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毓謹貝勒來了……」
「幫我看看頭上的扁方有沒有歪了?」
「他才不會注意到你……」
「誰說不會?上回毓謹貝勒還叫了我的名字……」
「沒錯!毓謹貝勒人真好,不管胖瘦美丑,他都是公平對待……」
如同往常,能讓慈寧宮的宮女掀起一陣騷動的,除了毓謹貝勒,不會再有別人了。她們這麼爭先恐後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夠得到比別人更多他的關注目光,就算只是一句贊美、一個微笑,也會讓她們樂不可支,這也是在宮中貧乏的生活里頭少數的樂趣之一。
爆女們前一刻還在七嘴八舌,不過當她們覷見從長廊那一端走來的頎長身影,不約而同地閉上嘴巴,兩眼痴痴地望著他迷人的姿態。
今年二十三歲的毓謹貝勒,體格精瘦結實,一身象徵尊貴的朝袍,將他襯托得格外挺拔好看,胸前的四爪正蟒補服顯示著他鄉羅貝勒的身分。暖帽下那張俊美出色的臉,粗濃合宜的雙眉,襯著漂亮的黝黑瞳眸,風流倜儻的眼神,勾得姑娘家的芳心蠢蠢欲動。筆挺的鼻梁,完美得令人嘆息,更不用說那兩片嫣紅上揚的薄唇,不時的噙著似笑非笑、帶點促狹意味的笑意,讓她們瞧了心跳也跟著加速。
見他走近,宮女們個個屏息,然後行了個自認最優美的蹲安禮。
「貝勒爺吉祥!」
毓謹早已習慣這種被女人愛慕的眼光,也享受這種虛榮的滋味。
「都起喀吧。」他的嗓音帶著優雅的磁性,讓宮女們的心都酥了。
「謝貝勒爺!」大家異口同聲地說。
其中一名體態豐滿的宮女直起身時,不知是兩腿真的發軟,還是身子不舒服,低呼一聲,就這麼往前僕倒在地。
「呀……」她想著,若要躍上枝頭當鳳凰,還是要用點心機。
「小心,有沒有摔疼了?」毓謹立即上前,紆尊降貴地伸手將她扶起。
「謝、謝貝勒爺,奴婢沒事。」那名宮女羞紅著臉,才管不了身邊其他姊妹臉上露出的不屑鄙夷眼神,誰教她們臉皮子薄,自己可是憑藉著本事,才讓貝勒爺注意到她的。
瞧著她臉上別有所圖的表情,毓謹怎麼可能看不出這些宮女在玩些什麼把戲,雖然是心知肚明,但他從不點破,任由她們繼續使一些小手段來引起他的注意,一心一意巴望著得到他的青睞,因為女人就是要這樣才會有趣,要是故作矜持,扭扭捏捏的可就無聊了。
「要是不舒服,可得多休息,不要累著自己,否則本貝勒可是會心疼的。」他用著關心的口吻交代,果然讓那名宮女綻放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以為自己就要麻雀變鳳凰了。
「是,貝勒爺。」宮女心中又驚又喜。
「還有……」毓謹又望向前頭一位圓臉宮女,從系在腰帶的荷包內取出一樣物事,笑吟吟地遞給她。「上回你不是說掉了朵簪花,你瞧這個還喜歡嗎?美麗的飾物就要配上美人才能相得益彰。」
「謝謝貝勒爺,想不到貝勒爺還記得奴婢的事。」這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讓圓臉宮女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忙不迭地接過那不知比原來的昂貴多少倍的簪花,這下其他姊妹可都得要嫉妒死了。
