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南宮烈騎著他的黑色愛駒,一路往南宮家馬場奔馳而去。他的濃眉緊皺,陽剛的俊臉上滿是不悅之色。
一想到剛才接獲的稟告,他的臉色就更沈了幾分。
自從經營馬場並成為東北霸主以來,這一帶的馬業也跟著興盛熱絡,而附近有些養馬人見利眼開,試圖從中撈些什麼好處。
他並不擔心有人意圖瓜分他的事業版圖,事實上,愈是激烈競爭的環境,就愈是充滿了挑戰。
他一向欣然接受各種挑戰,那種卯足了勁、全力以赴的正面迎戰,總能讓他感到熱血沸騰。
可惜的是,並非所有人都熱衷于光明磊落的良性競爭,甚至還處心積慮地在私底下搞一些不入流的小動作。
前些日子,他馬場的一些馬兒出了狀況,數匹健壯的馬兒一夜暴斃,還有多匹馬兒嚴重嘔吐月復瀉,變得虛弱不堪。
這些不尋常的情況太過可疑,分明是有人搞鬼!
他囑咐手下們日夜嚴加巡邏,留意所有可疑之處,終于在今兒個一早逮到了毒害馬兒的凶手。
那家伙名叫孫立成,是附近「孫氏馬場」的主人。
據說孫立成半個月前,曾私下去見過一位大買主,開出低價,試圖搶「南宮馬場」的生意,無奈孫家馬兒的品質買主根本看不上眼,寧可用高出三成的價格繼續和「南宮馬場」合作。
彬許是因為懷恨不甘,孫立成竟悄悄對馬兒下此毒手。
「混帳東西,簡直不可原諒!」南宮烈咬牙低咒。
那可惡的家伙不僅行事不光明磊落,還害死了許多無辜的馬兒,他非得好好教訓對方一頓不可!
南宮烈的雙手緊握住韁繩,彷佛正狠狠地掐住孫立成的頸子似的。
就在他一臉沈怒地在通往馬場的林間小徑上馳騁時,一旁的長草叢忽然竄出一個人影。
由于猝不及防,眼看就要撞上了!
南宮烈大驚,猛地使勁拉扯韁繩。馬兒立刻發出激烈的嘶鳴聲,兩只前蹄高高地揚起,其中一腳踢中了那身影,讓那人立刻又摔回了長草叢中。
這場面相當驚險危急,倘若換成了旁人,恐怕早被摔下馬背,甚至是被馬蹄狠狠地踐踏,然而南宮烈臨危不亂,仍穩穩地坐在馬背上,甚至還很快地安撫住馬兒受驚急躁的情緒。
控制住場面之後,南宮烈吁了口氣,濃眉卻皺了起來。
究竟怎麼回事?怎會有人突然竄出來?
他立刻翻身下馬,就見一抹縴細的身影倒臥在路旁的長草叢中。
是個姑娘!
「糟了!」他眉頭不由得鎖得更緊了。
罷才在混亂之中,馬兒不慎踢了她一腳,雖然只是從她胸口擦了過去,並非狠狠地踢個正著,但是那力道對一個姑娘家而言,恐怕也是難以承受的猛烈。
南宮烈的臉色凝重,快步來到她身旁。
「姑娘?姑娘?」
一連輕喊了幾聲,那姑娘卻仍俯臥在草叢上,沒有半點反應。
他只好動手輕輕將她的身子翻轉過來,而他立刻看見了一張絕美的容顏。在她那蒼白的瓜子臉上,有著細致姣美的五官,一雙眸子緊閉,眼睫濃密縴長,而那小巧的唇兒更是粉女敕得宛如春日初綻的花蕾。
那沈魚落雁的容貌,讓南宮烈一時之間看傻了眼,直到他猛地回過神來,才忍不住在心底咒罵著自己。
般什麼?在這救人要緊的時刻,他竟看著姑娘的容貌看到失了神?
「姑娘?姑娘?」
南宮烈又開口喊了幾聲,她卻仍昏迷不醒,而他抬頭張望,沒察覺周遭有其他人的存在。
敝了,既沒有惡人在追她,也沒有什麼奴僕與她同行,她為什麼會只身一人突然竄了出來?
這些疑惑浮上心頭,但南宮烈沒有太多的猶豫,趕緊動手將她抱上了馬背。
「駕——」
他叱喝了聲,當機立斷地調轉方向,驅策馬兒往「烈雲山莊」奔馳。
必于這姑娘為什麼會突然從一旁竄出的問題,可以事後再弄個清楚,而孫立成那個混帳家伙也可以稍後再處置,這會兒救人刻不容緩,他得立即將懷中這個姑娘帶回去救治才行!
