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夏安崧的習慣,每天早上他都會提早半個小時到公司,通常公司里都只有他一人,直到上班時間將近,才有人陸續前來。但自從田若琳來了之後,不管他提早多久,總會見她在辦公室內擦拭桌椅、整理環境。
當然,今天也不例外。
「這些事有清潔員會做,你不必忙。」他走過去,看她的目光少了以往的銳利,溫和許多。
對于他這樣的改變,田若琳還真有點不習慣,更有些訝異,如果是從前他肯定當作沒看見她直接走進辦公室,可今天為何會來和她說話?
「反正沒事就整理一下,活動活動也不錯。」她隨口回道。
「別做了,來我辦公室一趟。」說完,他便走向辦公室。
田若琳將抹布和水桶拿回盥洗室的工具間,洗了手後才走進總監辦公室。她的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他又要對她說些什麼?或者又想趕她走呢?
「你站在門口干嘛?過來。」夏安崧抬起臉望著她。
田若琳這才緩緩朝他走近,站在他面前問道︰「總監,有什麼事嗎?但我先聲明,如果你要勸我走,我是絕對不會走的。」
「誰要你走了?」他斂下眸,想了想便將手中的一份卷宗交給她,「這是昨天剛接的案子,項目是運動商品,消費對象以學生族群為主,你試試看吧!」
聞言,她非常吃驚的望著他,忘了要反應。
「你不肯接嗎?」他眯起眸問。
「不,我當然要接。」田若琳趕緊接過手,心情好激動,激動得眼角都濕了!
「你干嘛哭?是我欺負你嗎?」他挑起眉問。
她拼命的搖頭,抹去淚後又對他笑了笑,「總監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做,絕不會讓你失望。」
「那就好。」看著她的淚,夏安崧不禁想起昨天在她家門外所撞見的情況,似乎可以感受到她身心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如今想想,他還真是該死,一逕的嚴苛對她,卻忘了這世上有人比他想像的還要不幸。她是這麼的堅強,而他卻用那樣手段對付她,還真不是人會做的事!
就不知道她會怎麼想他了?
「那我出去了。」
田若琳才要轉身,卻被夏安崧喊住,「等一下,你吃過早餐了嗎?」
「是不是要我下樓幫你買早餐?」她直覺的問道。
「呃……不是,如果你還沒吃,我們可以下樓吃點東西。」他有點尷尬的說。
或許可以藉此機會化解兩人之間的矛盾。
「可是我吃過了。」她老實的回道。
「呵,你果真與眾不同。」夏安崧搖搖頭,「算了,你下去吧!」
田若琳這才意會出他的意思,趕緊又說道︰「我雖然吃了,但好像沒吃飽,可以一起去。」
「哈……怎麼看來好像是同情我?」他忍不住笑出聲,「不必了,既然吃了就好。」
田若琳難得見他露出這般颯爽的笑容,更疑惑著他今天為何突然對她這麼「親切」?雖然不清楚他改變的目的與原因,但至少對她而言是好現象。
如果可以能藉由一頓飯讓他們今後可以和平相處,那也不錯。「你問都問了,我也回答了,還舍不得請手下吃一頓早餐嗎?」
他沒想到她竟然會回他這麼一句,又瞧她正用一對發亮的眼神望著他,不由得笑了笑,「好,走吧!」
他們一起下樓,到附近的早餐店用餐。因為田若琳已經吃過了,所以她只點了杯咖啡,並藉著喝咖啡的動作暗地注意著坐在對面的夏安崧。
當餐點送來,夏安崧咬了口松餅,刻意找著話題,「那天你幫小紀的那張圖稿還算不錯,繼續加油。」
听他這麼說,田若琳暗喜在心底,「謝謝,我很開心可以得到總監的認可。」
「繼續保持下去。」她果真有潛力,昨天他將她接手的第一個案子調出來,看了下建檔的底稿,這才發現她當真做得不錯,難怪江老板會這麼滿意。
「嗯。」她雀躍的點點頭,隨即又瞄了下夏安崧的臉色,有件事她本不想這麼早提,但現在氣氛似乎不錯,或許提出來他不會這麼生氣,「我希望總監可以答應我一件事,但我發誓我這麼做絕不是為了偷懶,而是有點私事要去處理。」
「你都還沒說呢!怎麼就先解釋了?」他觀察她的眼神中帶著探究。