毓謹俊眸微彎,綻開迷人的笑容。「這是當然了,只要看過的姑娘或听過的名字,本貝勒就不會輕易忘記,要不要一一點名?」
這番話把宮女們逗得心花怒放,不時的掩帕嬌笑,只是這樣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太久,當她們瞅見朝這兒走來的縴細身影,想到這位璇雅格格可是太皇太後跟前的大紅人,又是位「多羅格格」,即便她不會擺架子,還是得收斂些,不敢在她面前過于放肆,紛紛行了個禮,不敢久留。
「貝勒爺是來給太皇太後請安的?」今年十七歲的璇雅有著柔雅白淨的臉蛋,以及縴細柔弱的身形,一身淡紫色的旗裝將她襯托得端莊嬌貴,加上性情又好,讓不少貴族子弟想娶她為妻,可惜太皇太後還舍不得把她嫁了。
「如果太皇太後尚未起身,那我改日再來。」毓謹這才想起她是理郡王的遺孤,大約是在八年前,理郡王和他的福晉雙雙染上痘瘡(天花)去世,太皇太後心疼他們唯一的女兒幼年失怙,便把她帶進宮來,因為貼心懂事,儼然成了太皇太後身邊最不可缺少的人。
這些年來,毓謹就不只一次的听太皇太後夸贊這位璇雅格格是如何嫻靜溫順,可惜這四個字卻是自己最避之唯恐不及的,因為對他來說就和「乏善可陳」的意思差不多。
璇雅的嗓音清清淡淡地響起。「太皇太後方才用早膳時還在念著貝勒爺,這會兒見到貝勒爺來了,一定很開心。」
「那我這就進去跟她老人家請安。」毓謹朝她蕩漾著風流迷人的笑意,可惜對方視若無睹,不禁有些自討沒趣,心想這位璇雅格格恐怕是唯一對他的魅力無動于衷的女人了。「格格好像對我有意見。」他忍不住想問。
「貝勒爺為什麼這麼說?」璇雅有些不解。
「大概是平時習慣姑娘家用著仰慕的眼神看著我,而在格格眼中始終看不到,還真是有點……難過,所以才會這麼猜想。」他撫心佯嘆說道。
璇雅淺淺一哂,只有自己清楚這抹笑帶了些諷刺,因為她可不想像那些宮女,被眼前這個男人迷得團團轉,隨便一哄,就笑得像個沒帶腦子的女人。「愛慕貝勒爺的女子何其多,不差我一個。」
毓謹挑眉笑睨她一眼。「這你就錯了,本貝勒可從來沒有嫌過愛慕者太多,要是能再多格格一個,那就更完美了。」
「貝勒爺說笑了。」璇雅垂下眼瞼,看似窘迫,其實是藏起眸底的輕蔑。
他用摺扇支著好看的下巴,眸光閃了閃。「不知道是不是本貝勒多心了,總覺得格格一直以來,像是透過一層紗在偷偷觀察我……」
聞言,璇雅心口一跳,以為被發現了,觀察別人的一言一行是她的喜好,在宮里不能多話,既然這樣,她便用眼楮看、用耳朵听,自然知道不少別人不知道的秘密,看來還是不能小看這個男人,還以為他之所以能成為皇上身邊的「四大貝勒」,是因為姓愛新覺羅的關系,想不到他心思如此敏銳,卻一直接兵不動。
「其實格格想看的話,只要說一聲,本貝勒一定毫無保留。」毓謹就是喜歡在嘴巴上佔點便宜,也想知道璇雅是不是也跟剛才那些宮女一樣,听了這話會不會笑得花枝亂顫,明明高興又故作害羞。
璇雅還是一臉好脾氣,縱容他的輕浮卑語。「我會記住貝勒爺的話,太皇太後正在里頭等著呢,貝勒爺還是先進去吧。」
「說得也是,差點忘了今天的來意。」說完,毓謹不禁有些氣餒,難道真是他的魅力不夠?怎麼用在她身上就失靈了?
