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過後,伊爾猛罕來到格日勒的府邸,兩人在書房看過那幾封密函的內容。
「這些也只能證明裕親王的野心,並不代表阿克敦同樣有造反的企圖心。」
伊爾猛罕沉吟了下,還是認為希望不會太大。
「阿克敦大可以在皇上面前否認到底,把責任推個一千二淨。」
「至少有了這些物證,可以讓裕親王無法抵賴,也算是有了點收獲。」
榜日勒把玩著翡翠玉扳指,態度很輕松,因為這幾封信還有其它利用價值,並不是完全幫不上忙。
伊爾猛罕喝了口茶,將茶碗擱在幾上。
「阿克敦的勢力遍及朝廷內外,又是瓖黃旗的護軍統領,手握重兵,可是比對付穆都哩和尼滿困難多了。」
榜日勒手肘撐在座椅的扶手上,十指交迭在身前,自信地說︰「可是依我看來,他那些黨羽也大多是貪生怕死之輩,只消見到阿克敦失勢,他們便會陣前倒戈,供出不利阿克敦的證據以求自保。」
「你的意思是不管阿克敦如何撇清和裕親王的關系,先利用這幾封信將他擒住問罪?」伊爾猛罕已經猜出了他的心思。「這麼一來,群龍無首,阿克敦的黨羽也許會自亂陣腳,為求活命,主動供出罪證指控他?但也或許會適得其反,讓他們決定孤注一擲,就算有恭親王執掌的正黃旗大營來保護皇上與整個京城的安全,還是太冒險了。」
榜日勒揚起眼簾,深沉一笑。「若是加上怡親王的瓖白旗呢?」
「你早就跟怡親王談好了?」伊爾猛罕微愕地問。
「當然要事先做好萬全的準備。」
榜日勒只有讓妹妹犧牲了,這也是怡親王那日提出的交換條件,至于怡親王怎麼擺平口口聲聲說討厭他的烏蘭,那已經不是自己的責任了。
「你想阿克敦的黨羽最後會選擇站在哪一邊?」
「我懂了。」伊爾猛罕笑了。
這時,總管走了進來,在主子耳畔說了幾句,並且遞上紙條。
榜日勒听到是他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才安插進了阿克敦府里的眼線送來的,立刻打開卷成細條狀的紙條,很快地看過里頭的內容,又佯裝若無其事地喝茶,其實內心卻是波濤洶涌。
「毓謹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要不然可就錯過這場難得的好戲了。」伊爾猛罕沒問紙條上寫什麼,格日勒想說自然會說,不然問也沒用。
榜日勒再也坐不住。
「我還有點事,改日再聊……」
卑聲方落,已經丟下一臉錯愕的伊爾猛罕,讓總管代他送客。
待格日勒旋風似的跨進書房內,又將緊捏在手心的紙條看了一遍,他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盡避珊瑚什麼都沒招出來,阿克敦已經在懷疑了,他還會怎麼逼她說出真相?會對珊瑚動用家法嗎?格日勒想到板子打在珊瑚嬌弱的身子上,那比打在他身上還要痛,馬上執起狼毫筆,下了簡單的指示,明知道這麼做很冒險。可是他顧不了這許多,只能盡快讓人送到阿敏布的手中。
阿敏布在收到格日勒的字條指示之後。又等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接近珊瑚的寢房,先將侍衛打暈了,藏在屋子後頭。
房里的珊瑚怔怔地坐在桌前,想到自己害死了兩條人命,就好自責、好內疚,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沒想到為了救阿瑪,不想他闖下大禍,卻因此犧牲了兩條人命,珊瑚真的難辭其咎。
