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鈞整晚輾轉反側睡不安穩。
看著時鐘走到六點四十五分,他思考整晚的堅持頓時化作烏有,阻止不了自己的抓起背包,明知結果仍火速往火車站跑去。
這早成了每天的習慣,他制止不了自己想見祁日的渴望。
「喝……呼呼……」
只用平常一半的時間,當他使盡吃女乃力氣跑到火車站前,已不由得彎腰支著雙膝猛咳,呼吸困難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伊鈞抬頭一看,火車站的正門時鐘正指向六點五十七分,心下一驚,他不由得更沒命似地往火車站里沖。
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天可以見到祁日的機會。
那股沒來由的執著,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不該準時的時候總是特別準時!連火車都和他過不去。可惡!幾乎每逃詡會誤點的班車,今天竟在七點準時到站了。沒時間環顧月台,伊鈞加快腳步,在火車關上門的那一?那間,奇?似地擠上了火車。
造成了車廂內更擁擠,他卻是松了口氣,無法顧及周遭不悅的眼光。
跋眼喘吐著氣,剛張開眼的伊鈞就愣住了。
正前方幾乎和他貼在一起的人……完蛋了──竟然是祁日,人滿?患的火車上,上班族和學生擠滿車廂,除非下一站到站,否則誰要舉手?腳都不是容易的事,遑論在火車中移動位置。除非買了坐票,不怕招攬天怒人怨的人,想走動大可鼓起勇氣一試。火車開動了,祁日受背後人群推擠,猛然間更貼緊在伊鈞身上。
「該死!」祁日不由得詛咒一聲。
眼下的姿勢,是他偎在伊鈞的懷里,兩個人的臉都快貼在一起,幾乎達彼此的呼吸都直接對流著,連閃躲的余地都沒有。
莫名其妙,胸口貼著胸口,他連對方的心跳都能數出來了。
別問他兩個男人如此「親近」是何滋味,他什麼感覺都不願想!
只是,伊鈞整張臉龐泛出桃紅色調。
他的心跳,百分百狂亂無章。
沒良心的老天爺,吃飽太閑啊?沒事和他開這種不好笑的玩笑。他是很想見到祁日沒錯,卻不想這麼「靠近」的見到呀!
只見祁日皺眉瞪著他,肯定認定了他是故意的,存心選定在火車關門前,才跟在他的後頭跳上來。
這下子,就算他跳進黃河也解釋不清了。
無法直視祁日噬人的目光,伊鈞不自然地撇開頭,卻聞到一股淡淡的薄吧香味從祁日的發絲流瀉而出,他訝異地轉回了眼。
「看什麼?」迎向他白痴似的注目,祁日不由得冷哼。
「好香。」伊鈞呆呆回話。
听見他沒頭沒腦的話,祁日一臉不解。問他看什麼,回答個「好香」?他若能听懂,自己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了。
沒當蟲類的渴望,他也沒興趣了解眼前的家伙。
識相的話,他昨天就該听懂他明明白白的厭惡,從此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不再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晃來蕩去才對!
看樣子,他是和他杠上了。
「你身上有薄吧的味道好香。」
「關你什麼事?」明白了他的話,祁日的態度更不友善,沉郁的聲音隱隱帶些火氣道!「你想批評我娘娘腔,竟然用薄吧味的香皂嗎?」
避免引起注目,他壓低了聲音,但依舊能讓伊鈞听出話里的不悅。
事實上,家里的沐浴用品都是管家叫人買的,他只是照單全收的拿來用。從來不逛街,他沒去注意各家洗發精是什麼味道,更不可能費心思在這種事上頭;事實上,今天以前,也不曾有人仔細注意過他身上不時總有股淡淡的薄吧香味。
然而,伊鈞的話突然讓他起了反感。
「不,我沒有批評的意思。」伊鈞急忙地解釋。
唉,祁日總是誤會他的意思。強忍下想要湊近去聞的沖動,他是真的覺得那薄吧味很香,並沒有任何諷刺的意味在。
老天,他的心律跳完全不受控制,快得就像要月兌軌般。
包糟的是──他的竟然起了生理反應。
正欲反唇相稽的祁日,因為有異物突然頂住自己而愣住,不由得疑惑地瞪視著伊鈞尷尬不已的神情;下一秒,他即意識到是怎麼回事了。
不會吧!?該死的混帳家伙!