他邁步進了寢殿,來到啜著人參茶的貴婦跟前,笑吟吟地甩下箭袖,單膝下跪。「臣給太皇太後請安,太皇太後吉祥。」這些年他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上慈寧宮向太皇太後請安,在輩分上他和皇上是堂兄弟,兩人自小就走得近,太皇太後也把他當孫兒一樣疼愛。
太皇太後合上杯蓋,嗔睨他一眼。「你這小子啥時變得這麼多禮了?還是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回太皇太後的話,禮不可廢。」毓謹皮皮地笑說。
她哼一聲。「得了,你要真的太多禮,我可要擔心你是不是病了,快起喀吧,少在那兒演戲。」
毓謹捂著心口申吟,一副快厥過去的模樣,逗得太皇太後又好氣又好笑。「老祖宗,您這話真是傷透了我的心,毓謹的孝心可表日月,毫無半點虛假,否則願遭天打雷劈。」
「得了、得了。」太皇太後瞪眼。「你別再耍嘴皮子了,我可不是那些被你甜言蜜語個兩句,就忘了自個兒身分的女人,瞧你都多大的人了,說話還這麼不正經。」
他來到太皇太後身邊,接過她手中的茶碗,幫她擱在幾上,語氣親昵得很。「老祖宗要毓謹改,毓謹就改,絕不會有第二句話。」
「你要是改得了,就不是本來的你了。」太皇太後算是了解他的,就因為懂得討自己歡心,老是左一句老祖宗、右一句老祖宗,即便在她面前沒規沒矩,偏又讓人著惱不起來,委實令人又愛又恨。
「老祖宗英明。」他借花獻佛地拿起擱在一旁的點心,討好地笑說︰「這世上就數老祖宗最知曉毓謹了。」
太皇太後捻了塊餑餑,忍著眼底的笑意,故作嚴肅地數落。「你這迷湯還是留給未來的福晉,別用在我身上,想想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有個嫡福晉,讓你額娘早點抱孫子。」
「老祖宗說得是,不過要挑一個十全十美又合意的對象可就不簡單了。」毓謹口里說得輕松,心里卻大喊不妙,難怪這兩天眼皮直跳,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似的,難不成是因為太皇太後也想幫他來個指婚?幸好那位蒙古格格已經指給別人,可別又冒出一個,那就頭疼了。
听了他的口氣,太皇太後先將吃了一口的餑餑擱下,淨過了手,才又開口。「既然你也不反對,那麼事情就好辦了,眼下就有個對象,跟你不論身分或是外貌都極為相配。」
「老祖宗指的人是誰?」毓謹唇畔含笑,實際上是嚴陣以待。
「除了璇雅還有誰,我可舍不得把這麼好的丫頭許給了別人,當然要留給自己人,也只有她的溫柔賢慧能克得住你這個花心風流的男人。」她假裝沒瞧見毓謹僵掉的表情,很得意自己的安排。
「怎麼會是她?」毓謹簡直是哭笑不得。「我的老祖宗,像毓謹這麼風流花心,把她指給我太委屈了,還請老祖宗三思。」
太皇太後哪由得他說不要。「有什麼好委屈的?你可別滅了咱們愛新覺羅氏的威風,再說我已經決定了,這是懿旨。」
「老祖宗……」毓謹一臉欲哭無淚,他向來偏愛的是那些懂得展現風情又嫵媚妖嬈的女人,像璇雅格格那樣拘謹守禮,端莊賢淑,讓人開不起玩笑,絕對不是他想要的。「要說愛新覺羅的子孫可不只我一個,還有我大哥,他可是堂堂的恭親王,至今尚未有福晉,條件可比我好太多了。」
听了毓謹這番話,太皇太後沒好氣地低哼。「你這小子只有在這時候才會這麼貶低自個兒,總而言之就這麼說定了,你不要給我討價還價,能娶到璇雅是你的福氣。」她到底見得多識廣,知曉像他這樣風流花心的男人,一旦專情起來,那麼再美的女人也入不了眼,由衷希望璇雅能有個好歸宿。
「那她呢?璇雅格格怎麼說?」方才在外頭見到她,居然連提都沒提。
太皇太後橫了毓謹一眼。「璇雅可不像你,我說什麼她都會听,從小到大都不曾拂逆過我的意思。」
毓謹嘴角抽搐,心想這位璇雅格格還真是「听話」,一點主見都沒有。