「對不起,請你們原諒我……」珊瑚低聲喃道,淚水在眼底打轉。
「格格!」
「什麼事?」珊瑚听見房門外傳來聲音,趕緊拭去淚水。
「奴才是阿敏布。」
「阿敏布……」珊瑚擦了擦淚水,起身開門。
見他就跪在門邊,于是緊張地看了看外頭。
「你不能來這兒,要是被人發現,連你都會有事,」阿敏布感受得到珊瑚話中的關心之意,待在這座府里差不多兩年。知道這位格格雖然得寵,要什麼有什麼,可是從沒听過她苛待奴才,如今說過幾回話之後,更體會到珊瑚稟性純善,更覺非救她不可。
「格格可知道阿敏布在蒙古話中是什麼意思?」他天外飛來一筆地問。
「我不知道。」珊瑚听他提起蒙古,就情不自禁地想到格日勒,她好想見他,好想好想見他。
「阿敏布就是身體結實的意思。」阿敏布知道要卸除珊瑚的防心,得先取得她的信任。「奴才七歲那年就跟著貝勒爺,因為打出生就是孤兒,自然沒有名字,貝勒爺便親自幫奴才取了。」
「貝勒爺?你說的貝勒爺是……」珊瑚怔愣地低喃。
「就是格日勒貝勒,貝勒爺很擔心格格,」阿敏布一面注意四周,一面說道,雖然侍衛已經被他打暈了,但還是會有人過來查看。
「你是格日勒的人?」珊瑚的精神都來了,不過笑容馬上又消失了。「那你更要快點走,要是被我阿瑪發現,他會殺了你的。」
「格格不用擔心,中堂大人此刻不在府里。」阿敏布把置于地上的托盤捧了起來,上頭放了一只茶碗。「貝勒爺說格格喜歡喝蒙古女乃茶,于是讓奴才送來,希望有朝一日能帶格格到蒙古游玩,一邊喝著女乃茶,一邊欣賞草原風光。」
「他真的這麼說?」珊瑚接過那只裝了蒙古女乃茶的碗,連喝了幾口,直到喝完,才一臉向往地說︰「我也好想去蒙古,好想看看他出生的地方……我……」她用力地甩了甩頭,覺得腦袋越來越沉重,說著、說著,眼皮也一直往下掉。
「格格?」阿敏布知道摻在里頭的迷藥發作了。
「我好想……睡……」還沒說完,手上的碗已經拿不住了。
阿敏布及時接住碗,然後扶住珊瑚,用最快的速度將她藏在推車上,再用布覆蓋,因為上頭擺了好幾桶水肥,又髒又臭的,所以沿路上都沒人靠近,也不會過問太多,讓阿敏布得以順利地出了後門,再將珊瑚放進等候在一旁的轎子內,讓轎夫盡快地把她送到貝勒府。
半個時辰後,轎子沒有引起太多注意的進了貝勒府。格日勒一得到通知,快步地趕來,掀開轎簾,觀著依然昏睡不醒的珊瑚,見她完好無缺,整顆糾結的心這才松開,這種膽顫心驚的滋味讓他永生難忘,也希望不要再來一次。
待格日勒將珊瑚抱進自己的寢房,回頭跟總管交代。
「去準備幾套衣裳給格格更換,還有……不準任何人把格格在這兒的事說出去。」
「蔗。」總管雖然覺得不妥,但也不便多嘴。
等門關上,格日勒親自擰了條濕手巾過來,輕拭著珊瑚沁著薄骯的臉蛋,待他看見她頸上的紅色指痕,在雪白的肌膚上顯得特別駭人。琥珀色的眼瞳倏地射出兩道厲芒,除了阿克敦,不會有別人這麼做,格日勒恨不得能親手殺了他。
「他居然傷了你……」不過沒關系,現在珊瑚已經在他身邊,在他的府邸,以後他會保護她。
榜日勒決定先把珊瑚安置在府里,等阿克敦的事解決之後,再奏請皇上赦了珊瑚的罪,然後……他要娶她當福晉,給予她最好的一切,好好地寵她、愛她,用往後的數十年來回報她、彌補她。
看著沉睡的珊瑚,格日勒心想迷藥的效力就快過了,她醒來大概也餓了,于是讓廚子去準備。
沒多久,兩名婢女端了鍋羊肉湯和碗筷進來。
「把東西擱著,都退下吧!」
待婢女出去之後,格日勒將珊瑚的上身扶起,靠在胸前,低頭輕啄著已經恢復紅潤的小嘴。
