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單貝貝,今年二十五歲……不對,她目前改名「花小姬」——真是「俗」到教人沒有勇氣說出口的名字……這不是重點,真正的花小姬現年二十七歲,那她為什麼要改名「花小姬」呢?
這必須從她慘遭流放到「御家食堂」天母館開始說起——
她出生美食世家「御家食堂」,排行老麼,是家人最寶貝的女娃兒。
因為是最寶貝,爹地原想取名「寶貝」,可是想到有了年紀之後,上醫院看病時,護士小姐高喊「寶貝」,卻出現一個老女人,那真的很難為情,最後在媽咪的堅持下,「寶貝」變成了「貝貝」,她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單家一家都是美食家,唯有她像是從外層空間掉入地球的異形生物,對食物的認知只有冷熱之分,沒有美味與否,當然,超級難吃、惡心到令人想吐的食物,她還是有所感覺,而無敵好吃、單是聞味道就想撲過去的食物,她也有感覺,不過至今遇到這兩極化的食物,她左手手指數不完。
總而言之,她是單家的「恥辱」,是不宜向外人道起的「奇葩」。
她是不是在醫院的時候,被某位壞心腸的護士阿姨調了包?
這是單家人人都曾經有過的念頭,可是她和媽咪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站在一群單家人當中,也不會有人懷疑她是外面混進來的,她確確實實是單家骨肉。
如果抱錯孩子,她缺少品嘗食物的味蕾,那也就算了,偏偏流著單家的血,怎麼可以對食物的認知只停留在填飽肚子呢?
單家上上下下一致認同她需要嚴厲教育,勤可以補拙,即使不能成為美食家,也不能辱沒單家的招牌。
她提出異議,笨牛牽到北京也不會變成機靈的猴子,一個對食物缺乏熱情的人又怎麼可能變成美食家?不當美食家,她還是可以在這個世界存活下來,為什麼非要她培養對食物的敏銳度呢?
但抗議無效,她一個弱女子難敵單家十幾口的威權,不得不接受流放再教育,從端盤子開始認識「御家食堂」的美食……老實說,她不懂上海菜有何美味之處,倒是熱呼呼會燙舌的泡面更令她喜愛。
不過憑心而論,這里的環境倒是很優,建築近似園林設計,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古色古香的味道為這繁華的都市增添一抹文化的氣息,可惜佔地面積不夠大,沒辦法來個柳暗花明又一村,教置身其中的客人嘖嘖稱奇,否則就更完美了……
「花小姬!」媲美鐵拳的大掌對準單貝貝的後背拍了過去。
這位年過半百的辛館長以嚴肅聞名,擁有一張教人看了就會立正站好的方正臉孔,「御家食堂」其它館長在她面前也都會變成小學生。
又來了,這位巫婆難道學不會「君子動口不動手」嗎?
差點沒被拍飛的單貝貝放下手上的抹布,優雅的轉過身。「請問館長有事嗎?」輕盈的聲調配上柔弱的外表,沒有人可以對她板起面孔,可是總有人例外,辛館長就是一例。
「上班不要打混!」
「我不敢打混。」「有幸」在巫婆底下工作的人,哪個敢不把皮繃緊一點?
「我都快喊破喉嚨了。」
「對不起,我不小心閃了神。」這是她听過最好笑的笑話,她的耳膜都快被她可怕的大嗓門震破了,這巫婆怎麼會喊破喉嚨呢?
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辛館長唇邊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今天開始要抽考『御家食堂』各種菜色的特色和味道,妳沒忘記吧!」
「……今天嗎?」她怎麼記得來這里接受魔鬼訓練只有兩個月?
「我給妳的工作守則上面詳記,進入第三個月開始熟記菜單的特色和味道。」
「不是滿三個月,再接受一周的味道訓練後,才抽考嗎?」她的記憶力沒有一流,也有二流,明明詳細拜讀的「御家食堂」工作守則是這麼記載啊!
