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我要回去﹗」
不知被拖了多遠,柯夜心仍不死心的想往回沖。
這回月衍沒有阻止她,很干脆的放開手。
沖力過大,就見她摔跌在地上。
「好痛﹗」柯夜心皺著臉,不敢置信的撫著自己摔疼的小。要他放開也沒個預警就松手,這個死木愣子﹗
月衍酷酷的俯視她,一點內疚的表情都沒有。
「你算不算男人呀,我可是柔弱的婦女,你怎麼可以對我那麼粗魯﹗」她仰著頭,氣得朝他怒氣沖沖的開罵。
丙然是木愣子,竟然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是你要我放開的。」他冷漠的道。依她剛才的表現,和「柔弱婦女」這四個字,似乎很難搭得上邊。
「叫你放開,有叫你「放」得那麼「用力」嗎?」她冷哼,白他一眼。
摔得她可愛的小都快裂了。
月衍望著她一會兒,沒有再說話,轉身就走。
柯夜心因他的舉動愣了一下,猛地一驚,連忙追上前去硬扯住他的手臂。
「你要去哪里﹖」急忙跟上,她慌張的追問。瞧他這舉動,要是不知道他想就這麼扔下她,那她才真是反應遲鈍。
月衍低下頭,看著她那雙沒得到他允許就自個兒黏上來的小手,兩道英氣的劍眉不禁聚攏,十分不快。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
「別纏著我﹗」
硬拖著一個巴著他的手臂走了一段路的「拖油瓶」,月衍再也忍不住的發作。
不管他怎麼說,這個自稱為柯夜心的女人就是不肯放開他的手,所以他干脆當她不存在舉步就走,可是走了一段路,他再也忍無可忍。
真不知道是怎麼惹上這個災禍的,他不過就是無法見死不救,偶爾路見不平一次,卻惹得橫禍上身﹗就知道好人不能當。
「誰纏著你了,是你捨不得丟下我,所以要帶我一起走的。」她厚著臉皮反駁。
現在的她身無分文,再怎麼沒見過世面,也知道一個女孩家在外頭一個人亂晃有多危險,更別說她長得如此國色天香、秀色可餐對吧﹗
所以羅,在沒去處之前,她是要死賴上這木愣子了。
「誰告訴你的?」他的眉頭深鎖,從沒見過能如此自說自話的女人。先別談他介不介意多個跟班,光是他的身分,就不允許他帶個女人同行。
帶著個礙手礙腳的女人,會妨礙他的追蹤查訪行動。
所以,他必須及早和她撇清關系。
「千萬不要不承認,你的眼神就是這麼說的,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但長得這麼美也不是我的錯,所以你什麼都不用說,放心好了,我能明白你的心意。」柯夜心睜著一對骨碌碌的大眼,話說得極快速又流暢,就怕他听得太清楚似的。
見鬼的,她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為什麼她說了半天,他卻不能明白她明白了什麼事?月衍直覺自己踫上個瘋婆子。
「我不能帶著你。」他斬釘截鐵地對她說道。
「我不管,你救了我,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你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除非你賣了我,否則我絕對不離開你﹗」說著,她認真起來。
反正,就是不能被他甩了。
否則她以後吃的、喝的、住的靠誰?怎麼想也只有委屈自己讓他養。
月衍怔楞住,這丫頭準備以身相許?不﹗她說他可以賣了她,也就是說,因為他的救命之恩,她當他是主人。
「我不用你感激我救了你,那只是舉手之勞。」他試著打消她「報恩」的念頭。
他一向最不恥的就是人口販子,所以根本不可能將她賣了﹔而他有任務在身,也絕不考慮帶個礙事的女人在身邊。
「誰說這是感激來著?」她仰起小小的頭顱瞟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你害我把銀兩都丟了,你得負起責任養我。」
月衍這下是真的啞然無語,她說的是哪國的道理?不感激他救了她一命也就算了,還怨他救不了她的銀子﹖真是沒良心呀﹗
要是讓她回去拿銀兩,她以為她還能有命回來不成﹗
沒被賣去妓女戶,已經算她幸運,而她竟然還不知福。
「跟著我,會為你引來殺身之禍。」依他看,嚇她是擺月兌她的最好方法。
「那又怎麼樣?」她不耐煩的反問。
照她看,像你這樣絕色天香的大美女一個人到處晃,會死得更快。就不知道她親愛的娘,要趕她出門也不記得派幾個保鏢給她。
真嫌她這個女兒活著惹人厭不成﹗
沒良心的娘,一點也不顧及多年的母女情分……一想到這一點,她便不住在心底埋怨,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憐的女兒了。
「你會死的。」他實在懷疑,她有沒有听懂他的話?
