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突然得知自己被當成交易新娘,再過五個多月就要披上白紗嫁人,該有什麼反應?
事情發生在三天前,她的哥哥邢孟夫匆匆忙忙要她收拾行李,準備隔天早上隨他回台灣。
「為什麼?」哥哥是為了追回被爺爺設計而「離家出走」的老婆,那她呢?
「我用『日夏食品』的經營權幫妳換得的生日禮物在台灣。」
這可把邢茉心搞胡涂了,不久之前她從嫂嫂那里得到的消息可不是這麼回事。「可是,我記得你用日夏食品的經營權交換的是紫英姊姊。」
「這是紫英告訴妳的嗎?看樣子,夏御風顯然沒有吐露我們交易的全部內容,日夏食品的經營權不單是幫我換得紫英,同時也幫妳得到夏御風。」
「什麼?」
「夏御風就是哥哥送妳的生日禮物。」
這幾個字她听得很明白,也消化了它代表的意思,然後傻眼了。
「你們的婚禮訂在明年四月初,在這之前應該多花點時間相處。」
邢茉心有一大串問題,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她?為什麼不先詢問她的想法?為什麼她會變成他們交易的一部份?為什麼……
可是,當下她卻傻不隆咚的像個啞巴似的,比起錯愕、生氣,她更驚慌,因為她要嫁的是一個在她心目中像天一樣的男人,雖然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他家司機的女兒,但對她而言,他依然是永遠觸模不到的男人。
棒天一早,她帶著混亂的心情隨著哥哥回到闊別了十二年的台灣,暫時住進飯店。
長達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讓她得以冷靜下來思考。無論如何,她應該見夏御風一面,為了保住夏家的事業,他迫于無奈接受這門婚事,如果她願意出面解決,他是否要取消婚約?
想到即將到來的重逢,她的心莫名的亂成一團。他還記得她嗎?
應該不記得了吧當初她是個沒有人會多看一眼的小胖妹,他恐怕早將她忘得一乾二淨。
邢茉心用了將近兩天的時間,做好面對他的心理準備,這才終于站在他公寓的前面,舉起手按下門鈴。
門一開,夏御風連門外的人長相是圓是扁都不清楚,便劈哩啦的一串怒吼——
「妳沒有時間觀念嗎?妳是來打混的嗎?說好十點,現在都十二點了,妳以為我很閑嗎?妳不做,還有一堆人搶著做!」
他還是她記憶中的夏御風,脾氣教人不敢領教,罵人好像要宰了對方,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他高大又狂野,再也沒有當初那股羸弱的氣質,可是那抹教她忘不掉的淡淡憂郁,依然流轉在眉宇之間。
「妳耳朵聾了嗎?沒听到我說的話啊?還杵在那里耍什麼白痴,趕快進去打掃,在我回來之前整理好,否則下次不用來了!」接著,他粗魯的推開她出門去了。
踉蹌的一退,邢茉心趕忙穩住腳步,當然沒法子喚住他,也沒機會說清楚自己的身份。
唇角微揚,過了這麼多年,他的脾氣還是沒有收斂。
這會兒她該怎麼辦呢?
探頭往屋內一看,她可傻眼了,這里是小孩子的游戲間嗎?
鈴鈴鈴——屋內的電話這時響起,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帶上大門,快步走過去接听。
「喂,你好……是,這里是夏先生的住所……這樣啊,傷勢嚴重嗎……今天不用再派人過來了,下次有需要我們會再跟你們連絡。謝謝,再見了。」那個本該來打掃的鐘點佣人居然半路出了車禍
放下听筒,邢茉心對于這樣的巧合也只能苦笑,既然她必須待在這里等他回來,就幫忙打掃一下打發時間也無所謂。
月兌下外套、放下斜背包,她看到玄關邊放了些打掃用具,她先把散落在地上的物品集中一處,然後開始動手大掃除。
一邊打掃一邊打量這房子的裝潢設計,這是一個黑白的世界,除了必要的家具,沒有多余的擺設,因此五、六十坪大的空間顯得很空蕩,相對之下,牆上的世界就熱鬧多了,掛了一幅又一幅的攝影作品,署名都是「H。S。」。
這些都是夏御風的攝影作品嗎?