「那不是妳的工作守則。」
「……工作守則還有分我的和別人的嗎?」
「我可是破例錄用妳,妳的標準當然跟別人不一樣,好吧,我再給妳一天的時間,明天開始,我會抽考『御家食堂』各種菜色的特色和味道。」
單貝貝很想翻白眼,多出二十四小時可以扭轉局勢嗎?
「明天下班之後來辦公室找我。」
辛館長剛剛大步的踩著高跟鞋離開餐廳,豎著耳朵在後頭偷听的同事小均立刻靠過來。
「為什麼巫婆特別喜歡刁難妳?」小均跟單貝貝的年紀最接近,兩個人很自然湊在一塊,單貝貝對其它同事的了解都是經過她那張愛八卦的嘴巴。
「……大概我長得一副很討人厭的樣子吧!」真是郁悶,如果她可以坦白說出自己的身分,她來這里就是專門給那位巫婆折磨教,她的心情至少好一點。
「妳在說笑嗎?」小均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楮。
「不然呢?」說自己討人厭,確實有那麼點睜眼說瞎話,她最厲害的「武器」莫過于柔弱的外表,不管走到哪里,她都是惹人憐愛的角色,男女通吃,老少咸宜,除非了解她的真面目,清楚她強悍的本性。
「我看她是嫉妒妳。」
「我這種小角色有什麼好嫉妒?」
「她從來沒見過像妳這麼討人喜歡的女孩子,相較之下妳讓她變得更面目可憎!」
「我想不是吧,妳也听見了,她是破例錄用我,難免對我要求比較嚴格。」單貝貝覺得很對不起巫婆,因為整個餐廳只有她知道她的真實身分,而若非上頭有令,巫婆也沒必要給她「特別」待遇,當然就不會落個欺壓善良的惡名。
「『御家食堂』有一套既定的規矩,這是為了公平起見,她怎麼敢擅自破壞?如果妳上告總公司,她恐怕吃不完兜著走。」
這會兒她單貝貝只能苦笑,她連上告總公司的資格都沒有。
「再過半個小時,餐廳就要營業了,妳們兩個怎麼還站在這里悠閑的聊天打屁?」外場楊經理像個幽魂似的來到她們身後,兩個女孩驚嚇得同時轉過身,楊經理陰森森的咧著嘴笑,手指狠狠的戳向小均的額頭。「還有,下周末的訂婚請柬都準備好了嗎?」
「差不多了。」小均微微往後一縮,好痛哦!
「這個『差不多』——是差多少呢?」楊經理往角落的座位掃了一眼,只見那迭請柬還原封不動地堆放在桌上。
「我一定會趕在今天處理完畢。」
「明天早上快遞過來收不到東西,妳就一封一封親自送到賓客手上。」
撇了撇嘴,小均忍不住嘀咕,「這種雜事不是新郎新娘自己來嗎?」
「人家沒時間浪費在這種雜事上面。」
「哪個家伙這麼大牌?」
「『華擎控股集團』的接班人和『海日建設』的千金。」
「這是商業聯姻嗎?」小均像是看到骨頭的狗兒,興奮得睜大眼楮。
「妳不要那麼八卦,小心丟了飯碗。」
楊經理扭著小均的衣領,好像在拎一只小雞似的,而這只小雞一路哇哇叫「輕一點」的被拖到那迭訂婚請柬前面,並接到「半個小時之內完工」的指令,可想而知,小雞又哇啦哇啦鬼叫「經理太狠了」。
單貝貝見狀不禁勾唇一笑,最近怎麼那麼流行結婚呢?她才當完青梅竹馬好友霍希妍的伴娘不到半年,另外一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喬亦敏再過不久也要披上白紗了,她要不要干脆也找個人嫁了,好月兌離這種悶到快爆掉的日子?
算了吧,每天累得像只快要掛掉的老狗,一個月只有四天的休假,她連找對象的時間都沒有,怎麼嫁人?
推——我推——我用力推——我使勁吃女乃的力氣推——
松開雙手,單貝貝懊惱的瞪著那座「龐然大物」,恨不得有蠻力直接扛上肩,雖然它們又臭又惡心!
