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關筱君可糊涂了。
「可是我……仙仙她告訴我你是她的未婚夫,你離開蕾絲國是為了修行,滿一年後就會帶她回到蕾絲國完成婚禮呀。」她不敢說出她有托人調查他的事,所以臨時改口,怕他知道了會生氣。
但事情不就是這樣嗎?她對他的態度開始感到疑惑。
褚天禮不敢相信的看著她。「這都是她跟你說的?」
必筱君點點頭。
「你處理過那麼多詐欺案,怎麼還那麼容易被騙?」他毫不留情的斥道。
「被騙?」關筱君突然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心情回應。「你指得是哪一件?未婚夫的事還是修行的事?她還說你已經離開台灣到印度去修行了,所以我沒想到你會突然出現在赫籌家,是你女朋……是仙仙跟你說的嗎?」
「還會有誰?」他搖搖頭。
這次真的是被她耍得團團轉了,到印度去修行?跟她是未婚夫妻?她可以去當電視台的編劇了。
「你——」關筱君欲言又止。「你對她是什麼感情?她說你們很相愛。」她愈說聲音愈小。
「關筱君,你是不是被赫籌給嚇傻了?還是你天生那麼容易被騙?」褚天禮不可思議的問。
「我就是要知道是真是假才問你的呀!」她不服氣的反駁。
「我記得兩分鐘前才說過跟她沒關系,你為什麼還要問下去?」這會兒他可沒有語帶諷刺,而是認真想知道。
必筱君低頭沉默了一會兒。
「你那晚為什麼要吻我?」她抬起頭來,目光楚楚動人。「是為了報復我喝醉那晚強吻你的事嗎?」天呀!希望他的答案是否定的。
褚天禮避開她的目光。
「我也希望有人告訴我為什麼。」他低喃道,在當時,那是個再自然不過的事,但一回過神來,他就後悔了。
這對他來說是很不理智的舉動。
必筱君的一顆心直沉下去。「你真的是為了報復我?」
「我像那麼陰沉的人嗎?」他不悅的回問。
她這才松了口氣。
「這麼說,你是因為喜歡我才吻我的?」她又滿懷希望。
「喜歡你?!」他有沒有听錯?
「是呀,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親吻一個不喜歡的人。」
「不可能。」他答得飛快,並撤過頭。
必筱君不容他逃避,硬是起身用雙手捧住他的臉,嚴肅的表情中,眼楮卻帶著笑。
「可能的!我證明給你看。」說完,她嘟起嘴就往他的嘴巴上覆上。
褚天禮又是一陣愕然。
又來一次強吻!這女人真是愈來愈囂張了!
不過這次的強吻與上次不同,這次少了酒味,多了從她身上傳來的幽幽香氣,令人心神俱醉。
必筱君則早就醉了,他既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回避,這給了她更多的信心,放開心懷的大吻特吻。
與她想像的一樣,他這個鐵錚錚的漢子,嘴唇竟是這樣柔軟,吻起來的滋味竟是如此醉人……
她放開他,臉紅心跳的。
「我只吻我喜歡的人,我喜歡你。」她看著他的眼楮,坦誠的告白。
褚天禮牢牢的盯著她,想起仙仙曾跟他說的。
她喜歡他也是沒用的,她注定會跟個人類在一起,不會是他。
他拉開她的手。
「我不喜歡你。」他低沉緩慢的開口。
他面無表情的說出這五個字,眼里一點感情也沒有。
必筱君臉上的紅潤一點一點的褪去,心髒每跳一下就會疼痛一次。
她放開他,坐回椅子上,搖搖頭,勉強一笑。
「沒關系……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她極力掩飾心中的失望。「我炖了些雞湯,我去盛來給你喝。」她急急忙忙的捧起碗匙開門離去。
她走後,褚天禮從身上拿出信封,拿起一旁的打火機。
就在他打算將死亡契約燒掉時,平空出現的仙仙一把將之搶下,見契約未受損後,才狠瞪向褚天禮。
「你做什麼呀?難道你不知道燒了這張契約書,你就沒辦法變回妖精了嗎?」
褚天禮一點也不意外她會突然出現。
「我當然知道。」他說,「我還知道,只有這方法才能把你逼出來。」
仙仙的大眼珠在眼眶里亂轉。
「哎呀,想我說一聲就好了,干嘛拿契約書來開玩笑?」她走到離他最遠的地方倚牆而立。
「少廢話,解釋一下你對關筱君說謊的原因。」
「說謊?」仙仙一臉無辜樣。「說什麼謊呀?」
褚天禮的表情寫著彼此心知肚明幾個大字。
仙仙嘆了口氣,招了。「我沒有惡意的,只是想讓她死心呀,她都說自己喜歡你了不是嗎?」
「我不覺得這跟你說謊有任何的關系。」他仍然非常不爽。
「我也知道你也對她動心了。」她一副了然的模樣。
褚天禮沉下臉來。
「我說過,我不會對人類動心。」
「那你可以解釋與她在小丙圈里的那一吻嗎?」她直點他的死穴。
褚天禮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詞窮的時候。
「我做的事不需要跟你解釋。」
「是不需要解釋,反正我們心里明白就好了嘛。」她笑得暖昧,手一揮,她手中的契約書就像生了翅膀般,飛落到他懷里,另外還多了本蕾絲國的護照與身份證。「如果你想要離開台灣的話,護照與身份證可以幫助你,我希望你離台灣愈遠愈好,免得又惹來什麼感情債,另外我也會為你留意死亡契約的人選,讓你在期限之內可以把這件事搞定。」
「你何不把我隨身攜帶著?」他嘲諷的說道。
「我也很希望呀,但我要真這麼做的話,會被天上的老頭兒給宰了,所以,你就勉為其難一下吧。」她巧笑倩兮的說了句拜拜,然後瞬間消失在空氣里。
