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世熙憤恨地咬牙,目光不經意又瞥了散落一地的包袱一眼,而那華麗的衣裳和貴重的金銀珠寶讓他的心里驀地打了個突。
我才不在乎什麼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呢!
能夠真心誠意地對待,比其他那些金銀財寶要可貴多了。
當初她親口說過的話,他還記得相當清楚。
由于那時只有她和丫鬟兩個人,她總沒必要說違心之論吧?
一個不在乎金銀財寶、榮華富貴的人,就算真的要離開,會帶著這些貴重的東西一塊兒走嗎?
他還記得,在成親隔日她意圖逃跑時,隨身的包袱中只塞了兩件衣裳,連半件珠花首飾也沒有帶走呀!
難道……這包袱真的不是她收拾的,而是被李正浩栽贓的?
雷世熙眯起了眼,強迫自己稍微冷靜下來之後,許多疑點也跟著浮上心頭,讓他不由得懷疑整件事情的可信度。
她不可能不知道逃跑的後果,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既然如此,她怎麼還會做出這種蠢事?而剛才口口聲聲要和她一起私奔的李正浩,竟然丟下她趁亂逃跑,不正顯示了他的心虛?
混帳!看來他被李正浩那家伙唱作俱佳的詭計給騙了!
「來人哪!」他震怒地叱喝。「派人把李正浩給我找出來!就算是把整個江南給翻過來,也要揪出那個家伙!」
他一定要弄清楚,那混帳為什麼要這麼做?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符馨兒趴在床上,傷心地哭泣。
回想起剛才的情景,她的眼淚怎麼也停不住。
她本來以為,就算雷世熙不愛她,至少也是喜歡她、在乎她的,想不到他對她的信任竟少得可憐。
傷心的淚水,滑過她頰上的擦傷,帶來一陣陣刺痛,然而那些微的痛楚根本遠不及她心口的疼痛。
不知道……雷世熙打算怎麼處置她?
既然他與那位蕭姑娘情投意合,說不定會趁此機會將她給休了,好讓他得以與他真正心愛的女子雙宿雙飛吧?
這麼一想,符馨兒不由得更傷心了,眼淚也繼續掉個不停。
哭了許久許久,她的淚水始終沒有停歇的跡象,即使她因為哭泣過度而開始感到頭疼了,淚水卻仍宛如永不干酒的泉水般,不停地淌落。
突然間,耳邊傳來了開門聲。
符馨兒一僵,迅速翻身背對著門,手忙腳亂地擦拭眼淚,不想讓雷世熙瞧見自己哭得多修、多狼狽。
反正他都已經定了她的罪,她就算哭得再可憐又如何?說不定他只會以為那是她為了替自己月兌罪而裝出來的!
雷世熙將她的反應看在眼里,兩道濃眉皺了起來。
他走上前,伸手想將她翻轉過來,然而她卻僵著身子抗拒不從,讓他必須半強迫地使力,才讓她不得不面對自己。
眼看她美麗的雙眸已哭得紅腫,兩頰更是布滿了斑斑的淚痕,那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而她臉上的擦傷,更讓他自責不已。
雷世熙的胸口一疼,忍不住伸手將她摟進懷中。
符馨兒詫異地僵住了,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
他不是正在氣頭上,對她的「背叛」感到震怒不已嗎?既然如此,為什麼現在又要這樣抱著她?
「我想剛才是我太沖動,沒弄清楚就誤會了你。」
听見他帶著愧疚的低語,符馨兒的心一陣揪掉,淚水再度潰堤。
「雖然我還不知道為什麼李正浩要那麼做,但是我想,那家伙確實是故意設計陷害你,故意要讓我誤會的。」
仔細想過之後,整件事的破綻愈來愈多。
當初她在新婚的隔天打算開溜時,連貼身丫鬟都不帶了,這會兒又怎麼可能誘拐個男人跟她一起離開?