為什麼餐廳的垃圾都是她在處理呢?難道這也是美食家訓練的一環嗎?
這是工作,她不認命也不行,可是,為什麼每天的垃圾都好像裝了石頭?如果不是有拖板車,就算給她一個小時,也處理不完這些垃圾。
若非處理垃圾必須等餐廳打烊休息,這會兒大家都忙著做最後的整理以便下班回家,否則她的眼楮輕輕一掃,肯定有很多人爭相為她倒垃圾。
莫名的一陣涼意襲來,她每個毛細孔顫抖的豎起,有人!
側頭往停車場的方向一瞧,她看到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不可一世的靠在車子旁,驕傲的王者——這是她的第一眼印象,她可以斷言這個男人不太討人喜歡。
是啊,他想必站在那里看很久了,可是完全沒有對她伸出援手的意思,還一副看她表演的姿態,這樣的男人怎麼會討人喜歡呢?
單貝貝不自覺的抬起下巴,收回視線,再次把雙手放在拖板車的推手上使勁推,就算推一次只能移動五公分,她也不會求那個男人幫忙。
我推——我再推——我再使勁用力的推推推——
不到三十秒,她又沒力了,喘口氣,休息一下,再繼續推推推……
「妳要把這些垃圾推到哪里?」這個聲音相當傲慢,很符合他的外表。
「……外面。」為什麼她要回答他?
他推開她,輕輕松松推著拖板車來到外面,她怔了半晌,連忙小跑步追出來,她很意外這個男人會伸出援手,原來他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驕傲冷漠。
「放著就好了嗎?」
「對,待會兒垃圾車會來處理。」她開始動手把垃圾從拖板車上面拖下來,他總不能站在一旁納涼,就順手幫她把垃圾提下來。
「謝謝,我叫單……花小姬,你呢?」她伸出手,又覺得不妥的收回來,她的手沾了垃圾的穢氣,實在不宜跟人家握手。
不知是否「花小姬」這個名字讓他覺得很錯愕,無法跟她連想在一起,他頓了一會兒,才不疾不徐的回道︰「李閻浪。」
「李先生來接人嗎?」利用完畢就轉身走人,這太沒禮貌了,她至少應酬的閑聊個幾句,而且他這個時候出現在餐廳外,八成是某位同事的男友或是友人,她理當做個樣子互動一下。
「我在等人。」
這有什麼差別嗎?因為接人,所以等人,說起來還不是同一件事情……算了,這不是重點,「李先生在等哪一位?」
「我母親。」
等母親這個男人還真會耍冷,餐廳的同事中除了巫婆,大概沒有人生得起他……巫婆的兒子?
她悄悄的打量他,撇開那一身令人難以認同的驕氣,他有一張五官深邃卻俊秀斯文的面孔,有那麼一點混血兒的味道,屬于那種貴氣逼人的美男子,不管怎麼看,實在跟巫婆一點也不像……他大概像爸爸。
「你第一次來我們餐廳?」
「我喜歡西餐。」
她也偏愛西餐,不管西餐還是中餐,目的都是填飽肚子,可是西餐看起來優雅又高貴,而她最無法忍受中餐的主因就是,原本漂亮的一盤菜色被筷子攪得亂七八糟……她好像扯太遠了,總而言之,他也不需要說得這麼坦白,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子很失禮嗎?
