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才知道,那間咖啡館緊鄰著一棟老公寓,而這棟名為「幸福」的公寓,有個甜蜜的傳說,凡是住進公寓里的房客,都能得到幸福。
神秘的房東是這麼在招租啟事上寫的——
受傷的你,即將遇見幸福。
呿∼∼
乍然听到時,她很不屑,什麼幸福公寓啊?根本就是房東為了招攬房客編出來的童話故事,哪個笨蛋會相信?
但當她抬起頭,看見兩個將她引進咖啡館的男人臉上那淡淡的、說不出味道的笑意,她的心,莫名其妙地牽動了一下。
或許這傳說只是個愚蠢的謊言,或許她不該傻到相信,但她願意當一回傻子。
因為她認識了周世琛與何燦宇,然後在搬進公寓後,又找到一個很可愛的室友,汪喜樂。
疲倦的她在「幸福公寓」歇腳,期盼自己哪一天真能得到幸福,只是戀愛還是談了又告吹,幸福彷佛還是離她很遙遠。
包慘的是,她的親密室友前陣子因為結婚搬出去了,跟新婚夫婿住進公寓的另一層,現在,那間房子又只剩她一個人住了。
沒男人,沒室友,只有忙得團團轉的工作、工作、工作,這種生活,一點也不好玩。
「我上當了啦∼∼」齊真心趴在吧台上,哀怨地呼號。
「上什麼當?」周世琛坐在吧台後,一面翻賬本,一面敲打計算器。只有在這樣的時候,他才會戴上他那副黑框眼鏡,看來像個斯文又古板的學究。
「就是這間公寓啊,我被騙了!」她握拳敲台面。「都是你們啦,跟我編了個什麼幸福傳說,簡直見鬼!」
「是誰說那種傳說只是笑話,傻瓜才會相信的?」何燦宇正巧推門走進來,听見齊真心的抱怨,習慣性地與她斗嘴。
「你怎麼會來?你今天不是要拍我們家的廣告嗎?」齊真心問。
她在國內某家飲料大廠擔任行銷部副理,公司最新一支廣告剛好是由何燦宇負責執導的,為了這個案子,兩人還曾私下爭論過多次,她嫌他拍的東西總是不夠商業化,他卻嫌她管太多,應該給導演自由發揮的空間。
「距離拍攝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齊副理應該不介意我先來這邊喝杯咖啡提提神吧?」何燦宇語氣諷刺,伸手利落地躍上她身旁的吧台椅。「倒是妳,怎麼禮拜六居然閑在這里?沒約會?」
「誰說我沒約會?等下我就要跟同事一起去看電影。」
「同事?男的女的?」
「女的。」
「不是男人?」他好訝異。
「呿!」她大翻白眼。「我不是說了嗎?我再也不要談啥見鬼的戀愛了!」
「是喔。」何燦宇閑閑地掏耳朵。「奇怪,這話好像不知道听過幾百次了。」
齊真心隨手抓起一本雜志,巴他的頭。「何燦宇我警告你,本小姐今天心情不好,少惹我!」
「這麼潑辣的母老虎,誰敢惹妳啊?」何燦宇搶過雜志,不客氣地回巴她。
「喂!你——」她氣惱地瞪大眼。這男人懂不懂什麼叫風度啊?居然打女人?