「你干嘛有‘反應’?」祁日無法置信,整張臉難看到了極點。
車廂里擁擠到光呼吸都有幾分困難,眼前這小子,竟然還有心情想入非非,褲子里的「弟弟」突然說站起來就站起來了!
憊說他不是同性戀哩!
拜托!他們的身體幾乎完全貼在一起耶!
這簡直跟被性騷擾沒兩樣!
媽的!媽的!真、真他媽的!他詛咒該死的火車,詛咒車上該死的人多,可以的話,他會宰了這小子!想揍他一拳,眼下卻沒有足夠的空間得以發揮,想和他保持幾公分距離都辦不到,祁日心中之嘔可想而知。
「我沒辦法控制……」伊鈞漲紅著臉,簡直像是只煮熟的蝦子。
事出突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扁想他也能猜測出來,對方會有多隱心的感覺。可是,單聞祁日的發香就興奮起來,連他自己也深覺可笑;偏偏,現在並不是可以自嘲的時候。
他必須先「鎮靜」下來才行。
「無法控制,你就該和‘它’一刀兩斷!」祁日煩躁的冷哼。莫可奈何下,他只能強迫著自己,努力忽視身下預著自己的堅挺異物,不讓旁人看出異樣。
沒用的家伙,血氣方剛也不該是這副德行。
「對不起……」祁日的諷刺,讓伊鈞尷尬的臉色漲得更紅了。
要是火車門拉得開,他一定二話不說馬上離開他身邊,好遠離此刻生不如死的難堪。
他從來不會如此討厭自己。
懊想死了算了。
「說對不起,還不如想辦法解決你愚蠢的反應。」不領情他的抱歉,祁日壓抑怒氣的嗓音字字咄咄逼人。
這家伙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場跋不分。
可惡!這小子褲子底下的東西,不但沒有「打退堂鼓」,竟然還站得愈來愈有「朝氣」。
「我……」
「如果只會說對不起,就什麼都別說。」省得他听了有氣,有股想要咬人的沖動。手腳動彈不得,惱火的祁日只剩下嘴還可以用。
被逼到抓狂的地步,說不定他真的會不顧形象的咬人。
伊鈞張口欲言,可又硬生生把話吞回肚里。
幾分鐘過去,緊繃的祁日僵持得有點累了。反正哪里都去不了,他索性放松身體,將整個人的力量都放在伊鈞身上,讓他支撐著自己的重量。他當然知道這樣做,會讓同樣動彈不得的伊鈞更難過;不過──誰管他那麼多!
既然這家伙的自制力不足,也在擁擠的車廂中造成他極度不爽,那他以牙還牙有何不對?別人加諸于你的是非好壞,逮到機會就要給予「回報」,是中國人的本性吧。基本上,祁日並不認?自己佔了多少便宜。
被他一靠,意外不已的伊鈞微微一震。
當然了,就算自己不舒服,他也不敢發出任何的抗議聲。
被擠迫著,背貼在車門上的伊鈞很清楚,是因為一直僵立著很累,所以祁日才會干脆倚靠著他。
可是,祁日貼近的動作,還是讓他發熱的身體更炙燙了。
心髒狂跳的速度,像是好玩的野孩子突然闖進無人管的地帶大步奔跑著似的。天可憐見,明明知道他起了反應,祁日還用這樣殘忍的方式考驗他的意志力。
力持鎮定,他要自己別再「沖動」,否則祁日會更討厭他的。
頓時,沉默籠罩在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人開口說話。
這一瞬間,他們相同的願望是──希望火車趕快到站!???就在列車行駛中,伊鈞察覺到了祁日的不對勁。
原本順勢靠著他身體的祁日,突然很明顯的震了一下,整個人更隨之僵硬,臉色開始微微泛白帶青,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還是打擊。
在這麼擁擠的車廂內,除了他,還有什麼事能打擊祁日?
「學長,你身體不舒服嗎?」猶豫許久,伊鈞輕聲問了句。
祁日很緩慢、很緩慢地揚起俊秀的臉。
他冰冷的眼神,在在藏著海嘯到來之前假像的平靜。祁日的臉色一秒比一秒難看,淺眸中凝聚的怒焰也一秒比一秒明顯。
他想殺人!
他想宰人!
他想砍了該死的上帝!
