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要不要去算個命,看看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男朋友,紅鸞星老是動不了?」
那個被稱為丫頭的女子,整張臉都埋在報紙中,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該去算命的是你吧!小舅舅,看看為什麼每個女朋友都交不到半年就吹了,讓我們都不能有一個小舅媽好叫?」
「嘖嘖,大姊,你是怎麼教小阿?對長輩那樣沒大沒小。」一邊搖頭一邊說話的人,是個有張女圭女圭臉的男人,看到他的人,絕對不會相信他已三十歲,因為他的外表比他的年紀看起來年輕十歲。
「光說她,怎麼不說說自己?有像長輩的樣子嗎?我說志奎呀!亞敏也沒說錯,你自己沒以身作則,不趕快解決自己的終身大事,盡催你的外甥女干麼呀?」亞敏的母親說道。
這里是許家的客廳,此時正聚滿許家女主人娘家的親戚,五個弟弟妹妹全都聚于此,為他們的大姊祝壽。
「小弟!你上次帶回給我們看的那個楊小姐,現在人家怎樣了?」亞敏的大舅說道。
志奎聳聳肩沒說話。「親了一次,就沒下文了。」
「你的吻功也未免大遜了吧!」眾人不約而同取笑他。
許亞敏起身,沒驚動任何人走回自己房間,將房門關上,真是有夠無聊,每次這些長輩聚在一起,就會拿他們小輩的姻緣做話題,難道沒有其它的話可談嗎?
是的,她許亞敏,今年二十二歲,目前是X大四年級,雖然稱不上是美女,身材也不怎麼樣,但至少還過得去呀!有眼楮、有鼻子、有嘴巴,什麼都不缺,但在男女比數相當,且校風開放的校園中,就是沒遇到幾個對眼的,她發誓,真的有很認真去找,認真到差點沒公開到布告上去貼征友廣告,可就是遇不到嘛!
緣分!
應該是緣分未到,所以她命中那個真命天子還沒有出現。
她一直是這樣安慰自己,既然緣分天注定,該來的就會來,這就是她現在的想法。
只不過何時會到呢?有時難免會升起這樣的感嘆。
大四的課輕松,許多同學紛紛利用這段時間,趕緊去找工作,而她目前則是在他小舅所開的一家古董店打工,當門市小姐。
雖然本科系念的是商學,可是對那些古字畫、古玉、古董家具特別有興趣。
這家古董店是她小舅業余開的,陳志奎本職是會計師,平常最大的興致就是搜集這些晉董物品,把玩過後就將它賣掉,轉進另一筆資金買新的,他開古董店為的就是方便流通,而非以營利為目的,所以亞敏也無需負大多的銷售責任。
這天,和往常沒什麼不同,一上完課,便騎著她的寶貝「鐵馬」,到她小舅的古董店打工。
「下課了?」一道在古董店打工的張美雪抬頭向她打招呼,美雪是她的鄰居,今年剛升上專四。
「今天生意好不好?」亞敏將背上包包解下,放到櫃台後。
「還不是一樣,多數人都是過門而不入。」在這閑得可以連K一二本漫畫,都不會有客人上門,會進來的不外是老主顧,要不就是突然在櫥窗中看到有趣的物品時,才會進來看看模模,殺殺價,有些人覺得滿意,就會購買,有些人則是殺著好玩,然後丟下再考慮看看等字眼便離去,總之在這里,也可以見到各式不同的人。
「沒辦法呀,玩古董的人畢竟不多。」亞敏笑道。
美雲開始收拾東西。「既然你來了,那我要去上課。」
「OK!拜拜!」
「再見!」
美雪走後,亞敏巡了一遍店內所有的擺飾後,便走到面對著門的角落坐下,那兒放了一張古董桌椅,上面有茶具,旁邊則在電磁爐上燒著一個日據時代的生鐵茶壺,她煞有介事地開始喝起茶來。
在充滿古色古香、擺滿古董家具的地方品茗,別有一番風味。
她打算喝完一壺茶後,便開始著手寫她的報告。
突然外面傳來吵鬧聲,她將火關掉,人也沖到外面看是怎麼一回事?