「我從沒把妳當女人。」彷佛看透她思緒,何燦宇惱人地補上一句。
怒火燒紅了齊真心的臉頰,兩瓣清透的粉紅,倒是如花一般美艷。
何燦宇斜眼瞄她,有股沖動想伸手掐那兩瓣臉頰,但他忍住了這奇異的渴望。若是汪喜樂,他恐怕就掐了,但對齊真心,他必須戒備。
「世琛,給我來杯Espresso,要濃一點的。」最好濃到能醒一醒他顯然不夠清醒的理智。
「世琛在算帳,沒空煮咖啡。」齊真心代老板發言。
「干麼?妳當自己老板娘啊?世琛自己不能說話嗎?要妳越俎代庖?」
「何、燦、宇!」某人快抓狂了。
幸虧周世琛適時探出頭。「你們兩個都別鬧了,我來煮咖啡吧。」他合上賬本,熟練地調配咖啡豆。
齊真心右手支頤,欣賞他的一舉一動。她很喜歡看他煮咖啡,手勢很優雅,耐人尋味。
一口曖昧的氣吹向她耳畔。「齊真心,妳不是連自己的好朋友都想吃掉吧?」
「什麼?」她一愣,回過頭,望向何燦宇意味深長的眼眸,呼吸一停。「你胡說八道什麼啊?」
「是不是胡說,妳自己心里清楚。」他懶洋洋地勾唇,笑意在眼里流動。
她忽地不敢看他,別過眸。「我懶得跟你說些有的沒的,好沒營養。」故意不屑地冷哼一聲。
他輕輕地笑。
笑什麼啊?她渾身發癢,怎麼調整坐姿都不對勁。老實說,她有時候會很害怕何燦宇的眼神,感覺他似乎總能看進她心里去,教她好脆弱。
幾分鐘後,周世琛煮好咖啡,遞給何燦宇一杯黑得不能再黑的Espresso,給齊真心的則是她最愛的花式拿鐵,畫著一個俏皮的小天使。
「這咖啡好漂亮喔!」她驚喜地贊嘆。「這樣人家怎麼舍得喝啊?」
周世琛聞言,微微地笑。
何燦宇旁觀兩人眼神交流,眉毛一揪,大手越過界。「不想喝的話我替妳喝,拿來!」
「干麼啊?」齊真心連忙護住自己的杯子,不許他搶。「這是我的。」
「妳不是說妳舍不得喝嗎?」
「就算舍不得,也不會給你。」她沒好氣,故意當著他的面,輕輕地舌忝一口,玫瑰色的舌尖滑過女乃油表面,異常地性感。
他瞪她。「……笨蛋。」
「什麼?」她惱了。「你罵我什麼?」
何燦宇沒回答,一口喝干咖啡,用力將咖啡杯放下。「我先閃了!」
「拜拜,不送。」齊真心揮揮手,一副巴不得他滾遠一點的模樣。
他白她一眼,哼聲走人。
少了人跟自己抬杠,咖啡館忽然變得很安靜,齊真心頓時有些失落,很無聊地拿手指敲咖啡杯。
「你這里生意這麼差,會不會經營不下去啊?」她看周世琛又開始打計算器算帳,忍不住問。
他聳聳肩。「無所謂,只是興趣。」
「你的興趣還真昂貴。」她搖頭。「每天開門就是賠錢,你經濟過得去嗎?不缺錢用?」
「不缺。」
真好!
她羨慕地望他。「你該不會是有錢人家的小開吧?」
「我爸媽只是普通公務員。」
「是嗎?」她感到意外,她一度還曾經猜測他說不定就是幸福公寓一直隱身在幕後的房東,只要靠著收租就能悠哉過活。「那一定是因為你以前賺很多吧?現在才能過得這麼逍遙。」
他淡淡地笑,不置可否。
內斂寡言的他很少談及自己的過去,就連何燦宇也不清楚,只隱約知道他曾經是個聲名遠播的律師,有個深愛的妻子,但妻子卻因意外去世了,而頓失人生目標的他毅然辭去工作,在此隱居,當一個沒沒無聞的咖啡店老板。
齊真心常會想,到底是怎麼樣的痛會讓一個男人甘願放棄一切?他一定很愛他死去的老婆吧……
她悄悄嘆息,喝完咖啡,站起身。「我也要走了,等會兒跟同事約看電影,時間差不多了。」
「嗯,有空再來。」周世琛抬頭目送她。
她推開店門,這才發現外頭下雨了,門檐墜落的雨滴黏上她的臉。
天藍色的傘篷刷地在她頭頂展開,為她擋去風雨,她愕然回眸。
「拿著吧。」周世琛將傘遞給她。「別淋濕了。」
「嗯,謝謝。」她迎視他溫煦的眼神,心跳微妙地加速。
