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數天,結果很清楚呈現。
經過幾番連鎖的猜測,不難牽出,是誰幫助夏琳心逃出上海華門、是誰給她密碼解除道道難關以及是誰派了內應讓她如出無人之境。
不管那個內應是誰,他都不會該死,只因命令出自——唐傲雨。
若早想到她是羽劇團的一分子,羽劇團的團長正是雷家的台兒,而他們闕龍門惟一寶貝的小鮑主正是嫁人雷家,成了雷家老四的妻子——
他早該上雷家要人!夏琳心向雷羽求援,事扯闕龍門、雷羽自然要希璇相助。身懷六甲的希璇,要找人解決問題還能找誰?自然是他百無所畏的老爸。
簡簡單單、華門的層層機關被解之謎就已解。
不是養了吃里扒外的飯桶,只是飯桶們有更尊敬、為其死而無憾的主子。這也就不能怪守在華門的月桀月湟,連一個女人都顧不住。
登堂人室的月龍,嚇得更琳心跌碎手里的白瓷茶杯,撒了一地玫瑰茶香。
他沒有理會她的驚恐失措,俊朗的身影直直走到坐在庭院搖椅中,像慈禧太後品著下午茶,好不悠閑,見他出現僅露出微笑的唐希璇面前。
「到海島好一陣子,終于想到來看小妹妹啦?」唐希璇夠從容。
而她仿佛沒發現琳心的失態。
「若是你曾打個‘招呼’,我頭一天就會來‘看’你。」面對闕龍門人人寶貝、稟承其父天性的小鮑主,就算火氣燒得極旺,月龍也只能不動怒地暗諷。
「還得我主動喔?」她放下茶具,不太滿意地撒嬌,「你就沒瞧見,我現在挺了個多大的肚球嗎?走都不容易,已經夠辛苦了。」
月龍隨她所言,目光落在她超圓的肚皮上,認命地嘆了口氣︰「既然辛苦,何必主動招惹麻煩?」
對于希璇,九龍永遠只有疼愛的分,氣不來。
看她挺了個大肚子,辛苦成這樣;更不用說,雷家老四若敢有負于她,鐵定死無全尸和葬骨之所。
九龍任何一個,都不會放過欺負他們小鮑主的人。
倒是唐家老頭,就未必會這樣替女兒出氣!
人各有命嘛!老子那比他更老的老家伙不是說了︰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倚。
所以,福禍無絕對可言;簡單點的白話呢,叫作吃虧就是佔便宜。
是,唐老頭的處世名言,向來如是說。不過,他向來總是讓別人吃虧,給他自己佔便宜就是。
炳,所以他才需要這套理論!
「時勢所趨耶。」她愛嬌一笑,回答得天經地義。
夏琳心才想嘆氣哩!丙然如唐希璇所說,就算她開罪月龍,月龍也絕不會對她怎麼樣。倒是自己,能不能見到燦爛的明天就難說。
招呼打夠了,月龍鎖住唐希璇的雙眸,傲氣挑明︰「我要將人帶走。」
不管她小姐同不同意.他都會把人帶走,只因對象是她,所以他才多費唇舌。這點不用多說,唐希璇已從他的眼神中解讀。
「請便。」唐希璇雙手一攤,令錯愕的夏琳心如遭五雷轟頂。
希璇——竟然試都不試著救她?!喔,雷羽又不在,那她不是必死無疑?