「老祖宗,真的一點轉園的余地都沒有?您……就這麼狠心?」他還不忘挾著可疑的哽咽,來表達心中的委屈。
「當然沒得商量,總之你給我好好的待她。」太皇太後才不上他的當。
看來這樁婚事是拒絕不了,他深深地嘆口氣。「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你在說什麼鬼話?」太皇太後往他的手臂上打了一下,以示懲罰。「璇雅性子溫順,你可別虧待她,不然我饒不得你。」
「太皇太後放心吧,我從不虐待女人的,那有違我做人處事的原則。」毓謹對于這點可是要先聲明。「既然太皇太後心意已決,臣……只有遵旨了。」
太皇太後笑罵一句。「得了,少裝著一副被趕鴨子上架的表情,以後你會感謝我的。」
「但願如此。」他心中一嘆。
又和太皇太後閑聊了半天,毓謹這才告退,甫踏出門檻,就抓了最近的宮女來問︰「璇雅格格呢?」
「格格在前頭賞花。」宮女指著前頭的花園。
賞花?毓謹不由得在心里咕噥,這個季節哪來的花好賞的,火都快燒到眉毛了,那女人還有閑情逸致去做那種無聊的事,心里才想著,便丟下宮女,大步地往花園的方向走去,最終還是要從璇雅身上下手,只要她去跟太皇太後說聲不想嫁給他,說不定就可以拒絕掉這樁婚事。
待他終于找到那抹縴影,就坐在湖畔的石椅上,春雪初融的湖面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在璇雅那張原本該是溫雅秀氣的小臉上,在這一剎那,毓謹突然有一種錯覺,那張原本恬靜秀美的小臉不再平凡,反而綻放出璀璨的光芒,讓他一時之間無法轉開眼。
璇雅似乎也察覺到他的視線,緩緩地起身,拉攏了上的披風,這才朝他走過來。「貝勒爺是來找我的嗎?」
雖是問句,但她的口氣听不出一絲訝異,似乎早就猜到他會來找自己,所以才在這兒等他,而他也如璇雅所料的來了。
是他看走眼了嗎?毓謹忍住搓揉眼皮的沖動,眼前的璇雅明明就是平常溫婉的模樣,剛剛怎麼會以為她……變得耐人尋味,變得不一樣了……
「你真的想嫁給我?」他也不拐彎抹角了。
她就知道是為了指婚的事。「太皇太後的懿旨,我不能不從。」那口氣很逆來順受,讓听的人為之氣結。
「太皇太後這麼疼你,只要你說不想嫁,她一定會重新考慮其他人選。」毓謹再接再厲地游說。
听毓謹這麼不想娶自己,璇雅垂下眼瞼,掩去眸底的笑意,因為這正合她意,他越不甘願,對自己就越有利。
「我會努力善盡埃晉的責任,不管貝勒爺以後有多少小妾,甚至馬上要立側福晉,我都不會反對。」她這麼說夠委曲求全,卻惹得面前的男人勃然大怒。
毓謹從來沒被這麼激怒過,尤其對象還是個女人。「既然你的心胸這麼寬大,那就盡避嫁過來吧。」說完便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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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
自從毓謹那天從慈寧宮回來之後,心情就不太好,連自己都很意外,仔細深究原因,他並不是因為突然被太皇太後指婚,才會這麼悶悶不樂。真正惹自己不開心的罪魁禍首,是太皇太後指給他的對象,那位璇雅格格明明看起來溫溫弱弱,像是沒啥脾氣似的,可是怎麼跟她說沒兩句話他就惱火了,或許是太習慣女人的愛慕,卻在親耳听見她說不在意他身邊有多少個小妾,顯然對他完全無意,也全然不在乎,著實有些不是滋味。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我這麼生氣過,她絕對是第一個……」毓謹還以為自己在女人堆中很吃得開,這回卻踢到鐵板。
毓謹拉回思緒,還是辦正事要緊,先將密函蠟封,然後交給親信,要他立刻送去給好不容易安進顧命大臣尼滿府里的眼線,據哈勒瑪所言,尼滿和日月會似乎有些牽扯,所以得設法找出證據才行。