一對男女正在離店不遠處互相拉扯著,乍看下好象是夫妻打架。「搶劫!有人搶劫呀!」那女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出來,因為過于驚慌,聲音尖銳,語句破碎,若不是她眼尖,發現那男子一直拉扯著那女子的皮包,還真听不出在喊什麼。
「住手,放開她!」她對著他們大喊道。「光天化日下,你想干什麼?」要命!怎麼其它人都畏縮地躲在其它店家內。
那男的轉向她,眼光凶狠地差點嚇得她腿軟,也不知從哪生出的勇氣,她也睜大眼楮瞪他,比眼大?她才不會輸他!
「干XX!」刺耳的三字經源源不斷傳過來,銀光一閃,他從懷中抽出一把刀。
她眨眨眼楮,立刻轉身跑回店里,不過她不是逃跑,而是沖進去抓起放在角落的一個鐵鏟──民國三○年代的,再沖出門,直直跑向他們。
「誰怕你呀!」亞敏也顧不得危險,舉起鐵鏟就砍了過去,那個歹徒一看苗頭不對,不再抓住那個皮包,轉身就跑,這時一只穿著黑色西裝褲的長腳伸了出來,讓那個歹徒狠狠地跌趴在地上。
原本偷偷躲在店里的人一見歹徒倒下,紛紛涌了出來,手上拿著掃把、棍子,目標直向那個歹徒。
誰知就在眾人氣憤填膺,義不容辭趕過來善後時,那個歹徒突然翻過身,手上那把刀子居然已換成一支黑色手槍,大伙愣了一會兒,驚呼一聲立刻轉過身子,爭先恐後又跑回了剛剛藏身之處,頓時現場又只剩下那個近乎歇斯底里的婦人還有……她。
手槍?兩個人相距僅一公尺半,亞敏吞口口水,膝蓋開始有些打顫,腦子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反應,她眼楮牢牢盯著對方,幾近屏氣凝神地等待對方下一個動作。
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警察來了!」聲音低沉有力,而且也帶來不可思議的效果。
那個歹徒頓時面露慌張,四處東張西望,想看警察是從哪個地方跑過來。
懊機會,她手中鐵鏟毫不猶豫立刻重重擊向他的手,將他的槍打落,再一個回馬「鏟」,狠狠打中他下巴,一聲淒厲的哀嚎硬生生破中途截斷,想來是咬到了舌頭,這次他往後倒,四腳朝天昏了過去,再也沒醒過來。
見到此景,原本躲回去的人又再度回來,這回聰明了,先用繩子將人綁住,再乘機踢幾腳,湊了幾拳。
亞敏一看沒事,加上警笛聲漸近,她打著鐵鏟轉身欲回店里,身後突然傳來不少拍手聲,回頭一看,大伙正大力拍手對她微笑呢!
「了不起呀!」
「女英雄!」
有些不好意思,她對大伙兒笑笑點點頭,轉身之際,眼角瞥到一個黑色身影,正在旁邊靜靜佇立著。
是他出腳擋人、出聲引開歹徒的嗎?
她好奇地走過去,那人一發覺她走近,整個人僵硬地站直。
當地看到那人面孔時,整個人呆住了,站在她面前的竟是少見的高大男子,溫文俊雅,眉宇間有股淡淡的憂愁,當她望進他眼中時,不禁深深一震,那是混合著悲傷、驚喜以及難以言之的情感。
不知兩人互相注視多久,亞敏猛地把眼楮調開,整個心跳快得好象要蹦出來,這是什麼感覺?!為什麼在他們互相望進彼此眼中時,好象可以窺見彼此的靈魂……「剛剛是你出聲的嗎?」她不敢再看他,眼楮直直盯著他的衣領。
餅了好半晌,他才開口,正是方才听到的聲音,唯一的不同是現在加了十足的怒意。「你可知道自己剛剛做了多愚蠢的事?刀槍是不眨眼的,怎能如此莽撞?」
她納悶地看著他,不夸獎她也就算了,怎麼突然凶起她來?霎時間,原先對他產生的好感消失不見,她仰起下巴,一臉不服氣。「我當然知道危險,可是其它人又沒出手幫助,總不能叫我眼睜睜地看著歹徒當街行凶吧?」她冷冷看著他。「非常謝謝你及時‘伸腳出口’援助,讓我逃過一劫,不過……下次別悶聲不吭躲在一旁,要多些人站出來,才能嚇阻歹徒的。」說完就不再理睬他,徑自轉身離開。
他的目光緊緊跟在她的背後,直到她進店里。
那男子臉色微微發白,虛弱地靠在牆上。
「你沒事吧?」身後傳來一個略微蒼老的聲音。
「誰說沒事,我幾乎被她嚇去半條命……」那男子露出苦笑。「她的個性一點都沒變,還是那樣我行我素,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感受。」他低語道,臉上露出迷茫的神情。
