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靶覺到背部壓了個男人的身軀,關妮薇一點也不覺得討厭或沉重,只感到極度錯愕。
他這是做什麼?為何要這樣壓著她,還伸出一只大手護住她的頭?
他這是……保護她嗎?
「你沒事吧?」
低啞的嗓音,拂過她耳畔,帶來一股奇妙的暖意,她心髒跳漏一拍。「我沒事。」
「好像有人進來了。」他低語,依舊維持戒備的狀態。
「我知道。」
兩人同時轉過頭,望向那個不知從何處竄進室內的黑影。他是個男人,一襲黑衣,俊秀挺拔,比江豐睿高幾公分,眼眸迸射銳利的紅光,站姿狂妄。
他不是羅伯特。
江豐睿皺眉,警戒地打量陌生男子。照關妮薇所說,羅伯特長相應該與他十分相似,但這個男人的五官卻與他大不同。
「賈維斯(Jarvis)?原來是你。」關妮薇認出男子,彎唇一笑。
賈維斯見她神情平靜,臉部線條亦和緩下來。「你沒事吧?這家伙是誰?」
「是我的救命恩人,昨天我獵殺羅伯特時,出了一點麻煩,是他幫了我。」她輕快地回應,示意江豐睿扶她起身。「賈維斯,怎麼會是你來?」
「我剛好在這附近出任務,總部要我來支援你。」
支援?這麼說他們不是敵人,是伙伴了。
江豐睿稍稍松開緊繃的神經,視線與賈維斯交接,驚愕地發現他原本泛紅光的眸子已沉靜下來,如今是深不見底的黑。
黑發、黑眸,古銅色的肌膚,原來也有這種走健康路線的吸血鬼,他還以為他們的膚色都是異常蒼白。
但出類拔萃的五官,倒是很符合吸血鬼俊美無濤的形象。
「到底怎麼回事?」賈維斯不理會他,直視關妮薇。「你看起來情況不太好,羅伯特傷了你嗎?」
「不是,是……」關妮薇有些窘地攤攤手。「是我判斷錯誤,咬錯人了。」
「咬錯人?」賈維斯尋思,驀地驚愕地挑眉。「你是說你吸了這個短命種的血?」
「嗯。」
「你怎麼會犯這種錯誤?」他責備。「這不像你。」
「我承認我一時大意,不過他長得實在太像羅伯特了。」
「什麼」賈維斯訝然,瞥向江豐睿,仿佛這才真正看清他的長相。
江豐睿自嘲地勾唇。對這些美麗無敵的吸血鬼而言,他們這些尋常的「短命種」恐怕都長得一個樣吧?
「原來如此。」賈維斯仔細觀察他,眸光若有所悟地一閃。「這麼說來,他臉上的記號是羅伯特做的吧?」
「我想應該是。」關妮薇同意他的推測。「這種記號,憑人類的科技是無法除去的,所以我答應要幫他。」
「什麼意思?」賈維斯愕然轉過頭。「你是說……」
「我要幫他消除這個記號。」
「你發什麼神經啊?干麼給自己找這種麻煩?」
「不麻煩啊。」
「你不知道幫他只是讓自己更危險嗎?」
「這是我應該做的,畢竟他救了我嘛。」
「他那能算救你嗎?要不是你咬到他,也不需要他幫忙。」
「那他總歸還是幫了我啊。」
「你——」賈維斯辨不過她,深深擰眉。
一男一女,凝重地對峙。
「我可以插個嘴嗎?」江豐睿慢條斯理地介入。「我想你們在討論的應該是關于我的事吧?能不能請誰跟我這個當事者說明一下,為什麼幫我消除記號會很危險?」
沒人回答,兩個終結者以目光在空中拔河,他被漠視得很徹底。
太好了,看來他在他們眼底跟大型廢棄物沒兩樣。
江豐睿手握成拳,認真地考慮該怎麼做,才能正確地對吸血鬼表達一個人類的憤怒。
「你現在這樣子,不能繼續出任務了。」經過一番僵持,賈維斯明白無法改變伙伴的心意,轉開話題。「把羅伯特的資料給我,我幫你解決他。」
「不用了,他是我的任務。」關妮薇婉拒他的好意。「而且我相信,只要我留在這人類身邊,很快就能再見到他。」
「為什麼?」
「這些年來羅伯特一直待在監獄里,這次越獄成功,哪里都不去,偏偏往台灣逃,我想他就是為了回來找他。」