「那我就不客氣了。」獲得明確的首肯,月龍的黑眸在轉身面對夏琳心時變得犀利,盡露惡狠的凶光,嚇得她雙腿虛軟。
不是不逃,是逃也沒有用;既然沒有用,就不浪費力氣逃了。
留些體力應付他的折磨,怎麼說也比較實在。
在唐希璇再度淺啜玫瑰香茗時,月龍拽走了夏琳心,一點都不輕手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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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月龍從雷家帶走的夏琳心,被關在一間舊舊的小鮑寓里。
狽顧四壁,斑斑駁駁、空洞冷清,除了一張木床,什麼都沒有,似乎已久未人居。
被關了多少天?她不知道。三餐有人送來,食物簡單粗糙,剛好讓她餓不死,不至于得忍受空月復之苦;只是沒有電話、沒有電視、沒有交談的對象、沒有任何消遣品。
她無聊到快瘋了。
難道這就是月龍的懲罰?唉,听說精神病奔就是這麼關出來的。
整天面對空空的空氣,開口是自言自語,了不起來個自問自答,笑給自己听,嘆給自己听,說給自己听,怨給自己听,咒給自己听……
長期下來,一個正常的人就算不瘋,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人類的內心恐懼孤獨寂寞,縱使不願承認,在這種孤寂的時刻卻掩飾不住。
「啊——放我出去!」每天例行公事,她咆哮,「死月龍!你以為你是誰啊!罔顧人權法律,滾回你的上海去當你的龍頭老大啦!放我出去——」
反正沒人听,沒人理,要是不偶爾發泄一下自己的情緒,她肯定自己是瘋的。
听見監聲器里傳來的怒吼和監視畫面,要去日本順便繞道海島的月桀,帶著倨做撇了撇唇道︰「還挺有元氣的。」’
被人這麼冒犯,檉自己都沒有任何反應,他更不會多事氣憤。
他們所在的監視處,離夏琳心所關的地方並不遠,隔幾條寬闊的大馬路而已。
「是不是該減少食物?」月龍沉吟。他不否認,在承認自己對她的感覺後,他無法以人身處罰懲治她,無法見她受到傷害。
所以他選擇這種方式,等她求饒,等她拋卻固執嚶訴哭泣。
但她——日日咆哮詛咒。
那扇隔絕她與外界的大門,幾乎被她踹得遍體鱗傷,想見她有多少憎恨。上海那個失憶後怯弱溫順的小女人,八成再也不會復活于世。
月龍深深體認,偏偏無法說服自己,如她所願忘了她。和闕龍門其他八龍一樣,他對于執著想要的東西,不到手,永遠難以死心。
他不但要她的身體,也要她的心。
「你舍得的話。」月桀挑起粗擴的眉調侃。
月龍瞥向弟弟,有些沉,有些煩躁。
沒錯,他的確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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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承認自己瘋了。
「哈哈哈……」看到月龍出現時,靠在床牆上的她,只是一個勁兒地笑。
泵影?她竟然開始產生幻覺了。
炳哈哈……她竟然產生幻覺了。經過了太久,久到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得重復過這種不見天日的日子;久到懶得去管,外頭究竟是洋灑光子的白天還是陰霾深夜。
月龍大概要這麼關她一輩子,棄她于陰晦中,懲罰觸怒龍威的她吧……不知多久以前,她就認定是這樣,因此當她看到月龍出現時,自然以為是產生幻覺了。
這些日子,除了詛咒,她莫名地想起他當她是老婆,疼她憐她的那一小段時光。她該恨他的,腦中卻開始重復那時的點點滴滴,愈孤獨,畫面就愈清晰;清晰到她無法繼續咆哮詛咒,清晰到她不知何時開始,只會對著斑駁的天花板傻傻蠢笑。
生無可戀,她可以咬舌自盡,自我了卻無望的殘生。
偏偏,她還有眷戀的人,眷戀的回憶,眷戀的期待,可悲哪!
「你笑什麼?」月龍的眉心皺得死緊。之前從監視上發現她這兩天不太對勁,在反復思量後,他才決定直接面對她。
她有吃,愈吃愈少,幾乎是在自暴自棄了。
「我笑我的,與你何干?」有氣沒力地反駁,她依舊笑。
扒,創造一個幻覺,她竟然還能夠使幻影和她有問有答,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如果每次都能產生如此真實的幻覺,她就不會被寂寞感所侵吞害怕了。
「不準你用這種口氣說話!」她看起來不太正常,真的關瘋了?
將她和所有人事物隔絕,或許是比任何懲罰都殘酷。
「呵呵,你憑什麼命令我?」不過是她的幻覺,卻和真人一樣囂張,可笑!
「憑我——」憑什麼?他不會要她的命,不可能拿她的命威脅她,那他還能以什麼為籌碼?「憑我就是要你這麼做!」
「就憑你?」撐起頹喪萎靡的身形,她笑得更放肆,「既然你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有權使人去生去死的偉大人物,何不將渺小的我判人十八閻羅殿,好永不超生?哈哈……」
她累了,不想再繼續做夢。
當演員那麼久,她還沒演過瘋子,現在恐怕不用演就是了。
「你是不是真瘋了?」
瞥向幻影黑眸底的憂慮,她忽而無比認真地點頭。「我是瘋了,瘋到和空氣說話,創造出一個比真人還狂傲自負的你,你說我是不是瘋了?」
「我不是你創造出來的。」真的把她關太久,隔絕太久了。
「誰賦予價多嘴的權利?我說你是就是!」別忘了你是我創造的!