「若不是這種個性,也就不是她了,更無法吸引你。」
那男子沒有說話,但是眼中所散發的溫柔和深情足以說明一切。
「瞧你那副失神樣,罷了、罷了!憊是趕緊進行下一步吧。免得讓你等得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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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茶的確具有安定神經的功效,在連續灌了兩壺茶,剛剛所受到的震撼也漸漸平復下來。
她視線轉向放在腳邊的鐵鏟,天呀!她從哪生出的勇氣,敢拿那根鐵鏟和刀槍對峙?她愈想愈不對,全身也起了雞皮疙瘩,直到此刻,才真正感到害怕。
今天真算是撿回一條命,而這還要歸功那個美男子。
想到他,她心底就升起極怪異的情緒,好怪呀!她怎麼會對一個初見面的男子感到掛念不已?而且心好象被一層悲傷給籠罩住,覺得莫名的哀愁。
幣在大門上的門鈴響起驚醒了她。
「歡迎光臨!」連忙整理心情,站起身迎客。
推門而入的是一位年約五、六十歲的男人,身穿褐衣,胸前抱著一包紙袋,他先站在門口觀望一會兒,才慢慢走進來。
亞敏拿著叔叔的名片走過去。「你好,這是我們的名片。」待老人接過細看後,才又繼續說道。「請慢慢看,若有需要我服務的地方,請通知我。」她客氣地說完後,便又退回去泡茶。
亞敏是屬于那種‘放任客人’型,寧願讓客人盡情的看,也不願在旁邊亦步亦趨地跟著,好象硬要人家選擇購買似的,當然這種算是很消極的招呼客人方法,因為有些人就是喜歡感受店員熱情的招呼,但秉著多數人對陌生人懷有戒意的心態,她情願放任客人去瀏覽。
老人接過名片看了半晌,他開口問道︰「陳志奎是你?」
「喔!不是,他是這家店的老板。」她微笑解釋道。
「那你叫什麼名字?」老人像鷹般的眼楮銳利地望向她。
這人怎麼這樣?冒冒失失就問人名字?雖覺得不妥,但,讓他知道又如何?「我叫許亞敏。」她落落大方地說道,然後微笑注視老人。「伯伯,您呢?」
他沒回答,徑自轉過身子,開始打量店內物品。
敝老頭,她在心中暗自嘀咕,剛好此時水開,她坐下,開始泡茶。
「這些都是你們老板收集的?」他的聲音從另一角債來。
她連忙吞下一口茶,站起來走向老人。「是的。」她站到老人身邊,他正看著一對白玉,上面刻的是龍鳳。
「這對要多少錢?」
她看一下標價,上面標得很清楚,難道老花看不清?「一萬二。」
「我是說最低底價可以賣多少?」老人直率地問道。
這老人一定是在商場打滾的,中國人做生意,無論定價為何,一定要先殺個六折下來,其中可以用私下交易或不開發票達到拿折扣的優惠。
「若您真喜歡的話,我可以給您八折優待。」亞敏很大方地將自己的佣金利潤讓出來。
老人沒說話,走了開來,繼續看下面的,亞敏也不-嗦,不過這次沒再走回去泡茶,她有預感老人一定還會再喚她,索性省掉這趟往返,靜靜地站在老人身後不遠處。
「你對這些東西了解多少?」果然沒多久,老人又開口了。
「不多,有見過的、在這里的,大略知曉來歷,若要更詳細些,就沒辦法。」
她很老實地說道。
「你喜歡這些老東西?」
這人怎麼盡問這些感覺很私人性的問題?忍住心中不耐。「喜歡。」她簡單地說道。
這時老人轉過身面對她。「我這兒有一幅古畫,你要不要看?」
「古畫?」她心底警鐘頓時大響。「對不起,若您是想來賣畫的,我可能無法作主,若不介意的話,請您等我們老板在的時候再來跟他談。」她小心應對,並提高警覺觀察老人的一舉一動。
「我不是來賣畫。」老人似乎明白她的防備心態,不過他並不引以為意。「我這畫也不是隨便讓人看的,只有有緣人才能看得到。」
他說的話怪讓人心動,不過亞敏的謹慎本性很難得如此清晰抬頭,壓過了一切好奇心。「謝謝您,不過我想……還是等老板一起來看畫會比較妥當。」她委婉地拒絕。
「是嗎?」老人看來好失望,不過也沒再說下去,轉身繼續看掛在牆上的畫。
她暗暗松口氣,不過還是提高警覺注視著老人。