失禮……這種高傲的男人的字典里面恐怕沒有「禮貌」這兩個字吧。
「如果有機會,你一定要品嘗『御家食堂』的上海菜,真的頂級美味,保證你吃過一次就會變成這里的常客。」既然是自家餐廳,昧著良心也要強力推銷。
「我很快就會有機會品嘗了,但願真的如妳說的那麼美味……」
「你在那里做什麼?」
一道尖銳的女聲傳了出來,他們兩人同時轉頭一瞧,接著他丟下她走了過去。
「母親結束了嗎?」他顯然不願意讓人家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事情。
「事情都處理好了,那個女人是誰?」李夫人那雙銳利的鳳眼打量的落在單貝貝身上。
「餐廳的員工。」
「你的身分不適合跟那種人打交道。」李夫人迅速收回視線,顯然認為單貝貝不值得她浪費心思研究。
「她只是請我幫一點小忙。」
「我警告過你,不要插手跟你沒有利益關系的事情,尤其遇到那種身分不明的女人,誰知道她安了什麼鬼心眼,不小心會惹上麻煩。」
「我知道,以後會注意。」
「我們走了。」李夫人高傲的轉過身, 的踩著高跟鞋折進餐廳,李閻浪悄然無聲的緊跟在後。
兩眼瞪得大大的,單貝貝再也顧不得優雅的跳腳踱腳踢腳,這是她第一次超想踹人,怎麼會有這麼欠扁的人呢?她全身上下哪一點看起來像是那種會制造麻煩的人了?在她看來,那種鼻孔朝天的貴夫人更擅長搞出雞飛狗跳的麻煩!
今天她真是開了眼界,「母親」教人超不爽,「兒子」也不遑多讓……她請他幫點忙……屁啦!明明他自己走過來幫忙,干麼說得好像她故意找名目跟他搭訕?開玩笑,她可是很有行情的,若非爺爺管太緊了,怎麼可能身邊沒有護花使者呢?
她早該猜到他不是巫婆的兒子,雖然巫婆的嗓門很大,教人吃不消,可是從里到外都是服務業的專業人士,不但修養好,不會對下面的人亂發脾氣,遇到不講理的客人,總是站在前面當炮灰,再三鞠躬送走客人之後,她再專業的給員工機會教育訓練。
澳天若是教她再度遇上那個男人,她一定要好好教育他,男人應該有擔當,怎麼可以把責任推給一個弱女子呢?
這時,一輛黑色奧迪轎車緩緩駛出餐廳停車場,見到坐在後座右方的李夫人,她憤憤的再一次跳腳踱腳踢腳,沒辦法對著本人揮拳,也只能用這種孩子氣的方式發泄火氣。
下一秒車子左轉,她原本還用力踹個不停的腳頓時僵住了,駕駛座的李閻浪好像回頭看了她一眼,他是不是看見她幼稚的舉動?
不過,那又如何?她沒當面拆他的台,給他難堪,他就應該偷笑了!
雖然喬亦敏已經事先電話告知過了,但看到燙金的喜帖,單貝貝還是有點落寞,以後再也沒辦法一通電話就把兩位好友集合起來了。
人生不就是這個樣子嗎?聚散離合……雖然她們的情況不能稱之聚散離合,但總有一種滄海桑田的感慨,歲月在走,世事在變,周遭的景物當然不會一成不變。
看著對面忙著吃蛋糕的女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令人羨慕,不是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為什麼她最近見到準備步上紅毯的新人都笑得好燦爛?
「妳怎麼看起來這麼沒精神?」喬亦敏在連續吃了三塊蛋糕之後,終于心滿意足的放下叉子,喝著香甜的柚子茶。
這個女人今天會不會吃太多了?單貝貝不自覺的瞄向好友的小骯。「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還要死背各種菜色的特色和味道,以便應付巫婆抽考,又不見得每個禮拜都有休假,怎麼可能有精神?」
「單爺爺還真是狠心!」
「如果他讓我變成單家的恥辱,他會留下一輩子的遺憾。」不能怪爺爺,他已經試過各種培育她的方法,去年還送她到國外受訓,可是,也許是朽木不可雕也,也許是礙于她的身分,負責教導的人不敢過于嚴厲,她非常不受教,最後爺爺只好召開家族會議,使出最殘酷的手段。
「有些事情勉強不來,妳的專長根本是在繪畫。」
「就是嘛,如果他願意放棄那種不必要的偏執,說不定我可以成為享譽國際的畫家。」她的眼楮又按捺不住的瞧了好友的肚子一眼,這個女人是不是變胖了?