「這麼說來,你是想把這家伙當誘餌了?」賈維斯沉吟,若有所思地望向江豐睿,眸光冷冽,毫無感情。「不過你有沒想過,萬一羅伯特在你體力還沒恢復前就出現,你該怎麼對付他?」
「在那之前,我會好好躲著。」關妮薇顯然已有計劃。「而且我想,你應該帶了人造血給我,對吧?」
賈維斯聞言,嘴角似笑非笑地挑起,左手一揚,也不知從哪里變出一個小金屬盒,里頭冷凍著四十管血液。
「這些應該夠你用一陣子了。」他將冷凍盒交給關妮薇。「你要記住,這次我雖然是在香港出任務,但要是你遇到什麼危險,我可能也趕不及來救你,所以你一切還是只能靠自己,懂嗎?」
「這我當然懂啊。」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不懂?關妮薇接過救命的血液,微噘起嘴,甜甜地笑。
賈維斯並未回以微笑,事實上,他雖然眼神閃過擔憂,卻仍堅持戴上一張冷酷無情的面具。「短命種,你听著!」他轉向江豐睿,黑眸射出警告的銳光。「這陣子你就乖乖听關妮薇指示,要是讓我知道你扯她後腿,我保證你這條小命也活不久!」
非常清楚明了的威脅。
江豐睿冷笑,縱然面對賈維斯殺氣騰騰的眼神,也不容許自己有絲毫退縮。
賈維斯訝異,眼底不覺閃過一絲贊賞,離去前,他朝關妮薇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好好保重,別侮辱了你‘勝利女神’的外號。」
語尾未落,他的身影已如一陣旋風卷離,消逸無蹤,只有室內揚起的沙塵,暗示他曾經來過。
江豐睿與關妮薇站在原地,各自沉思,半晌,才往對方望去。
「我是誘餌?」江豐睿一字一字,從齒縫涼涼逼落。
她听出他的不悅。「唉,你別生氣嘛,我保證不會讓你有生命危險。」
「你顧好自己,別讓那家伙說我扯你後腿,我就很感激了。」他的語氣十足諷刺,頓了頓。「他到底是誰?」
「賈維斯啊,應該可以算是我學長吧!」她笑笑地解釋。「在訓練中心的時候,他經常被分配跟我一組,負責指導我,我的技能大部分是他教我的。」
這麼說來,他們關系還算親密,怪不得方才那家伙會那樣撂話警告他。
江豐睿不愉地抿唇。
必妮薇瞟他一眼,忽地嗤聲一笑。
「笑什麼?」他眯眼。
「謝謝你。」看著他的眼瑩亮有神。「剛才你把我撲倒在地,是為了想保護我吧?」
「什麼?」他愕然,俊頰瞬間窘熱。「誰說我在保護你?我那是……」是怎樣?他一時找不到借口。
她淺淺微笑。「從來沒有人對我那樣做過。」
「為什麼?」他粗聲問︰「難道你們這些終結者伙伴之間,感情不好嗎?」
「不是那樣。」關妮薇搖頭,薇薇垂下眸。只是他們習慣了各自獨立作戰,而且都有迅速復原生理的能力,就算受傷也不打緊,所以誰也沒想過要保護誰,方才賈維斯不也警告她一切只能靠自己嗎?
從小,他們便是以「終結者」的身份被教育長大,終結者是強悍的、有力的、令人聞風喪膽的,誰也不能依賴誰。
可是她昨夜,卻依賴這個男人帶她逃離現場,剛剛也是他以自己的血肉之軀護住她……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有危險的。」她再次喃喃保證,心弦莫明地牽扯。
「你想說這種大話,先養好自己的身體再說吧。」他不以為然地冷嗤,指了指她擱在桌上的冷凍盒。「你不先打一管嗎?」
「對喔。」她這才警覺,打開盒蓋,取出一管人造血,俐落地往自己靜脈里注射。
蒼白如雪的容顏,漸漸地,染上一絲血色。
江豐睿注視她的動作,原以為自己會覺得惡心,但奇怪的,他卻沒什麼感覺,如果把那管血液當成番茄汁,好像也未嘗不可。
為什麼他會連一點恐怖或嫌惡都沒有呢?是因為他完全無法把眼前這女人看成是傳說中那種妖異的吸血鬼嗎?