唉……瞧她一臉弱智的模樣,九成九是沒有──不懂﹗
「捨不得我死,你不會用點力保護我呀﹗」她以「你真白痴」的眼神瞥他一眼,說出差點沒令他吐血的話。
「誰捨不得你,你的死活與我無關﹗」他冷冷地嗤哼。
實在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這麼厚顏無恥的女人﹔看她一身的裝扮,不是出自名門也該是富貴人家的小姐,竟一點禮教概念都沒有﹗
「既然無關,在黑店里你干嘛救我?救了,你就得負起責任。」她霸氣地擋在他健碩的身前。「不然,你干脆殺了我,把命取必去。」
她的話表達得很清楚──想要甩掉她,除非殺了她。
當然不是想尋死,她只是很確定他不會真的殺她。為什麼那麼確定……她哪里知道,不會就是不會嘛﹗
說完要說的話,她直勾勾地迎視他寒若冰霜的雙眸,等他做出決定。
月衍握著劍銷的右手緊縮,有股沖動想就這麼成全眼前這個打定主意纏上他的女人,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何要費力救她。
讓她為自己的愚昧死在那個客棧里,現在的他又豈會感覺到頭疼欲裂、進退兩難。
她活該,不是嗎?
但救她的自己,豈不也是活該?誰教他多事,雞婆的學人家英雄救美。不過,她算不算是個美人倒還有待商榷……
「要跟著我是你的事,別指望我會保護你的生命安全。」他撂下話,越過她舉步前進。
言下之意,他認了。
這是他第一次對女人有所妥協,但那也是因為──第一次有女人這麼威脅他。他以殺女人為恥,當然不會為她破例,而她又那麼堅持,他也只能隨她去。
之前他大可甩掉她的手,只要加快腳步,沒有功夫底子的她,豈能追得上功力深厚、步伐輕快的他。下意識里,他的確被一股莫名的情愫牽引,就是無法任由她自生自滅,所以才會任她拖著走了那麼大一段路。
彬許就因為他無法做出選擇,只好讓她做選擇。
柯夜心愣了一秒,才恍然大悟地朝他背影追去,興奮地大喊著︰「木愣子﹗別走那麼快,等等我呀﹗」
月衍頭也不回的冷吼一句──
「月衍﹗」
不告訴她自己的名字,那「木愣子」三個子就真要取而代之了。
她倒是很識時務,立即改喊︰「月大哥﹗走慢點,我跟不上啦。」
苞不上,那最好﹗月衍在心底沒好氣的想,但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放慢腳步。
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跟屁蟲,老天爺就是這樣贊許他難得的日行一善嗎?他根本不該和任何人扯上關系……
包別說是個少根筋的女人。
*****
懊不容易走到了市集,柯夜心興奮的到處模模看看,從未出過遠門的她,早已忘記自己是被趕出家門的可憐人,活像是出來游山玩水的大小姐。
也不是真的忘記那檔子事啦﹗一路上,她還是有稍微注意四周的男人。觀察有沒有那種看起來「容易騙」的,好讓她拐回柯家莊當相公。
問題就是沒有。看來看去,她還是覺得月衍比較順眼。
「月大哥﹗我肚子餓了。」她扯住他的衣袖,用圓圓的大眼可憐兮兮地瞅住他。
月衍清朗的俊眉不禁皺起,沉吟一會兒後,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你剛才不是才吃了包子和糖葫蘆?」他簡直要懷疑她是不是餓死鬼投胎的。
