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他是誰?你怎麼可以隨便帶個男人回谷中?」一位發已花白的老婆婆,躺在石床上,眼中盡是怨氣。
「師父,他受重傷了,救救他吧!」
彩衣吃力的將男子扛上另一個石床上,心中不禁罵道︰你還真重呢!要不是你曾救過我一命,我才懶得理你。
「你這丫頭,不把師父的話當話是嗎?是不是瞧我現在一身是病,像個廢人似的,又得勞你去外頭給我扒銀子,醫我這一身老骨頭,不如氣死我來的快些?」老婆婆氣得渾身打顫。
「師父,這話是您說的,我可沒說。」彩衣噘著嘴,不以為意的說道。
「反了反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吧?竟敢跟我這麼說話,你知不知道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行為呀!」
「我哪敢對您大逆不道,我還有求于您呢!師父,您救是不救嘛?瞧他已奄奄一息了。」她膩在老婆婆身旁撒嬌著,這招可是屢試不爽。
「我活了這麼一大把歲數,就是拿你這臭丫頭沒轍。好,要我救他可以,但等他醒了以後,可得與你成親!」老婆婆倔強地抬起下巴,一副沒得商量的堅決。
聰明的彩衣,知道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凡事都得听她的,否則,無論說出任何拒絕的理由,只會動輒得咎,所以,干脆先虛應一番,「好啦!師父,您要我嫁給豬我就嫁給豬,嫁給猴兒我就嫁給猴兒,這樣總成了吧!您快醫他吧!」
老婆婆清澄如神的眸子里閃爍著洞悉解人的光彩,「丫頭,別耍心眼,否則我會讓他死的很難看。」
彩衣的雙眼逃避性地輕瞟了一下,昧著良心說︰「不會的啦!徒兒哪敢,只是,若這位公子已有了心上人,他不肯怎麼辦?」
老婆婆冷冷的一笑,「不會的,他心里除了你,不會再有別人了,我的徒兒嫁的一定是個用情專一的男人,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彩衣乍听之下,不禁懷疑師父這番話的含義,但繼而又被此男子急促痛苦的喘息聲拉回了心思,「那師父,您就快動手嘛!」
「真是的,翅膀硬了就想飛了,也不想想師父現在身染重病,哪起得了身,還不來扶我一把!」
「是,是,彩衣這就來扶您。」
一思及大事底定,她就開心的不得了。
「看來,他不僅有嚴重的內外傷,而且身受劇毒之苦老婆婆端坐在他身旁把著脈息。
「那怎麼辦?我們又沒有解藥。」彩衣這下子心情又頓時跌進了谷底。
「別著急,師父既然答應救他一命,就一定會救他的,絕不會讓你尚未成親,就當了寡婦。」老婆婆拉開嗓門,夸張的笑道。
「師父……」彩衣真有點受不了師父的一廂情願,她急欲救他絕沒有半點所謂的男女之情,只因為數天前,他和另一位漂亮又仁慈的女孩兒一同救了她一命,如今,她只不過是想回報罷了。再說,師父能有現在已好了大半的身子骨,還不都是那支珍珠金鈿所換來的。
「好啦!別害臊,快幫我將他扶起來坐在我前面。」
待一切就序後,老婆婆即將聶寒雲身上之七十二大穴全部打通,想將體內真氣灌入他體內時,卻意外發現,每到一處穴位,都深深的受阻,這種離奇的情況,著實讓她大吃一驚!
放眼天下,能抑制住她內力進行的毒素唯有一種,那就是冷笑天所煉制的「醺天蜜」。
冷笑天!一個讓她傷了二十年心的男人,為什麼會在此時此刻又再度出現在她早已破損不堪,且滿目瘡痍的心中?又為何這年輕人體內會有這種毒素在呢?他和冷笑天之間又有著什麼樣的關系?
懊不會是他誤食了醺天蜜?天底下黑白兩道幾乎都知曉這醺天蜜在冷笑天眼里雖是種仙藥,但在其他人眼底,卻只有「敬而遠之」四個字,莫非他不清楚其中緣由而一時鬼迷心竅將它偷來服用?