「你干麼一直看著我?」她察覺他的視線,望向他。
他尷尬地迅速收回視線。「誰在看你了?」從喉嚨滾出的嗓音,粗啞地令他汗顏。
他見鬼的在害臊什麼啊?
「對了,我可以說這個嗎?」她注射完,抱起之前從冰箱里取出來的冰淇淋,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
簡直跟一般女孩沒兩樣。
他有些茫然地盯著她。「當然可以。」
「那我吃嘍!」她打開盒蓋。「唉呀,都快融化了啦,好可惜唷。」
他看她懊惱的表情,忍不住好笑。「拿回去再冰不就得了?」
「可是我現在就想吃。」她堅持。「這種焦糖布丁的口味,我最喜歡了。」
「奇怪,你們女生怎麼都那麼愛吃甜的?若悠也是……」江豐睿頓了頓,忽然想起這桶國外進口的冰淇淋,是他特地買回來給最疼愛的妹妹吃的。
「若悠是誰?」關妮薇好奇地問,這是她第二次听見這個名字了。
「她……」江豐睿頓時有些惘然,該怎麼解釋他跟若悠之間的關系?「算是我的……親人吧,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那是什麼意思?」關妮薇漫不經心地問,一面拿湯匙舀冰淇淋吃,心滿意足地品嘗那濃郁的甜香味。
「原來你不懂啊……」江豐睿意有所指,凝視她的眼眸很深,隱隱亮著幽光。
必妮薇怔住,不知不覺停下吃冰淇淋的動作,迎視他奇異的眼神。
那是同情或是諷刺?
她無法分辨,只覺得胸口忽然空空的,舌尖嘗到的甜味也瞬間淡了許多,變得……有些澀。
「豐睿,這是若悠,你丁叔叔的女兒,從今以後她就是你的妹妹了。若悠,來,叫睿哥哥。」
「睿哥哥。」
他不喜歡她。
這是江豐睿第一次跟丁若悠見面時,心里的想法。
那年,他十歲,小女孩才四歲,長得粉妝玉琢,像個洋女圭女圭似的,人人都喜歡,只有他嫌煩。
因為她老愛纏著他,成天睿哥哥長、睿哥哥短,不停喚他,教他想安靜片刻讀書都不能。
不錯,她媽媽因為生她而難產過世,爸爸過幾年也因為癌癥走了,丟下她一個無依無靠,是很可憐,但那又怎樣?不代表她可以那麼厚臉皮地住進他們家,住進來也就算了,還拿他當哥哥看,整天巴著不放。
他從小就習慣了孤獨,爸爸媽媽工作都忙,他很早就學會了自得其樂,看書、游泳、打電玩,他喜歡一個人就能做的事,就連在學校,也常是獨來獨往,沒交幾個朋友。
但自從她來了之後,他井然有序的生活忽然亂了套,再也找不回從前的平靜悠然,生活里無緣無故多了一個愛哭愛撒嬌的小女生。
一開始,他真的很討厭她,直到某一天,他生病發燒,爸媽依舊忙著工作,管家盯他吃過藥後就去忙家務,留他獨自寂寞地躺在床上。
他睜著眼瞪天花板,頭很暈,偏偏睡不著,胸口滿滿地堵著某種酸楚的滋味,怨著什麼。
然後,若悠進來了,咚咚咚咚地邁著兩條小腿,攀到他床上,用那張像隻果般紅潤可愛的小臉蛋對著他。
「睿哥哥,你生病了,會不會痛痛?要不要我幫你吹一吹?」
「吹什麼?」他沒好氣地瞪她。
「以前我爸爸跟我說,只要吹一吹,痛痛就會飛走不見了。」她認真地說著童言童語。「睿哥哥哪里痛?我幫你吹走。」
他瞪她。「你是笨蛋嗎?」
「若悠才不是。」她嘟起嘴。
不是的話怎麼會說那種傻話?
