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勛,喏,這是你的飯盒。」
藍妍在午休時間趕到莫珩勛的公司,並偷偷走進他的辦公室,將手上熱騰騰的飯盒放在他桌上。
莫珩勛被她這鬼鬼祟祟的動作給嚇了跳,猛抬起頭,當看見是她時不禁松了口氣。
「藍妍,是你呀!」
「要不你還以為是誰呢?」
她繞到他身後,雙手攀在他肩上,輕輕為他按摩著。
眼看這間辦公室由原本草創期的克難模樣變成現在新穎又氣派,可以想見他花了多少精力在其中,而今有這樣的成績,她可是由衷為他開心呢。
正在振筆疾書的莫珩勛漸漸松緩了神經,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目,享受著被她按摩的舒服與輕松感。
「別淨顧著享受,你還沒回答我呢?」
她重重的捶了下他的肩筋,疼得他張開眼。「哇──你好狠,是你自己要幫我按摩的,我享受可是看得起你的按摩技巧。」
「哼,狠的人還不知是誰呢?居然這麼說。」她放開手。「快吃啦,要不然飯都涼了。」
「你吃過了?」他看著桌上僅有的一個飯盒。
「吃了。」她點點頭。
他突然想到什麼,于是說︰「對了,我總不能老吃你買的飯盒,你一個月才領多少薪水,肯定沒錢了。」
當初他曾極力請她來雜志社幫忙,總比她在公家機關當臨時雇員好些,最起碼不會三年期限一到就被解雇,而且他還可以偷偷給她一些獎金呢!
可惜好說歹說,她就是不領情,想想認識她這麼久,唯獨此事她是說一不二,沒法子讓她改變心意。
想著,他便從口袋里掏出皮夾。「那我──」
「拜托,我可不是拿飯盒來跟你換錢的,再說雇員的薪水雖不高,對我而言已經是綽綽有余了。」
她一把抽走他的皮夾,塞回他口袋中。
坦白說,她的花費並不高。一來她不是名牌崇尚者、二來她不是個喜歡享受的人,絕大多數的薪水幾乎都是花在他身上。
他衣服舊了,她會替他買新衣;冰箱唱空城計時,她會為他補上食物;綜合維他命吃完了,她會幫他買齊。
甚至在他失意時,她會鼓勵他;他失戀時,她會出主意幫他將女友追回來。但是她心里明白自己這般的付出,他全沒放在心上。認識他這些年來,無論她給予什麼,他始終接受得那麼自然,就好像她本就是空氣中的氧……他自由的呼吸著,已忘了她的好與存在,更別說能佔住他心中片刻。
可她不怨……真不怨……
「瞧你,還說呢,就不知好好打扮自己,老是一身運動服,女孩子該有的氣質都不見了,這樣可沒人追喔。」
莫珩勛站起身,拉遠距離,半眯起眸仔細端詳著她。
「那你說,你是希望我有男友還是沒有?」她走上前,大膽地勾住他的頸後,故作嫵媚地問。
「嗯……」他想了想。「當然希望了。」
她笑臉覆上一層失落,但隨即掃開它,笑了笑。「如果我告訴你,我有男友了呢?」
「啊?!」他一震。「什麼時候的事?」
「噗──」他這話卻惹來她的噗哧一笑。
「好啊,原來你是唬我的。」他也伸出雙手掐住她的頸子。
「啊──救命呀,你們老板要謀殺我,救命……」藍妍調皮地對著辦公室外大叫大笑。
他這才趕緊放開她。「拜托,你也得注意一下淑女風範行嗎?」
「我真不具淑女形象呀?」
她往後一退,看了看自己。
「嗯。」莫珩勛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那還差多少呢?」信以為真的她在他面前繞了一圈。
「差哇追?烏──嚇──追。」他學電視上許孝舜的搞笑台詞與動作,以台語夸張地比劃著。
「哼,算了。」她故作不在意地揮揮手。「我太了解你了,你呀,向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看著他還沒動飯盒,她又催了聲。「快吃啦,別說話了。」
「那我吃羅,你真吃了?」他疑惑地又問了遍。
「嗯,吃了吃了,你趕緊吃,我去那邊看雜志。」
「好,請便。」
他笑著打開飯盒,坐下來一邊吃一邊整理桌上資料。
藍妍則坐到一旁小沙發上翻翻雜志,可她的眼神不時瞟向莫珩勛那俊帥絕酷的側面。
說實在話,他是她認識的男人中最具魅力的,他吸引她的除了那無懈可擊的外表外,狂野的肢體動作、玩世不恭的處世態度,以及灑月兌中又帶著叛逆的笑容,在在讓她不由自主地著迷失魂。
包令她佩服的是,他不屑父母留給他的億萬家產,寧可出外自行創業,找尋自我。
說起「莫赫爾物流集團」,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全世界私人通運是以他們起家,不論是在台灣、大陸,甚至東南亞、歐美,每個地方的限時宅急便幾乎都少不了「莫赫爾」。由此可知,老總裁莫士洋多希望他的獨子能接掌其事業,好為他分憂解勞。
可莫珩勛就是不答應,他不喜歡別人看他的有色眼光,似乎認為他若不是有這樣的背景,就一定闖不出自己的一片天。
他非得做給他們看不可!