「小丫頭,起來吃點東西,我可不想把你餓壞了……快醒一醒,你睡覺的模樣真的好丑……」
「我哪里丑了?」珊瑚皺了下彎彎的眉心,眼皮還閉著。
「全部都丑,還流口水了。」
「你亂說……」
珊瑚吃力地掀開還有些沉重的眼皮,其實迷藥還沒完全退去,她腦子還不是很清楚,不過還是認得出正在親吻自己的男人。
「格日勒?」
榜日勒垂下眼瞼,觀著她還有些迷糊的嬌態,可愛得讓他身軀緊繃。
「頭會疼嗎?」
他擔心迷藥會讓她不適。
「我一定是在作夢……」珊瑚經常夢到格日勒,不過這次好真實。「就算只是夢,我也好高興。」
「真的嗎?」格日勒撫著她垂落在肩上的發絲。
珊瑚接著露出難過的表情。
「格日勒……阿瑪他好生氣,要是知道我真的背叛他,一定不會原諒我,可是我不後悔,就算他不認我這個女兒,我還是會這麼做,也不要等皇上砍了他的腦袋……我只要阿瑪活著……」
「我知道。」格日勒就是被她這份孝心和執著給感動。「可是你還是很傷心,因為他不懂你的苦心。」
「只要能救阿瑪,這些都沒關系。」珊瑚擠出笑說。
榜日勒的心為她泛疼。「他若是不懂你這個女兒的孝心,那也是他的愚蠢。」
有這麼好的女兒應該心存感激才對。
「不要罵我阿瑪。」珊瑚紅著眼眶袒護。
「他是我阿瑪……」
「別難過了,不然我也會跟著難過。」
榜日勒居然嫉妒起阿克敦,嫉妒他讓珊瑚這樣拚命。
珊瑚露出傻呼呼的笑。
「夢里的格日勒好溫柔,待我真好。」
「我平常就待你不好嗎?」
「平常的格日勒好壞,老是尋我開心,雖然他說過喜歡我,可是我還是不知道他到底說真的還是假的……我總猜不透他心……」
「我以後一定跟你說真話。」
榜日勒垂下眼瞼,听著珊瑚用挫折的語氣抱怨,眉頭蹩緊了。
「果然還是夢里的格日勒最好了。」珊瑚閉上眼又想睡了。
「待會兒再睡……」
榜日勒將她抱下床,一起坐在桌前,一手摟著坐在大腿上的珊瑚,另一手準備盛湯。
「我真的在做夢嗎?」珊瑚有點被搞糊涂了。
「你說呢?」
「如果真的是在做夢,為什麼我會想……」珊瑚難為情的抿著唇,很小聲的說。「小解?」好丟臉,她居然在夢里跟格日勒這麼說,不過幸好只是夢,真正的格日勒不會知道。
榜日勒咳笑一聲。
「就在屏風後面,要我抱你過去嗎?」
「不,不用。」
這種事當然要偷偷的來,尤其是不能讓格日勒听到聲音,否則會讓她無地自容。
珊瑚紅著臉,走向屏風,可是越想越不對,這夢真是他愛詭異,太清晰了,當地解決了生理需求出來,愣愣地看著坐在桌旁的男人。
「這……不是夢……」
「快點過來。」格日勒把手伸向她。
「我為什麼會在這里?」珊瑚還是不由自主地走向他,想把眼前的情況弄個清楚明白。
「我明明在……阿敏布!」一張臉冒出腦子。
「不準叫他叫得這麼親熱。」格日勒很不是滋味地低哼。
「是他把我帶來這里的對不對?」珊瑚用力甩頭,努力讓意識保持清醒。「可是我必須快點回去才行,要是阿瑪發現我不見,他會以為我逃走了,還有額娘……我不能不管額娘,不能害她也挨罵了……」
她怎能自私地只顧著自己,萬一阿瑪也像對待自己那麼對待額娘,那她就更不孝了。
「先吃點羊肉湯。」格日勒就是知道她不會走,所以才要阿敏布先將她迷昏再偷渡出來,「有什麼事等吃完再說。」
「格日勒……」珊瑚看著格日勒體貼的舀湯,送進她口中。
「張嘴!」好不容易才把她救出來,要將珊瑚送回去是不可能的,格日勒避重就輕地轉移她的注意。
「那我吃完再回去。」見格日勒似乎不太高興,害得珊瑚只得把話咽回去,讓他喂著自己。
「恩。」話是這麼听,不過格日勒是不打算實行。