「如果妳變成畫家,我一定會捧場。」
「真是謝謝妳!」目光再次不經意的瞄到對面的小骯,單貝貝終于忍不住好奇的問了。「我還以為忙著結婚的人應該會瘦上一圈,可是為什麼我看妳的肚子好像多了一團肉?」
「肚子有小寶寶的人剛開始都會貪嘴,不小心小骯就凸出來了。」喬亦敏溫柔的模著肚子,最近食欲超好,人家說這是懷孕初期的現象,過些日子她可能會變成挑嘴,聞到某些味道還會想吐。
「……妳懷孕了」單貝貝慢半拍的反應過來。
「兩個月了。」喬亦敏靦的一笑。
「這是流行嗎?」她受到的打擊很大,為什麼她的好友們都喜歡先上車後補票?她們就不能按照正常的程序嗎?
「不小心。」
「又不是小女生,怎麼會不小心呢?」這根本是借口!
「如果我是小女生,我一定會小心翼翼保護自己。」喬亦敏越說越小聲,因為那雙原本懶洋洋的目光變得很犀利。
「不管是不是小女生,妳都要懂得保護自己,萬一他不願意娶妳,妳不就變成未婚媽媽?」別怪她像個愛嘮叨的母親,女人的無知真的會讓人氣得吐血。
「妳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他現在急著把我娶回家。」喬亦敏討好的從蛋糕架上夾了一塊蛋糕放在她的盤子里面。「貝貝,這家飯店的蛋糕超級好吃,妳多少吃一塊嘛!」
「妳都要結婚了,我干麼跟妳唆那麼多?」單貝貝突然覺得自己很無聊,這會兒不過是放馬後炮,實在沒意義。
拿起叉子,她放松心情品嘗好友贊譽有佳的蛋糕,嗯,蛋糕甜度適中,還算合她的胃口,雖然她不知道這是否可以稱之美味,但是很樂意置身在這種優雅的氛圍。「以前喝下午茶覺得理所當然,現在覺得這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放下叉子,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這才發現對面的女人已經將注意力轉向其它地方,她兩眼閃閃發亮,好像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妳在看什麼?」
「我在猜那對男女是什麼關系。」喬亦敏用下巴指著她的斜後方。
「妳很無聊。」單貝貝送上一個白眼。
「很好玩,妳也猜猜看吧。」
「他們是什麼關系都跟我無關。」
「好玩嘛,發揮一下妳的想象力。」喬亦敏興致勃勃的推了一下她的手。
其實偶爾觀察一下周遭的人也挺有意思,至少這種事情幫她端盤子的沉悶歲月增添不少趣味,她就湊一下熱鬧好了。
偏過頭,她順著好友的視線看去……嚇!這不是前天那位「驕傲的王者」嗎?
「他們的表情很僵硬,看起來好像在相親,可是男的會幫女的加糖加牛女乃,感覺上不像是初次見面的人,妳覺得他們是什麼關系?」
「我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太融洽,好像在談判。」雖然那天不停的嘀咕,改天若教她再度遇上他,她一定要好好教育他成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可是打死她也不會相信,他們這麼有「緣分」!
「即將分手的情侶嗎?」
「也許吧。」
半晌,喬亦敏點了點頭,可是一會兒又搖了搖頭。「感覺上是有那麼點味道,可是就算正在談判準備分手的情侶,他們的互動未免太冷硬了。」
「那個家伙就是那副德行。」
頓了一下,喬亦敏遲疑的把目光轉向好友。「妳的口氣好像認識他。」
「……妳不覺得那個男的看起來就是很臭屁、不近人情嗎?」只見過一次面,不算認識吧。
「他看起來確實是那種目中無人的男人,可是男女朋友之間不可能這麼冷淡生疏,好歹有點火氣,他們絕對不是情侶。」
「不是情侶,也不是相親,那是什麼?」
再打量片刻,喬亦敏腦海突然閃過一道念頭。「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夫妻!兩人要結婚了,可是對彼此又不熟悉。」
她又忍不住送上一個白眼。「妳以為『指月復為婚』這種事情很流行嗎?我可以向妳保證,妳和黎子躍這種從小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夫妻,全台北找不到第二對。」
「這很難說,也許就是那麼巧合,他們踫到跟我們一樣的情況。」
這時,李閻浪突然偏過頭,目光正好對上單貝貝,兩個人同時一怔。
偷窺被人家逮個正著,怎麼辦呢?她很鎮定的回以輕柔一笑,點頭致意,就像同一個辦公室,卻不曾交談過的同事。
李閻浪不著痕跡的點了一下頭,當作是回禮,不過,他並沒有移開視線。
這種情況下她是不是應該先把目光收回來?可是也不知道是骨子里的強悍在作祟,還是單純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她繼續盯著他,而他也繼續盯著她,兩個人好像在比賽似的,非要爭個輸贏,直到有人看不下去的出聲說話。
「妳認識他。」這次是肯定句,瞧他們兩個眼中只有對方的存在,這像是陌生人嗎?