這幾年,她經由報章雜志,陸陸續續得知他的消息,也清楚他在攝影界的成就。她並不訝異他的成功,記得以前他身上就老愛背著一台相機,當時她還胡思亂想,他的相機是不是連睡覺的時候都不離身?
雖然那麼多年了,她仍是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那天天很藍,雲很白,風兒徐徐吹拂——
前一刻大伙兒還嘰嘰喳喳的陪小姐坐在草地上下象棋,突然間毫無預警的,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跳起來鳥獸散,接著,一道媲美雷聲的怒吼震動她的耳膜。
「全部給我站住!」
笨蛋才會停下腳步,而她這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知道要逃的人,當然是唯一的笨蛋。
「妳是誰?」夏御風已經來到她前面,雙手交叉盤在胸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雖然他的外表有一種文弱書生的氣質,眼神卻凌厲而粗魯。
「我叫……邢茉心,住在角落那間小平房。」她沒辦法移動,也許是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也許是出于對他的好奇,除了哥哥之外,她沒見過這麼帥的男生。
「妳是邢伯伯的女兒?」
點點頭,她無法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他眉宇之間有一抹淡淡的憂郁,吸引了她。
「那副象棋是誰拿出來的?」
「我拿出來的。」
「妳活得不耐煩了嗎?沒有人告訴妳,不準進我的房間,不準踫我的東西,更不準移動我的東西嗎?妳這個該死的丫頭,如果棋子少一顆,妳一輩子留在我家當女佣,我一定會把妳操到死!」夏御風越吼越激動,真教人懷疑下一刻他會撲過來把她碎尸萬段。
「對不起。」她沒有解釋,其實那是小姐叫她拿出來的,現在終于可以理解,為什麼大家可以在一瞬間穿上直排輪——溜了!
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承認自己的罪行,夏御風不禁一怔,瞬間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可是習慣性的大嗓門依舊不減威力。「這種事情以後不準再發生了!」
「是。」邢茉心不需要問,從對話中也猜到他的身份了,他就是下人口中避之唯恐不及的小暴君——夏家少爺夏御風。
可是,在這之後這種事老是重演,夏御風很快就搞清楚,她不過是代罪羔羊。
小姐故意陷害她嗎?不是,小姐只是喜歡玩鬧又沒膽量在小暴君嘴上拔毛,清楚的掌握明哲保身的道理,而她不懂拒絕,手腳卻又不夠靈活,來不及跟著大伙兒落跑,當然只能站在前頭成為炮灰。
直到母親病逝,父親因為過度思念,在一個月後跟著意外喪生,而不曾見過的爺爺突然現身,帶著他們兄妹回到美國,那些驚險又好笑的插曲終于如夏御風的期待,再也沒發生了。
十幾年過去了,這些記憶中的片段還是會偶爾造訪,雖然當時老被大家嘲笑,她還受封為「小綿羊」,可日後回想起來,都是很美好的想念。
邢茉心終于忙完打掃的工作,她輕輕揉捏又酸又累的四肢,坐在沙發上等候主人回來。大概是太久沒有做勞力的工作,時差又還未完全調整過來,她的眼皮不知不覺往下沉……
當夏御風從外頭回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邢茉心蜷縮在長沙發上,睡得又香又甜。
這會不會太夸張了?