「你真的是格日勒?」珊瑚覺得他和平常不太一樣。
「有人膽敢假扮我嗎?」格日勒琥珀色的眸子涼涼地橫倪,「我只是看你怪怪的……」珊瑚道出自己的感覺。「之前我總覺得天底下似乎沒有事能難得倒你,不過這會兒好象在擔心什麼。」
「除了你這傻丫頭,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也不想想她的出現把他的世界都擾亂了,也讓他的心多了牽掛,居然還敢說他怪怪的,格日勒氣結得的心忖。
珊瑚用力吞下口中的羊肉湯。「你不要擔心,阿瑪雖然生氣,頂多罵罵我而已,等他氣消了就沒事了。」
「他只有罵你?」那麼頸上的掐痕又是怎麼來的,這傻丫頭還想騙他。
「對,反正罵又不會少一塊肉,過了就算了。」
珊瑚不想跟格日勒說阿瑪要殺她,不想讓他更擔心。
「我好餓。」
榜日勒覺得喉頭像被什麼梗住了,為什麼珊瑚要這麼替他著想?她可以自私一點,再歲她撒嬌一點,他會替她解決所有的事,可是她沒有,還拼命地把所有的罪往身上扛,罪魁禍首是他才對。
「好吃嗎?」她真是傻到極點。傻到讓他、心痛。「這可是蒙古人幾乎每餐必吃的菜色。」
珊瑚一臉滿足地傻笑。「我想我一定會很喜歡蒙古的,格日勒,如果有這麼一天,你要記得帶著我。」
其實她很怕沒有這一天,很怕阿王馬真的會殺了她,但是作作夢也好。
「當然,相信再過不久,我就能帶你去了。」只要阿克敦被問罪,他的責任已了,便可以回蒙古去,珊瑚自然也會跟著他。
「真的嗎?我好期待。」珊瑚覺得此刻的她好快樂,想好好珍惜。
榜日勒待她吃完了兩碗羊肉湯,放下白瓷湯匙,已經吃不下了,便開始進行下一步計劃,可以讓她連房門都跨不出去。
「我該回去了……」珊瑚才說完,身子便被騰空抱起。「格日勒,我真的得走了,要不然阿瑪他……」
「你不是一直想成為我的女人?」格日勒將她壓在炕床上,一面親吻,一面動手月兌著自己身上的袍褂。
「格日勒……」珊瑚徒勞無功地抗拒著。
「那就把你給我。」格日勒月兌去身上最後一件衣物,連同珊瑚的也是。
「可是我已經是你的了……」珊瑚感受到雙腿之間有著不同于之前兩次的緊張壓力,呼吸跟著不穩。
榜日勒著身下的嬌軀,珊瑚幾乎是立即對他有了反應,本能地迎向他,想要得到他的疼愛,而那巨大勃發的沒有任何隔閡的在她嬌弱的部位磨蹭,這既甜蜜又痛楚的快感讓他的手臂肌肉也跟著繃緊,抽緊下顎,控制著力道,不想讓珊瑚太過疼痛。
「接下來這樣才算數……」格日勒再也無法等下去了。
珊瑚張著小嘴,因為很痛,痛得讓她叫不出聲音,身子一寸一寸地被侵入、填滿,飽和、熾熱的男性部位毫不掩飾佔有她的企圖,直到完全攻陷那緊窒濕熱的女性地帶。
「只有初次才會這麼疼……」格日勒吻去她滑下眼角的淚,讓珊瑚真切的體會他們合而為一的充實和完滿。
「這樣……我就是你的女人了?」珊瑚的小臉由白漸漸轉紅,格日勒的一部分正在她的體內,還微微顫動著,讓珊瑚的身子也本能地收縮,將那巨大包容得更緊密,不想讓它離開似的。
榜日勒咬著牙,緩慢地,淺而不深入地疼愛她,讓珊瑚的身子可以適應這樣的親密。
「疼嗎?」
「不……」珊瑚滿臉暈紅的吐著嬌喘。
「如果……我說好喜歡你這樣,會不會很不害躁?你會不會取笑我?」
「確實很不害躁……」格日勒的笑聲好邪惡,讓珊瑚又羞又窘。
「不過我很高興听到你這麼說。」珊瑚已經大膽地拱起身子,讓兩人之間貼得更緊密,像是受到她的鼓勵,格日勒不再溫柔,將珊瑚卷進了一團火熱的欲焰中,直到她累得睡著為止。