「是這樣的,我會努力做好公司的事,但是這陣子我希望可以提早兩個小時下班,可不可以?」她有點緊張的說出口,很怕又惹他不高興,破壞了此刻和諧的氣氛。
但是她又不得不說,昨晚她考慮許久,除了再回酒店上班,否則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湊到五十萬還給地下錢莊。
「可以告訴我原因嗎?」他放下叉子,往椅背一靠,專注的看著她。
「我不能說。」她垂下臉,無錯的咬咬下唇。
「那真的很不湊巧了。」夏安崧突然嘆口氣。
「什麼意思?不湊巧!」她不懂他的意思。
「公司最近接了一個大案子,平面廣告組將與媒體組一起合作,因為時間有點緊,所以在你們處理自己的案子之外還得加班,這可是非常難得的學習機會,你不願意嗎?」他瞅著她問道。
「真的?我可以參加?」田若琳極興奮的問著,但旋念一想,加班的薪水是無法支付積欠地下錢莊的五十萬。于是她只能搖搖頭,喪氣的說︰「可能不行,我晚上有點事。」
「怎麼?是顧慮加班費的問題?」他問。
她猛地一震,沒想到他會料到她的苦衷,「我只是……」
「你不用解釋了,雖然加班費不多,不過只要做好這個廣告,可以抽不少獎金,你可以考慮看看。」說完他又繼續吃著早餐。
田若琳疑惑的看著正津津有味吃著早餐的夏安崧,仍然想不透他對她的態度為何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非但不再冷嘲熱諷,反而邀她一塊吃早餐,還讓她參與大型廣告案制作的機會?
雖然他對她說起話來依然沒有什麼溫度,不過光是這樣她已經很滿足了。
「謝謝,我會考慮的。」端起咖啡,她將剩下的咖啡一口氣喝完,如今她已無法想太多,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下班後,夏安崧特地將林漢彥約了出去。
兩人在餐館點了幾道菜,邊吃邊聊,夏安崧開口道︰「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頓飯了。」
「是呀!不是你忙就是我忙,明明同間公司上班想要找個時間聚聚還真難,尤其是簡安德一到,天天對我唆,我都快煩死了!」林漢彥忍不住抱怨,而他沒告訴夏安崧的是簡安德的野心,簡安德不但想取代他老板的地位,還想安插自己的人脈,將現任的設計總監給換掉。
「他跟你唆什麼?說來听听。」夏安崧撇撇嘴。
「反正就是一些有的沒的。」林漢彥不敢告訴他實話。
「有的沒的?是不是想將我換掉?」夏安崧早料到了!
「你……」林漢彥嚇一跳,「你知道?」
「不知道,而是猜的。」他倒是雲淡風輕。
「你給我听好,就算他想這麼做,我也不準。你記住我永遠站在你這邊,不管他說什麼你都要堅持下去。」唯有林漢彥知道公司是靠夏安崧這塊招牌才能在廣告業佔有一席之地,如今公司營運順利,他又怎能過河拆橋?
「放心,不到最後關頭我不會輕言離開的,除非他沒有顧及我的尊嚴。」夏安崧喝了口酒又說︰「不談他了,其實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有事想問你。」
「原來是有事,那快說到底是什麼事?」
遲疑了會兒,夏安崧也不怕他誤會就直接說了,「是關于田若琳的事。」
「若琳!她怎麼了?」林漢彥緊張的問。
「不,你別誤會,我只是想知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需要了解一下實際情況,想知道她進他部門工作的用意。
「我們認識好幾年了,那年我升上高中,導師就是若琳的父親,田老師知道我孤苦無依,所以特別照顧我,經常帶我回家吃飯,有時候學費拿不出來還是老師替我墊的,而我也是那時候認識若琳的,我把她當妹妹、她當我是哥哥,對田家每個人我都非常感激。」想起那段過往,林漢彥只有感動兩個字可以表達。
「是這樣……」夏安崧眯起眸,「那麼你和田家一直有往來?」
「高中畢業後我考上大學,也是老師替我繳了第一次的學費,之後我半工半讀,只有寒暑假才偶爾去看他。」林漢彥更是疑惑了,「你問得這麼仔細?」