但眼前這位年輕人怎麼看都不像個宵小之輩,那股軒昂之勢是讓人學不來的。
包令人納悶的是,一般中了「醺天蜜」的毒素,在超過兩個時辰的時間未獲解救,即使華陀在世也是回天乏術,但是,這小伙子體內醺天蜜的毒素已明顯的釋散掉了,唯一說的過去的理由即是在他身重此毒後,有姑娘家將清白的身子交給他,也只有這種可能,醺天蜜才會被其處子之身內的一種激素所溶解。
好家伙!艷福還真不淺,臨死了還可以與女人雲雨共歡!
咦!懊不會是彩衣這丫頭……不對,她可沒那麼傻的對一個陌生人獻身,再說,從上面掉下來也去了半條命,這小子再怎麼有本事,也沒辦法干那種事。
是她太杞人憂天了!
罷了,既和她有緣,且他又即將成為彩衣的夫婿,過往之事若再追究又能如何,只不過徒增麻煩罷了!
也幸好她深諳「鎖魂功」,若將這武功傳授給他,他所受的劇毒也就可以不藥而愈了。
「彩衣,將師父擱在床底下的一只木盒拿來。」
「喔!我這就去拿。」師父床底下有只木盒?她怎麼從不知道。
丙然,經她這麼大肆一番,一只深紅檀木盒隨即映入眼簾。
「哇,師父,這檀木盒還真是漂亮呢!不僅漂亮,還有股檀香味喲!」彩衣似寶貝般地將它捧在手里。
「它已有二十年的歷史了。」老婆婆接過手,徐徐打開它,里面除了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外,空無一物。
「師父現在要撬開他的命門,延長他的時間,再將真氣輸送到他體內,這段時間里,你得給我安靜點兒,否則,萬一師父走火入魔,我死了不打緊,你還少了個現成的丈夫。」.
「是,彩衣發誓不出聲。」彩衣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老婆婆搖搖頭,心中暗忖︰你的發誓何時有個準兒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慢慢地,她在他的頭蓋骨的命門處插入一支銀針,不久就看見其中冒出縷縷煙霧;是的,她正為他撬開命門也正為他釋放掉所有的記憶。
為了彩衣的幸福,她不希望這男子生前的一切掛念阻礙了他倆長廂廝守的計劃,其中最怕的也就是情牽了,忘卻所有的情意,甚至最心愛的人,他和彩衣才有天長地久可言。
年輕人,不要怪婆婆狠,只因為婆婆情傷了二十年,這種苦澀的滋味,她不希望降在彩衣身上。
彩衣不懂,為何撬開命門還會冒煙呢?當她發覺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師父,您這是干嘛!」
這種驚天地泣鬼神的叫聲,讓老婆婆霎時岔了氣,所幸她武功底子深厚,否則,還真回不來了,「你這死丫頭,在最緊要的關頭喊那麼大聲干嘛?想害死師父呀!」
「師父,我問您,您剛才是在干嘛?」彩衣可急了,跟在師父身旁十幾年也不是白混的,她多少看出了些端倪。
「師父還不是為了你著……」老婆婆自認此行徑並非光明正大,所以紅了那張老臉皮。
「您別跟我打馬虎眼,快說啦!」想不到彩衣這丫頭還挺凶悍的。
老婆婆一向受不了別人的頤指氣使,于是,就大聲的吼了回去,「說就說,你以為我怕你呀!為師的只不過是廢了他的記憶罷了!」
「天哪!全都廢了嗎?」彩衣簡直快哭出來了,若日後她遇上那位女恩人,她該怎麼面對人家?這就是報恩的手段嗎??「本來可以忘的一干二淨的,誰知道在最一關頭你沒頭沒腦的大叫一聲,結果,還尚余一些殘缺的記憶片段沉澱在腦海里。」
老婆婆失望的語氣,顯然對這樣的結果不是很滿意,她認為,若不是彩衣找碴,她可以做的更好。
彩衣重拾喜悅的說︰「這麼說,還有救羅?若他日後遇見他父母或是極親密之人,就會想起一切,對不?」
「沒那麼簡單,除非彼此有很深的愛意,否則都是空談。」老婆婆感慨萬千的說。
思及二十年前那段充滿愛情的甜美時光,仍覺時光荏苒……「師父,難道您沒辦法讓他恢復記憶嗎?您這系鈴人就不能解鈴嗎?」
「丫頭,這鈴可沒那麼好解呀!不說廢話了,咱們繼續吧!」老婆婆又在那名男子身後坐定準備運氣。
想不到彩衣卻打下她的手,「師父,您還真殘忍,他已喪失了大半記憶,您為什麼還不死心呢!」
「你這臭丫頭,愈來愈沒規矩,用什麼口氣在對師父講話?告訴你,你師父就算想殘忍也沒轍了,因為這種「斷憶法」,一個人一輩子只有第一回有效!」老婆婆無奈地搖搖頭道。
「真的!那麼師父繼續,我不打擾您了。」彩衣搔搔頭皮不好意思的說。
然而,彩衣心中卻不停地對天祈求著︰偉大的天帝,求你幫幫這位公子及那位好心的姊姊吧!我看得出來他倆情深意重,這份至死不渝的感情一定能感動您吧!