親信走了之後,毓謹才從桌後繞出來,不期然的,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和女人的哭聲,他的三個小妾梨花帶雨地奔了進來。
「貝勒爺……听說太皇太後要幫貝勒爺指婚……」
「貝勒爺有了福晉,就不要咱們姊妹……」
「貝勒爺是不是不喜歡咱們了?」
三個美得妖嬈艷麗的小妾一人抓一條手臂,快把毓謹的臂膀扯下,另一個則是攥著他的衣襟,差點讓他喘不過氣來。
「你們……都知道了?消息真靈通……咳……」毓謹張開雙臂,將三個美妾摟在臂彎中,柔聲哄著。「我怎麼會不要你們呢?別哭、別哭……哭的模樣最丑了,本貝勒可不愛看……」
一名小妾抽抽噎噎地說︰「福晉真的不會把咱們趕出府去?」
「听說她很得太皇太後的寵愛,會不會容不下咱們?」另一名小妾也不安地問,盡避她們身分不高,可是至少在府里吃香喝辣,還有婢女伺候,這種日子可把她們慣壞了,吃不了半點苦。
第三個小妾哭得讓男人見了都會舍不得。「貝勒爺往後還會再到奴婢的房里嗎?奴婢會更盡心盡力地伺候……」
毓謹滿臉憐惜的拭去她的淚水。「當然會去了,你們可都是本貝勒的愛妾,誰敢把你們趕出府去就是跟我過不去,不要擔心,她要是容不下你們,那本貝勒自然也讓她得不到半點寵愛。」
這番保證頓時讓三個小妾都安心了,只要貝勒爺心里有她們,諒那個新福晉的後台再硬,可也佔不了太多便宜。
「好了,你們乖,都先回自個兒的房里去。」他安撫地說。
三位小妾這才破涕為笑,一一離開書房。
「耳根子總算清靜了。」毓謹這才大大地吁了口氣,轉念又想,至少在懿旨正式下來之前,還有點時間,他不想這麼妥協認輸了,得想辦法說服太皇太後收回成命才行。
「備轎!」他大步往外走,朝奴僕吆喝,決定馬上進宮。
沒過多久,毓謹再度來到了慈寧宮,眼尖地瞧見從寢殿里出來的縴秀女子,其實他並不是嫌棄璇雅的外貌,也不是認為她配不上自己,身為皇族,對婚姻大事本就沒有選擇權,他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真要硬塞給他,還是免不了心生抗拒,不想就這麼被迫娶個不喜愛的女人。
在這時候,璇雅也見到他了,她不否認這位毓謹貝勒有著可以讓女人神魂顛倒的俊美外表,瞧那些宮女的表情就知道,每回見到他就臉紅,兩眼盯著猛瞧,活像要把他一口吞了,處心積慮地就是要得到這個男人的注意,可惜她不是那些只看重尊貴身分或好看臉孔的庸俗女子。
「太皇太後這會兒正在歇著,貝勒爺還是晚一點再來。」璇雅可以猜得出他多半又是為了指婚的事來的。
「你還是決定嫁給本貝勒?」毓謹在心中盤算著,試著找出她的把柄或弱點,到時可以用來要脅她拒婚,這樣太皇太後那邊自然就沒話說了。
「這是太皇太後的旨意。」這話的意思就是和她無關。
「撇開太皇太後不說,那麼你自己的意思呢?你真想嫁給我?」他兩手背在身後,瞧著璇雅一副淡然處之的神情,越看越火。
「就算不是貝勒爺,也會是別人,我相信太皇太後的眼光。」璇雅希望這個說法他能接受,不過看來錯了。
毓謹俊臉一沈。「所以不管太皇太後把你指給誰,你都無所謂?」這個女人是真的不會說話,還是故意要氣他,只要說句很高興嫁給他,他听了心里也舒服,自然也會對她好些,偏偏就會說這種不順耳的話。
「太皇太後的旨意我不得不從。」她還是這句話,只是因為不想讓太皇太後不高興,在她九歲那年失去雙親,是太皇太後讓自己有了依靠,為了報答這份恩情,璇雅再怎麼不情願也得忍耐。
「你……」毓謹頓時氣悶,不過這樣也好,她不在意他,那麼他也不必把她放在心上,這樣才叫公平。「既然是太皇太後的懿旨,那麼本貝勒爺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你最好先認清一件事,雖然你將成為當家主母,不過府里的大小事還是得由我做主,要經過我的同意,你可別自作主張。」
