀾,對她們的告白只有無奈和……厭煩,尤其眼前這一位,應該是這些時日來第十個跑來攔住他的。
他調了一下背帶。「抱歉!我不是很愛跟人交朋友。」他盡量持平語氣說道,希望對方能就此接受他的拒絕。
可當對方不的時候--
「為什麼?交朋友是件好事,而且我--」
「我不喜歡跟比我小的女生交朋友!」這回語氣就偏冷了,這樣說得更明白,而且也不再客氣的越過對方快速離開。
就算失禮他也顧不得了,其實他心里急著想回去,因為今天是她回來的日子,他想去車站接她。
天!她才去三天,他就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他變得異常焦躁、心煩意亂,覺無法睡好,打工時還精神不濟,連連犯了不少錯,所有人都察覺到他不對勁,但--即使他知道,可也控制不了。
這三天中,她有抽空打電話給他,但兩人聊得不多,因為他只問她何時會回來--像個不停地在吵大人回家的孩子,變成這副德行,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若非她沒有告訴他她家的地址,只怕早忍不住沖去南部找人了,苦苦撐了許久,好不容易捱到今天……
看看手表,距她火車到站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時間綽綽有余,正當他打算過馬路走到對面的捷運站搭車時,突然一輛汽車橫到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正忍不住想破口訐譙幾句時,突然從車上沖下三個大漢,趁他還來不及反應之際,制住他後便強行押上車,車子很快發動加速離去,留下見到此幕一臉錯愕的路人們。
「阿寧,寧願一輩子不嫁,也不要隨便亂嫁!現在的男人要睜大眼楮看,不能只看一項就決定。」
「嗯!」猶豫了一下。「媽,-會反對我跟比自己年紀小的男生交往嗎?」
「不贊成也不反對,只要-不笨到自己出錢養男人就可以了。」柏母一邊低頭拔著番薯葉,一邊說道︰「不結婚沒關系,能養活自己就行,但是交男朋友還是要小心,如果踫到只會依賴-的就不要,那種的只會傷害-,不會給-幸福。」
母親的開通超出她的預料。「我知道。」
「-交了一個年紀小的男友?」母親銳利的目光逼過來。
「沒有……」垂著眼,專注地撕著番薯葉根的外皮,不敢讓母親精明的眼看出她的謊言。
「花總是在盛開時最美麗、最引人歡喜。」柏母突然進出這麼一句話。
望著窗外飛快閃過的風景,想到和母親之間的一席話,她想--母親還是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吧!只是迫于她在家時間短暫,所以未再細談。
報期一生只有一次,開過後便謝了……
小是明知人也是如此,但對愛情的渴求依舊是那樣的濃烈,難以輕易的放棄,希望愛情的花朵可以盛開,能開到持久永遠……
也許這只是一種奢求,卻也是她無法放棄的欲念。
驀地,眼皮跳了一下,隨即被一股濃濃的不安感包裹住,腦海中則出現了他的身影。
她不禁皺起眉頭,手抓緊胸口的衣裳,天!是出了什麼事嗎?
他作夢也沒想到,父親陳偉亨會派人把他抓回去!包沒想到會在自己的房間里再度看到「老師」羅明君。
「-怎麼會在這?」
「不在這,我能在哪?」羅明君露出嬌媚的笑容。
他瞪著她,然後冷笑。「原來是謊言!」眸中的冰冷足以凍斃所有的生物。「你們還是要結婚?」
羅明君偏頭看著他,嘴角嫵媚的揚起。「怎麼,還在為這事氣我嗎?」正想向他靠過來--
他沉下臉。「我說過,若再讓我看到-,我就把-給殺了。」他冷聲說道。
沒想到羅明君听了不僅不害怕,反而露出興奮的目光。「真的嗎?你現在看到我,還是會恨不得將我給殺了?」
听到自己將被殺還可以興奮成這樣?她真是病態!他掩不住厭憎地想。
瞪著她,試圖厘清再次見到她的感覺,真的!如果是一個多月前,只怕一看到她,便會忍不住抓狂,可現在--
羅明君真的很美、很亮,原先吸引他的就是她身上所散發的強烈魅力,因為她是個懂得自己想要什麼的人,擁有無與倫比的自信,同樣地,她也會輕而易舉的利用、操縱他人來滿足她所要的,對她而言,他的價值跟個好玩的玩具差不多。
當徹底將「愛」這張面紗-去之後,愈能清楚的看到她這個人。
對她是很怒、厭惡,但已不會再失了理智,至少--他知道這世上會有人不希望他做出這樣沖動的事。
聰明點!不要讓她毀了你!那理智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不!我不會,因為-對我一點都不重要,再也無法影響我。」他堅定地說道。
「是嗎?」羅明君並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嘟起嘴巴走向他。「一定是因為我們太久沒見面,所以磨鈍了你的記憶,我可以幫你復習,就像我以前幫你復習英文一樣,讓你記憶可以更加深刻--」
見她毫不知羞的逼近,他抬起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我不打女人,但對-是例外,因為-根本就是不知羞恥的禽獸!」
被打倒在地的羅明君一臉震愕的看著他,似乎不敢相信他真的動手打她。
「我警告-,若-再來糾纏我,我就上網公告-所做的丑事,讓-成為社會新聞的頭條和笑柄。」她跟那人一樣,最大的罩門就是丟不起臉。
「你毀了我,也同樣會毀掉你爸爸和自己。」羅明君惱羞成怒地說道。
他揚眉冷笑。「告訴-,我一點都不在乎!」說完,他便走出房間。
羅明君作夢也沒想到,曾是她裙下之臣、對她言听計從的他,竟會做出這樣的反擊。眼前的人,才短短一個多月未見,他的改變卻如此驚人,已沒有少年時期的生澀、焦躁、無所適從,他怎會成長得如此快,已經像個……男人?!