如今最艱辛的克難期已過,他所創立的「莫菲雜志社」已有穩定成長與訂量,這對他而言不啻是最大的激勵。
當然,除了莫珩勛之外,最高興的莫過于她了。
可為何她不答應前來幫忙呢?原因只有一個,她只要做他的朋友,不要做他的下屬。
阿勛,你知道我為什麼只帶一個飯盒來嗎?因為我好怕你不在,好怕秘書跟我說你約了女友出去吃飯,這樣我會望著那個多出的飯盒食不下咽。寧可開心地看著你吃完,我再自行解決五髒廟。
「阿勛。」想著想著,她卻突然喊了他一聲。「我有個問題想問你,會不會打擾你呀?」
「好,就一個。」他抬起臉笑了笑。
「你……你和芊華真的分手啦?」她小聲地問。
「分手啦。」他回答得挺坦蕩。
「她已經是你第五十七任女友了耶,你還要甩掉幾個呀?」認識他六年了,他幾乎是一個月換一個女友。
「拜托,我沒甩她們,是她們甩我的。」他無辜的皺皺眉。
「你還好意思說,約會十次九次遲到,電影看到一半就打瞌睡,開車帶她們兜風,哪一次不是半個小時就回來了,再這樣下去哪個女人會理你?」
她直覺奇怪,從以前他追女友的一貫伎倆都是這樣,當然結果都是無疾而終。
「呵呵呵,我是在試探她們耶,要是我之前追得熱烈,以後冷了只怕她們會不習慣。」他倒是有理。
「你就不會一直熱下去?」
「小姐,誰有那種美國工夫呀?」他撇撇嘴,又大口咬了塊排骨。
嗯……真可口,奇怪了,為何他不管去哪個地方,只要是她買的飯盒都這麼美味?翻開盒蓋一看,卻沒印店名和地址。
「藍妍呀,你這飯盒是在哪買的?」他問。
「呃──不遠處的一個小巷子里的小店。」她眼珠子轉了轉,慌得站了起來。
「哪條街的巷子?」他又問。
「就……樓下東轉又西拐的那條街嘛。啊──我餓了,也得去吃飯了,不打擾你了。」
她扯唇一笑,接著竟一溜煙不見了!
「東轉右西拐……老天,這又是哪一條街,這丫頭八成神經有問題。」他瞥著她的背影,搖搖頭又繼續啃排骨。
可突然他定住了,怪……她剛剛明明說她吃飽了,這回怎麼又說餓了?
沒想到她還真會吃,看來將來誰追她,肯定被她的食量給嚇死!
他得意笑著,卻不知道奔下樓的藍妍急著趕回衛生所上班,壓根沒空吃飯,因為她寧可將吃飯的時間拿來陪他,這樣她就飽足了。
一下班,藍妍便來到莫珩勛在外頭租的房子。
手上的鑰匙是她跟他拗來的,因為這樣她便可以經常來幫他整理房子,讓他工作一天後辛苦返家時,能有個舒適的地方休憩。
可才將屋子打理好,電話鈴聲卻響了,她以為是阿勛,開心地將電話接起。「喂,阿──」
「我找珩勛。」發出聲音的竟是一個女人。
「呃……請問你是?」
「我是他的女朋友。」
藍妍听她這麼說,心窩突覺一陣抽痛,可仍勉強笑應。
「對不起,他還沒回來。」
「可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他該回到家了。」對方似乎不死心。
她連阿勛幾點下班都知道,看來關系非同小可。「要不你留下姓名,我若是遇上他再幫你轉告。」
「好,就麻煩你了,我是余芊華,請你告訴他,前幾天我實在不該對他亂發脾氣,事後我想了好久,是我脾氣太沖了,希望他能原諒我。」對方柔柔緩緩地說,看來真是後悔了。
原來她就是余芊華,藍妍乾澀一笑。「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轉告的。」
「你是?」
「我──」藍妍愣住了,連忙說︰「我跟他只是朋友,你別誤會,哥兒們的朋友。」
「呃,你就是藍妍嗎?我听珩勛提過你。」說著,余芊華竟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可將藍妍的心給提得老高。「他是不是說了我什麼?」
「沒……沒什麼。」
說是沒什麼,可悶笑聲還持續發出來。
「求你快說,他說我什麼,你不說我就不幫你轉告了。」女人不都會威脅利誘這招嗎?