「許小姐!」他背對著她喊道。
「啊?」
「我不是騙子或壞人,你不用擔心。」
他會看透人心?她瞪著他的後腦勺半晌,平常她可能會干笑幾聲應付過去,但今天……不知怎地,覺得已經被這個老人撩撥到某種極限,想都沒想就月兌口而出。
「很難讓人不擔心,我又不認識您。」
「這世界那樣大,你不認識的人可多著,更甭提你只是個尚未出校門的女乃娃。」老人笑道。
真是愈說愈過分。「伯伯,您是來買東西,還是覺得很無聊,想進來找人講話?」她忍住氣問道。
「都有。」
「咦?」她沒想到他竟會回答得那樣干脆,有些傻住。
「我可以過去那邊和你泡茶聊天嗎?」還不待她同意,他就徑自走到那張桌子邊坐下,很自然的開始泡起茶來。
怎麼會有這種人呀?她瞠目瞪著他,慘了!接下來她該怎麼應付呀?從沒遇過這樣的人,在這一刻,亞敏終于發現自己有多無能,居然無法面對這種情況!虧她自以為無所不能,若在學校內,她早就破口大罵,可是現在……在外面她就像一只紙老虎,根本發不了什麼威。
她走過去。「伯伯,您好自動喔!請問您打算待多久?」她深吸了一口氣後問道。
「等我盡興吧!」他頗自得其樂。「這茶不錯,在哪買的?」
無賴!無賴!她今天終于遇到無賴了。沒有說任何話,她轉身走向櫃台,馬上撥一通電話給她小舅,要他立刻趕過來。
「小妹妹,火氣為什麼要那麼大?我並沒有惡意。」老人靜靜春著打完電話,抱著胸一臉不悅的亞敏說道。
亞敏沒有說話,事實上她心中正以各種不同的髒話罵人。
「你心中總是對人如此不信任,怎麼能為你自己找到好姻緣?」
真會掰,居然想用‘姻緣’這兩個字,讓她放下戒備……不過這招奏效了。「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板著臉說道。
老人臉上露出神秘的表情,笑而不語,然後又添進熱水,進行第三輪回泡。
死小舅,你還不趕快過來?她在心中拚命嘀咕,她小舅的會計師事務所就在隔壁一條街,用跑的五分鐘就可以到了,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老人悠哉地將某喝完後,便站起身,對她說道︰「許小姐,謝謝你的茶水,這就告辭了。」向她點個頭,便慢慢走向門口,他將門拉開時,又扭過頭對她說道︰「你前世所累積的宿怨會為害到你這一世幸福,好自為之呀!」說完就把門關上。
宿怨?什麼宿怨?老人臨去前的話,鑽進她的腦子中,頓時像撒了一張無形的網,讓她困惑不已。
餅了沒一會兒,門上的鈴鐺再次響起,這次進來的是志奎。
「丫頭,你干麼呀?出了什麼事?為什麼要我趕來?」他滿頭大汗地說道,看起來似乎是用跑的趕過來。
「來遲一步,人已經走了。」她搖搖頭。「真是不可靠,五分鐘的路居然要跑十幾分鐘?若真出事,等你趕到時,我不早掛了?」
「唉!你總得讓我將手上的事交代一下,對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拉著志奎走到剛剛老人還坐的地方,他喝過的茶杯還留著呢。「剛剛有位老人進來,到處看一看,問東問西,坐下來自己泡茶喝……最後什麼都沒買,丟下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離開了……還……咦?留下一個袋子!」她發現剛剛老人抱在胸前的袋子還留在位置上。
志奎听完後還是一頭霧水。「離開就好,為什麼還要叫我來處理?」
亞敏沒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紙袋上,她小心拿起它瞪著瞧。
「他說有幅畫要讓我瞧瞧,我以為他是來推銷的,所以就拒絕了,怎麼……他東西沒拿走?」
志奎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唔!的確不尋常,現在社會這麼亂,騙子橫行,難保不是有人來設計他們。「你東西別動,我叫警察來處理。」說完,他轉身去打電話。
紙袋中有個卷軸,看起來是紙畫類的東西,而且有一定的歷史。
你前世的宿怎會影響你今生的姻緣!