為什麼?是什麼讓他有此轉變?
一走下樓梯,就被之前強硬將他帶回來的兩人攔住,他們是他父親新聘請的保鑣,如今的任務就是看著他。
想將他軟禁嗎?他冷笑。
「我要見我「父親」。」後面兩個字簡直是咬牙擠出來的。
「請等一下,先生現在在處理公事。」
二話不說,雙手撐住樓梯護欄,不客氣地抬腳踹人,讓那兩名保鑣往後倒在地上。
「他得優先處理我的事!」威嚴地丟下這句話後,毫不猶豫的越過他們。
推開緊閉的書房門時,他突地想到--這里,打他有記憶以來,這棟房子里他幾乎沒踏足過的就是這間書房,因為男主人在的時候,這里不準任何人進入打擾,當男主人不在的時候,這里則是深鎖著--只有男主人有鑰匙。
小時候他曾經調皮地轉過門把,也習慣性的知道轉不開,直到有一天--居然開了,當時男主人不在,家里其它人--包括母親、佣人全都各忙各的,沒人察覺到他的行為,面對這突然開啟的書房,他有些不敢相信,但也沒錯過這個機會。
他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迎面撲來的空氣有著父親慣抽的雪茄煙味,就像闖進了巨人國一般,寬又高大的書架上擺著厚重簇新的書籍,中間則擺了一張很大的木桌跟特大號的黑色皮椅,旁邊還有一張大床,一切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那樣的巨大。
原來這就是父親的書房--他終于知道屋子里最神秘的房間長什麼模樣了。
興奮的情緒驅使他爬上了大皮椅,小小的身子立刻被椅子吞沒,動一下,椅子便會旋轉,于是蹬著桌子使力,讓自己坐在椅上轉呀轉的,感覺整個房間也都在旋轉,快樂的笑聲下停地從他的嘴巴逸出。
就在轉呀轉的時候,突然看到父親鐵青著臉站在門口,笑聲立刻打住。
皮椅慢慢地停下來,剛巧就停在面對門口的方向,他怯怯地迎上父親憤怒的視線。
眼睜睜看著父親大步朝他走過來,一把揪起他。「誰準你進來這里玩的?」
等他再回神時,他已經被拎到門外,听到父親厲聲喊著母親的名字,不一會兒母親便慌慌張張跑下樓。
「-是怎麼看孩子的?」父親拉大嗓門責怪母親。
母親面露困惑,听了好一會兒父親的指責才明白事情的原委,母親並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听著。
「我的書房不是游戲房,里面擺了多少重要的東西,如果孩子進來亂搞,那還得了?」
案親的每一句話都像鞭子似的打在他的身上,但身體不痛,心卻很悶、很難受,只想放聲大哭,恨不得用手-住耳朵,將父親的聲音隔絕在外,尤其父親毫不留隋地將他的錯誤全都推到母親的身上……是他害媽媽被罵的。
終于--在罵了近半個小時後,母親牽起他的手,開口說話。「既然有那麼多寶貝在這個房間,就該好好鎖好,不要讓孩子輕易的跑進去,我還擔心他會看到不該看的!」母親淡淡地說道。
「-說什麼?這話是什麼意思?」父親怒沖沖地問道。
母親冷冷瞅了父親一會兒。「自己心里有數。」說完便牽起他的手離開,而父親卻出人意料地不再咆吼,沉靜了下來。
當時他太小,所以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而母親帶他上樓後,也只是輕柔的告誡他。「以後如果房間鎖著,就不要隨便進去,不然受傷最重的會是……自己。」
他沒有听懂母親的言外之意,但卻記下了,房間若是鎖著,就不要隨便進去!因為母親說這話的表情是如此悲傷。
直到長大了,他才知道,這間書房不只是「書」房而已……而他也不曾再去開啟那扇書房的門,連那種念頭都沒有。
案母分房,情感疏離是可預見的,父親外遇層出不窮,也都見怪不怪,只是他從沒想到父親居然會公然的在母親同在的屋檐下明目張膽的亂來,到底置母親于何地?
