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結婚?」原本趴躺在沙發上看財經雜志的人立刻坐正身子,表情是難以置信的。
「嗯!」官霖打開大行李箱,開始將衣物收進去,幸好他的東西不多,收拾起來不會太困難。
「那——你要搬出去?」
「當然,結婚後還能住你這邊嗎?」
身為謝官霖的房東兼室友,也是老同學的吳嘉峻反應不過來,只能張大眼楮跟著他的一舉一動轉動著眼珠子,努力消化這份訊息。
即使已經跟謝官霖認識了十余年,從大學同學到現在——他發現自己還是很不了解這個朋友,總會不定期為他帶來新的「人生體悟」。
拔謂「人不可貌相」?從謝官霖身上,他學到了這五個字的意義。
第一眼見到謝官霖,會覺得此人普通、毫不顯眼、動作不靈活,是他們男孩子眼中比較沒有man感的同類。一場考試後,謝官霖輕而易舉考高分,贏得第一名,但在眾人眼中,只是多了個書呆子的印象,並沒有讓他多點人氣。
若非發生某事,讓他對謝官霖大大改觀,這才讓兩人的友情有了契機——
現在想來,若非那天他一改慣性,改走那條小路到系館,不然便錯過了那一場戲,這證明了,人生絕對偶爾要鑽入旁邊的小徑,這樣才能看到別的風景。
謝官霖課業表現優秀,無論大小考試必都高分甚至滿分飛過,這點引起了班上幾個愛翹課又很會做怪的同學注意,幾個人找了謝官霖出來談判,要他考試罩著他們,當然所謂的罩——就是要幫他們作弊。
本以為看起來很好說話的謝官霖會屈服答應,卻沒想到他以極為堅定的態度拒絕,同時直接告知——如果讓他看到他們有作弊的情況,會立刻舉發。
被拒絕已經很不爽,還強生要拆他們的台,這口氣怎忍得下?二話不說立刻掄拳圍毆謝官霖,本以為他會被打得滿地找牙,出人意料地,求饒的居然是那群人。
站在一旁的他看得很清楚,謝官霖是如何靈巧地躲過攻擊,並且加以還以顏色,飽施老拳,讓他看得目瞪口呆,印象為之改,當場再也不敢小覷人,日後幾乎是低聲下氣的「請」謝官霖跟他做朋友……
做朋友之後,才知道這人性格有某種古怪之處,就是喜歡別人看扁他、瞧不起他,當別人不怕死惹火了他,他就會出其不意的教訓對方,讓對方後悔至死——只因一輩子惹到了他!
這種性格……真是讓人毛骨悚然呀!卻又出人意料地吸引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在他家這種復雜的家族企業經營里,是可以善用謝官霖這一著棋的。
所以大學一畢業,立刻以高薪聘請謝官霖到他們家公司工作,甚至不惜贊助他出國留學——當然他自己也跟著去,等官霖拿到會計碩士學位及MBA後,順利招攬他進公司。
由于子公司財務部內控近來出了問題,他特地安排官霖回國,以小職員的身份進去采察,並順便做整合的工作,怎麼……才沒多久,尚未看到成績單,卻听到他要結婚了?!實……實在太出人意料!
搖搖頭,甩開腦中的迷霧。「你想嚇死我嗎?對象是誰?認識多久了?」
「什麼?」
「正確的說法是三個月又五天——正式交往是一個月!」
「停!你的對象是公司同事?」
「對!」
吳嘉峻懷抱著胸,故意橫眉豎目地說道︰「喂!你太過分了吧?我讓你到子公司來是幫忙查賬兼管賬,你怎麼先對女同事下手呀?」
謝官霖聳聳肩,「意外總是會發生的。」
「意外?」嘉峻喃喃地重復道,以一種看外星人的表情看著好友半晌,然後捧月復大笑,笑聲驚逃詔地,足以掀翻屋頂。「哈哈哈!這兩個字居然會從你的口中吐出來?天要下紅雨咯!」
闢霖揚眉。「有那麼稀奇詭異嗎?」
「沒錯!鱉異極了!」嘉峻捧住臉頰,剛笑得太過火,下巴差點月兌臼。「——你呀!凡事都算計好了,恐怕連‘意外’看到你都會避開來。」
似笑非笑。「我沒那麼厲害,你太高估我了。」
「高估?」嘉峻揚起眉毛,「你有讓人低估的份嗎?」
「隨你怎麼說,反正當你自己遇到‘意外’就會明白,原來人生中並不是每件事都可以算記得清楚、算記得明白。」
這話倒有意思了,「怎麼說?」
「例如——」突然停下口,沒好氣的。「我干嘛跟你說?」
「憑我是你的老同學兼好友兼老板。」
扒呵一笑。「好多重的身分啊!請問這樣紅包有沒有大一點?」
「你——」差點吐血。「如果答案是有,你可不可以把話跟我說清楚?」
「當然可以!」可以從這只鐵公雞身上多拔些毛,充當結婚基金,也沒什麼不好。「其實很簡單——所謂的意外,就是你沒有預期到會踫到一個很想吃了她或被她吃的女人!」
「咦?」有听沒有懂。
「更沒想到在那美麗的意外後發現自己當了爸爸,所以——」攤攤手。「一切都是意外的意外。」
听了連串意外的人目瞪口呆望著他,片刻才開口。
「謝官霖……」
「是!」
「你要結婚了?」
這人有健忘癥呀?現在不就是在談這件事?耐著性子。「對!我也很慎重的邀請你當伴郎,還有——看在我們是多年好友的份上,麻煩你把家中那幾輛賓士車借給我作迎娶用。」他都已經計劃好了。
「你也要——當爸爸了?」
「對!若是你想當我孩子的干爹,我也不會反——」話還沒說完,就听到砰的一聲,官霖瞪著突然從沙發上摔坐下來的朋友。「喂!嘉峻,你還好吧?」
只見吳嘉峻一臉無奈地瞪著天花板。「真的是好意外呀……」
真的是意外嗎?