老人的話再度從她腦中響起,叫她好不舒服,不由自主地將那幅卷軸拿起,慢慢將束任的絲線解開,一厘一厘輕輕展開。
出現在眼前是幅繡畫,布上繡的是月下街景,最引人注目的是畫中央有對男女,正攜手飛向月亮……有如‘嫦娥奔月’般。
看著看著,她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是什麼?老天!」志奎也走了過來,一看到那幅繡畫忍不住驚呼出聲。
「怎麼啦?你知道這是什麼?」她急急看向他。
志奎小心接過畫,仔細端詳。「這是幅年代很久的繡畫,倘若說它是仿古的,那我不得不說,它仿得真好,而且繡功極佳……你說這是那個老人留下來的?」
「嗯!」她直直盯著那幅畫,雖覺得怪異,但也不得不同意小舅的話,若這只是仿古的,卻又如此費心使用泛黃的布絹和象牙,光是如此,就足以使這幅畫價值不菲。「畫上人物是什麼時候的?看得出來嗎?」她問道。
「應該是唐以後……明清之前。」
「宋朝?」
「有可能。」
「這畫值錢嗎?」
「若是真跡的話,就值錢,不是的話,價值稍貶,因為它的畫工、繡功都是一流。」
「那我們發了?」
「丫頭,不是我愛說你,書念到哪去?學校沒教你,拾金不昧,要做個誠實的人。」
「我當然知道,我是在試探你。」亞敏將畫拿過來,慢慢卷回去。「現在看警察怎麼處理。」
「等等!我再看看。」
「小舅──」她就知道,他才不會那樣‘高尚’,不過,她現在最掛懷的不是這幅畫,最重要的還是那個老人所說的話,讓她覺得……非常在意且很詭異。
「小舅,你顧一下店,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老人,他應該不會走大遠。」
她轉身跑向大門。
「你快去快回,我還要趕回事務所。」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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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人往,在不知道對方的去向時,該如何找起?
她佇立在十字路口,不覺有些茫然。
可是一眨眼,她居然看見那個老人正站在對街對她微笑。
她揚起手上的袋子大喊道。「喂,老先生,您東西忘了拿。」她話還沒說完,一輛公車停到她的面前,阻斷了她的視線,待車子離去時,老人的身影已經不見了,她凝目在對街四處尋找,毫無蹤跡。
吧麼呀!演電影啊?故弄玄虛。
她瞪著對街好一會兒,死老頭,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亞敏轉過身子往店走去,管他的,東西要不要拿回去是他的事,她才懶得陪他玩捉迷藏。
當她回頭走時,卻意外瞥見一抹褐色身影,她立刻扭頭看去,是他!
「喂,老先生,等等我呀!」
老人轉過頭,緩緩對地露出一抹笑容,然後又繼續向前走去。
擬于往來車子過多,一時闖不過去,所以她也跟著老人行走同方向。
老人走到一條巷子前,回頭看了她一眼,之後便走進去。
彼不得車子,咬著牙穿過馬路,頓時喇叭聲和煞車聲響起,一邊點頭向那些司機道歉,一邊沖過去。
追進巷子中,有一會兒,她完全沒見著老人身影,定下心,再度四處察看,赫然發現,老人就在旁邊一棟建築物的樓梯口站著。
他含笑俯視著她。「要不要上來坐坐?」他溫和地問道。
若是平常,她斷然不肯,可是這老人身上有種東西打動了她,于是點點頭,默默跟著老人走進屋中。