他氣沖沖的上前,正想伸手拍醒她,她剛好動了一下,原本被手臂掩住的臉兒露了出來。
先前太匆忙了,他沒能正眼打量她,這會兒不經意的一瞥,卻讓他瞧得失了神。
那張粉女敕的嬌顏有如畫家一筆一畫細細繪成,柳眉密而修長,睫毛細致而卷翹,鼻子又巧又挺,菱唇飽滿嬌艷,誘惑的微開,美得很虛幻,在吸氣吐氣之間又是如此真實。
她眼睫毛微微抖動,慢慢睜開眼楮,兩人這下四目相對,同時怔住了。
夏御風馬上回過神,劈哩啦的又是一串。「妳沒腦子嗎?我是請妳來打掃,不是請妳來睡覺,妳的工作態度都這麼隨便嗎?你們公司沒教妳規矩嗎?混水模魚也要有限度,妳還要這份工作嗎?」
邢茉心迷迷糊糊的腦子瞬間清醒過來,連忙起身,像個日本人一樣九十度鞠躬。「我打掃好了。」
他皺起眉頭道︰「打掃完就可以睡覺嗎?」
「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
「不認真工作才會發生不小心。」
「對不起,我一直等不到你。」
這會兒夏御風總算閉上嘴巴,他被魏鈞揚那小子耽誤太久,也難怪她會等到睡著,這件事情就算了吧。
放眼梭巡一圈,他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還可以,下周末再來打掃。」
她呆住了,她又不是真的鐘點女佣。
「有問題嗎?」
他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凶神惡煞似的,教人忍不住懷疑,如果膽敢違反他的意思,很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不,應該是見不到今晚的月亮。
「我……沒問題。」她實在沒勇氣在一只盛怒的獅子身上拔毛。
「我拿今天的工資給妳。」他轉身走回主臥室。
邢茉心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還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怎麼辦?
還是待會兒他走出來,她就一口氣說了……可是,她腦海中馬上浮現想象,當他發現搞出大烏龍的時候,表情會有多精彩,脾氣會有多嚇人……還是暫時保持沉默比較妥當……
天啊!她怎麼讓自己陷進這種騎虎難下的情況當中?
走進哥哥為嫂嫂在台灣購置的新家,邢茉心一眼就愛上這里,不是因為處處彰顯的精致奢華,而是這房子有一種溫暖的氣息,看得出來設計者期望營造出家的舒適隨意。譬如,落地窗邊都設有臥榻,方便隨時躺下來小憩或是閱讀;每個角落都有置物籃,可以隨手扔放雜物。
「這棟別墅因為想讓紫英先搬進來,所以先讓妳在飯店住了好幾天。」
邢孟天親密的靠向老婆耳邊又咬又舌忝,夏紫英嬌羞的踩了他一腳,他故作疼痛的齜牙咧嘴,邢茉心見了咯咯笑。
「沒關系,飯店事事有人服務,住起來也很舒服。」她本來就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唯一不喜歡的是空蕩蕩的感覺。
「這里還沒辦法事事有人服務,不過我有請專人打掃,每個禮拜一次,妳結婚之前都住這里,我想妳應該還有印象,這里離紫英娘家很近,別忘了偶爾抽空過去看看未來的公婆。」
「是,我會找出時間過去……哥,我……」欲言又止,腦子有個聲音催促她趕緊向哥哥表明想法,請哥哥重新考慮她和夏御風的婚事,可是當著嫂子面前討論這件事情,又好像不妥。
「怎麼了?」
最後,她還是把話吞了回去。「沒事,只是想到附近逛逛,這里有大賣場嗎?晚上我們可以自己下廚。」
「查爾斯,你先去看一下附近哪里有大賣場。」邢孟天轉頭看著後方那個總是無聲無息的司機兼保鑣。
查爾斯立刻點頭,悄悄轉身出了門。
「太好了,我要吃涼拌海蜇皮。對了,老公,打電話給我哥,邀請他今天晚上過來這里用餐,他和小茉心剛好可以見個面。」夏紫英前兩天已經從老公口中得知邢茉心也被當成物品交易了。
點點頭,邢孟天立刻拿出手機準備連絡夏御風。
邢茉心見狀嚇了一跳,心髒頓時吊到喉頭。不行不行,她不可以讓夏御風在這種情況下得知她的身份,可是當她正想出聲阻止時,哥哥的手機反倒先響起。
看一眼來電顯示,邢孟天稀奇的挑起眉,按下通話鍵。「我們還真有默契。」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台灣的?」夏御風顯然知道他們的行蹤。