謝官霖停下打字的動作,看著熒幕上列出的文字——
10/1∼10/3找房子、確定婚紗拍照公司
10/4∼10/5(六、日)拜訪雙方父母親,確定婚聘事宜
10/6∼10/8確定宴客名單、飯店
10/9∼10/10拍婚紗照、布置新房
10/11∼10/12(六、日)雙方父母會面
10/13∼10/14印制、寄發喜帖
10/25結婚
再過二十幾天,他的人生就會有所改變……
拿下鼻梁上的眼鏡,呵口氣抽出紙巾開始擦拭著。
苞于思儀之間這種種的意外是怎麼開始的,這實在值得玩味,應當要好好的了解一下,免得重蹈覆轍,畢竟才這麼一次,就已經讓他賭上了一生。
綁悔嗎?
他手停了一下,然後繼續擦拭著。
目前還找不到後悔的理由,如果硬要說的話,進度太快,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也好久沒這麼失控過了,戴回眼鏡,望向那已差不多收拾好的行李,很快地,這些東西都會在某處再度安置下來……
原以為這次回國,只要幫嘉峻這個太子爺找出子公司里的內控問題,卻沒想到會遇上于思儀……這個生命中的意外。
他很清楚眾人對她的第一印象會是什麼,他也從不輕易改正,太明白人是有多麼的自以為是和頑固!
不在意別人看不起他!因為他很清楚知道自己是誰、站在哪個位置,何況他是帶著任務來到這個地方,所以更要讓自己表現得完全「符合」眾人的第一印象。
在女人眼中的他,當姐妹可以,若是要當男友或丈夫……再說了。
對自己被歸類成次等品,並非完全淡然不在意,可卻莫名不想抗爭。
原因——他並不想探索。
他知道自己不是同性戀,也非不渴望女人,或不向往能抱著軟玉溫香……他想,真的想,卻也不主動追求。
對于跟異性之間的互動,他無力感居多,甚至放縱不想去打理,寧可把心思專注在課業或投資工作上,在那些制式的會計準則及數字分析中,他悠然自得,與其參與那所謂的愛情游戲,他情願將全部的心力放在玩弄那些瞧不起他的人身上……
可這一切全都在踫到她之後有了變化——
初進會計部門,副總令她負責帶他熟悉環境,第一眼見到她,就被她臉上的燦笑給吸引住,令他剎那有些暈眩,不明白初見面的她為何能用這樣真誠的微笑迎接他?忍不住望進她的眼,想知道她對他真正的看法,因為眼楮是靈魂之窗,騙不了人的。
可——除了看到好奇和禮貌外,他什麼都沒找到。
在接下來的相處中,他發現她真是少見的溫情動物,看到他有「不熟練」的地方,不厭其煩地告訴他;看到同事取笑他,也會跳出來為他說話;甚至上司盯他找麻煩,她也會過來開導他……
最初,這份主動與雞婆令他有些生氣,她一定也小看了他——認為他弱不禁風,所以才會這樣待他,可另一方面——他卻又挺享受有人這樣護衛著他的感覺,因為——從來沒有人這樣無所求地對他過……
懊說她母性發達嗎?可又見她並不是對每個人都如此……所以——能合理的假設——他是特別的?!
幾個月下來,他發現自己喜歡上被她呵護的感覺,更甚者,他想要多加親近她一點,尤其腦海中愈來愈多她的身影,跟她在一起時,心跳會忍不住加快,口干舌燥……
那一夜,火星最靠近地球的那一天,喝了酒的她,完全像變了個人似的——
親眼目睹到她整個轉變過程,竟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原來——原來——她是個女王呀!