那是一間公寓,空間不大,開著微黃燈光,空氣中彌漫一股特殊的檀香味,整個房子擺滿古董家具,好象古時候的房子,老人示意她坐下,她做一言在一張木雕桌前坐了下來,原本志怎不安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老人端著一套看起來有相當歷史的茶具出來,到她的面前坐下。開始燒水泡茶,老人以相當老練的態度泡茶,盡避這個動作,她再熟悉不過,可是卻不由自主著迷地看著,或許是雖然問題迫人,可是口氣卻沒有早先的防衛。
「我姓陸,單名羽。」
陸羽?他的表情吸引住她,因為……是那樣的虔敬,好象不只是在單純的泡茶,而是進行一件神奇的工作。
「請喝。」老人將一杯茶遞給她。
明知不該坐在陌生人家中,明知不該喝來路不明的飲料,但還是不由自主接過來,慢慢啜飲著,一道前所未有的甘甜和芳香滑過她的喉嚨。
「這……是?」她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茶。
老人點頭輕笑。「這是我特制的茶,有十年以上的歷史……」
十年?天!居然還可以如此芳香甘醇,絕對稱得上是某類極品。「怎麼保存的?」她忘了原先目的,開口問道。
老人笑一笑,領著她往上走,來到閣樓,打開門,一股特殊怡人的茶香立刻撲鼻過來,這才發現,上面擺了幾個桶子,里面盛滿茶葉。
「每天,這些茶葉都要依循著日光運作的方向曝曬,時間要掌控好,唯有如此,才能制造出真正的好茶。」老人在她身後說道,語氣中有掩不住的驕傲。
之後,他們回到客廳坐好。
叭完另一杯茶後,亞敏開口了。「您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帶我來這?而且目的是什麼?」
「您還跟宋代茶神同名呀?難怪對茶那麼有研究。」亞敏笑道。
老人只是笑而不語。
亞敏低下頭,將放在腳邊的那個袋子遞給他。「這是您放在我們店里忘記拿走的東西。」
陸老先生沒有接過,他只是盯著它一會兒,然後才開口。「你看過了嗎?」
「……有,是幅繡畫。」她老實招認道。
「喜歡嗎?」
必想起看到那幅畫時所產生的悸動。「它……很特別。」
「這畫不是我的,而是你的。」
這話就像驚天雷一般,震得亞敏整個人跳了起來。
她警戒心再起。「陸先生,您別開玩笑了,若這畫是我的,我一定會知道。」
她加強語氣說道。
老人不理,只是微笑點頭,而亞敏則拚命搖頭,直搖到頭發暈為止。
她坐了下來。「夠了,陸先生,請別再跟我打啞謎,東西是不是我的,我最清楚,所以不跟你爭辯了。」她看進老人眼中。「倘若你有什麼話或目的,想告訴我的話,就請直接講,別拐彎抹角了。」亞敏向來就是一條腸子通到底,她懶得費心機、多心眼。
「這畫的確是你的──在前世。」陸羽說完這句話後,便默默觀察她的反應。
丙然她听了之後,整個人呆若木雞。
這的確是正常反應,任何人乍听到有關前世今生的話,一定會受到某種驚嚇,不過他也不是真的要嚇她,誰叫他們兩人命中注定有這段奇緣,若是此刻不做,在未來幾世里,這分奇緣,還是會發生直到他償完債為止,陸羽在心中輕嘆。
二十世紀,雖然科學文明,許多迷信早被進步的科技給破除,但在大自然中,仍有許多事情是未知數,甚至宗教中因果輪回的理論,至今為止,也尚無人能夠提出確切的證據反駁,而經過現代數字心理學家運用催眠方式,探索人類心靈深處的問題時,意外地發現到,在人腦的記憶深處,居然還保有前世的記憶。
必過神的亞敏第一句話就是──「您最靈媒,還是……某種特殊行業的人?」
她很認真地問道,並仔細端詳他,想知道他話中的真實性為多少?