「差不多一個禮拜了,你又是怎麼知道?」
「早上我在飯店看見你和紫英。」
用眼神示意嬌妻把妹妹帶去其它房間參觀,邢孟天盡可能不著痕跡的往外移動,同時壓低音量。「你是有婚約的人,一大早出現在那種地方不太好。」
「我只是跟廠商吃早餐。」
「那為什麼沒有跟我們打招呼?」
「當時不太方便。」
「如果你跟女人牽扯不清,我不會把妹妹嫁給你。」
「這個問題你一開始並不關心。」
「我調查過了,當時你身邊並沒有固定女伴。」除了心愛的女人,邢孟天唯一掛心的就是妹妹,邢茉心十二歲的時候,父母就先後而過世,他這個哥哥自然肩負起父親的角色,他怎麼可能把妹妹交給一個亂七八糟的男人?
「我本來就是一個浪蕩子,從來不會把心思固定在某個女人身上。」如果不是因為父親突然中風倒下來,他沒辦法眼睜睜看著父親辛苦奮斗一輩子的日夏食品落入別人手中,現在的他還背著相機四處飄泊,處處為家。
「過去無所謂,未來你必須把心思放在茉心身上。」
「你管得未免太多了。」
「我知道你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你不會辜負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你把我捧上天了也是白費工夫,我是『甜言蜜語』的絕緣體,也不是為了這件事情打電話給你,我有個企劃案想跟你討論,我們見個面吧。」
「我正想約你今晚過來我們新家用餐,茉心也在台灣。」
略微一頓,夏御風抱歉的說︰「晚上我要去工廠,我們再另外找時間吃飯。」
「後天我和紫英會先回美國處理公事。」
「很抱歉,下次我再作東請你們吃飯,你把新家的電話和地址傳簡訊給我,改天我會打電話約邢茉心見面,明天早上你來公司一趟。」
「你好像忘了,我在日夏食品的百分之三十股權已全數轉讓給我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我沒有立場參與日夏食品的任何事物。」
「我把話講白好了,這跟日夏食品沒有的關系,我需要你的資金。」
這個小子太狂妄了,想挖出別人口袋里面的錢也不懂得謙遜一點,不過,他又怎能期待小時候就被人家稱為小暴君的家伙懂得禮貌?
「我很樂于投資,你要我掏錢不難,可是要有足夠的吸引力說服我。」他是市儈的商人,有錢賺就OK,沒錢賺就免談。
「我知道你很會算計,總之明天早上我們見了面再說。」
結束通訊,邢孟天隨即將這里的電話和地址用簡訊傳給夏御風,接著轉身回到屋內,此時邢茉心和夏紫英已經坐在客廳煮咖啡。
「我喜歡這個味道!」邢孟天撒嬌的挨著老婆坐下來。「真可惜,夏御風今天沒機會品嘗到這麼香的咖啡。」
聞言,邢茉心卡在喉嚨快蹦出來的心髒終于歸位了,可在這同時,又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悄悄生起。如果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攤牌,總好過她老是再三考量,卻始終難以尋到恰當的時機。
「我哥不能來嗎?他知道我們後天就要離開嗎?」
「我說了,可是他晚上有公事,只好犧牲我們。」
「你們後天就要離開了?」邢茉心顯得有些驚惶失措,雖然這里是她的故鄉,但她在這里一個朋友也沒有。
「別擔心,我已經交代嚴柔好好照顧妳,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經營一家輕食小陛,妳無聊的時候可以找她,有什麼需要幫忙也可以找她。」夏紫英可以了解邢茉心的心情,若非邢孟天放不下工作,她可不想回美國,台灣還是比較有人情味。
「我想先跟你們回美國。」
「妳要開始準備當新娘子了,什麼都別想,夏御風會打電話給妳。」邢孟天鼓舞的對她一笑。他了解妹妹,外表看似柔弱,骨子里卻很堅強,她很快就會調整好自己的心情的。
唇瓣微微顫動,不過終究一句話也沒說出口,她知道哥哥不可能無緣無故把她卷入他們的交易,可是她非得嫁給夏御風不可嗎?她不認為那男人真心想娶她,如果他希望取消婚約,她會跟他站在同一陣線,哥哥最疼她了,一定會支持她的決定。
可是在這之前,他總要知道她的身份。
問題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讓他知道比較好?