「因為……我偶爾听到她家的情況,她父親早在兩年前去世了你知道嗎?」夏安崧直接問道。
「我知道,不過這也是這次遇到若琳才得知的,听說是一場意外。其實我和他們已失聯好幾年了,三年前我剛當兵回來想去探望他們,但他們搬家了,也沒給我留句話。」林漢彥先是一陣悵然但隨即笑了笑,「不過能與若琳不期而遇,還能幫她一個忙,我很開心。」
听他這麼說,夏安崧已初步了解,看來好友並不知道田家近幾年發生的事,而田若琳似乎也沒老實告訴他,既然她本人沒說,他也不必多話。「那我知道了。」
林漢彥瞧他那副斂眉不語的模樣,忍不住笑,「怎麼?你今天還真奇怪,平常沒見你這麼關心哪個女人。」
「呵,你想錯了,我只是想了解下面每個人的狀況,尤其像她這樣的空降部隊。」夏安崧直接道。
「拜托,你又來了,不要這麼一板一眼好不好,那我這種靠妻子的父親而創業的,不是也很可恥?」
「這怎麼可以混為一談,根本不一樣。」夏安崧睨了他一眼。
「唉,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林漢彥扯唇一笑,「不過看在我的面子上,你還是對她好一點。」
夏安崧撇唇一笑,什麼話也沒再說,接著又倒杯酒朝他舉杯。
「干杯。」林漢彥一口飲盡後又問︰「上回交給你的那個案子就有勞你了。」
「別這麼說,我會盡力而為。」看看時間,夏安崧于是道︰「設計部同仁都還在加班,我得趕回去了。」
「如果有什麼需要盡避告訴我。」林漢彥知道夏安崧真的幫他許多。
「我只有一個要求。」既然他問了,那麼他也不客氣直說了。
「好,你說說看。」
「我們設計部的每個同仁都很努力,也很配合的加班,希望公司在津貼與獎金上能夠大方一點。」他腦袋里想的是田若琳所受的苦。
「那我知道,一定不會小器。」林漢彥用力拍拍他的肩,「好了,我陪你回公司。」
「你也有事?」
「就算沒事,也要帶點消夜回去給你部門的同仁吃,慰勞慰勞大家,你說對不對?」
「呵!你什麼時候這麼體貼了?」夏安崧笑著起身,與他一塊返回公司。
提著一袋香噴噴的消夜回到公司,每個人都聞香轉頭,一見帶來消夜的是總監,大伙無不露出開心的笑容。
「哇,消夜來了!」小紀開心的叫。
大伙都沖了過去,各自拿了喜歡的東西吃,唯有田若琳只是笑望了眼他們開心的模樣,依舊坐在位子上認真做事,沒有行動。
夏安崧走上前問她︰「你怎麼不吃?」
「我不餓。」她搖搖頭。
「是嫌這些東西不好吃,不合你的胃口?」即便想要關心她,可是一想起自己過去對她排斥的表現,他還是有點兒口拙。
「不是,是真的吃不下。」她抬頭朝他笑笑。
「那就算了!」他說道,直接走進辦公室。真是的,為什麼她就不能接受他的好意?
還是她心底還在暗暗地埋怨他,如果真是如此那也是他自找的,他完全無話好說。
瞧總監突轉態度,冷漠的離開,田若琳不明白他又怎麼了?該不是她又說錯了什麼話,真的好怕又踩到地雷。
待大伙吃過消夜之後再加班一會兒便陸續返家,最後只剩下田若琳一個人待在辦公室。
此時,打算留在公司過夜的夏安崧突覺腦子有點昏沉,好像有點感冒了。拿著杯子正想去茶水間泡杯熱茶喝,才走出辦公室卻詫異的看見田若琳一個人在微弱的燈光下做事。
「你還沒走?」他朝她走去,發現她竟將天花板的大燈給關了,只留下桌上的一盞桌燈,因而走到牆邊將大燈打開,「你這樣太傷眼了。」
「我看得見,不必浪費電,再說就只有我一個人,實在不需要點得燈火通明的。」她趕緊說道。
「你既然這麼想,何不也回去休息,看你趕成這樣,身體吃得消嗎?」他走向她,看看她正在做的工作,「這不是明天的進度?你干嘛趕呀!」
「我只是想趕緊做好。」
「這個案子是很急迫,但總得循序漸進,加班可不是三兩天的事,你得照顧好身體才能應付後面更繁雜的工作。」夏安崧蹙起雙眉,很認真的對她說︰「還是回去吧!」
他這麼認真的對她說,她如果還不回去的話一定又會惹惱他,盡避她一點也不累,還是听他的話吧!「好,我這就回去。」
然而,她心底的疑惑也更深了,曾幾何時他竟關心起她的身體?