***
「聶大哥,你運氣看看,有沒有好些了?」彩衣天真的坐在大石上,兩手托著腮興致勃勃的問道,眼看他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佳,她心情也隨之興奮著。
「已經好了許多,還真謝謝你跟婆婆的照顧。」聶寒雲含笑說道,在他眼里,彩衣就像他妹妹,婆婆就像他長輩般親切,只是,為什麼他的腦海里沒有從前的記憶呢?
彩衣並未將婆婆對他使用「斷憶法」之事告訴他,只因為她害怕他一氣之下離開了她們,人海茫茫,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又能上哪兒去呢?
「聶大哥,你又難過了?放心好了,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找回自己。」彩衣跳下大石,上前安撫著他。
「你除了知道我叫聶寒雲外,其他真的一無所知?」他拉住她的手急切的問道。
「你別著急,慢慢來,我們一塊兒努力幫你恢復記憶。」
彩衣並不是不願告訴他有關優優的事,只不過,彩衣除了知道那名女子是他的妻子外,其他的確實一無所知,況且,他病體初愈,這樣的打擊他會承受不了的。
「看來,我真的絕望了。」他徒然坐了下來,抓著自己的腦袋不停地搖晃著,巴不得能將里頭僅存的一絲記憶全都倒出來,好讓自己仔細研究清楚。
「會的,你會想起一切的,你有一位美麗又善良的妻子,你不可以放棄的。」彩衣著急的月兌口而出。
「你說什麼?我有妻室了!」聶寒雲陡地睜大眼,雙手緊錮著彩衣的雙臂,逼視著她。
彩衣捂住嘴,有些懊惱的說︰「你有個貌美無雙的妻子,只可惜我不知道她是誰,連名字都不知道,你信得過我嗎?」
聶寒雲頹然放下手,失望的說︰「我相信!雖是如此,但我還是要感謝你告訴我這些,讓我重拾了不少信心。」
「那就好,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彩衣激動地抱緊他,她相信他一定會記起一切的。
***
碑玉延經過五天的探索,終于發現了這座幽谷中有一個隱藏在水源處的通道,由于那四處盡是楊柳樹重疊排列著,所以很難發現這道密徑,所幸他派出的人手多,終于皇天不負苦心人,在他即將放棄之時找到了!
想起優優,一股不忍的悲切感襲上心頭,她是如此的充滿希望、滿心期待的等待著他的佳音,而他卻日日讓她失望,好幾次見她在深夜時分倚窗低泣,心中那自責的情緒更是終日啃噬著他。
現在可好,果然有了一線希望,但願這不會是空歡喜一場。
當他用羽扇輕輕的拂開柳葉,隨著水源找尋到了出路,接著,他以極輕的腳步慢慢向前邁進,不敢掉以輕心,因為誰也不知這條幽境小道中的最底部是不是險境。
一陣悉悉卒卒的談話聲,讓他燃起了一片希望,然而,就在他加緊腳步步出楊柳樹障,目睹眼前景象的那一剎那,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楮……聶寒雲竟好好的站在他眼前數公尺的地方,神情愉悅不說,手里還擁著佳人!