她撐著傘走進雨里,沒注意到有一輛車偷偷尾隨在她身後,駕駛的人正是剛才跟她斗嘴斗不停的何燦宇。
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肘擱在窗邊,靜靜地望著傘下她輕盈又有些孤寂的背影。
「看來不需要我送了……」他低語,嘴角隱隱噙著自嘲。
「真心妳說,是不是男人都這麼卑鄙無恥?」
看完一部講述男主角劈腿的電影,女同事艾莉拉著齊真心絮絮叨叨,對世上另一半雄性人類進行嚴厲的批判。
「這個嘛……」相較于艾莉的激動,幾次歷經情人背叛的齊真心情緒反倒沒什麼波動,安靜地吃蛋糕。「也不能這樣說,也有好男人的。」
「是啊,也有好男人,但他們都在哪里啊?集體人間蒸發了嗎?」艾莉嘲諷地問。不久前,她的男友跟另一個女人出游當場被她逮到,也難怪她如此憤世嫉俗。「妳倒說說看,妳交了那麼多任男朋友,有哪一個真的可以說得上是好男人的?就算不要十全十美,有個七、八十分也行。」
「七、八十分?」這很難判斷啊……齊真心沈吟,她並不習慣為自己的男友打分數,只要戀上了,她都當對方是百分百的情人。
「妳說說看啊!妳生命里這麼多男人,有哪個算得上個性不錯,又很專情的?」艾莉不死心地追問。
齊真心只好努力想,想過一個又一個,說也奇怪,雖然她交往過的男人不少,每一任也都讓她愛得疲于奔命,但留在腦海里的印象卻都似乎很淡薄,顏色灰白,一點都不鮮艷。
她竟然誰也想不起來,只有最初的那位,還深深烙在她記憶里。
偏偏他也是她最怕回想起的人……
「還是有的。」她輕聲細語,彷佛對自己說話。「只是那時候,我不懂得好好把握他。」
「真的有?」艾莉好奇。「那是什麼樣的人?妳為什麼跟他分手?」
她沒跟他分手,因為兩人根本不曾交往。
「算了,過去的事別提了。」她淡漠地轉開話題。「不如說說妳跟妳那個男朋友,妳不是說要跟他攤牌嗎?結果怎樣?」
「不怎麼樣!」艾莉冷哼。「他給我裝死。」
「妳的意思是他不肯承認有另外一個女人?」齊真心了然地問,男人的伎倆她很清楚。
「打死都不認。」艾莉撇嘴。「我都當場逮到了說!」
「這就表示他還想繼續跟妳交往,如果他要分手,他就會坦白招了。」就像每一個跟她提出分手的男人一樣。
「難道我還得感激他的死不認錯?」
「我不是這意思。」齊真心若有所思地微笑。「只不過有些事情不見得說破了就比較好。」
「那妳說我該怎麼辦?」艾莉求教。
「怎麼會問我呢?」她好笑。「我在感情上可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耶。」沒救了。
「妳的經驗比我多嘛!」陷入愛情的女人很容易把同性朋友當救生圈。「妳說說看,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妳想跟他分手嗎?」齊真心實際地問。
「一定要嗎?」艾莉神情苦惱,明顯就是舍不得。
「那就只好當作沒這回事了。」這是齊真心的經驗談。「他不承認,妳就只好當沒這回事,否則一直把事情翻出來吵,只會加速你們感情破裂。」
「可是我很不甘心耶!」艾莉不服氣。「就這樣放過他嗎?」
「不放過他,就是不放過妳自己。」齊真心嘆氣,頓了頓。「不過我要老實說,他劈腿第一次,就有可能劈第二次,妳要有心理準備。」
「我也是這麼想。」艾莉悵然鎖眉。「沒辦法,以後只好盯他盯緊一點了。」
那樣,對方就會抱怨自己失去自由。
齊真心想點醒同事,但想想,還是算了,戀愛這種事本來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說破嘴都沒用,她自己愛起來還不是盲目到底?