一進入「烈雲山莊」,南宮烈獅吼般的叱喝聲就響起——
「來人啊!快找大夫過來!」
他抱著昏迷不醒的姑娘翻身下馬,快步走進一間干淨的廂房,並將她放上了柔軟的床榻。
餅不到兩刻鐘,一名老大夫很快就被請了過來。
南宮烈立即說道︰「大夫,這位姑娘剛才被我的馬兒誤傷了,快看看她的傷勢如何!」
「南宮莊主稍安勿躁,待老夫先仔細瞧瞧。」
老大夫拎著藥箱,趨前仔細地診視床上姑娘的傷勢。
一會兒後,老大夫開口道︰「這位姑娘的肋骨有些挫傷,但好在並未傷及要害,沒有性命之憂,只要按時服藥、好好地靜養,過些時日就能復原了。」
听了大夫的話之後,南宮烈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罷才一路上,他懷抱著昏迷不醒的人兒,那柔若無骨的縴細身軀,彷佛風稍微強勁一些就能將她吹散了似的,令他擔憂極了。
「那她多久會醒來?」南宮烈又問。
「嗯……估計最多兩個時辰吧!老夫這就開一些藥方,按一日三回給姑娘服用,過幾天就會明顯好轉了。」
老大夫寫下藥方,交到南宮烈手中。
「多謝大夫。」
「莊主甭客氣,這是老夫該做的。」
大夫告退之後,南宮烈邁開步伐走到床畔,望著床上這個宛如美麗謎團的陌生姑娘。
她究竟是誰?又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辮迷中的她,看起來既蒼白又脆弱,那荏弱無助的模樣煞是惹人憐惜,而即使是在失去意識的此刻,她那雙細致的柳眉仍輕蹙著。
南宮烈不自覺地凝望她美麗的容顏,猜想著她究竟有著什麼樣沉重的過往,讓她連昏迷時也被那些事情困縛糾纏?
無數個猜想掠過南宮烈的腦中,但一切也只能等到床榻上的姑娘醒來,才有法子弄個清楚了。
南宮烈拉回心思,命人拿著大夫的方子去藥鋪抓藥,並喚來了一名手腳俐落的丫鬟。
「月兒,好好地照顧這位姑娘,一等她蘇醒過來,就立刻前來稟告我。」他開口吩咐。
「是,月兒明白了。」
南宮烈又多看了床上的人兒一眼,才轉身走出房間。
他在心里暗暗估算著,離她醒來約莫有兩個時辰的空檔,也該夠他去好好處理孫立成那個家伙了!
胸口陣陣的痛楚,將莫水悠從昏迷中擾醒。
她發出一聲虛弱的申吟,緩緩地睜開雙眸,看見了一間全然陌生的寢房,那讓她的眼底掠過一絲茫然。
愣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才終于想起了自己先前的「意外」。
「小姐,您醒了?」
一個驚喜的嗓音打斷了莫水悠的思緒,她轉過頭,看見了一名約莫十五、六歲的丫鬟。
「這里是哪兒?」她開口問道,嗓音仍顯得虛弱。
「回小姐的話,這里是「烈雲山莊」。」月兒答道。「奴婢名叫月兒,是莊主讓月兒來服侍小姐的。」
「「烈雲山莊」?」
「是啊,剛才咱們莊主將小姐給救回來,也請大夫來看過了。」月兒說道︰「小姐再歇一會兒吧,月兒這就去稟告莊主,順便看灶房那邊藥煎得怎麼樣了,等會兒就端過來給小姐喝。」
月兒離去之後,莫水悠輕撫著疼痛的胸口,眉頭雖因那一陣陣痛楚而蹙起,但臉上的神情卻是松了一口氣。
憊好,她的計劃成功了!
雖然這「苦肉計」帶有相當的風險,也讓她免不了要承受許多痛楚,但她終究是順利進入了「烈雲山莊」。
接下來,只要想法子留下來就行了。
我要你設法混進「烈雲山莊」中,成為南宮烈的客人,並且在「烈雲山莊」中待上一個月,然後永遠離開——救命恩人荊御風的吩咐驀地浮現腦海。
到底為什麼荊御風要她這麼做?
她不懂,荊御風也沒打算詳細說明,只向她保證絕對不會要她做些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半個月前,她在惡人的追殺下,毅然決然地自懸崖跳下。
原本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想不到卻落入谷底的一方深潭中,再度睜開眼時,發現自己並沒有死,還被一名俊美得不可思議的男子給救了。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絕命谷」谷主——「閻王」荊御風。
她絕口不提自己的過往,不提自己的身分和遭遇,而他似乎也毫不在意,完全不曾開口過問,只表明了一等她的身子復原之後,就必須離開「絕命谷」。
然而,在她的身子還沒復原時,那兩名欲奪取鑄劍秘笈的惡人竟找了過來。
礙于谷口的陣法,他們沒法兒進入「絕命谷」搜查她的「尸首」,便在入口處不斷地叫囂。
起初,荊御風根本沒打算搭理那兩個家伙,想不到他們最後竟放話說要放火燒了「絕命谷」!