「……有過一面之緣。」她別扭的眼神飄過來飄過去,就是不敢直視好友。
「妳剛剛還說不認識。」
「我沒說不認識,可是嚴格說起來,算是不認識,他以為我是『花小姬』。」
「……花小姬?」喬亦敏的臉看起來好像抽筋。
她自己第一次听到這個名字的反應更夸張,想爆笑,卻顧及形象不能笑出來,害她當場差一點得了內傷。「妳想笑就笑出來,我知道這個名字有點滑稽。」
這種五星級飯店,四周都是人,喬亦敏當然不能放聲大笑,而且胎教很重要,當媽媽的要有所節制……清了清喉嚨,她又回復正常的神色。「這是哪來的名字?為什麼他以為妳是『花小姬』?」
「『花小姬』是我家管家女兒的名字,為了不讓『御家食堂』的工作人員知道我的身分,暫時借她的名字一用。」其實她可以順利掩飾身分,這要歸功單家不喜歡張揚的個性,除了世交——霍家和喬家——舉辦的生日宴,她不會出現在其它的社交場合,偶爾一次為了陪好友參加宴會,她也會維持單家應有的低調。
「我懂了,那個男人認識的是在『御家食堂』天母館工作的『花小姬』。」
「正是,不過,我們兩個不算認識,只能說是『一面之緣』。」
「現在應該算是『兩面之緣』了。」喬亦敏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意。
「妳在笑什麼?」她突然覺得毛骨悚然。
喬亦敏笑著搖搖頭,第六感告訴她,有什麼好玩的事情要發生了。
單貝貝瞪著她,算了,這個女人不說也好,因為她也不想知道,那肯定不是賞心悅耳的答案。
四周依然吵雜,她的心思又不經意的往後飄了幾公尺,大腦徑自玩起猜謎游戲,他們是什麼關系呢?
一個禮拜之內遇見兩次,那已經很了不起了,他們竟然三度相遇,這是不是太有緣分了?
是啊,可是,千萬別以為這是多浪漫的緣分,因為剛剛她發現這個家伙的「真實身分」了——他竟然是今天訂婚宴的男主角!
如果她多點好奇心,看一眼訂婚請柬,那天晚上她就知道他是何方神聖了。
算了,早知晚知都無所謂,這個男人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不知道也無妨,他們不過是擦肩而過多瞄上幾眼的路人甲乙,可是很怪,瞧見他臉上沒有訂婚的喜悅之情,反而陰沉得好像閻羅王似的,她的心情不由自主的跟著七上八下,發生什麼事?
「大事不妙了!」小均賊兮兮的靠了過來。
「什麼大事不妙了?」
「我偷听到他們說,訂婚宴的女主角不見了。」
「新娘子不見了?」
「對啊,听說早上起來就不見人影,雖然已經四處找人了,可是還沒有消息。」
她終于知道他的表情為何如此陰沉,打死他也不相信有女人敢如此對待他吧?這位新娘子真是「了不起」,可是她的心卻為他糾結在一塊,他此刻一定很難受,就像習慣站在高處睥睨眾人的人,突然被打到地獄深淵,如今他必須仰頭望向眾人,還要守住自己的尊嚴,滋味很苦。
這時一對衣著華麗的夫婦倉皇走了進來,不難猜到他們是女方的雙親,他們頻頻向男主角和男方家長鞠躬,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些什麼,不過可想而知,他們當然是在道歉,女主角逃跑了,喜事變得如此難堪,這教男主角的面子怎麼掛得住?