「聶寒雲!」氣不過去,鞏玉延決定當一次電燈泡。
聞言後,聶寒雲及彩衣立即推開了彼此,他不解的望著眼前那位充滿敵意的男子,「這位公子,你可是在叫我?」
「我不是在叫你,我是在叫鬼!」鞏玉延第一次這麼生氣,此刻的他寧願自己是空歡喜一場,也不願面對這種場面。
「你認識聶大哥?」站在聶寒雲身旁的彩衣開口了。「我認識的聶寒雲不是他!不是這種見異思遷的負心漢,這教我回去怎麼跟優優交代。」鞏玉延無奈的甩甩手,一時拿不定主意。
「優優——」聶寒雲默默念著這兩個字,似乎在凝思些什麼?
「不錯,是優優,虧你還記得她!」
若不是親眼所見,鞏玉延還真不敢相信他的拜把兄弟會是這樣的男人。
「優優……優優……我心口好疼呀!」他抓著衣襟拚命掙扎著。
「聶大哥,你怎麼了?疼就別想了,別想了。」彩衣的美麗瞳眸中溢滿關心,這一切看在鞏玉延眼里還真不是味道。
「聶寒雲,想起卜優優就真的讓你那麼痛不欲生嗎?還有你!」他忿忿不平地指著彩衣的鼻子,「是你在谷中救了他吧!但這又如何,我可以向你致謝,甚至願意付一大筆的酬金,只求你放了他!」鞏玉延一步一句話,咄咄逼人。
「別逼她,是我自願留下來的。」
聶寒雲制止鞏玉延粗魯傷人的言詞。的確,他有一半是自願的,因為就在他清醒的那天,老婆婆就以救命恩人的借口,逼他娶彩衣,雖然他並未答應,但為報恩,他還是決定暫且留下,至少得對過去有了些微的印象後,才方便行動,否則,天下之大,他又該往哪兒去呢?
「自願!」鞏玉延看看他,又看看彩衣,「好,很好,好個狗男女——一丘之貉!」隨即,他想轉身離去,最好永遠都別看見這種令人作嘔的鏡頭。
「等等……」不僅聶寒雲喊住他,連彩衣也出聲了。
聶寒雲乃因為好不容易遇上了熟人,雖然自己對他一無所知,他也好像誤會了自己,但他不能放他走,他一走,自已不是連什麼希望也沒了嗎?
然而,彩衣卻不這麼想,她現在腦海里左轉又轉,上轉下轉,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報仇!
這個臭男人憑什麼罵她和聶大哥是狗……呸呸呸!他才是狗呢!而且是只不折不扣、如假包換的瞎眼狼狗!
什麼東西嘛!泵娘她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他,可難消一口怨氣,雖說自己也只有那三兩下花拳繡腿的功夫,不過,看他一副不堪一擊、面無血色的雪白面容,搞不好姑娘她一拳就讓他躺平了。
彩衣喜孜孜的想︰好不容易可以嶄露頭角了!
才剛收斂起嘴角,彩衣已趁人不備往他身後非常用力的突襲一拳,但沒想到這白面書生仿佛腦袋後面長丁眼似的,靈活一閃,結果,她不但連人家的衣角都沒踫著,還險些煞不住車,撞上了眼前的一棵楊柳樹。
眼看就要「人毀面亡」的那一剎那,眼前那棵楊柳樹又好似在她鼻尖前定住了,嘿!真是天助她也。(可別高興的太早,唉!)但下一秒,她的後衣襟卻被人高高的拎起,在離地約五十公分的地方又被人狠狠的丟了下來,更糟的是,她還雙膝著地,直挺挺的跪在鞏玉延的腳前。
「看在你有悔過之心,我就饒了你。記住,下回若再犯,你就算是跪在我面前幫我舌忝鞋子,我也不會放過你的。」這回說完後,他可是真的走了,只不過,離去前他別有意味的看了看聶寒雲,半晌才皺著眉離開。
「你這個……大混蛋、臭雞蛋、王八蛋……哇……」彩衣現在才知道被人欺負後,又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是多悲哀的一件事。
「別哭了,彩衣。」聶寒雲上前欲拉起她。人都走了那麼久,她還跪著,膝蓋不疼嗎?聶寒雲笑意盎然的想。
彩衣看出了他的笑容,「你還笑,武功那麼好卻不幫我,當人家什麼大哥嘛!」
這會兒聶寒雲的笑意更深了,「我看得出來,他對你無害。」
「摔了人家一一膝蓋的,還說無害!」
聶寒雲搖搖頭,「那你就先回屋里上點藥吧!」
彩衣撇撇嘴,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一跛一跛的走進屋內。
聶寒雲的眼眸望向天邊的雲霞,心中不停低喚著︰「優優,誰是優優?她又是我的什麼人?為什麼這個名字能帶給我如此大的悸動,難道她就是我的妻子?天呀……」
***
優優待在房中望著窗外的晨昏,不停地更換著,至今已數不清過了幾天了,寒雲是生是死的謎底又還需多少個這樣的日子才能得解開呢?