被女王「命令」送其回家時,不用刻意偽裝,他心甘情願供她差遣,甚至當他被拖進套房,被強勢壓倒在床上時,他依舊心甘情願,甚至萬般配合被「蹂躪」,在那剎那——他得到了從未品嘗過的快感及歡愉。
事後,她趴在他身上睡了,而他則輕撫著她的果背,一邊看著天花板沉思著。
他也不明白事情為何會走到這一步,可也清楚,若沒他「積極配合」,也不太可能會走到這一步。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跟哪一個人如此親密接觸過,可才初次嘗到,竟已深深地戀上這份感覺,但同樣地,前所未有的恐懼也同時襲向他。
他害怕看到她清醒的那一刻。
他害怕看到她臉上流露出驚慌,或者是……厭惡。
他不自覺擁緊她……祈禱那一刻不要那麼快的到來。
當她清醒時,臉上果然出現了茫然-驚惶-懊悔……
不再多花,他下床走進浴室里,狠狠將自己刷洗干淨,然後對著鏡中露出陰狠表情的自己暗暗發誓,他絕對不會輕易繞過她,沒有一個人可以這樣對他之後還能全身而退——他、不、準!
可接下來的進展再度出人意料——
她慎重向他道歉,並表示會為她所為負責時,他才發現,她臉上的懊悔不是因為與他發生親密關系,而是歉疚她對他那樣的「粗暴」……咳!被個更直接一點的說法,就是——強暴,因此願意任憑他處置,即使得送警接受法辦……
剎那間,滿腦子要好好「回報」她的想法,全都煙消雲散。
他很想大笑,但更想做的是撲到她,再給她這樣那樣——「禮尚往來」一番。
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因為另一個念頭強烈涌上。
他想更加親近這個讓他驚異不斷,完全無法掌握的女人。
于是他提出了要求,希望可以交往,而她毫不猶豫答應了,在那一刻,他有種得到大獎的感覺。
兩人正式交往了——他原本預期會有所不同,只是沒進行多久,過去的慣性回來了!——是當他面對一段有可能發展的親密關系時,不得不面對的慣性……
思及那「慣性」,他的表情變得陰沉起來,起身走至窗口,望著漆黑的一片。
已經忘了從多久以前開始,只要有人一表達想親近他的意圖,他不喜反而心生厭煩,明明清楚他們都是不錯的人,可就是無法克制那樣的念頭。
他不要人小看他,但也不要親近他……
不想讓他們再繼續靠近他!
不想讓他們有能力影響到他!
他雖不至于像刺蝟般的強烈拒絕人的靠近,可也輕易能感覺到他的冷漠。
有些人受不了他刻意的冷淡和明顯保持距離的態度,便會轉身離開,而留下來的,撐過他那段無可抑制的念頭過後,還可以繼續跟他深交者,幾乎是他目前最好的朋友,而人數——少得可憐……
但這些人卻也是肝膽之交,就像吳嘉峻,明知其是帶著某些利用的意圖接近他,但至少吳嘉峻對他是誠實的,沒有任何欺瞞,且相交多年下來,互相協助,各得其利。
巴于思儀正式交往後,明明很想更加親近她,但卻又忍不住地想要把她狠狠推開,讓她不要再那麼靠近——
明明很想跟她一起吃飯、說話,分享許多事情的,可——話到了嘴邊就說不出來,真正的心情和感覺無法化整為句,于是只能安靜地听她說,看他努力為彼此之間的關系努力加溫著,尋找共通點——
他仿佛分裂成兩個人,一個他喧囂著想不顧一切的跟她交心;但另一個他卻冷冷看著她,緊緊攬住另一個自己,不讓其沖出去……
「交往」一個月後,即使她沒開口明說,也可以感覺到她累了,他本就不是會討人喜歡的伴,她終于受不了,而他……卻不知該如何挽回。
那一天,她邀他下班後在老地方見時,他猜——她終于要對他提出分手了。
這個結果是他親手造成的,可頭一回,他不想去面對!他不想听她對他說——一切就到此為止!
磨蹭了許久,過了約定時間,明知她正在等他,卻沒動作。
從不為任何事情輕易煩亂的他,頭一回失去了冷靜,甚至還刻意摔壞了手機——只因不想听到她打電話來催他赴約……
直到一道念頭閃過,如果她真提了出來,他大可拒絕,要求她再給他一點時間,當那討人厭的「慣性」消失時,她會看到真正的他,一切便會否極泰來……
思及此,頓感壓力一輕,篤定赴約去。
即使對前程不敢抱有多樂觀的看法,但他清楚知道——他就是不想放過這樣的機會——因為他已經一個人太久、太久了……
遍姻、孩子、家庭……事情在最短的時間內一件接著一件來,有些教人喘不過氣,可卻又不禁為這些即將到來的變動興奮著。
即使如此,他也沒昏頭,至少——他很清楚一件事。
若想要有光明的未來,除了他得努力克服那個該死的慣性以外,最重要的——他一定要好好弄懂他未來的老婆,確定他可以好好掌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