仔細盤算,邢茉心認為揭發身份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夏御風打電話給她,這也表示,她不能再跑去他的公寓當鐘點女佣了。
因此周末一早,她堅持送哥哥嫂嫂去機場搭機,離開機場後便直奔輕食小陛,拜訪嫂嫂的好友嚴柔。她努力忘了夏御風的「約定」,可是嚴柔一句話就戳破了她試圖掩飾的事。
「妳是不是有事?」見她一臉茫然的模樣,嚴柔笑著解釋。「妳一直在注意時間,我想妳應該還有其它的事情吧。」
她應該搖頭,可是卻點了頭。就這樣,她又從輕食小陛搭上出租車,來到夏御風的公寓,這一刻,她對于自己下意識的沖動懊惱不已,不過,她還是舉起手按下門鈴,接著,面對大門一開就同時響起的怒罵聲。
「妳不想干了是不是?妳不能有點時間觀念嗎?現在都兩點了,妳是來這里喝下午茶,還是來這里睡午覺?妳干麼不等到天亮再來?下次再敢遲到一分鐘,妳給我回家吃自己!」
輕柔的說了一句「對不起」,邢茉心自顧自的走進屋內,月兌下外套,連同背包跟上次一樣,擺在玄關的置物櫃上,開始動手收拾整理。
瞪著那道輕巧縴細的身影,夏御風氣得頭頂冒煙,卻又發飆不起來。他不曾見過這樣的女人,看起來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綿羊,可是舉手投足沉穩內斂,完全不受他的情緒影響。
這種感覺真是郁悶挫敗,獅子明明是森林之王,卻被關在籠子里,怒吼聲再多麼氣勢磅礡,也沒有攻擊性。
坐回他情有獨鐘的單人沙發上,他又重新埋頭處理公事,可是眼楮瞄著茶幾上的筆電,心思卻不自覺的老是轉移到那個忙碌的身影上。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為什麼不坐在辦公室里當花瓶,跑來干這種粗活?越仔細打量她,越覺得她比較像是養在溫室的小花朵,而不是靠這種勞力掙錢的人。
「咳……」邢茉心的咳嗽聲不時響起,雖然很想控制自己鼻子和喉嚨,不要對周遭環境太過敏感了,可是這男人制造髒亂的本事實在高人一等。
餅了一會兒,夏御風突然站在她前面,遞了一個口罩給她。
「妳是小孩子啊!不知道打掃的時候要戴口罩嗎?沒知識也要有常識,妳的腦子里都裝稻草嗎?」他罵人比背書還流利,一口氣說得一氣呵成,好像這些罵人的話時時刻刻謹記大腦里。
「對不起,急忙出門忘記帶了。」她還是一貫的柔順,教人有氣也發不出來,嗓門自動縮成一半。
「妳的腦子老是搬家嗎?」
停了三秒鐘,她婉轉的道︰「對不起,腦子搬家就沒辦法活命了。」
他笑了,豪邁的哈哈大笑。這個女人還真有幽默感!