碑大哥去找尋答案,怎麼已好些時候了仍沒有下落,優優心里真的好急好急,她已決定,若寒雲當真離開了她,她也要去另一個世界找他。
「小姐!」一個熟悉的低喚聲拉回了優優的沉思。
「小宣宣!」自破廟一別後,優優想她可想得緊呢!「你怎麼來的?」她急忙上前擁住小宣宣的身子,主僕兩人感動的哭了。
「是鞏公子派人去接我過來的,到了這兒,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優優由小宣宣悲傷的表情中可看出她已知道了一切。
「你放心,姑爺福大命大,他會逢凶化吉的。」她緊拉住優優的雙手,想給予她生存下去的勇氣及信心,雖然小姐目前心中最惦念的是姑爺,但就算要她賠上一命,她也要小姐開心。
「謝謝你的安慰,小宣宣。」優優感激的一笑,目光又飄向了外頭的景致。
小宣宣知道循著小姐的視線望去,就是姑爺葬身的大峽谷方向,想不到一向大而化之、隨便慣了的小姐,也有用情那麼深的一天。
「這樣吧!咱們去外面走走,看看花園里的蝶兒有多調皮,你的心情就會舒緩許多,說不定小宣宣還可以為你抓幾只大蛐蛐讓你斗個高興呢!」為了讓小姐開心,小宣宣十八般武藝全出籠了!
「我不想去。」
「怎麼可以,若是姑爺回來看見你這副瘦巴巴、慘兮兮的模樣,會心疼死的。」小宣宣好說歹說,還是將優優拖了出去。
「你瞧,真有蛐蛐的窩耶!可以烤肥一點的,咱們來尋寶吧!」
小宣宣高興極了,優優不忍破壞她的這份心思,于是也勉為其難地蹲下,幫忙找著蛐蛐。
「阿寶,你瞧見沒,咱們少爺還是頭一次氣成這樣,他一向都是彬彬有禮的。」突然間,兩個小廝由她們身旁走過,因為她倆是蹲在樹後頭,所以那兩人並未發現。
「踫到這種場景誰會不氣呀!別的不說,光聶夫人對他一往情深的那種情感,任誰都會感動,偏偏他還移情別戀。」
「噓!小聲點,少爺一再交代這事不能讓聶夫人知道,否則她會傷心死的。」倏地,大元捂住阿寶的嘴。
「應該不會吧!這些天來,她不都足不出戶嗎?一個人躲在房里偷哭,自己丈夫卻在外面摟抱著他的救命恩人,報恩也不是這種報法嘛!」。
「說的也是,躲在楊柳樹後頭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大元也打抱不平。
阿寶嘆口氣,「這種事不是我們能擺得平的,干活去吧!一切就要看聶夫人的命羅!」
「也是,走吧!走吧!」
優優挖著土塊的手,頓時垂了下來,無神的兩眼慢慢流下兩行清淚。
「小姐。」小宣宣知道這回事情可大條了。
「別說了,小宣宣,咱們去看看。」
她不相信,說什麼她也不相信聶寒雲會喜新厭舊她而去。
「既然要去,也得知會一下鞏公子吧!」看她這落落寡歡的失意樣,說實在的,小宣宣很難放得下心。
「不用了,告訴他又能如何,能喚回寒雲的心嗎?若我倆的緣份已盡,即使千軍萬馬隨我而去也是枉然。」優優的眼神變得深邃、飄忽,字字肺腑。
「讓小宣宣陪你去。」她試著說服優優。
優優搖搖頭,「倘若鞏大哥問起,還有你可以幫我勸著,請他千萬別插手,好壞都是我卜優優的事。」
「可是……」