「走吧。」
喝完午茶,艾莉興致勃勃地說要去超市買晚餐的材料,準備上男友家大展身手。
齊真心失笑。「剛剛不是還抱怨他劈腿嗎?怎麼現在又要上他家當女佣啦?」
「唉,誰教我就是愛他?」艾莉嘆息。「妳應該最了解這種心理啊。」
她的確很了解,不過她也知道,這種全心全意為男友付出的女人未必就能得到對方的寵愛。
「好吧,妳先走。」她只好祝福這位痴情的女同事。
「那妳呢?直接回家嗎?要不要我順路載妳一程?」艾莉問。
「不用了。」齊真心瞥一眼手表。「時間還早,我想順便到廣告拍攝現場去看看。」
「拍攝現場?」艾莉一愣。「妳是說我們公司準備新拍的廣告?是今天要拍嗎?」
「嗯。」
「可是妳也不必特地跑去現場看啊!等廣告公司把帶子處理好,送過來給妳看不就得了?」
「反正在附近而已,我想先過去看看他們怎麼拍。」齊真心還是堅持想去。
「妳啊——」艾莉搖頭。「簡直就是個工作狂!」雖說齊真心談起戀愛總是失敗,在職場上卻絕對是個聰明干練的女強人。「其實妳不用這麼敬業認真也無所謂吧?明明是休假日,還特地去看拍攝現場,怪不得總經理那麼賞識妳。」
「就因為總經理欣賞我,我才更應該努力工作咩。」齊真心笑。「我走嘍,掰。」
「掰。」
兩個女人揮手道別,齊真心獨自在街頭漫步。
雨早就停了,她收起傘,握在手里前後甩,高跟鞋偶爾踩在水窪上,激出朵朵漣漪。
好寂寞。
這些年來她總是戀愛中,過慣了兩個人的日子,突然變成一個人,很不能適應,下班後無須趕赴跟男友的約會,周末也不需要親自下廚做菜給男友打牙祭。
生活好像失去了重心,不太平衡,就連走在路上,步伐彷佛也有些猶疑躑躅。
可是她已經決定,再也不要戀愛了,說給何燦宇听的並非逞強的話,是深思熟慮過後的結果。
一直戀愛又怎樣呢?她並未能從愛中學習,也沒什麼成長,只是不斷跌跌撞撞,不斷受傷。
她真的累了……
十分鐘後,她走進一所大學校園,夾道的椰林樹下,何燦宇領著一組人馬正在進行拍攝工作。
齊真心躲在圍觀的人群後,看他手執導演筒,調度工作人員,不時對廣告的男女主角喊話,要他們更入戲些。
「要更青澀一點,記住,你們是學生,偷偷暗戀對方,要演出那種害羞的感覺,想躲對方的眼神,又忍不住想盯著看……對,就是這種感覺,再來一次——Action!」
一對年輕男女羞赧地對望,眉目傳情,工作人員在一旁計算時間,準確地砸下事先準備的椰子。
女主角嚇得躲進男主角懷里,他樂得一把攬住她,暗自竊笑。
「Cut!OK,拍下個鏡頭。」
這支廣告的腳本很通俗搞笑,就連她這個行銷副理都覺得不怎麼樣,但何燦宇仍是拍得很認真,講究每一個細節,只要稍不滿意,就反復重來。
這種龜毛的工作態度倒是跟她挺像的。
齊真心嫣然一笑,看他將一群工作人員操得暈頭轉向,就連女模特兒也趁休息空檔時,湊近他大發嬌嗔。
「導演∼∼人家真的拍得好累了,這樣還不行嗎?」一雙縴縴素手揪住何燦宇衣襟,曖昧地扭轉。
「妳再忍忍,馬上就好了。」何燦宇溫和地哄她。
齊真心在一旁嗤之以鼻。對待美女,他脾氣可真是好,哪像平常總是對她叫囂?
「導演,人家今天真的好辛苦喔,等會兒收工,你請人家喝杯酒好不好?」美女模特兒賴著他撒嬌,眸光在他英俊的面容痴痴地流連。
呿,又一個煞到他的女人!他究竟是哪來的魅力啊,老是招蜂引蝶?