一天下來,她幾乎會餓上個七、八次,那食量已經讓他望塵莫及,而且她剛才吃的可是三人份的包子,照她這極吃法,他要破產一定挺快的。
「走走又餓了。」她無辜地眨動眼睫。
正值青春年少,活動量一大,餓得也就快,吃得多實在沒什麼好奇怪。就是這麼想,所以柯夜心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忍住。」他撇下她往前直走。
誰知她竟在他身後扯開嗓門就猛喊──
「月大哥、月大哥﹗我肚子好餓,嗚,你不給我買吃的,也別丟下我啊﹗大哥」──瞧她喊得可憐兮兮,不禁引來路人關愛的眸光。
這景況活像走在前頭的月衍,不但是歹毒沒給妹妹飯吃的哥哥,還打算棄手足于不顧。路人評判的眼神,就這麼責難著月衍。要不是身形修長絕傲的他,一身的肅冷隱隱透著不能招惹的酷寒,恐怕路人早已對著他指指點點起來。
柯夜心的身材原本就縴細,腰際看起來不盈一握,加上她刻意發出惹人同情的語調,的確像被人餓了好幾餐、營養不良的可憐女孩。
月衍終于停下腳步,緩慢地轉過身。
他吃人般的眸光,緊盯著後頭追上他的柯夜心。
為什麼他就得和她扯上「關系」﹖慣于獨來獨往的他,已在心底自問不下百遍,更不習慣眼下的情況,說倒楣也真沒道理﹗
「不要生我的氣嘛﹗人家真的肚子餓了……」看出他的不悅,在他跟前站定,她垂下頭顱小聲地撒嬌。
她的模樣儼然就像在向哥哥撒嬌的小女孩。
「你」──眼看他就要發脾氣。
「我肚子餓了、肚子好餓。」雙手交握,她睜著圓圓的眼,露出祈求的眸光。
月衍盯著她閃動的靈眸,沉默不語。
嘖,他該不該掐死這個小麻煩算了﹗
「我肚子餓就走不動,不然你背我好了,我就什麼都不吃。」喪氣的垂下雙肩,她退而求其次,換個選擇。
懊嘛,不管他是小氣還是窮,總之她沒得吃就對了,那也只好委屈點讓他背羅﹗退而求其次,應該還是有商量的余地。
「想都別想﹗」皺起眉頭,他冷冷地拒絕。
要他背個女人在街上走,干脆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脅他算了。
他不做這種丟臉的事,就算她是個發育不全的女娃也沒得商量。所以……閉起眼又張開,他拉起她的手朝一家飯館而去。
算了,既然時運不濟,還能說什麼呢?他有種無奈到家的預感──這小女娃將帶給他的麻煩還不只這樣。
柯夜心開心的笑了,就知道他是好人嘛﹗
*****
不想惹人注意,月衍選蚌角落的桌子,背對大門口。
看柯夜心狠吞虎嚥的吃相,他實在懷疑她怎能有如此的好胃口。明明不到一小時前才吃過東西,她此刻的吃法卻像餓了幾年的難民。吃那麼多,還一副瘦骨嶙崎的身材,他真懷疑她把食物都吃到哪里去了。
謗本不餓,他移開放在她身上的視線,決定眼不見為淨。
他的注意力不自覺被拉到隔桌閑磕牙的對談上。
「吳兄,你有听說京城里最近出了事嗎?」隔桌的男子興致勃勃地提起,準備和吳三分享從別處听來的傳聞。
「梁兄有什麼消息,別弔小弟胃口,趕緊說來听听吧﹗」吳三也十分好奇。
「別心急,不正要說了嗎﹗」安撫對方的情緒後,梁賜問道︰「你知道眼下在當今皇上跟前最受寵的有誰嗎?」
吳三想了想,回道︰「那還用說,不就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風流王爺都王爺、剛迎娶月平公主的狀元公向雲攸,還有當今皇後的兄長長孫義。」
「你漏了一個人。」點點頭,梁賜神秘地笑了。
「有嗎?」吳三努力思索,卻想不出漏了哪一號當紅炸子雞。