「別那麼多可是,我心意已決,任何人說都沒用的;我這就去了,記住,鞏大哥那兒還請你多擔待點。」
小宣宣了解,若是以前的優優,她可以在同一個時刻立下好幾個決心,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優優可是她從沒見過的表情,連小宣宣都能感受到她那股來自心靈深處的堅決,與以往養尊處優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
「好吧!小姐,我會的,倘若真要是事與願違,你千萬不可以……」
「只要確定他活得快樂,我不會做傻事的。」
優優牽強的笑了笑,準備去接受上天所賜給她的命運——***
聶寒雲一夜未眠,簡直可以說難以成眠,因為只要一閉上眼,腦海里就會浮出「優優」這個名字,她就好像和他認識了好久好久一般,既親切又陌生。
「優優……優優……」念得那麼順口,可是,為何對她沒有絲毫的印象呢,難道他腦子真是傷的那麼嚴重?為什麼他想不出一點點的印象呢?
案親是誰?母親是誰?他有兄弟姊妹嗎?而讓他魂牽夢系的「優優」又是誰呢?姊妹?或是妻子?
天,他究竟要到何時才能撞出這個死胡同。
「寒雲!」
聶寒雲抬頭望去,一位美得出塵、清麗絕倫的女子,像是虛幻的夢影般佇立在他眼前十尺之遙,加上楊柳樹的烘托下,簡直就像一位從山野間溜出來的仙子,那麼的清新特殊,卻又夾帶著一股……對,是哀愁!是一股動人的哀愁!
難道美麗與哀愁就是在形容這一位平空冒出的女子?
「請問你是?」聶寒雲自覺可笑,如今這四個字已成了他的口頭禪了。
優優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位依然高佻挺拔的男子——她的丈夫,當初他毫無畏懼的冒死救她,如今呢!卻不願認她。
「優優,卜優優。」她強迫自己平靜地說出這個屬于她的代號。
「優優!」
聶寒雲霎時眼瞳全開,直勾勾的盯著她,原來她就是讓他朝思暮想的「優優」,為什麼如今見了人,他還是毫無印象呢?
有那麼一下下,優優以為他願意認她了,可是,他隨之而來的懵懂表情,卻砸了她的希望。
「你不願意認我?」她快哭了。
「不是的,姑娘。」聶寒雲也急了,他該怎麼跟一個陌生人說他的苦衷?
陌生人!或許她並不是陌生人,第六感告訴他一定不是,但是依目前的情況來說她就是!
「姑娘?在你眼里,我卜優優只是和一般姑娘一樣?」
「天啊!這該怎麼說呢?因為……因為我根本對你的一切完全一無所知啊!」他也急了。
「原來這就是你的回答!難道你忘了你是怎麼自願服毒,從別人胯下爬過,一切只為了救我?難道你也忘了,為了我,你情願一個人葬身谷底,只願能讓我活下去?是不是因為我是一個麻煩,所以你厭煩了?」
優優每說一句,他的心就匡當一聲受到一陣劇烈撞擊,連腦子也嗡嗡作響,但是,他就是沒辦法想起她所說的一切,為什麼?為什麼?
瞧見她淚流滿腮的縴弱之姿,他有一股強烈的沖動想沖上前擁住她,吻去她滿臉的淚痕。
只是,一切均尚未明朗化,他不能這樣渾渾噩噩的活在別人的一句一詞中,他——他要找回自己!