而且,剛才她急著向他解釋時,那焦慮的眼神、著急的表情,一點兒也不像裝出來的。都怪他氣昏了頭,才會失去了判斷力,還將她的手給拉開,害她跌傷了臉蛋。
他知道她一定傷透了心,果不其然,她真的哭成了一個淚人兒,而那讓他自責又不舍極了。
符馨兒的心亂紛紛的,听了他的話,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倘若這麼輕易就原諒他,是不是顯得自己太沒用、太不爭氣了?
正當她還拿不定主意之際,卻听見他溫柔又愧疚地低語──
「對不起,馨兒,讓你受委屈了。」
他伸手替她拭去淚水,卻反而讓她掉下更多的眼淚。
她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會開口道歉,那讓她心里原本的氣惱與委屈,頓時消去了一大半。
「怎麼了?是不是臉頰很疼?」他心疼地看著她雪女敕頰上的擦傷。「來,我幫你搽藥。」
他取出一罐藥膏,輕柔地為她涂抹,幸好那傷不算太嚴重,應該過幾天就能完全復原了。
見雷世熙一直盯著她受傷的臉頰,符馨兒忍不住擔心地問︰「我是不是……變得很丑?」
「一點也不。」雷世熙說道︰「別擔心,你的傷不太嚴重,不會留下疤痕的。不過就算留下了疤痕,我也絕對不會嫌棄你的。」
符馨兒一听,眼眶不由得一熱。
「怎麼了?別又哭了。」
「我以為……以為你真的相信了那個人……沒想到,你不但會道歉,還安慰我……」符馨兒哽咽地說。
雷世熙輕撫著她沒受傷的那一邊臉頰,說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對,我當然要道歉。我不該誤會了你,還害你受傷。」
對就對、錯就錯,他從來不會因為自己的身分就硬是認為自己不論做什麼事情都是對的,也不覺得認錯是什麼有損男人尊嚴的事情。
符馨兒的情緒一陣激動,忍不住投入他的懷抱。
「我真怕你不相信我,不听我的解釋就逕自定了我的罪……」一想到剛才的委屈,她忍不住又掉下眼淚。
雷世熙收攏手臂摟著她,心里泛著柔情、憐惜與愧疚。
他可以感覺得出剛才的誤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和打擊,幸好他沒有真的被怒火給徹底蒙蔽了理智,否則豈不是會將她傷得更重了?
雷世熙在心底暗暗責怪自己,並告訴自己往後要對她更多一些信任。
「不愉快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別又哭了。」
「我忍不住嘛!」
「好吧!看來為了讓你停住淚水,我得想辦法轉移你的注意力了。」雷世熙說著,低頭覆住了她的紅唇。
他一邊溫柔地吻著她,大掌也開始隔著衣料撫模她的身子,一會兒後,他火熱的吻緩緩游移至她的耳畔,挑逗地輕吮她的耳垂。
這一連串挑情的舉動果然立刻轉移了符馨兒的注意力,讓她不由得臉紅心跳、氣息紊亂。
「你……你該不是想要……」
「有何不可?就讓我好好地補償你吧!」
……
激烈的歡愛過後,符馨兒的力氣仿佛被抽空了似的,像只乖順的貓兒般,靜靜地蜷在他的臂彎。
他的體溫和擁抱讓她的心口暖暖的,就連唇邊也掛著淺淺的笑意。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一輩子就這樣賴在他的懷中,可是……
「蕭姑娘」這三個字驀地浮上心頭,不僅讓她唇邊的笑意消失,也讓她的一顆心往下沉。
就在此時,雷世熙突然起身,從一旁的櫃子里取出一只雕著蓮花的玉佩,交到她的手中。
「這是?」符馨兒好奇地問。從這只玉佩的色澤和雕工來看,應當相當貴重。
「這是我娘的遺物,也可以算是雷家的傳家寶吧!」
符馨兒一听,連忙要將手中的玉佩還給雷世熙,但他卻堅持要她收下。
「這麼貴重又重要的東西,我……」
雷世熙伸手點住了她的唇,說道︰「你就收下吧!這是我娘臨終前交給我的,她要我轉交給我的妻子,將來你也要傳給雷家的長媳,知道嗎?」
听見他的話,符馨兒的心霎時狂跳不止。
他將這只玉佩交給她,是代表他已經認同她這個「妻子」,並且將來還要跟她生兒育女嗎?