他想--從懂事開始,他便已恨起了父親。
而這間書房,他更恨,因為不知父親在這做了多少對不起母親的事!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踏進這里,但是--為了徹底的自由。
他狠狠、用力的推開門,站在門口瞪視前方坐在皮椅中的男人。
陳偉亨正在講電話,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後跟對方又說了幾句,便把電話掛掉。
雖說是父子,兩人的外貌同樣出色,但陳靖睿較像母親,有種陰柔美,而陳偉亨因長年縱欲,雖有好相貌,卻已顯露出墮落和年齡的疲態。
他們如兩頭雄獅,不相讓地互視對峙著。
「你干麼叫人把我抓回來?」靖睿冷聲問道,竭力控制住滿腔的怒火和恨意。
「我還是你的父親。」
他嗤笑。「這種父子關系有需要再偽善地裝下去騙自己嗎?」
陳偉亨面無表情。「也許你不想認,但事實就是事實。」
「我不否認是事實,但你到底想干麼?以為我會再繼續乖乖待在這個家嗎?以為我不會反抗嗎?」他現在很想將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毀去。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你才願意留在這個家?當初你要我在羅明君跟你之間做選擇,那我現在選你,如何?之前我並不曉得你跟她之間也有……」陳偉亨輕咳一聲。「既然知道了,我也不想跟你搶,爸爸搶兒子的女人這種話傳出去會笑死人,既然你要她,那就給你吧!不過只準把她當情婦,絕對不可以娶她進門,知道嗎?」
他第一次開始懷疑眼前這個男人是不是瘋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思考邏輯?
深吸口氣,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不然他無法再說下去。「這就是你讓她繼續留在這的原因嗎?給我?荒謬至極,你怎麼以為我還會要?」
「你不要,那我就把她趕出去,不要讓她成為我們父子之間的疙瘩,一切重新再來,如何?」陳偉亨往後靠著椅背說道。
「你高興怎麼對她我沒意見!但即使你將她趕出去,我跟你也不可能重修舊好。」
陳偉亨沉下臉。「那你將條件開出來,你到底要如何?」
他真覺得很悲哀,為什麼事情會變到這樣的地步?荒謬感飆到最高點,最後忍不住低笑出聲,愈笑愈大,幾乎無法抑制,只是笑到最後,眼淚還是忍不住流出來。
他伸手抹去那下該有的淚水,真的看開了,緩緩抬起頭,看著那提供自己一半生命的男人。「如果你可以讓我媽活過來,我就願意回到這個家。」
「啪」!猛地拍桌。「你這不是在說天方夜譚嗎?死人還能再活過來嗎?擺明了就是在找麻煩。」
「我不是在找麻煩,的確,人死不能復生,同樣有事情發生了,就不能假裝沒事,這個家--是因為我媽在,所以才有意義,對你--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就算有,也在你不斷無情地傷害我媽以及用冷漠對待我的情況下,消失殆盡。」他走到木桌前,手撐著桌面往下俯望。「你知道我恨你恨了多久嗎?十幾年了……從我上小學開始!」
這是陳偉亨第一次這麼靠近看著兒子的眼楮,而其間的恨意,令他重重一驚,不自覺吞了口口水,如果他不是「父親」,只怕早就被碎尸萬段了。
這個孩子真的那麼恨他?!
頓時陳偉亨像泄了氣的氣球。「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可恨,他當時到底是被什麼迷了心竅,居然沒多生幾個孩子,如今這一個卻只會忤逆他?!包氣的是,這回為了再婚去做身體檢查,赫然發現身體在這幾年應酬、飲酒過度的折磨下,精蟲數目和活動力皆不足,他想再擁有孩子的機會幾近于零,若非如此,他又豈會去找回這個逆子?!