「別再逼他了,他不會認你的,而且,再過一陣子,等他身子骨恢復點兒,就要和我的徒兒成親了。」老婆婆低笑著走了出來,她的話又帶給優優另一種暈眩。
優優不相信她,她要聶寒雲親口說︰「是真的嗎?寒雲。」
「婆婆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已答應她……」
老婆婆奸詐地並未讓聶寒雲將話說完,即開口道︰「听見了沒小泵娘?別再痴心妄想他會跟你回去,沒有我徒兒彩衣對他獻身的話,他還活得到今天嗎?」
「你說什麼?」優優和聶寒雲異口同聲的回應道。
聶寒雲納悶不已,這事兒他從未听彩衣提及,他一直當她是妹妹呀!
「老婆婆,您救寒雲,寒雲定當謝恩,但這種似是而非之事,請您別信口雌黃,在下不打緊,可是,彩衣可是個姑娘家。」
優優見他如此袒護那個名為彩衣的女孩兒,心像是被掏空了般,再思及老婆婆先前所言,她更是心碎得無力招架!
就當她不曾來過吧!不曾讓這一幕記憶污蔑了她與寒雲間那段撼人心肺的愛情。
她噤聲不語,不願再爭取些什麼,她沒有權利阻止他報恩,于是,她緩緩走近他身邊,自頸上卸下一條紅絲繩,其尾端系著一個雙彩的圓形香包,她用顫抖的雙手擱進他手中。
「既已無你的愛,徒留任何東西都是空,它曾經是我最愛的,而今卻變成我最怕見到的,還給你吧!就當我倆之間的一切都沒發生過,只是一場誤——會。」
說到傷心處,她以為她心已死,竟還會有些哽咽地說不出話來,難道想要心死就那麼難嗎?
「優優,你究竟是誰?」聶寒雲擰緊眉心,他僅知道他不想放她走,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
「你說呢?」優優端詳他的雙眼,不像做假,莫非他從山崖上摔下時,撞壞了腦子?可是不對,若真是如此,他不會知道他的名字叫聶寒雲。
「你是我的妻子嗎」」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壞了在場的兩個女人。
「你說呢?」她還是那句老話,只不過,臉上多了一層苦澀的笑意,他這句話若不用疑問句,而改成肯定句那該有多好。
「悠悠知我心嗎?優優。」他的腦子不停地轉著,似乎已有某些印象在浮現。
「對,僅有我知你心,再見了。寒雲。」
她趁著自己尚有能耐壓抑哭泣的時候,轉身跑了不知道她今後該如何,只希望能好好找個地方哭它一場。
「等等……」聶寒雲喚不回她了,他真想留下她,但他沒有理由,一個能夠感動她令她留下的理由。
「別再留戀啦!沒有過去的人,就只有現在,所以,你的心里只能有彩衣。」撂下這句毫無感情的話語後,老婆婆拄著拐杖一擺一擺的走了。
聶寒雲不甘心,他揉著太陽穴,在潛意識里,他感覺得出來,這名叫優優的女子,在他以往的生命中一定佔有極重要的地位。
就連現在他不記得她的情況來說,他的心思也已隨她而動……無意識地,他模到了他從未動過的後腰暗袋,拿出了一只錦繡荷包。
這是什麼?為什麼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讓他不由自主的去取它?
打開一看,是一塊奇異的石頭,那上頭的雙彩紋路是自然天成的,不像是用人工上色的,它是誰的?
優優的!直覺告訴他,那一定是優優的!