齊真心不是滋味地別過頭。這種痞子男狂電嬌嬌女的戲碼她不是第一次瞧見了,卻是每次看每次都有氣。
她轉身想走人,一道宏亮的嗓音卻透過大聲公下令——
「齊真心,給我站住!」
「干麼?」她怒視眼前站姿帥氣,一派瀟灑自在的男人。
他硬是將她留下來,讓她像個白痴似的,呆呆等他結束拍攝工作,這筆帳,可得好好地算一算。
「妳是特地來監督我怎麼拍你們公司的廣告吧?」他笑問。「怎樣?看過了有何感想?」
「不怎麼樣,要等你片子剪出來才知道。」她就是不給一個肯定的答案。
「妳這家伙很機車耶,我這麼賣力為你們公司拍廣告,也不會說一聲辛苦了,贊美我幾句?」
「干麼贊美你?這是你的工作,賣力是應該的。」
「呿∼∼算了,本來就沒期待妳這女人嘴里能吐出什麼象牙。」何燦宇早料到自己得不到善意的贊許,也不怎麼在意。「不過妳來都來了,就幫我一下吧!」語畢,他突如其來地展臂將她攬進懷里,擺出親昵的姿態。
無數道女性目光嫉妒地殺過來。
齊真心倔強地不許自己冷顫,板起臉。「你又想拿我當擋箭牌了?」
「知道就好。」他微笑,朝她默契地眨眨眼,然後轉向從拍攝開始就不停纏著他的模特兒。「Sasha,抱歉嘍,我的女朋友來了,我今天不能請妳喝酒了。」
「她是你女朋友?」Sasha瞇眼打量齊真心,見她臉蛋漂亮身材也不錯,眼神一暗,變得很陰沈。「我以為你沒有固定的女朋友。」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何燦宇漫不經心地宣稱,將齊真心攬得更緊。「她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
「這樣喔?」Sasha不以為然,丟個嬌媚的眼神給他,就算他說自己有女朋友,她仍然不介意,執意糾纏。「那我們下次再約吧,導演一定要請我喔!」
「好,我下次一定請。」隨口漫應後,何燦宇快樂送走一步一回眸的大美人。
「可以放開我了吧?」齊真心白他一眼,頂開他放肆的手臂。
「謝啦。」他笑嘻嘻地放開她。「妳要上哪兒?我送妳。」
「當然要你送。」白白被他利用,至少也要拗他當個司機。「我要回家了。」
「這麼早?」他瞥一眼手表。「不先吃個晚飯嗎?」
「怎麼?你要請嗎?」
「沒問題。」他一口答應,接她上車,順手將後座的巧克力盒撈過來。「妳不是愛吃嗎?這給妳。」
「又是粉絲進貢的?」她接過昂貴的巧克力,秀眉挑起。
「她們好像以為我很愛吃,一個接一個送來,真受不了。」何燦宇無奈地攤手。自從他前兩年得了廣告金像獎,洋溢的才華搭上俊秀的外表,頓時在業界刮起一陣旋風,甚至有女網友在網上為他成立粉絲俱樂部,公開招募會員。
「有人這麼仰慕你,你還嫌棄?」齊真心輕哼,實在很看不慣這個男人的萬人迷。
「誰說我嫌棄了?只是吃不消。」他搖搖頭,揚手拂了拂垂落的劉海。「只是一個人太受歡迎,也是很累的。」
真是個自戀的男人!齊真心懶得理他,一把撕開巧克力盒的包裝,抓起一顆塞進嘴里。
「妳能不能文雅一點?」他感嘆她粗魯的吃相。
「在你面前,不用來這套。」她鄙夷。
「意思是我不值得妳稍微裝一下嗎?」
「反正你也說自己沒把我當女人,我裝什麼裝?」她一顆接一顆,嗑不停。
「那倒……也是。」他苦笑,眼角瞥見她唇角沾上巧克力碎屑,主動抽一張紙巾,遞給她。
「干麼?」她不解。
「擦一擦,很難看。」
「喔。」她這才接過,略微尷尬地抹抹嘴。
他微笑。
「笑什麼?」她不悅地瞇起眼。