「學長?我什麼都沒做呀。」被祁日的表情駭著,伊鈞無辜低喃著。
從頭到尾他只敢認分地站好,就算祁日靠在他身上快睡著了,他也動都不敢稍動一下。因此,如果祁日是在生他的氣,他想不到還有其他的理由。
怕惹心人厭,更不敢存有非分之想,他並沒有對他毛手毛腳。等等,難不成有人對他毛手毛腳!?一瞬間,伊鈞整張臉跟著青綠了。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鳥事?
「還用你說?」他什麼都沒做,不代表別人也什麼都沒做!
滿肚子的嘔氣,祁日簡直覺得他愚蠢。是誰在對他的「玻璃」上下其手,還用得著一個後知後覺的笨蛋告訴他嗎?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變態了,該死的是今天火車上的人特別擁擠,讓他連能閃月兌變態之手的余地都沒有。
心情Down到了萬年谷底,他無法相信自己的倒霉程度。
先是伊鈞,後是變態老兔子,出門不到一小時卻衰到無話可說,運氣真夠差勁透頂!祁日冷青著俊秀容?,萌生在下一站轉車打道回府的念頭。
誰知道他今天還會有多衰?
在他滿心沉悶時,伊鈞不顧他人的訝異,猛然抱住祁日將他用力轉身,硬生生交換彼此所站的位置!甚至回頭掃瞪?人一眼。
可惡!要是知道偷模祁日的變態是誰,他肯定在下一站把那個人拖住,抓到車站廁所里去海扁一頓。
一想到祁日被人……他突然像是發了狂般的怒不可遏,渾身散發著欲置人于死地的氣勢。
那個偷模祁日的中年男子,自然也被伊鈞駭出一身冷汗。在他們周遭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人都被他發青發火的表情所嚇著,一個個不敢亂動。
發生了……什麼事?
簡直是恐怖極了,他想吃人的表情和惡煞差不了多少。
不用說,祁日也被著實地嚇了一大跳。
伊鈞的反應,出乎他意料之外。
懊偏激的神情哪……???
別車到站了,許多人上車又下車。
平成高中的學生,紛紛在這站下了火車往學校走去。在人潮往車下移動時,祁日以眼角瞄到一個空出來的座位,他不但沒下車反而走到那個位置坐下。在火車即將再度開動之前,伊鈞瞥了火車外一眼,嘆口氣就走到他旁邊。
「你不下車嗎?」他俯視著坐下之後蹺著二郎腿的祁日。
「我要翹課。」本來不想回答,祁日還是冷哼。省得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哩八唆又追問一堆廢話。
他不想浪費口舌力氣。
「可是──」唉,火車開動了。
「我去不去學校,輪得到你管嗎?」不等他可是什麼,祁日驟然搶話。
昨天他就說得很清楚,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最好永遠保持陌生的距離。雖然伊鈞剛才救了他的舉動,曾讓他冷漠的心震動了一下下,但也不會輕易改變他排斥外人親近,不打算與人交往的決心。
思索幾秒,伊鈞下了決心,「你不去,我也不去。」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有股沖動,願意陪祁日到任何的地方去。
當然,只要祁日不嫌棄他陪伴的話。
「我沒有要你陪我!」祁日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他不需要別人多事的關心,更不想和不相干的人多有牽扯,害自己惹來更多的煩躁。
現在,他只想遠離麻煩。
「我知道。」果然,祁日還是討厭他的。
「知道你就在下一站下車,乖乖搭下班車轉去學校!」听到他話里藏不住的委屈無辜,祁日的心情突然變得更差。
可惡,就算他剛才救他免于變態的騷擾,他也不欠他任何東西才對。
他又沒有向他求救!