他想罵她,想趕她下床,但不知怎地,看著她眨著清靈大眼,淚花在眼眶里閃爍,忽地一陣不忍。
「睿哥哥,我陪你一起睡覺好不好?」她細聲細氣地問,也不等他同意,便自顧自地在他身邊躺下。「我講故事給你听。」
「不用了。」他又不是小孩子,還得听童話故事才能入睡。
「我說給你听嘛!」她堅持。「說白雪公主的故事好不好?」
「不好。」會被一個陌生巫婆哄騙吃下毒隻果的公主簡直蠢透了,他討厭不聰明的人。
「那小紅帽呢?」
「?」大野狼哪里是那麼好對付的?豈容人鑽進肚子里,傻瓜才相信有這種事!
「那、那、那……」若悠拼命從小腦袋瓜里挖掘僅知的幾個童話故事。「三只小豬好不好?」
「這個不錯。」小豬來說豬故事,很合理。
「好,那我說了喔。」終于得到他允許,若悠很開心,努力說故事,但她年紀實在太小,拼拼湊湊、斷斷續續,怎麼樣也沒法把故事說完整,听得他好笑又好氣,忍不住昏昏欲睡。
他真的睡著了。
醒來後,他發現小女生就躺在他身邊,憨憨地熟睡著,小臉白白女敕女敕,甜美可人。
他不是一個人,原來還有個小妹妹願意陪伴他。
從那以後,他不再排斥她,接受了自己的人生多了一個她,他愛听她不聰明的嬌言軟語,愛看她圍著自己轉,做些天真的傻事。
他知道,這小女孩把他當世界的中心,就像月亮繞著地球轉,那樣崇拜景仰著他,他雖然偶爾會覺得別扭,大部分時候卻是洋洋得意。
他樂于當她最仰慕的大哥哥,更樂于把她當最親愛的妹妹,用盡所有手段寵溺她。
他們之間的感情融洽而親密,大人們甚至曾經取笑過,干脆兩人長大以後結成一對夫妻也不錯。
那年,他十六歲,听著父母這番戲言,心悄悄蠢動。
若是若悠真能成為自己的妻……
但很快地,這幻想便被現實消滅了,因為他臉上被人烙下一道魔鬼的印記。
那夜,當他茫然疲憊地回到家,急急奔出來迎接他的若悠一見到他,便驚恐地放聲尖叫,然後當場暈去。
當她再醒來時,他漸漸發現,兩人的關系起了化學變化,雖然她還是口口聲聲喊他睿哥哥,雖然她還是經常甜甜地對他撒嬌,但有什麼不一樣了。
她不再用那種眷戀迷蒙的眼神揪著他,跟他獨處時,也少了自在,多了幾分遲疑。
數年過去,她出落得楚楚動人,追求者眾,于是他更清楚地感受到,這可愛的妹妹離他愈來愈遠。
他還是她的睿哥哥,但,也只是睿哥哥了——
何謂最重要的人?
比這世界上的其他人都重要嗎?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重要程度,會有分別嗎?
必妮薇努力深思這樣的問題,但不論她怎麼想,還是不懂那差別究竟是因何存在。
當然,對她而言,這世上也有重要跟不重要的人。
與她同為終結者,又一起受訓的伙伴,很重要,至于其他長生種或人類,跟她的生活沒什麼交集,所以不重要。
對重要的人,她會友善以對,不重要的,就不必多加理睬了。
那麼最重要的人呢?