雖然不解,但她心底卻是喜悅的,至于為什麼開心她也說不上來。
「等一下,我送你。」夏安崧趕緊補了一句。
「不用了,總監。」田若琳搖搖頭。
「那麼晚了,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去,我去拿車鑰匙,不會太久。」夏安崧走回辦公室。
「總……」不知為什麼,自從前陣子他的冷漠以對後,每每看見他,田若琳總有著緊張,即便他現在對她的態度已改變許多。然而,上次會讓他從回家全然是因為林大哥的關系,如今還是盡量避免。等他拿了鑰匙出來,她又說︰「總監,我可以搭計程車,真的不必——」
「你就只會拒絕我嗎?」他眉頭深深一鎖,只覺得腦子更暈了,「還是說你很恨我?」
「我怎麼會恨你?」雖說她真的曾經恨過。
「少來了,我如果是你,絕對會恨的。」
「你!」望著他那對黑瞳,田若琳心窩一震,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到底要不要讓我送你?」此刻他凜冽的幽瞳是如此的深奧難解。
「如果你不麻煩的話。」她偷覷著他的表情,很怕自己再堅持真會惹惱了他,不過這一注視她才發現他的雙頰發紅,「總監,你的臉好紅,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事,那走吧!」夏安崧凝注在她臉上的目光瞬間抽回,而後踩著沉穩的腳步朝門外走去。
田若琳偏著腦袋,疑惑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趕緊快步跟上。
或許是冬天將近,夜里總是寒沁,加上最近接了不少案子,工作壓力沉重,每每都得待在公司熬夜加班,剛剛又和林漢彥喝了幾杯酒,夏安崧上車後覺得更不舒服了。
「你怎麼了?」發現他不時揉著眉心、眉頭輕蹙,田若琳關心地問道。
「沒事。」他搖搖頭。
「怎麼會沒事?你額頭都冒汗了。」她趕緊打開包包,從里面拿出面紙遞給他,「擦一下吧!」
「不必了。」
她眉心一鎖,忍不住說道︰「你怎麼可以這樣?我不讓你送,你卻非要送我回家不可,現在我不過是拿面紙給你,你卻拒絕我?」
「已經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回去不安全,這與我拿不拿面紙根本不相干。」他沒想到她會用這樣的口氣逼問他,表情有點愣住。
「怎麼會不相干?我現在坐在你車上,如果你怎麼了,我的安全誰來保障?」田若琳並不是要跟他辯,而是這男人太不講理!
就算她有點怕他發脾氣的樣子,可也不想再忍了。
「放心,我不會昏倒的。」誰會因為小靶冒昏倒呢?
「你就這麼有自信?算了!」她賭氣的不想講話。
夏安崧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頭一回見識她倔強又唆的一面,想著想著,他的汗水就這麼滴了下來!
「該死的。」他突然將方向盤一轉,將車停在路邊,整個腦袋抵在方向盤上。
田若琳見狀更擔心了,她立刻搖搖他的肩,「你怎麼了?」
「我可能得去一趟藥局。」頭愈來愈疼,他得去買份止痛藥來吃,免得真的昏過去,那可有得被她取笑了。
「藥局?!」她舉得不妥,「為什麼不去醫院?」
「我現在沒辦法開車,藥局比較好找,你在車里等一下。」說完,他便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喂……」田若琳也跟著下車,「你別去了,我會開車,我送你去。」
見他竟然用一對質疑的眼神看著她,她干脆將他拉回車里,而她則坐進駕駛座,直接開往醫院。
夏安崧靠在椅背上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看著她,眼神慢慢化為一抹溫柔,卻說不上她究竟帶給自己的是什麼樣的感覺?
當知道她為了還父債,忍辱負重做著一般女人都不願意做的事,他對她除了打從心底產生敬佩之外,還有一股濃濃的歉意。
他實在不該在沒弄清楚狀況之下對她產生這麼深的偏見,甚至不曾給她好臉色,可是她現在卻關心起他的小靶冒,這讓他的心口蕩漾著柔情,面對她的時候再也冷硬不起來了。
到了醫院門口,田若琳轉首問道︰「你可以自己走嗎?要不要我扶你。」
「我還沒有虛弱到那種程度。」夏安崧硬撐著下車,緩緩往醫院走去。
經醫生診斷後,他確實是得了感冒,拿了三天藥就離開了。
待他回到車上後,她又問︰「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好了。」
「不,我先送你回去。」本來要送她回家反而被送,豈不是很可笑?
「你現在還有精神計較誰送誰?反正方向盤在我手上,由我作主。」雖然他是她的上司,但是事情有輕重,哪能全听他的?