這是在威脅她?璇雅有些惱怒地心忖,不過口氣和態度依舊表現得平靜。「是,我明白貝勒爺的意思。」
見她居然一點都不氣不惱,還這麼順從,毓謹反而一肚子的火,可是不想又一次被她激怒,老是落居下風,何況應付女人一向是他最在行的,就不信完全拿她沒轍。于是決定改變方式,他只要哄得她暈頭轉向,乖乖听自己的話,去跟太皇太後說婚事暫緩,那麼他就有時間再想其他的辦法,好讓太皇太後打消指婚的念頭。
「既然咱們就要當夫妻了,總要互相了解一下……」毓謹眸光含笑,朝璇雅微微的俯下俊臉,朝她頻送秋波,散發所向無敵的男性魅力,就不信她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那他也別混了。「要是早知道太皇太後會把你指給我,這些年來就該好好的相處,培養一下感情。」
璇雅見他湊得好近,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男性氣息,心跳莫名地漏跳半拍,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離,氣惱自己居然還是受到影響。
「貝勒爺別這麼說,成親之後有的是時間。」她很快地把持住自己的心,努力不為所動。「璇雅會當個好福晉,盡懊自己的本分。」
他揚高唇角,看得出璇雅對自己不是完全沒有感覺,更加賣力地施展魅力。
「听到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相信成親之後,咱們可以相處得很好,不如就從現在開始,我可以直接喚你的名字嗎?」
「當、當然。」璇雅努力保持平穩的口氣,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讓自己臉紅,就怕她也會屈服在他的男性魅力之下,成了那些庸俗的女子之一。
毓謹啟唇輕喚︰「璇雅……這名字起得真好。」
听他叫著自己的名字,輕柔的磁性嗓音輕拂過心頭,讓璇雅輕顫了下,兩腳險些軟了。「我想太皇太後應該醒了,我進去瞧瞧。」
「那就麻煩你了。」毓謹壞壞一笑,看得出她是在找藉口逃離他的身邊,看來這招用對了。
璇雅頷了下螓首,馬上轉身回到寢殿內,她捂著狂跳的心口,明白這跟落荒而逃沒兩樣,真氣自己沒用,也太高估自己了,以為可以無視他的魅力和調情的功夫,得以全身而退。
她不能動心,特別是這個男人,絕對不能愛上他,不然最後傷心流淚的一定是自己。
待璇雅進去請示過太皇太後,便讓毓謹進來請安,她則在一旁冷眼旁觀,看著毓謹怎麼哄太皇太後開心,讓太皇太後笑得合不攏嘴來了。
太皇太後笑到嘴巴都酸了。「你這小子就是這點不好,對每個女人都喜歡來甜言蜜語這一套,哄得她們乖乖的把心給了你,反倒是你自個兒的,卻好端端的攥在胸口上,誰也不想給。」
「老祖宗太瞧得起我了,是她們沒本事,不是我不給。」毓謹力道適中的幫太皇太後槌著肩頭,嘴里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得意得很。
听了,太皇太後一陣笑罵。「可別自食惡果了。」
毓謹自負地回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听著他信心滿滿的口氣,璇雅秀顏倏地一沈,心中又氣又惱,真該讓這個男人受點教訓才是,讓他知道女人可不都是愚蠢得任由他玩弄,方才的心動只是不小心,因為不習慣和男人太接近的緣故,如此而已。
「你這話可別說得太滿了。」太皇太後意有所指地說。「那麼你們之間的婚事就這麼說定了,過幾日會讓內務府正式對外宣布。」
「老祖宗……」毓謹試著挽回頹勢,以往有事只要他哄個兩句,太皇太後就不會再堅持,這次卻行不通,教他黔驢技窮。
太皇太後自然看得出他想說什麼。「不管你說什麼都一樣,昨兒個我已經請你額娘進宮來,她也贊成你趕快有個福晉,可以收收心,好了,璇雅,你們年輕人出去聊聊,不用陪我這老太婆。」