賈維斯、芬妮、丹尼爾、糖心……
必妮薇的腦海一一掃過伙伴們的影像,但每一個,對她而言都無分軒輊,誰也不比誰重要。
他們都是她的伙伴,如果有必要,也會相互支援,但除此之外,就沒什麼特別了。
所以她想像不出丁若悠對江豐睿的意義。
「想不通的話,就不要想了啊……」她對自己喃喃,昏昏欲睡。
她是該睡了,錯吸人類的血液令她幾乎成了個廢人,充足的睡眠有助于她盡速恢復體力。
她迷迷糊糊地入睡,睡過白天,又睡了半個黑夜,等醒來時,已經過了午夜了。
她揉揉眼皮,一面翻身下床,一面伸懶腰,室內靜悄悄的,她猜想江豐睿應該睡了,放松步履,走到客廳,打算從藏在冰箱深處的冷凍盒里取出一管補充能量的血液。
「你醒了?」粗啞的嗓音,幽幽地飄向她身後。
她嚇得驚呼。「哇!表啊!」
「你才是鬼。」江豐睿沒好氣地瞪她。
她這才注意到他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也不開燈,從窗外灑進的月光映出他半張臉,帶著魔鬼印記的那半張。
「你這麼晚了還不睡?」
「我在等人。」
「等誰?」話才落下,她倏地恍然。「你那個若悠妹妹到現在還沒回來嗎?」
他沒回答。
她知道自己猜對了,開冰箱取出一管血液施打,然後抱出那桶早上沒吃完的冰淇淋,自在地在他身邊坐下。
「又吃冰淇淋?」他蹙眉。「你這樣腸胃不會出問題嗎?」
「我們的腸胃才沒有人類那麼虛弱。」她甜甜一笑,拿起湯匙挖一口送進嘴里。「她到底去哪里了?為什麼還不回家?我一直期待能見到她呢。」
「你干麼要期待?」
「我好奇嘛。」很想看看他所謂最重要的人,長得是何模樣。
「你可不許在她面前露出馬腳。」江豐睿警告。「她要是知道你是吸血鬼,會嚇壞的。」
「知道啦,我沒那麼沒sense,好嗎?在她面前,我會乖乖當個普通人類。」她許下承諾。
「最好是這樣。」他輕哼,也沒什麼心情跟她斗嘴,瞥了眼握住手中的手機,臉色陰郁。
她注意到他目光的焦點。「你沒打電話給她嗎?」
「打過了,她沒接。」
「為什麼不接?」
「你這女人管那麼多干麼?」
「只是問問,也不可以嗎?」
「吃你的冰淇淋吧!」
「好吧。」她聳聳肩,听話地又將一匙冰淇淋放進嘴里。
江豐睿瞪著手機,尋思片刻,像是下定決心,按下重撥鍵,但這一次扔是沒有回應,轉接進語音信箱。
他听著冷淡的人工語音,劍眉一擰,掛了電話。
「還是沒人接?」關妮薇輕聲問,含著湯匙,嗓音模模糊糊的。
他倏地撇過頭,用銳利的眸刃射她。
好凶啊。
她坦然迎視那冷厲的眼神,慢條斯理地含著甜甜的湯匙,桃紅色的舌尖靈巧地來回舌忝舐,無意間流露出一種純真的性感。
他驀地氣息一窒,近乎懊惱地瞪她。
月光輕撫著她,在她微亂的長發上暈出美麗的光澤,而她身上仍穿著他的白襯衫,輕率的坐姿拉高了下擺,幾乎遮不住臀部,兩條豐盈玉潤的長腿足以將任何男人的理智逼至崩潰的臨界線。
偏偏,她還不曉得自己對他造成了什麼影響,歪著絕色臉蛋,好奇地凝望他。
「你干麼一直看我?」
這該死的……女人!
「去換衣服。」他粗聲命令。
「什麼?」
「新買的衣服就放在你房間里,現在馬上去換!」他掐握掌心,極力壓下竄上月復部的暖流。
「干麼換?我身上這件穿得好好的——」
「我要你去換就去換!」他快瘋了。「以後不準你再穿我的襯衫。」
原來是為了她穿他的衣服在生氣啊?小氣鬼。
必妮薇對他吐舌頭,沒想到人類是這麼別扭又愛斤斤計較的生物,她領教了。
「換就換。」激動什麼啊?「等我吃完冰淇淋——」
「現在就去!」他可等不了那麼久。
「啊?」
「現在!」
欸,這人真的很麻煩耶。
必妮薇無奈,寄人籬下,也該給主人三分面子,她放下冰淇淋,不情不願地起身,走沒兩步,玄關處忽然傳來一陣聲響。
苞著,一道縴縴倩影搖搖晃晃地飄進來。
「若悠!」江豐睿倏地站起身,急急奔向剛進門的女孩。「你怎麼了?又喝醉了?」
「睿哥哥。」丁若悠眨著迷蒙的眼,噗嗤一笑。「我回來了,我們……玩得好開心喔。」
「你看你,連路也走不好。」江豐睿又急又氣。「快過來這邊坐下。」
「不用了,我想先回房洗澡。」丁若悠揮手拒絕他攙扶,堅持自己走,可才走兩步,她身子便往前一晃。
必妮薇連忙神出手,穩穩地接住。
靶覺自己撞進一個柔軟的胸懷,丁若悠一怔,兩秒後,錯愕地抬起頭,望向眼前絕對陌生的女子——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