他是一個驕傲的王者,絕對無法容忍這種難堪,可是這會兒大發雷霆,只是更突顯他的窘態,而一些已經入座的李家親戚,更是等著看他這位「華擎控股集團」未來接班人的好戲,他會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
「你們不用找了,我們的訂婚取消,因為我已經找到更適合我的對象。」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李閻浪邁開腳步來到單貝貝的面前,抓起她的手,轉身面對眾人宣告,「我決定讓她當我的新娘子——花小姬!」
頓時一片肅靜,每個人的眼楮都瞪得好大,這個局面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包括莫名其妙被扯進其中的單貝貝,她就像被什麼東西砸到腦子——傻了!
「兒子,這不是在玩辦家家酒。」李父率先反應過來。
「我不玩辦家家酒,花小姬比嚴小姐更適合我。」
「閻浪,小馨一定有什麼狀況不得不趕去處理,我相信她很快就會有消息回來。」眼看東床快婿就要飛了,平日威風凜凜的大老板這會兒已是汗流浹背。
「我不要了。」
「嚴老,你再打電話聯絡看看,我們再等等一下好了。」李父看了一下妻子,她臉色鐵綠,顯然不願意見到這門婚事告吹。
「我剛剛說了,我們的訂婚已經取消了,現在她趕來也沒用了。」驕傲的王者說出口的話怎麼可能收回來?他向來說一是一,絕對不打折扣。
「這件事情我們私下討論吧。」李父總算想到這里還有其它閑雜人在場,連忙轉頭詢問︰「辛館長,這里有包廂嗎?」
「有,請跟我來。」辛館長欠身道。
李閻浪似乎不想再浪費不必要的口水,並沒有移動腳步的意思。
「花小姬小姐,這是我們兩家的事情,請你留步。」
她半步也沒動啊,她現在全身僵硬的像座石膏像,連移動腳步都有困難,更何況她的手還被李閻浪……對哦,她都忘了,趕緊把手抽回來,可是他抓得好緊,她根本甩不開他。
「兒子,你進來。」李父刻意加重語氣,暗示他別再鬧了。
半晌,李閻浪終于松開手,邁開腳步走向包廂。
這場混亂最後是如何收拾?她不清楚,因為包廂里面究竟發生什麼事情,餐廳的員工沒有一個人知道,不過氣氛肯定很凝重,大家豎著耳朵在外面偷听,卻一個字也沒听見,最後嚴家付了酒席錢後,兩家人匆匆離去,而接下來她被所有的同事團團包圍。
每個人都很好奇她如何認識這位大財團的接班人,他們何時開始偷偷交往,她會不會嫁給他,她知道他有個狠角色的母親嗎……
她的腦袋瓜被大伙兒轟炸的快爆炸,若非館長一聲令下,叫大伙兒拆除掉喜慶的布置,她可能會失控的抓狂。
她想尖叫,想不顧形象的大聲尖叫,她比大伙兒更想弄清楚自己何以如此「幸運」,被這位富貴逼人的大少爺選中,取代那位逃跑的新娘子。
沒錯,當場可以配合他演戲以便轉移注意力的人只有她,因為他們非常有「緣分」的有過兩面之緣,可是他干麼把事情搞得這麼復雜呢?他自己被新娘子拋棄,那是他的事,為什麼要拖她下水?她現在的日子已經不好過了,再扯上他,她豈不是要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這真是一場惡夢,亂七八糟!
她很慶幸餐廳的營業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借著忙碌,這個機會她可以讓腦袋暫時放空,招呼客人、點餐、向客人介紹餐廳的招牌菜、端盤子、收拾桌子……忙得團團轉之後,她再慢慢想清楚如何面對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