那番話惹惱了荊御風,也讓一向不喜出谷的他,親自去解決那兩名自尋死路的愚蠢家伙。
據奴僕說,荊御風只殺了其中一人,但那並非是他大發慈悲,而是不想白費力氣處理他們的尸首,因此便告訴活著的那人——若不想死,就將尸首給帶走!
盡避荊御風的本意完全不是為她報仇,但是無論如何,他不但救了她一命,還除去了其中一名殺害爹娘的凶手。
為此,她視荊御風為恩人,而她雖是一介女流,卻也明白有恩必報的道理,于是她向荊御風表示願做任何他所吩咐的事情,算是報答。
「喔?你真的願意听從我的吩咐?」荊御風開口問道。
「是的。」
听了她肯定的回覆後,荊御風沉吟了一會兒,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閃動著無法看透的光芒,而他的唇角更是隱隱揚起一抹透著邪氣的笑。
「那好,等到你的傷養好之後,只要你能夠幫我辦成一件事,咱們之間就算扯平了。」他說道。
而他要她做的,就是設法混進「烈雲山莊」,成為南宮烈的客人。
為此,她在傷愈之後,花了一些功夫暗中觀察,得知南宮烈幾乎每日都會前往南宮家的馬場,于是便守在通往馬場的必經路上。
經過先前的觀察,她知道南宮烈的坐騎是一匹黑色駿馬,而她也認得了那抹高大威猛的身影。
罷才她听見一陣馬蹄聲,遠遠就認出那抹慓悍的身影確實是他,便看準了時機從一旁竄出來。
她知道此舉相當危險,甚至很有可能會受傷,但是在她的計劃中,若是真能受傷,那是再好不過。
只要她真的受傷了,便極有可能會被南宮烈帶回「烈雲山莊」療傷,而如此一來,想要在「烈雲山莊」中療傷調養一個月,應該就不是難事了。
盡避她不知道荊御風究竟有什麼盤算,但是既然他保證絕不是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而她所必須做的事情也只有在「烈雲山莊」待上一個月,那麼等時間一到,她就能不欠他恩情地離開,然後她就能……
她就能怎麼樣?
莫水悠一愣,一絲茫然驀地浮上心頭。
爹娘已不幸喪命,她家恐怕也不適合再回去了,那麼她該何去何從呢?
一想到爹娘的慘死,莫水悠在悲憤之余,心底驀地升起一股堅定的決心——
等到她償還了荊御風的恩情之後,她一定要設法查清楚那兩名惡人是受了誰的指使,然後不計代價也要那個可恨的家伙受到王法的制裁!
南宮烈很快地去了趟馬場。
據他的手下稟告,孫立成那個家伙原本對于毒馬之事矢口否認,還信誓旦旦地要為所受的「誣控」討回公道。
然而一見著他,或許是被他威猛慓悍的氣勢給震懾住,在他的怒聲叱問下,孫立成場當場腿軟,一下子就全都招了。
既然那家伙已親口承認了罪行,而南宮烈心里又惦掛著家中那名受傷昏迷的姑娘,于是便命手下將孫立成交給官府處置,自己則趕了回來。
他沿途快馬加鞭,一路返回了山莊,而他才剛下馬,就瞥見月兒端著一碗湯藥走在回廊上。
一看見南宮烈,月兒立刻走了過來。
「啟稟莊主,那位小姐已經醒了,奴婢正要送藥過去。」
南宮烈點了點頭,邁開大步朝客房的方向走去,月兒則小心翼翼地端著湯藥跟在後頭。
當他一踏進房里,就見床榻上的姑娘已經自行從床上坐了起來,正靠在床沿,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似是听見房門口傳來了聲響,她驀地轉過頭來,目光正好與他對上。南宮烈望著她的容顏,眼底閃過一抹驚艷的光芒。
早就知道她長得極美,而她蘇醒之後,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稍微紅潤了一些,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柔媚,那雙翦水明眸更是比他想像中還要美麗。
南宮烈知道自己一直盯著姑娘家猛瞧實在相當失禮,但他發現自己很難將目光從她那出水芙蓉般的容顏上移開。
「姑娘,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身子是不是還很難受?」他開口詢問,刻意放輕了嗓音,生平第一次,他怕自個兒渾厚宏亮的聲音會嚇著人。
莫水悠輕輕搖了搖頭。
「是疼,但還受得住。這位公子想必就是南宮莊主了吧?」
「正是在下。」南宮烈答道。
「听說是莊主將小女子救回來的,多謝莊主救命之恩。」莫水悠輕聲答謝,並暗暗端詳眼前的男子。
先前暗中觀察時,她曾不只一次地遠遠瞧過他,但此刻近距離一看,才發現他比她以為的還要高大魁梧。
倘若說荊御風是充滿邪魅氣息的俊美,那麼眼前這個男子就是截然不同的典型——他陽剛俊朗,渾身充滿了烈日般熾狂威猛的氣勢,彷佛天塌下來了他也有法子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