「你!」老天,現在他頭疼得要命,沒力氣與她爭辯這些,「算了,那你就送我回公司吧!」
「在公司哪能好好休息,難道你明天還要上班?」她深吸口氣,「現在已經下班了,你的身分不是我的上司,所以你得听我的。」
他眯起眸仔細瞧著她,想不到她居然有這種膽量,「現在不是,明天還是,難道你不怕我趕你離開公司?」
「若真要趕就趕吧!你不是很早就想這麼做了?」這輩子她已經受夠地下錢莊的威脅,如果現在連作主的能力都沒有,那她真的別再做人了。
「算了,我沒精力與你辯論,我家在敦化南路……」這還是他頭一次屈服在一個女人的固執之下。
田若琳滿意地笑了笑,開車送他回家,到了他住處的大樓外停下車,她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見他微微蜷縮身體,她從車後座拿來一件外套為他披上,還為他整了整衣領。
突然,夏安崧伸手抓住她的手,她猛地嚇到,卻怎麼也抽不回手,可見他抓得有多牢了!
「你——」田若琳驚疑的望著他,發現他正用一對略帶慵懶與探究的眼神看著她。
「到了嗎?」或許是剛醒來,他的嗓音有點嘶啞。
「到了,可是我不知道你住哪一樓?」田若琳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謝謝你,車子你開回去好了。」他推開車門下車,才走一步身體就晃了下。
田若琳見狀趕緊下車扶住他,「我看我還是扶你上樓吧!」
夏安崧沒有拒絕,因為他知道自己此刻絕對沒有逞強的本錢。
上樓進入他家後,田若琳將他扶進房間,安置在床上,見他躺好就立刻退開兩步,顧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連多看他一眼都沒有就離開房間。
來到客廳,她才打算離開,卻意外看見茶幾上放了一本關于設計的書。
無法控制的,她坐下來打開書,才發現里頭全是夏安崧的創作,從他國中時期一直到近期的都有。
當一頁頁翻過去,她發現他進步得非常神速,直到近幾年的每一份平面手繪廣告都令她贊嘆不已!
就在她看得渾然忘我之際,突然听見房門推開的聲音,循聲望去,就見他無力的撐在門邊,半眯著雙眸看著她,「你在做什麼?」
「呃!」她倒吸口氣,連忙站起來,「對不起……我只是在欣賞……」
「喜歡就拿回去看,不過別搞丟了,我只有一本。」他揉著太陽穴,正想走進房間又踉蹌了一步!
看他這副虛弱的樣子,她才想起他還沒吃藥,「對了,你該吃藥了,我去倒水,廚房在哪兒?」
「我自己來就行。」
「這種事還需要逞強嗎?」她干脆直接找到後面的廚房倒了杯水過來,並打開藥包遞給他,「快吃。」
「你走我就吃。」他吃藥最不喜歡讓別人看見。
「不好意思嗎?」她偷笑,「面對你的屬下,你何必怕丟臉?」
「你!我不是——」他臉色一變,瞠大眸子看著她,當看見她臉上那抹似調侃又似關心的笑容時,心被深深的觸動!
想到之前對她這麼冷漠,如今她還會在乎他吃不吃藥、甚至不怕惹惱他?難道她忘了自己也有壓力與煩惱的事?
瞧他也不接過藥,只是瞬也不順的看著自己,田若琳不好意思的別開雙眼,「你到底吃不吃?」
夏安崧勾唇一笑,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水杯與藥,把藥吞下,「好了,你明天可以不用來上班了。」
「什麼?」她猛地僵住。
「哈……逗你的。」他被她這副傻愣的模樣給逗笑了,又凝睇她一眼後便轉身走回房間。
田若琳傻住了,沒想到他不但願意將自己歷年來的杰作借給她,還對她綻出了笑容!
這抹笑是這麼的親切,雖然有點無力又有點虛弱,卻讓她感受到完全不一樣的他。
「我吃了藥就沒事了,你回去吧!車子明天直接開去公司還我就行。」他撇撇嘴,接著就將房門關上。
田若琳掩下雙眸,走到玄關拿起剛剛擱在鞋櫃上的鑰匙,回頭又看了他的房間一眼,雖然不放心,但她也不能硬賴在這里,只好告訴自己他只不過是感冒,應該不會有大礙才是。
當听見大門關上的聲音,夏安崧這才從房間走出來,走到陽台望著她離開大樓的身影,不知不覺他向來冷峻的臉上揚起笑意。
她真的比他想像中還要堅韌,甚至還勇氣十足呀!
他也不得不承認,在得知她的苦楚之後,他心底泛起了一絲絲對她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