天還未亮一砰地一聲,有人大刺刺地闖進寢房,因為她的身分,可以在貝勒府來去自如,連侍衛都不敢攔。
「阿哥!你真是太過分了……」一身蒙古姑娘打扮的烏蘭氣急敗壞的沖進房來,想到她昨晚才踏進京城就被那個可惡的怡親王逮個正著,原來是兄長泄漏了她的行蹤。好不容易趁那個男人睡著了才得以逃出來。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你連我這個妹妹都可以拱手送人,偏偏還是我最討厭的男人,咱們到底是不是親兄妹,你怎麼可以這樣利用我?回到蒙古之後,我一定要跟阿瑪和額娘說。」真是越說越生氣。
待烏蘭來到炕床前,這才發現躺在上頭的除了格日勒,臂彎里還擁著一個在錦被下一絲不掛的女人,兩眼頓時睜得又圓又大,因為她知道兄長是個不隨便讓女人親近的男人,說好听點是潔身自愛,說難听點是防御心太強,不信任別人,更不用說讓女人躺在身邊過夜。
「小聲一點。」格日勒動作輕柔地將蜷縮在懷中的珊瑚挪開了些,坐起身。
「你先出去。」
「她是誰?你新收的小妾?」烏蘭好奇地想把珊瑚看個清楚。
「出去!」格日勒掀開錦被,用嘴形無聲地說。
「出去就出去。」烏蘭怕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因為兄長顯然也一樣沒穿衣服,只好不情不願地轉身步出寢房。
榜日勒套上了衣褲,見珊瑚還在睡,這才悄聲地帶上房門,卻不知道珊瑚已經被烏蘭制造出的噪音吵醒了。
「嗯……格日勒?」
珊瑚慢慢地坐起身,雙腿之間的酸疼讓她想起格日勒對自己做的那些事,一種幸福的滋味在心頭蕩漾著,不過當她望見窗外一片黑暗,驚訝自己居然睡到這麼晚,便忍著酸疼,急得把衣裳穿回去,她得快點回去才行。
珊瑚下了炕床,打算先跟格日勒說一聲再離開,于是開門出去。在靜謐的夜里。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听見,她自然也注意到從隔壁的小報廳內傳來的對話聲,于是不假思索地走過去。
「……她是阿克敦的女兒?阿哥,你怎麼會跟她在一起?」
听見有人提起阿瑪的名字,珊瑚下意識地停住推門的動作,站在半掩的門扉外頭,凝听著里頭的對話一烏蘭想到兄長的行事作風,恍然大悟地說︰「我懂了,阿哥是在利用她來扳倒阿克敦的對不對?」
榜日勒掀袍落坐。
「你不用管這些。」
「阿哥該不會愛上她了?阿克敦可是咱們的敵人,你應該不會笨到愛上敵人的女兒,阿瑪和額娘也不會答應。」烏蘭又把兩座靠山搬出來。
「我愛不愛她,不需要跟你解釋。」格日勒只想早早打發親妹妹。「我讓人送你回怡親王府去,免得怡親王待會兒找上門。」
真不知道怡親王喜歡他這個妹妹哪一點,不過每個人各有所好。這野丫頭有人治得了就好。
烏蘭氣得想大叫。「我可是你的親妹妹,阿哥,你真是太無情了,我現在倒很同情阿克敦的女兒,她還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吧?你會抱她只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對不對?」
「說完了?」格日勒輕哼一聲,這丫頭真是自作聰明,什麼都不知道就自己先下了結論。
「還沒有……」烏蘭嬌聲大嚷。「你真的只是在利用她來對付阿克敦,根本沒有愛上她吧?」
榜日勒嘲弄的嗤道︰「你要我說什麼?」
「當然是說實話。」
「好,我只是在利用她,根本沒有愛上她。」
榜日勒知道沒這麼說,烏蘭不會肯乖乖地離開。