「是,太皇太後。」璇雅福了說。
聞言,毓謹一臉討好地說︰「誰都知道太皇太後是咱們大清第一美女,哪是什麼老太婆,我可是第一個反對。」
「得了,就知道你這張嘴甜,不過這樁婚事還是沒得商量,你要灌多少迷湯都一樣。」太皇太後委實好氣又好笑,揮了揮戴著黃金瓖花指甲套的手。「去、去,你們全都出去。」
「毓謹告退。」他只能無奈地接受了。
待璇雅也跟在毓謹身後出去,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不管他再怎麼誘惑,怎麼善用男性魅力都要下受影響。
「貝勒爺若是有事要先回去也無妨。」她很識大體地說。
毓謹不禁微慍。「你好像急著要趕我走?」這種情況從沒發生過,因為女人都想多留他片刻,只有她例外。
「不,只是貝勒爺是皇上身邊的人,為了讓皇上早日親政,應該有很多事要忙,可別為了這種小事耽擱了。」璇雅低垂螓首,說得一切像是為他著想。
他忘了原本應該要誘惑她,怒氣一下子又被璇雅挑起了。「你還真是賢慧體貼,有你這樣的福晉,可真是本貝勒的福氣。」
「這是我該做的。」听出毓謹口中的嘲弄,她克制著反唇相稽的沖動。
「哼!」他是在諷刺她,可不是在夸獎,她是真的不懂還是裝傻?「既然這樣,就如你所願。」說完,毓謹再度拂袖而去,不想再多待片刻。
見他走遠了,璇雅這才抬起小臉,露出了抹黠笑,眸底綻放出光彩,原本秀雅的小臉多了幾分得意神采。
「格格不該故意把貝勒爺氣走,這樣以後格格嫁過去可是會失寵的。」貼身侍女喜兒見毓謹離開才走近身邊,顧不得尊卑之分,忍不住叨念起主子。
璇雅輕笑一聲。「被你看出來了。」
「奴婢伺候格格幾年了,哪會看不出來?格格真的不該這麼做,要是不受貝勒爺的寵愛,格格可是會受委屈的。」喜兒擔心得不得了。
「我是會讓自己受委屈的人嗎?」璇雅似乎不以為意。「就算受寵,又能維持多久,那不如一開始就失寵,大家各過各的,這樣日子也好過。」只有這樣才能守住自己的心,不用擔心愛上他之後會嫉妒、吃醋,嘗到心痛的滋味,因為她知道要愛上像毓謹貝勒這樣的男人太容易了,所以得更步步為營。
「這樣一點都不好……」喜兒急得跺腳。
「好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既然無法決定自己的婚姻,至少做到眼不見為淨,毓謹貝勒身邊有再多的女人她也無所謂,因為沒有奢望,自然不會期待。
「格格……」喜兒跟在後頭,還想打消主子的念頭。
璇雅失笑地瞅著貼身侍女著急的模樣。「如果你不想跟著我嫁過去,那就繼續留在慈寧宮伺候太皇太後。」
「奴婢當然要跟著格格了,不然誰來伺候格格……」
「那就听我的,不準拆我的台,否則就不要你了。」璇雅似真似假地警告。
「是,格格。」喜兒噘著嘴,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不過你該擔心的人不是我。」
「那奴婢該擔心誰?」喜兒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你猜猜看!」她秀眸一轉,賣起關子。
其實真正該擔心的是那位自以為天下的女人都會愛上他的毓謹貝勒,璇雅倒要瞧瞧他可以忍受她多久,而不氣得暴跳如雷,最後把她打入冷宮。
「奴婢猜不出來,格格到底在說誰?」喜兒怎麼也想不出來。「格格快跟奴婢說嘛,格格……」
璇雅但笑不語,一切的計劃都在她的腦袋里,只等著付諸行動。
五日後,內務府的官員奉太皇太後之命前往毓謹的府里傳達懿旨,成親的日子就訂在五月中旬,只剩下兩個多月的時間可以籌備婚禮事宜,而這樁婚事也很快地傳開來了,不少官員趕著上貝勒府來道賀,乘機巴結攏絡,畢竟皇上身邊的「四大貝勒」中,就數毓謹的身分最為尊貴,當然不能錯過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