「好好,我說就是。」
她頓了好一會兒,這才憋住笑。「珩勛說他從沒看過你穿裙子,說不定你兩條腿長滿了毛,所以才羞于見人。」
「什麼?」藍妍深吸了一口氣,氣得臉紅脖子粗。「臭阿勛!」
「拜托拜托,是你逼我說的,你可別跟他說是我告訴你的啊。」余芊華听她這麼罵,嚇得趕緊提醒她。
「我知道了。」
她噘起嘴,鼓著腮,心底卻是氣憤莫名。
「那就麻煩你幫我轉告,我掛電話了。」
等余芊華掛了電話之後,藍妍還處于火大的風暴中,可好死不死這時候電話又響了。
她怒意勃發地拿起電話。「他還沒回──」
「藍妍啊,你怎麼了?說話干麼那麼大聲?」原來是莫珩勛。
「我就是大聲怎麼樣?」她眯起眼,咬著牙。「你有什麼事?」
「喲喲喲──還真是吃了炸藥,本來想請你看電影,那就算了,誰敢跟炸藥坐在一塊呀,再見!」他拔高聲音,故作要將電話掛上的樣子。
「等等……你說你要請我看電影?」她連忙問。
「不信?不信拉倒。」瞧他可-得呢。
「信信信,是哪部電影啊?」
「深情不渝。」他瞄了下電影票。
聞言,藍妍立刻大嘆。「拜托,這種電影你哪看得下去啊?」她吊吊白眼。
「就是看不下去才找你陪。」他恣意地吹了吹兩張電影票。
「為什麼?」她五官一皺。
莫珩勛撇嘴一笑,壓低聲詭異地說︰「也只有你不會嫌我打瞌睡、不會嫌我不浪漫、沒氣氛。」
「哼,既然看電影那麼痛苦,那你干麼看,就別去嘛。」藍妍心頭還直擺著他說她兩腿長毛的事。
「反正晚上沒事,就出去逛逛,再說這電影票是人家送的,不去看似乎對不起人家。」
「厚──我就只能做你打發時間的對象啊?」她噘著嘴,有絲抱怨。
「丫頭,你是怎麼了?今天抱怨特別多。」莫珩勛終于听出一絲端倪。
「我──」藍妍這也才察覺自己過于激烈的反應,冷冷地回他。「哪有,我很好。」
突然,她想起剛才來電的余芊華,便問︰「你和那個余芊華是因為誤會而分手的嗎?」
莫珩勛敲敲腦袋,想了想。「也不能說是誤會,她埋怨我不夠浪漫,既是如此就不勉強她了。」
「那如果……她又回頭找你呢?你還會接受她嗎?」她試著又問。
這回他連想也懶得想,隨意應了句。「應該會吧。」
「什麼應該會?」藍妍皺著眉頭。
「反正我跟她交往也快一個月了,彼此之間還算了解,只要她別介意那麼多,我倒覺得她還算是個不錯的情人。」他隨口胡謅著,因為他壓根沒想到余芊華會吃回頭草。
「這樣呀……」藍妍抿唇思考了會兒,最後下定決心般用力地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做什麼?」他挑起眉。
「沒什麼,約哪?幾點?」
「八點半吧!你整理一下趕過來剛好,就在我公司門外,我等你。」
他看了下手表。
「你等我?!太陽打西邊出來。」她嗤之以鼻。
「ㄟ……干麼這麼說,今天說不定真下紅雨。」他嬉皮笑臉著。
「OK,那……八點半見。」
藍妍微蹙起雙眉,緩緩放下電話,隨即又從莫珩勛的電話簿中找到芊華的電話號碼。
「喂,余芊華嗎?」撥通後,她問道。
「是我。」
「我是藍妍,剛剛我們通過電話,你還記得吧?」藍妍皮笑肉不笑地說。
「當然記得,是不是珩勛原諒我?願意和我再交往了?」
听得出來她的聲音非常雀躍,這麼說她應該是很愛珩勛的。
「對,他約你八點半在他公司門口見面,就這樣了。」
藍妍趕緊將電話掛上,可心頭卻好痛好痛……
隨即她抿唇一笑,告訴自己愛他不就是希望他快樂嗎?這麼做絕對是值得的。
吸了吸鼻子,她強逼自己帶著笑,然後進入他房間,趁外頭還有些陽光趕緊拿起被子到陽台曬。
接著從角落拿來長棍拚命捶打棉被,這是女乃女乃當年教她的,這樣才能將被子里的灰塵打出來。
可不知為什麼,她邊打淚水卻不斷冒出來──
懊死的灰塵,你哪不跑跑我眼里干麼?打死你們、打死你們──
莫珩勛在辦公室門外等了好一會兒,他不斷地看著手表,眉頭愈蹙愈緊。這丫頭怎麼了,認識那麼久,她還頭一次讓他等。
就在他拿出手機打算催她時,突然遠遠瞧見一個打扮嬌媚的女子朝他直奔了過來。
「珩勛──」
是余芊華!