烏蘭搖頭嘆道︰「阿哥,你這人真是太冷血了……」
站在外頭的珊瑚在震驚之余,已經听不進他們兄妹又再說些什麼,兩腿虛軟地扶著牆壁,一步步地往回走,小臉上的血色褪盡,比冬夜的雪還冷還白。
原來格日勒自始至終只是在利用她來對付阿瑪,這才是他的真心話……他之前說過喜歡她、還有不久之前對她做過的那些親密的事都只是在演戲,只因為她有利用價值……可是珊瑚總是希望格日勒待她的感情是真實的,而不是虛情假意,就算真的無法愛她,那就老實的說出來,不要這麼耍著她玩,讓她滿懷了希望,再狠狠的戳破了。
就在珊瑚宛如一縷游魂般的離開,也錯過了格日勒兄妹接下來的談話——
「……阿哥,你別想騙我,或者該說騙你自己,要是你真的一點都不愛她,只把她當作棋子,根本不需要讓她睡在你身邊。」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烏蘭很快地想通其中的道理。「記得很小的時候我最愛黏著阿哥,連夜里都想跟你一起睡,偏偏你就是不肯,還趁我睡著之後。把我丟出穹廬,听說連額娘想哄你睡覺,都會被趕出去,這就表示你在某些程度上是信任那個阿克敦的女兒,相信她不會陷害你,是不是這樣?」
榜日勒作勢往外走。「話都讓你說完了,要我說什麼?」
「阿哥,我一直想知道你會愛上什麼樣的女人,可是愛上阿克敦的女兒,沒有人會準你娶她的。」
終究是自己的兄長,烏蘭還是想勸醒他。
「阿哥,你听到我說的話沒有?」
「我想怡親王應該快到了,你就跟他回去吧。」
榜日勒只想早點將燙手山芋丟給某人去處理。
珊瑚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寢房內的,她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坐在炕床上,想著格日勒說得對,她真的是個傻丫頭,以為他也喜愛她、在意她,結果那全是假的,是她自己編織出來的美夢,格日勒一定在心里嘲笑她數不清多少次了。想到這兒,珊瑚覺得所有的尊嚴被格日勒踩在腳底下,踐踏得面目全非,一片真心被他殘忍的蹂躪到體無完膚,覺得自己好窩囊、好沒出息,就這麼傻呼呼地任由他逗著自己玩。
「他根本不是真心喜愛我……」珊瑚紅著眼眶,似哭似笑地喃道。
這份認知讓珊瑚徹底覺醒了,是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了……難道還要低聲下氣地求格日勒愛她嗎?她不想連僅剩的自尊都不要,那不如死了算了。
遠處的幾聲雞啼讓珊瑚回過神來,她立刻月兌去外袍和鞋,躺回炕上,不想讓格日勒知道她偷听到那些對話。
餅了大概半個時辰,格日勒送走親自來抓烏蘭的怡親王,才回到寢房內,見珊瑚還在睡,很想回到炕床上,再和她溫存一次,不過還有很多事要辦,只能先讓總管找個婢女過來伺候。也順便看著她,別讓她回去。
而背對著格日勒的珊瑚好想回過頭質問他,剛剛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對他而言,她只是敵人的女兒,是因為有利用價值,可以用來扳倒阿瑪,他才勉為其難的假裝說喜歡她的嗎?可是珊瑚忍住想探知答案的沖動,因為她不想再自取其辱了。