「你曾做到父親該做的事嗎?」
「我讓你有吃有住、用穿不愁,還不夠嗎?」
「這就是父親嗎?」他搖搖頭。「我當你是施舍讓我跟母親活下去的「主人」,打我有記憶以來,從未曾感受到你的父愛和關懷,你知道最好笑的事是什麼嗎?」他頓了一下。「現在我跟你講的話,可能是我們成為「父子」以來頭一次講那麼多話,你沒發覺嗎?」
「是你媽阻止我去親近你!」陳偉亨憤憤不平地說道。
「是嗎?」這話是真是假他不知道,但也不重要了。「你敢說,當你偷偷帶著女人回家亂七八糟的時間,不夠你過來跟我說說話、關心我功課一下嗎?哪怕只是一、兩次都可以,但--沒有,你從來都沒有!」
「那是因為你愈來愈大了,我也愈來愈不認識你,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跟你相處……」
「既然如此,那未來就繼續保持這樣下去吧!」他深吸口氣。「只跟你說一會兒話而已,就讓我覺得--也許我們當陌生人會比當父子好。」
「你--」真是氣死人。「難道你下在意我把所有的家產和財富都給別人?」
「我已經跟叔叔說得很清楚了,我不稀氨,你真的可以再娶,也可以再多生幾個孩子繼承你辛苦打下的事業。只不過我要提醒你,若你真的有新的孩子,請好好對他,不要像對我那樣的殘酷、無情。」
听到這,陳偉亨已經氣得全身發抖,這就是他的兒子嗎?「你真的是……逆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只是像你對媽一樣對你,不過真的,你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吧。」對雙方都好。
陳偉亨再也忍不住的從皮椅上站了起來,準備沖過去教訓兒子,孰料才一起身,心髒便傳來劇烈的疼痛,他抓緊胸口,往後倒坐了回去。
他緊皺眉頭。「你怎麼了?用苦肉計嗎?」
可愈看愈不對,沖過去扶住陳偉亨,因為他臉色真的變得很難看,他立刻大喊叫人進來幫忙。
不一會兒,那兩名保鑣沖了進來,手忙腳亂地將陳偉亨扶出去,送醫急救去了。
而他則立在原地,面色蒼白,無法動彈……
淳寧心焦的狂跑上樓梯,以最快速的方式打開門。
暗--
啪地打開燈,鞋子匆匆月兌去,整個屋子空蕩蕩的,不見任何人。
她撫著胸口,重重地坐了下來。
為什麼?從她在火車上時就莫名的感到不安,上車前,兩人還通過電話,他說會去接她,跟她約在車站的7-11踫面,可打她一下車,那種不安感愈發濃烈,在便利商店等了半天也不見人,打電話到他打工的地方,他們卻說他早就離開了,而家里電話也沒人接,不知道他到底跑到哪去?
等了快一個小時仍不見他的身影,所以便自行回來,只是回來途中,愈想愈不安心,無數的可能性閃過腦海,會不會在他過來接她的路上發生什麼意外?
尤其當她沖回家里,卻不見他的人,恐懼更加深了。
他人到底在哪?出了什麼事?
空蕩的屋子回答不了她的疑問,地不禁環抱住自己,在屋子里六神無主地走來走去,直到走到腳酸了,才頹軟的倒進沙發里,整個人縮成一團。
她豐富的想象力總能在最短時間內思考到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此時正深深凌遲著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時鐘的滴答聲也愈來愈刺耳,幾將淹沒了她。
視線移向牆上的月歷,突然發現--再過一天,正是一個月前跟他相遇的日子,那時他跟她訂下約定,在一起一個月,如果不滿意他的服務,他就會離開……
她不禁一陣眩然,一個月,發生多少變化--早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經被他深深牽動了,只是不敢承認罷了。
所以即使在面對何文彬時,也是因為有他在,她才可以放得那麼徹底,但--若他不在了,她的心又該如何修補呢?是否要像過去一般,透過文字,抒發那股傷痛和怒恨?
這樣做只是重蹈覆轍而已,可不這樣做,她又能做什麼?
思及此,她起身奔向工作室,希望可以透過文字將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痛苦給釋放出來。
她開始瘋狂打著字,想到什麼就打出來,毫無章法,enter、enter再enter一段接著一段,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即使淚水已泛濫成災,模糊了視線,可仍憑感覺敲打著鍵盤,不管對與錯,不管計算機是否不停地發出滴滴聲,直到哭到再也喘不過氣來,倒在計算機前。
突然,她听到大門被開啟的聲音,猛地一震。
迸亂地推開椅子站起來,急奔到工作室的門口。
他回來了!一身狼狽和急喘。
她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只能淚汪汪瞪著他。
而他月兌下鞋子,快步的朝她奔過來,一把抱住她,然後整個臉埋在她的頸邊,全身不停發顫著。
靶覺到有熱流滴進脖子時,才知道--他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