是他自己多事,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幫他。
「我知道你沒有要我陪你,可是我想。」似乎完全沒有將祁日的話听進耳里,伊鈞只是以專注的眼神直直盯著他。
不管祁日怎麼說,他都不會改變限定他翹課的決心。
反正,已經被祁日徹底討厭,他也沒有什麼好顧忌害怕的了。
祁日皺了皺眉,臉色變得有些陰晴不定。
一旦心意堅決,伊鈞變得無比自信勇敢。「放心,我知道你不要‘朋友’,我不會厚著臉皮說自己是你的朋友。」
既然不想從祁日身上得到任何東西,他實在沒有膽小的理由。
餅于畏縮,就太不像平常的他了。
誰說先主動的一方,就要表現卑微、采低姿態處處陪著小心呢?逐漸想通以後,他自然篤定該回到原本的個性,免得讓祁日對他的印象生根。
「不管我怎麼說,你都听不懂是嗎?」祁日的聲音陰冷深沉。
「讓我跟著你,就像空氣一樣,我絕對不會妨礙你的。」
伊鈞只是想陪在他身邊。
「你要去哪里我管不著,既然說不會妨礙我,就別讓我感覺到你的存在!」冷冷收回睨視的眼神,祁日準備閉目養神,不再理會伊鈞。
煩透了,簡直像踫到打不死的蟑螂、趕不走的蒼蠅。
「好。」伊鈞欣喜過望,一口允諾。
「做不到,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懷疑威脅能有幾分作用,祁日還是警告他一番。除了出言警告,他對個死纏上來的無賴也別無他法。
以身型上的差距來說,打架他一定佔不了上風。
明知道佔不了便宜,還沖動得去跟人家硬踫硬,這種蠢事他做不來。有骨氣的人,不代表他就得去做會讓自己受傷的事。不去招惹麻煩,麻煩還是找上門來,被吃定的感覺讓他有些郁悶。
「你放心,我會盡量不去吵你。」伊鈞保證。
盡量?不說是「絕不」妨礙?祁日暗暗翻了個白眼。
騙肖仔!不到兩分鐘就竄改了承諾,這家伙打算食言而肥的機率有多高可想而知,還敢大言不慚教他放心。哼,要他相信他的話,等太陽打西邊出來吧。
總而言之,還是保持戒心以策安全。???一站坐過一站,祁日似乎沒有下車的打算。
等到有了空位,伊鈞就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無言的望著窗外的景色飛逝。沒注意時間過了多久,他在不知不覺中閉上眼楮,逐漸陷入混沌迷糊的世界里。
他睡得很沈,當他醒時還有些茫然。
揉了揉酸澀的眼楮,才察覺肩膀上有些沉重的壓力,令他不禁側頭。一偏頭,那枕在他肩上沉睡的容?便落入他的眼里,不由得嚇了他好大一跳。
伊鈞極力強自鎮定下來,避免驚動到身邊睡著的祁日。
為什麼祁日會睡在他身上?
凝視著那張秀氣的睡?,伊鈞整個人動也不敢動,卻也轉不開依戀的眼神。
懵懂間,他明白了自己對祁日的感覺,的確超出常理的範圍。
他一向對人不屑一顧,而祁日光是一記眼神,就足以叫他停止了呼吸。
傲無理由的,他只要看著祁日就會心跳加速,那異樣的情嗉主宰了他所有的思緒,絲毫不給他自主和喘息的機會,要他如何不正視自己的感覺。
是的,他竟然喜歡上了一個男生。
沒有任何可以解釋的理由。
喜歡哪!喜歡早已在他不知不覺的守候中悄悄滋長。沒有預兆、沒有任何緩沖的準備時間,伊鈞猛烈發現了自己的心情。
從第一次被祁日所吸引,他的心就被牽扯絆住。
有點悲慘的事實是,他知道這絕對是一條坎坷的情路。
泵且不論別人怎麼想,光要祁日撇開歧視接受他,又談何容易?他可不會傻傻的以?,只要告白就能擁有美好真誠的愛情。
那是不被允許的天真吧!???「這里是哪里?」
不知何時再度沉入夢鄉、突然被一腳踹醒的伊鈞,茫茫然面對著祁日居高臨下的質問。祁日站在火車內的走道上,皺眉盯著車窗外陌生的風景。
站台上陌生不已的地名,從來不曾出現過在他的印象里。
見鬼了,一覺醒來就到了完全陌生的鄉鎮。
仿佛沒听見祁日月兌口而出的質問,伊鈞只是張著惺忪的雙眼,有些納悶地問︰「你不是不和我說話嗎?」祁日的主動,讓他受寵若驚。
「終點站到了,我不叫你,你想睡到什麼時候?」要不是想知道身在何處,祁日才懶得理他,早就自行先下火車。
「終點站?」伊鈞跳了起來,才發現火車上已空無一人。
他不知道,祁日也是被列車長搖醒來的。
「你要我說多少遍?」听見他重復的疑問,祁日的態度開始不耐煩。
頓了幾秒,伊鈞遲疑問道︰「這里是哪里?」
「就知道是白問。」翻了個白眼,祁日旋即往車門走去。
可惡,浪費他的時間。
「等等我!」沒有考慮的時間,怕被丟下的伊鈞抓起椅子上的東西,便急忙跟上。他知道祁日絕對不會等他半分半秒的。
遲了,連祁日的影子都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