听到腳步聲出去了,房門跟著輕輕地帶上,珊瑚緊咬著下唇,幾乎咬出血來,哭到全身顫抖,但就是不許自己哭出聲,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是她傻得去愛上他,會變成這樣,只能怪自己。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天色大亮,珊瑚知道不走不行了,房門卻在這時被人推開,三個艷麗妖嬈的女人搖曳生姿地晃了進來,她們一知道貝勒爺出門,便決定聯合起來給情敵下馬威,要她明白先來後到的道理。
「別以為你昨晚睡在貝勒爺的床上,他就會娶你當福晉。」其中一個女人挺了挺豐滿的酥胸,朝珊瑚搖下狠話。「有誰不知道貝勒爺和中堂大人是想置對方于死地的敵人,貝勒爺才不會笨得娶敵人的女兒。」另一個則是輕蔑地上下打量著珊瑚。「小丫鬟,你別天真了,依貝勒爺的身分,就算要娶親王的女兒都行,你也只配當個暖床的小妾。」「咱們姊妹可是為你著想,才特地來這兒點醒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她們姊妹都還沒上過貝勒爺的床,居然讓這小丫頭搶先一步了,這口氣怎麼也吞不下。「要不然哭死也沒用。」
珊瑚昂高下巴,強撐著高傲的姿態。「是本格格不要他,只有你們這種自甘下賤的女人才會把他當作寶。」
「你說什麼?」三個女人變臉了。
「讓開!」珊瑚嬌叱道。
三個女人被珊瑚的氣勢給唬住,乖乖地讓到一旁,眼睜睜地看著她出去。
榜日勒回府後,找不到珊瑚,萬分焦急。知道毓謹那三個小妾去找過珊瑚,還把她給氣走了,萬分後侮當初為什麼要答應毓謹幫忙處理這三個小妾,如今也不會壞了他的計劃,就算是親兄弟也不能原諒,索性將她們全都送回去,眼不見為淨。
總管前來認錯。
「是小的沒把格格看住,才讓她走了。」
「她走多久了?」
「還不到一個時辰……」
「快準備馬車!」
榜日勒揚聲低叱,以珊瑚的腳程,又身無分文,應該來得及追到人才對。
阿敏布自告奮勇地坐在馬車前,用力地甩動韁繩,催促馬匹前進。
「格格沒有其它地方可去,多半是跑回家了……駕!」
這就是格日勒最擔心的事。格日勒體內的血液因焦灼和恐懼而沸騰,這是從未有過的情緒,他這麼處心積慮地計劃,就是不要讓珊瑚回去,怕阿克軟會在一怒之下傷害她,也怕她進了辛者庫,成了戴罪奴僕,這低下的身分會一輩子跟著她。
「貝勒爺!」當馬車來到目的地,阿敏布低喊一聲,格日勒倏地掀開布簾,很快地瞅見站在大門前的嬌小身影。
他迅速地鑽出車篷外,而仿佛同樣心有靈犀般,珊瑚也偏首望了過來,見到他躍下馬車,也露出訝然的表情。
「格日勒……」珊瑚心痛地喃道。
雖然听不見聲音。不過格日勒從珊瑚的嘴形知道她看到自己了,于是朝珊瑚伸出手臂,要她過去,以為珊瑚會如同之前一般,朝他飛奔而來,不過這次卻沒有,她只是露出悲傷的表情回望著他。珊瑚心中感傷地想著,不知格日勒還來找她做什麼?還想再利用她來對付阿瑪嗎?對他來說,她只不過是顆棋子,但是她可以選擇不當吧。
「珊瑚……」見珊瑚又瞥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帶著絕望,接著毫不遲疑地跨進敞開的大門,格日勒就要沖上前,想將珊瑚一把抓回懷中。
阿敏布攔下主子。
「貝勒爺不能再靠近了,要是被認出來……」
「放手!」格日勒恨不得馬上闖進去,把珊瑚帶走,他不能失去她。
「請貝勒爺冷靜一點……」
榜日勒咬了咬牙,只能瞪著那扇朱色大門砰地關上,他的心髒倏地緊縮,像被人活生生的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