那一瞬間,她情不自禁的閃了神,原來他也是一個會大笑的男人。她喜歡這樣的笑聲,很陽剛,很有感染力。
顯然意識到自己的失常,夏御風的笑聲突然止住,轉身走回沙發,狀似專心的把注意力集中在筆電上面,而邢茉心也趕緊戴上口罩工作。
不到三分鐘,他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她的一舉一動,她做起事來慢條斯理,不是很利落,卻像個優雅的藝術家,真搞不懂,她怎麼會從事這一行?
很奇怪,越看她,越有一種熟悉感,彷佛曾經在哪里見過……
搖了搖頭,不可能,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識人」的功力,見過一次,他就不會忘記。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喜歡攝影有關,如果見過她,就算不清楚她的身份,他也可以確定他們是舊識。
也許,因為她的氣質跟某個人很相似,他才會有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吧
忍不住拿下口罩,邢茉心實在不習慣,感覺快透不過氣來。
這時,她感覺到四周的氛圍變了,不自覺的一顫,緩緩抬起頭,視線正好對上夏御風,心跳猛然加速,半晌,她才平穩的吐出聲音——
「夏先生,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迅速回過神,他的語氣中有一種刻意的疏離。「我應該怎麼稱呼妳?」
略微一頓,她暗示的說︰「你可以稱我『小茉』。」
皺了一下眉頭,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姓「墨」的人。「妳是墨子的後代嗎?」
她怔住了,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怎麼會突然扯上墨子呢?
擺了擺手,他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墨子的後代。「以後妳固定周末來這里打掃,別再遲到了,這種壞習慣沒有一個老板可以忍受。」
「我是……」話到了嘴邊又卡住了,她在這種情況下表明身份實在不恰當。
「妳有意見嗎?」他橫眉一豎。
「不是,對不起,這種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算了吧,她就耐心的等到適當的機會。譬如,他決定找邢茉心的時候,真相自然會大白。
「『對不起』是妳的口頭禪嗎?」從她走進來到現在,她說「對不起」已經超越他過去二十八年使用這三個字的次數。
微微一怔,她靦的一笑。「我的口頭禪不好嗎?」
「我不喜歡,這三個字適合沒腦子的人,如果妳的腦子沒有搬家,就不要老是掛在嘴邊。」
「我會記得老板的教訓。」
「那最好,我可不喜歡扯著嗓門罵人。」說起來,他的脾氣已經收斂不少了,尤其接下日夏食品之後,他必須適應一大堆腦子不靈光的人,如果火氣還不知道降溫,他沒嗆死別人之前,就先燒死自己了。
不喜歡嗎?她倒覺得他已經罵人罵上癮了。
「還有,除了打掃,以後這里的采購也要交給妳。」
「采購?」
「我沒有時間逛大賣場,有時候想吃碗泡面解餓,卻發現食物櫃里面連蟑螂屎都沒有。我會列清單給妳,妳按著買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鐘點女佣兼任采購,這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是這種越陷越深的感覺實在令人不安。
「還有,動作快一點,不要拖拖拉拉,模魚打混也要有限度。」如果她的動作可以敏捷一點,他就不會老覺得她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害他沒辦法專心工作。
呆怔了半晌,邢茉心的口氣帶著說不出的無奈。「對不起,從現在開始我會加快動作,不過,也請你讓我安安靜靜的把工作完成。不打擾你了,我進去書房打掃。」如果他不拉著她說個不停,她這會已經結束工作了。
望著她的背影,夏御風有一種陷入流沙的感覺。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女人?不管他如何出招,她總維持一貫的溫順,說她沒個性,又不見她有那種唯唯諾諾的膽怯樣……
她讓他覺得像是水做的女人,好似沒有任何形狀,可以是圓形,是長方形,是三角形,一點原則也沒有,卻又堅持的順勢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