他沒回答,收回視線,直視擋風玻璃前方。「要吃什麼?」
「隨便。」
「泰國菜怎樣?」
「好啊。」酸酸辣辣的,她最愛了。
「我知道有一家很不錯。」何燦宇將車子開到東區某家餐廳前,先放齊真心下車。「妳先進去,我去停車。」
「嗯。」齊真心獨自走進店里,服務生前來帶位,領她在窗邊的餐台坐下。
她打開菜單研究,一道陰影驀地落在桌面。
她以為是何燦宇,笑著抬頭,認清來人是誰,笑意頓時斂去。「定……風?」
站在桌邊的男人正是李定風,那個曾在婚禮前夕,片面對她宣布解除婚約的前未婚夫。
「好久不見了,真心。」李定風笑著打招呼,順便介紹身旁抱著一個嬰兒的女人。「這是我老婆,還有我兒子。」
「老婆?」齊真心愣了愣。好快啊,才跟她分手一年多,就有老婆孩子了。「妳好,李太太。」她起身,禮貌地問候。
「妳好。」李太太表情有些緊繃,應該是猜到老公跟她的關系了。
「妳一個人來吃飯嗎?」李定風問,語氣好像很平淡,她卻听出隱藏在他話里暗暗的較勁味。
一度交往的男人與女人重逢,不管過往是否已成雲煙,總是會介意對方是不是過得比自己幸福。
看來李定風也不例外。
齊真心嘲諷地牽唇。「我是——」
「她是跟我一起來的。」何燦宇爽朗地插嘴。「抱歉,來晚了,停車位有點難找。」
他一現身,立刻攫獲餐廳眾人的注目。眼見前女友的男伴竟是這麼英挺俊朗的一個人,當場把自己比下去,李定風不由得有些顏面無光。
「我怎麼會忘了呢?妳從來不能沒有男人。」他冷笑地丟下一句。
「美女身邊,當然不乏追求者。」何燦宇從容地替齊真心接過不友善的話鋒。「我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追到真心呢。」
「是你追她的?」李定風挑眉。
「對,是我追她的。」何燦宇強調,銳利的眼神逼回李定風吞吐的疑問。
他只好訕訕地模模鼻子離開。
何燦宇冰冷地目送他。「那家伙是妳的前男友?」
「是我前未婚夫。」
「就是結婚前幾天,才跟妳說要取消婚禮的那個男人?」他蹙眉。
「沒錯,就是他。」
對那種沒良心又不負責任的男人,她竟然還能好言好語地相對?
一把無名火飆上何燦宇心頭,他往前跨一步。
「你做什麼?」她拉住他。
「別攔我,」他怒斥。「讓我去教訓他一頓。」
「你發什麼神經?」她失笑。「都那麼久以前的事了,人家都已經有老婆小孩了。」
「妳不生氣?」他不可思議地望她。
「氣有什麼用?反正他都變心了。」她看得很開。
他卻無法輕易釋懷,難以理解這樣一再戀愛又失戀的她,究竟是如何療愈自己的傷口?
他悵惘地望她。「妳為什麼總是愛上壞男人?」
「誰知道?」她聳聳肩。「說不定我的磁場天生就招不到好男人吧?」
「這跟磁場有關嗎?」他不信。
「不然呢?」她微笑,笑容滲著淡淡的、幾乎看不出來的蕭索與無奈。
但何燦宇看出來了,而這讓他的心口莫名地感到緊窒,有一種微妙的疼。
他驀地咬牙,胸臆堆棧著復雜情感。他真的不該心疼她的,她鐵定不會領情,只會用平常那種譏誚吐槽的態度面對他。
可他還是很想抹去她笑容背後隱藏的憂傷,想看她真心地、爽朗地笑,就算明知她的反應很可能會令自己非常難堪……
「我警告你,不準嘲笑我。」齊真心沒察覺他內心的掙扎,以為他又要調侃她,先擺出防御的陣勢。「本小姐肚子餓了,可沒心情跟你吵——」
「要不要跟我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