「你怎麼來了?」莫珩勛詫異地望著她。
「少來了,是你約我的,還不承認呀?」她抿唇一笑,眉眼間洋溢著一份開心的羞澀。
「我約你?」
老天,該不會他提前老人疑呆,忘了自己做過什麼事了!
「嗯,你還真是的,想我為何不打電話給我,非要我先低頭。」她撇撇嘴,帶笑地睨了他一眼。
怎麼了?他發燒了嗎?怎麼愈听愈迷糊?
「芊華,我什麼時候約你的?」
「你考我呀?是你那個哥兒們說的呀。」
「藍妍!」莫珩勛深吸了口氣,緊緊眯起眸,咬著牙。「該死的。」
「怎麼了?」她笑望著他。
「沒什麼。」他輕吐了口氣,而後問道︰「對了芊華,你這次決定回頭,但要是我還是那樣,你忍受得了?」
「當然可以,我想很多,我不能只為自己,你有你的個性嘛。」她一副嫻淑的樣子,還真沒得挑剔。
「好吧,那我們去看電影吧。」他率先朝前走,直到自己車邊,他也自顧自地坐了進去。
「喂,你不幫我開車門呀?」她在車外敲敲車窗。
「小姐,你那兩只手是干麼用的?」
莫珩勛現在可是連一點兒看電影的都沒有,直想沖到藍妍面前找她算帳。
「我──」
她鼓起腮,而後不停吸氣、吐氣,安撫自己︰不生氣、不生氣,他本就是這樣的男人呀。
打開車門,她自行落坐後,還沒系好安全帶,他便踩下油門呼嘯而去,嚇得她差點兒口吐白沫!
「珩勛,你開慢點呀!」她緊抓住門把。
「這樣快嗎?」只是超速而已。
「好……好快!」她撫著胸口,臉色都發白了。
「喂,你要做我女朋友是不?」他不耐地回頭睨著她。
「嗯。」她怯怯地點頭。
「那就得適應我的速度。」他接著又換檔,加速超越前車,又引來芊華的驚聲尖叫。
他緊皺起五官,被她那魔音穿腦般的叫聲給刺激得腦神經都快繃斷了。「你給我閉嘴好不好?」
「好,不叫就不叫。」
就此,她繃著張臉,緊咬著手帕,一雙描繪得艷美無瑕的雙眼瞪如牛眼,直視著前方的路況,就怕一個不注意車子會與前面來車來個「火爆熱吻」。
好不容易撐到了電影院,她終于松了口氣。
「進去吧。」
拿著票,莫珩勛一樣自顧自地往戲院里走去。
哼,想甩就甩他,理由可一堆,什麼不浪漫、不幽默、不闊氣。可現在又回頭說要他!拜托……他莫珩勛是人不是東西,再說排隊要做他女友的可以排到太平洋對岸,她算什麼!
包氣人的是藍妍!
她居然擺了他一道,不肯陪他看電影就說嘛,他又不會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干麼耍小人步數!
就座不久,芊華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老天,這次更離譜了!電影還沒開場,他居然已經睡著了。更過分的是這次他還打呼……那呼聲如雷鳴,直讓前後座的觀眾不時回頭翻白眼。
「珩勛、珩勛……」芊華忍不住搖搖他的身體。
「吼……吼……」
天呀,他的呼聲還真大,已將警衛給引來了。
「小姐,他是?」警衛問。
芊華尷尬的趕緊站起。「我不認識他……」她甚至回頭對每個人解釋。「我真的不認識他。」
然而,那些人的目光在這陰暗的電影院內就跟貓眼一樣,特別明亮,瞅得她渾身發毛!
「啊,我臨時想起還有事,得先離開,你們好好欣賞,再見。」抓緊皮包她就像逃亡似的奔了出去。
莫珩勛這才張開眼,瞧了瞧四周對他投射而來的憤怒眼神,卻一點兒也不在乎地站了起來,雙手插在褲袋中,吹著口哨離開了。
這一幕倒是讓在場的每個人看得一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