「就某方面而言,我什麼都不是,但是我對有關你的事都了若指掌。」陸羽收起原先的輕松態度,表情嚴肅起來。
她不該再繼續听下去,因為……他有可能是在胡說八道,不過……「為什麼?」
「我只能說我們之間存在著某種難解的牽連。」
「因為前世的關系?」
「沒錯。」
「什麼樣的關系?」她毫不放松地追問下去。
陸羽深吸一口氣後才回答。「你曾經救過我的性命。」靜──亞敏放下茶杯,站了起來。「很抱歉,打擾您,若不介意的話,我先告退,歡迎您常到我們店里來玩。」她臉上的表情相當平靜,仿佛剛才的談話並沒發生過。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雖然早知她不會輕易相信,也不會那麼容易被說服,可是見到她這種態度,仍舊讓他慌了。
「我相信。」
「咦?」
亞敏露出微笑。「這種事我信,不過我需要時間整理一下,幾天之後,我會再來找您詳談,可以嗎?」
怎麼猜,也沒料到她的反應竟會是如此,一時之間,反而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為……為什麼要等,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前世發生了什麼事?」他呆呆地問道。
亞敏偏頭想了一下。「當然希望知道,不過不是現在,等我放假,再過來听您講,如何?」
陸羽愣愣看著那張年輕臉龐好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他忍不住失笑──她一點都沒變,不管前世或今生,她總是那樣的坦率、直爽,原本以為前世的宿怨會改變了她今生的個性呢。
「我明白了,這兒隨時歡迎你過來──當你想知道的時候。」
「謝謝,等過些時日,我再來叨擾。」亞敏微一欠身,便轉身離開。
一走到門外,她站了一會兒,然後立刻拔腿就跑,活像是後面有索命鬼追著似的。
她一直跑、一直跑,腰間疼痛不已,直到整個氣喘不過來,直跑到有人的地方為止。
不顧旁人投來的好奇目光,她抱住一根電線桿,虛月兌地靠在上面。
棒!總算逃開了,真是愈听愈不對勁。
她視而不見瞪著前方,雖然現在下斷語太早,但是真的很詭異,突然有一個人蹦出來告訴你,他前世和你有瓜葛,所以今世才會有這段奇緣。
現在可是二十世紀呀,而她也不是那種會被宋七力有分身等怪異亂神的事情給迷惑的人,她相信自然界有不可思議、非人類所能理解的現象,但她深信只要不做虧、心事、害人害己的壞事,根本不用怕那些‘特殊現象’……雖然還是會有點發毛,起雞皮疙瘩。
她的氣息漸漸平息下來,原先驚慌不知所措的情緒也被另外一種情緒取代。
前世?哈!懊象遇到滿有趣的事。看樣子無聊的生活將會不無聊了,不過她沒打算獨樂樂,起碼要找個人陪她一道,就算不樂,至少要有人陪著幫忙壯膽。
地直起身子,慢慢走回古董店,普天之下,能和她一起玩……喔,不,探索這種稀奇古怪事情的……當然是她那博學多聞,又愛尋求浪漫的小舅嘍!
打定主意後,心里就比較踏實,當她正要直起身子時,一個黑影罩在她臉上。
是剛剛那個美男子。
「你……怎麼……會在這?」她訝然地問道。
「我剛好路過這,你……還好嗎?」他的聲音悅耳動人,好听極了,而且話中的暖意,讓她不自覺松了防備。
「我……沒事,只是剛剛……被嚇到。」她解釋道。
「被剛剛那個歹徒?」
她搖搖頭。「那還不算什麼,最可怕的是──」她倏地住口,干麼對個陌生人說這些?現在她定定看著他,再一次被他的魅力所擄獲,怎麼會有這麼特別的男人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愣愣地看著他的臉,本想要問他叫什麼名字?在哪工作?要不要到店里坐坐?
可是月兌口而出的卻是──「你相信前世今生之說嗎?」
那男子先呆了一下,隨即露出極溫柔的笑容,他的手抬起,輕輕撫上她的臉龐,好似在觸模一個無價之寶般充滿愛憐、輕柔,她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完全無活動彈,只能痴痴地望著他的眼楮。「是的,我信。」
然後他猛地將手縮回,往後退了好大一步,眼楮盛滿了哀傷,深深地看著她好一會兒,便不發一語轉過身子離開。
亞敏則像木頭般,也不知站上止了多久才倏地回過神。
「剛剛是?」這樣算被人佔便宜了嗎?「我應該給他一巴掌的。」她喃喃地說道。
慢慢走回了古董店。
志奎看到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嚇了一大跳。「丫頭,你怎麼了?」
「小舅……」
「找到那個老人了嗎?」
「嗯,快來扶我。」
「為什麼?」
今天可真是特別,早先受到刀槍威脅、又遇到一個奇異老人,再來又深受一個美男子的吸引,前世今生……這些經歷真夠受了,她兩眼一翻。「因為我要昏倒了。」說完,她身子一軟,就這樣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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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反應比我們預料的還平靜,你……怎麼啦?臉上為什麼帶著那麼奇異的笑容?」
「直到此刻,我才相信自己終于找到了她……」
「再不找到行嗎?」他苦笑。「看你背負著這情債坑鄴十年,連童年也不像其它小阿一樣,是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長大了,對其他女子連正眼也不瞧,看了就叫人心痛。」
「現在不用再提這些,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偏偏這妮子還要再等段時間,真叫人心急……」
「都已經等了這麼多年,再等一些日子又何妨?即使要我再等她一輩子也無所謂……」說到最後一句,聲音低得幾乎不可聞。
「……唉!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