「當然有,你漏了皇帝最信任的御前侍衛。」
「你是說……」
「沒錯,就是平山王爺之子。」平山王爺的公子,自小便是皇帝的伴讀,後來更得到皇帝信賴,拔擢其為一品御前侍衛,不知羨煞多少人,自然也是皇帝跟前的紅人。
「怎麼……你要說的事是有關……」吳三恍然大悟。
「沒錯,就是和他有關。」梁賜準備揭開謎底。
「他好好地在皇帝跟前當差,能有什麼問題﹖」吳三倒是不解。
「這你就不懂了,前陣子宮里不但出現刺客,還被盜走價值連城的金色夜明珠。皇帝為此事勃然大怒,命都王爺徹底查明刺客的身分,你想又有誰能夠輕易潛入皇宮……」梁賜舉起杯子啜口茶,潤潤嗓才又道︰「不久後,他無故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你想,這里頭有何玄機?」
「難不成……」
「沒有錯,皇帝也起了疑心。」梁賜放低音量,瞥瞥四周後小聲地道︰「現在,京城里的王公貴族人人自危,避開平山王爺的體系唯恐不及︰原本受皇帝敬重的平山王爺也受到冷凍觀察,不但累及九族,更隨時有被滿門抄斬之憂。」
「這麼說來,「他」要是不出現,遲早……」明哲保身才是,何況攸關皇帝大老爺,吳三不敢把話說得太明,點到為止。
「這個……或許就等著為他滿門收尸了。」梁賜似有所感嘆。
那人失蹤得實在離奇,像是平空不見一般,難怪會引來諸多猜測。
「梁兄,這話題還是少說點好,小心禍從口出哪。」吳三緊張地望望四周,小心翼翼地提醒。好奇歸好奇,可沒必要為了好奇而送命。見梁賜點點頭,他才又問︰「倒是你,怎麼會那麼清楚宮中的事?」
爆中有許多事從不外傳,吳三卻已從梁賜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那當然了。」說起他驕傲之處,梁賜不由自主得意起來。「我小姪在宮里當差,宮里頭有什麼消息,能逃得了我梁賜的耳?」
「原來如此……」
「對了,我還听說那個……
月衍放下銀兩,抓起柯夜心的衣領就往客棧外走。
「哇……你做什麼啦,我還沒吃完呀……我的餃子……我的豬蹄膀……」抓著雞腿,嘴里咬著餃子的柯夜心,被他由領子處粗魯一提,差點因他的舉動哽到,好不容易吞下嘴里的食物才哇哇叫著。
殺千刀的,菜才上了一半,她還沒全掃進她的肚子里哩﹗
此時,他們已離客棧老遠。
「回去客棧啦,不吃也要打包啊,我們不可以這麼浪費食物,會遭天譴的……」她努力說服他回頭打包,不甘心地抓緊手中的雞腿,活像怕唯一握在手里的食物也被搶走。
可惡,她又不是小狽,干嘛拎著她走?她覺得他的脾氣實在很古怪,莫名其妙得緊﹗當它是小狽也就算了,又沒趕時間,干嘛不讓她把飯吃完﹖
嗚……她的餃子……她的豬蹄膀……
「閉嘴,安靜一點﹗」放開手,他突然大吼,不再理她地面走。
柯夜心嚇了好大一跳,呆在原地半天,差點放掉緊抓在手中的雞腿。
老天,他吃錯東西啦?剛才猛吃東西的人是她,也沒見他吃些什麼玩意,有狀況的也該是她才對不是嗎?看來,她實在不夠了解他老兄。
得再仔細觀察一下才行,否則,她以後怎麼受得了他的怪脾氣。
再怎麼不情不願,回頭望客棧的方向一眼,她還是小跑步追上月衍的腳步。跟在他身後,啃著手中的雞腿,她仍邊走邊吃得津津有味。
避他老大發什麼神經──沒有比吃東西更快樂的事。
得跟牢點,他可是她五髒廟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