「我不是!」
「哈,你用什麼證明?」她還有心情和幻影討價還價,夠無聊。
月龍揪緊雙眉,一個上前擄住她的身體,氣道︰「就用這個。」他快速覆上她失卻血色嬌潤的唇,狠狠索吻。
她錯愕,完全傻在突來的深吻中。
「怎麼,我是你的幻覺嗎?」結束一吻,退了一個人身的距離.他惱火地問。
「不是……」還有口水哩,她哪幻想得出來。
被他一刺激,她混亂的神志漸漸恢復正常運作,開始回復有條理的思考模式。她不是真的瘋,不過是在逃避無可奈何,永無止境的晦暗步調;如今見到繩索從高處拋下,陽光總算願意再次光顧于她快枯死的心靈花園。
她醒了。
「哦,那我的的確確是活生生的人?」月龍帶些沒好氣地挑眉,提高聲調。
被她當作幻想出來的人物,感覺有夠悶的。
「走開!不是要放我自生自滅,用孤獨來懲罰我嗎?」確定他是真實的,她立即倔強轉頭,一把推開他的手,「你來,是看笑話還是驗收你的懲罰?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麼,覺得把我當待宰的小狽關在這里還不夠是嗎?!」
「你別像個蠻不講理的潑婦!」他只是……氣她想從他的身邊逃開。
他的心為她的指控而震撼緊縮。
「我蠻不講理?!」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她瞬間瞪向他的黑眸無懼無畏,嘶啞的聲音幾乎呈咆哮狂吼︰「是潑婦有罪,不是潑婦也有罪,生死皆不由我,我高興當我的潑婦,用不著你老大管!」
她沒瘋,倒成了潑婦,這全是誰害的?
不順眼,他可以輕易要她小命,反正她的命對闕龍門來說不值半文錢。
身為演員,難免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緒化,她快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她只知道,她好想逃離這可笑的一切,擺月兌不該和她有交集的人事物。
「你到底想怎麼樣?」煩躁的情緒躥升,他懊惱從她身上所見的反抗。
「我不要怎麼樣,我要自由——自由!」她悲哀地笑,嘲弄地問︰「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對一個正常人的意義?」
不等他回答,她哀哀嘆口氣,將臉埋入弓起的雙膝中。
「算我求求你,放我出去……我不要再一個人待在這里……算我求你……
魯賓遜流落孤島,至少還有山有海環繞,有動物陪伴;可以狩獵可以游泳,沒事在島內探探險,等待遠處可期的救援。她呢?四面是牆,送食物的人將食物一丟就走,永遠不會和她搭上半句話,就像怕被她傳染溫疫似的。
唉,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
只要月龍肯放她出去,要她舌忝他的鞋跟都沒問題,更別說還記啥恨。
「我會放你出去……只要你肯跟我回上海。」這是月龍低聲下氣的最極限。
「跟你回上海?」狐疑地抬起眼,她沒好氣問︰「你為什麼要帶我回上海?你以為換個地方折磨我,我就會比較甘之如飴?」
「夏琳心!難道你真不明白——」
「你要我明白什麼?」拾起頭,她恨恨的眼神,斷了他未竟的話,「怎麼不繼續說?請原諒我腦袋太小,腦漿不足,腦神經不夠發達,不能明白偉大的您,到底要我明白什麼也猜不來!」
明白他為何拋棄一切公務,為她追到這里;明白他為何留在這里不返回上海,為她翻遍本地大街小巷!可惡,她這種態度,要他如何說得出口?!只是一個背叛者,她以為她能有此「殊榮」?可惡!