符馨兒激動地握緊了那只玉佩,心中充滿了狂喜。
「我會好好地收著,絕對不會弄掉的!」
「嗯。」雷世熙微微一笑,低頭在她的眉心輕輕一吻。
望著他的俊顏,符馨兒的眼底忽然掠過一抹猶豫,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引起雷世熙的好奇。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我想問……」她想問那位蕭姑娘和他到底是什麼關系?
然而,符馨兒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主子。」外頭奴僕恭敬地喊了聲。
「什麼事?」雷世熙問。
「蕭姑娘來了,說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您。」
一听見這番話,符馨兒驀地僵住。
又是蕭姑娘!
那個女人到底想怎麼樣?難道非要將雷世熙從她身邊徹底搶回去才肯罷休嗎?
雷世熙皺了皺眉,說道︰「先請她在大廳等著,我等會兒就過去。」
「不用麻煩了。」一個柔媚的嗓音在房外響起。「我人已經在房外了,我可以等你出來。我……我家中出了點意外,現在……我已經沒有別的去處了……」說到了最後,她的語氣听起來可憐兮兮的,像是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
雷世熙聞言眉心皺得更緊了,他很快地起身穿好衣物。
「馨兒,我有點事要忙,你先休息一會兒吧!」他一邊說著,一邊替她拉好被子。
符馨兒僵硬地點了點頭,一顆心直往下沉。
他又要為了那個蕭姑娘而丟下她了嗎?他這一離開,會不會又要隔天甚至是隔好幾天才會再回到她的身邊?
一股涌上心頭的沖動,讓她想要開口挽留他,要他別理會那個女人,然而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既然早在認識她之前,他與那位蕭姑娘就有著密切的交情,而他也不是出于自願地與她成親的,那她又有什麼立場阻止他呢?
符馨兒強忍著心痛,眼睜睜地看著雷世熙打開房門走了出去,而她也終于瞧見了那個女人。
那是個艷麗的女子,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嫵媚風情,就連身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要多看幾眼,更別說是男人了。
「世熙,我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失火,幸好我逃得快,要不然……」蕭隻芸一邊哽咽地說著,一邊朝雷世熙靠去。
雷世熙扶住她的肩頭,看似在安慰她,但其實是在阻止她投懷送抱。
然而,從符馨兒的角度望去,卻像是他正輕擁著佳人,安撫她的情緒。
「咱們先換個地方再說吧!」雷世熙說道。
剛才的歡愛應該將房中的人兒累壞了,她需要好好地睡一會兒,他可不想在房門談吵了她。
「嗯,都依你。」蕭隻芸毫無異議地點頭。
雷世熙輕輕關上房門,與蕭隻芸一塊兒離去。
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符馨兒的心底掀起了一陣陣痛楚。
她咬著唇,告訴自己,對于原本只是丫鬟的她來說,能擁有此刻的一切,已經是很幸運的一件事了,她怎麼能貪心地要求更多?
倘若雷世熙和那女人真的有情,她應該要包容、應該要諒解、應該要接受,她不能當個心胸狹窄的妒婦,那只會惹人厭,只會將雷世熙更快地推離身邊,甚至是永遠失去他,而那肯定會讓她更加痛不欲生啊!
符馨兒閉上雙眼,反復地在心底勸著自己,然而淚水卻克制不住地決堤,疼痛的感覺也幾乎將她的心給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