再張開左手心,里面有著方才她給他的雙彩香包,其色澤簡直就和這石頭一模-樣,這更加確定他心中的疑惑了。
***
「優優姊,請留步。」
彩衣跟在她身後已好一陣子了,每次想開口,但一瞧見她那心碎欲泣的容顏,又整個吞了回去,誰要她就是那個第三者呢!雖說她不想,壞就壞在「師令如山」,她根本就不知該從何下手去違抗那個老頑固的師父。
所以羅!還是得靠這兩個冤家,才能擺平這場扯不清的感情亂麻。
「你是……」優優的哭泣聲戛然而止,在外人面前,她不想將脆弱示人。
「不記得我了?」彩衣用雙手蒙住臉,只露出兩個圓滾滾的大眼,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優優的記性一向好,一眼就認出來了,「你就是在破廟里的那個女孩兒?」
「你記性真是了得。對,我就是在破廟里被你搭救不僅一次的髒兮兮的「小男生」,我叫彩衣。」彩衣吐吐舌頭俏皮的說。
「彩衣!看不出來你原來是這麼活潑,在破廟內時,你悶不吭聲的,我還以為你很孤僻呢!其實,那天你也用彈弓救過我,對不對?所以,別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了。」優優對她有種說不出的好感。
「我才不孤僻呢!只因為那天是我第一回出谷,又出師不利,所以對每個人都防範得緊,雖知你和聶大哥都是好人,但我還是表現不出友善的態度,或許是放心不下師父,一心想回谷的原故吧!」她聳聳肩,露出兩個可愛的小梨渦。
其他的話優優全都沒听進耳里,她只听懂三個字——聶大哥。
「你認識他?」不知怎地,優優心中隱隱作痛。
「他?哦!你是說聶大哥?我當然認識他,他就是我在谷畔的湖里救起的。」
彩衣無心的一句話卻惹得優優整個人都快崩潰了。是她!原來就是她舍身救了寒雲。
但換個角度來看,優優也應該感到欣慰了,有這個漂亮又慧黠的女孩兒照顧寒雲,她還求什麼?
「好好照顧他,他會是個好丈夫的。」優優故作瀟灑的說,其實,她的心早已死了好幾回了。
「什麼丈夫?」彩衣突然恍然大悟道︰「你弄錯了,打死聶大哥他都不會娶我的,他心里只有一個卜優優。」
優優苦笑了一下,「你別逗我了,他倘若心里有我,又怎會裝作不認識我。」
「你又弄錯了,聶大哥可不是裝作不認識你,現在的他的的確確將以前的事全都忘了,就連他的生父生母是誰他都不知道了。」彩衣一雙靈燦的大眼霎時黯淡了下來。
「彩衣,你說什麼?能說清楚點嗎?」優優捂住嘴,難以置信的望著彩衣,難怪他方才看她的眼神是充滿了迷惑及痛楚,不帶一絲假意。
「剛才你遇見的那個老婆婆就是我師父,我只知道她年輕時,在感情方面很不順遂,因此,她懷疑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對女人都是虛情假意,所以,在救聶大哥的過程中,她偷偷廢去了他的記憶,想讓他空白的腦子里只有我。哎呀!反正她老人家就是一廂情願的想撮合我和聶大哥,不希望我將來被負心漢拋棄,你懂我的意思嗎?」
彩衣清靈絕塵的小臉,不停的作著表情,一張小嘴也忙不迭地一張一合,只想盡心盡力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說清楚,不希望優優冤枉了聶寒雲。
只見優優神情憂怨、眼神縹緲的說︰「那有沒有可能恢復呢?」。
「有,一定有。師父曾說她的「斷憶法」並未完全成功,我想,只要你對聶大哥有信心,兩人同舟共濟、情意堅定,一定能突破萬難的。」彩衣的眸子熠熠閃亮著。
「謝謝你,彩衣,謝謝你帶給我希望和信心,不過,還是求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優優淚盈于睫,但她還是想賭一賭,賭聶寒雲對她的情與愛。
「什麼事?只要我辦得到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希望你別將我的身份告訴寒雲,我要他靠著自己的意志想起我,我要賭他對我的愛意。」優優擦拭著眼角的淚,準備孤注一擲。
「雖然這樣太對不起聶大哥了,但是,我還是願意陪你賭上一賭。」說起好玩的事,彩衣比優優還要賭性堅強。.
「那就一言為定,我先回去了,明天我會再來的。」優優帶著安慰的心情走了兩步,又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彩衣,「你真的對寒雲無心嗎?還是為了成全我們才……老婆婆不是說你為了救他已經……」
優優語塞了,她不知該如何措詞才能完整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倘若彩衣真為寒雲做了這許多,她又怎能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或許自己該死心了。
「優優姊,你別听我師父胡謅,這都是她的詭計啦!我若真的對聶大哥動了男女私情,才不會那麼大方呢!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彩衣斜睨了她一眼。
「那我就放心了,明天見!」有了彩衣這一番話,優優這才安心的回去,她得從長計議,該如何喚起寒雲那段失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