他最厭惡不講理的女人!偏偏……
「哈,難道你要我明白,你會以這麼沒人性的方式處置我,是出自你的仁慈?」讀著他的眼神,她訕諷︰「你該不會想說你愛上了我,所以氣我丟下你回來,于是千方百計尋我這市井小民報復,再來就原諒我,要我跟你回上海事榮華用富貴?」
愈說,她就愈不懂自己扯到哪兒去,愈發覺得可笑。
必太久,對一個人的思考邏輯是會有影響。難怪去當兵的阿兵哥,在當完兩年兵之後,看起來都傻兮兮,退伍後要一陣子才能適應社會。
她怎麼也想不到,無心的訕諷,正好一箭中的,刺中月龍的要害。
月龍透白的俊容霎時刷得更白,她的觀察……未免太敏銳。
「怎麼,難道我猜中了?」不怪他一臉難看,她自己都覺得這種猜臆可笑。
沉默須臾。他干脆承認︰「是又如何?」
「月亞檉,我不是傻了啊。」她多希望真是如此。可是,要她相信一個愛她的男人會如此對她?戀愛可使人盲目。但不會變成白痴,「你有什麼報復的念頭,我認了,不用拐彎抹角騙我的感情,這種報復太卑鄙,難道你一點都不自覺?」
「信不信由你!」月龍生氣了。
這女人真的不知好歹,難道還要他下跪道歉,為欺負她的事懺悔不成?得寸進尺,做她的大頭夢!她對他沒——應該沒有那麼重要。
「我不信。」她好肯定。
惟獨這件事,她不會傻得相信。
「隨你!」惱火扔下話,月龍轉身離去。
「啊……」她想喚回他,但隔絕天堂地獄的門,在她眼前砰然關上。
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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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龍氣極了,氣到直接前往機場,打算直接飛回上海。
那女人——夏琳心的事,等他回到上海,仔細想清楚再說。
若不是手機在他登機前響起,他已上了飛機。
(檉,別上飛機。)
听見電話那頭省略招呼,直接切入重點的溫婉聲音,月龍不禁佩服到忘了怒意問︰「你未免太厲害了,連我正要上飛機都知道?」
夢龍的預知能力強,闕龍門的龍頭老大和高層都知道。
若不是她派了人,正在他身後監視他,自然是她強烈的第六感發揮效用。
百,夢龍阻止他上飛機,該不會這架飛機會在半空中掉下來,即將在不久後成為空難新聞吧!似乎沒有別的理由,讓她阻止他上這架飛機,他不得不這麼猜測。
(你佩服我?這倒教我意外。)遠在加拿大的夢龍輕喚。還有一點點時間,月龍漫不經心,她陪他閑聊幾句更無妨。
「佩服就佩服,你還花時間意外干嗎。」月龍談笑,反正他是不打算上這架飛機了。
(那我就讓你更佩服吧!)夢龍踱起蓮步,音質輕柔,不慌不忙繼續說︰(最近,你的紅鑾星騷動,這個你自己知不知道?)
「知道。」听到這個,月龍臉色再度拉沉,懊嘆︰「一點都不有趣。」
那個女人讓他的心情亂七八糟,煩死了。
(你現在嘆氣還太早了。)
「什麼意思?!」他突然有很不好的預感。
難道夢龍這通電話,為的是——
(夠聰明,就趕快回去看看那令你嘆氣的人兒,不然……」
以後就沒機會為她嘆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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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吧,他是愛她,而且已愛得不可自拔。
所以當他發現關她的地方起了火警,現場成了一片刺鼻火花蔓延的火海後,他連考慮都不曾考慮,就義無反顧縱身火海中。
懊熱……半夜中,夏琳心因為異常的灼熱感醒來。
發現門縫里竄人嗆鼻的濃煙後,她的腦海只產生一個念頭—一可憐的她,要被毀尸滅跡了,月龍竟然要燒死她。
噢,她還不想死,誰來救救她……
迸忙中,她沖進廁所,將惟一的一條毛巾沾濕,再沖到大門口用毛巾堵住門縫,減少過多的濃煙竄進屋內。
她不曉得自己在干嗎,若月龍有心要置她于死地,她這麼做也改變不了什麼;延長存活的時間,不過是延長自己死亡前的恐懼而已。
哦,好熱……想必火勢已是極大,氣流才會悶熱炙燙到這種地步。
要殺她,何必費這種工大?直接要了她的命,還比較仁慈……
不知過了多久,听見牆壁的搖擺剝裂滋滋作響,她知道這幢老公寓快撐不住了。那條濕毛巾擋不了什麼命運。
老天,她當真活不到三十,就得魂歸燕西?實在不公平阿。
唉,除了偶爾騙騙人玩,欺負小動物,她從來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咳咳……她咬了咳,酸澀的雙眼甚至嗆出淚水來,趴在那張和她相依不知多少日,如今得一起煙消雲散的大床邊,她頭暈心沉。
空氣變得悶熱稀薄,她的意識也朦朧起來,思緒不禁亂走飛騰……喔,塵歸塵,土歸土,大地之母啊…我就要回歸你的懷抱了……
「夏琳心……琳心……」
呃?是不是有人在喊她?喔……她大概真的快蒙主寵召了……一片火海里哪來的人哪……八成是鬼了……
什麼東西倒了?牆壁……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