房門被人推開,不是褚天禮預期中的人,而是關守禮。
「褚大哥,你跟我妹怎麼了?」他一進來劈頭就問,並徑自坐在床邊的椅子里。
褚天禮搖搖頭,表示不想喝雞湯,關守禮只得將手中欲遞給他熱騰騰的雞湯放到一旁。
「她怎麼了?」
「她在哭呀!」他答道。「褚大哥,我知道我這個妹妹個性是倔強了點,但她一向很少掉眼淚的,現在不但哭,而且還哭得不斷發抖,當然這次害你受傷,讓她受點教訓是應該的,但還是請你別太跟她計較了。」他誤會關彼君哭的原因,不斷幫她說好話。
「我沒怪她。」褚天禮將錯就錯,順著他的誤會接口,「以後你要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出什麼事。」
「我知道。」關守禮點點頭,看見他懷中的護照和身份證。「你要去哪里嗎?」
「只要能離開台灣,到哪里都好。」他嘆口氣。
「是因為你蒙面俠的身份?你不用擔心的,這事我跟爺爺已經處理——」
「不是因為蒙面俠,」褚天禮打斷他。「你們不用擔心我的事,我會處理好的,倒是你,你跟子玲現在如何了?」
「我這輩子是絕不會辜負子玲的,他們要個健康的後代,我們就生個健康的小孩給他們看。」他堅定的說,「子玲已經懷孕了,我也已經將她送到英國,請一位朋友代為照顧,等我安頓好她的父母親之後,會以到英國談生意的名義到那里陪子玲待產。這件事我只告訴你,請一定要幫我保密。」他握住褚天禮的手,真心的相信他。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類這麼對待褚天禮,他可以感受到他全然的依賴與信任。
「你可以相信我的。」他只能這麼回答。
「我知道。」關守禮感激的說,「你離開台灣後,不管到哪里落腳,一定要跟我聯絡,我的手機全世界都接收得到,你可不能那麼沒有義氣的從此不聯絡。」
義氣?這世界,緊緊維系人與人之間的原來還有這麼多看不見的東西——義氣,如果那些妖精們對他們三兄弟有那麼一丁點義氣的話,他們三兄弟還會被關在不見天日的水泥監牢那麼久的時間嗎?
頭一次發現,人類還挺可愛的。
***
褚天禮復元兀的速度神速,一個禮拜後,被子彈貫穿的手臂已經可以活動自如了。
而他也選在這一天離開關家。
必筱君送他出家門,才一個禮拜,她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原本就縴瘦的身子更顯得不堪一擊。
自從那天告白過後,她一直避免去見到他,常常都是在中途之家忙到很晚才離開,回到家後就直接走到主宅,免得自己一時克制不住跑去看他。
丙然,一個禮拜不見,這會兒又見到他,心里只覺得痛苦。
「你……听我哥說,你要離開台灣?」她試著尋找話題。
而他僅是嗯了一聲。
兩人又是默默的走在石板路上,直到盡頭,關筱君為他將鐵門打開。
「保重。」褚天禮步出大門,話里有著猶豫。
「你也是……」
見褚天禮英偉的背影愈走愈遠,關筱君眼中的他也愈來愈模糊。
終于,她忍不住向前奔跑,淚水在身後飄,直到撞進他的背,環住他的腰。
「我不會忘記你的……我不會忘了你……」
褚天禮閉起眼楮,半晌後,拉開她的手,轉過身來,她那張梨花帶淚的臉蛋我見猶憐。
「人類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感情?」他低聲道,像是在問她,其實問自己的成份佔了大部分。
「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褚天禮眼中精芒一閃,而後又嘆了聲,像是接受了她的話。
「不要哭了,你哥說你並不愛哭的,怎麼我老是見你在哭?」
「我也不想的,但情緒一來,眼淚就掉了,何況一想到你要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你,我就更想哭。」說著,她哭得更厲害了。
褚天禮伸手拉拉她身上的薄外套,深吸了口氣。
「給我四個月的時間,四個月後如果我回台灣了,那就不會再走了,如果不,那你就把我忘了吧。」他說。
若他沒回來,便表示他對她的感覺尚未強烈到甘願為此留在同個地方,相對的,若他回來了,就表示他願意誠實的面對自己。
人類或許沒什麼,但感情的力量實在不容小覷,再者,在這里,他能感受到在妖精世界所從未感受到的關懷與溫暖。
還有,這個世界顯然也挺需要蒙面俠的。
必筱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說真的?四個月後你有可能會為了我回台灣?」她眼里燃起了希望。
他點點頭。「要忘記你,對我也是很難的事。」
這已經是他說過最類似承諾的話了。
就算再不願意、再不舍,關彼君也只能默默目送他離去。
***
「你真的很聰明耶,沒想到你會想到這招以退為進的好方法,等四個月後,你早就離開人類的世界重回妖精國度了,而她見不到你,也就會死了這條心,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聰明呀?」仙仙樂不可支的在他房間里邊分析邊問道。
褚天禮將衣物放進背包里。
「這不是以退為進,如果忘不了她,我四個月後還是會回來的。」他說。
「什麼?!」仙仙沖到他身邊,搶下他手里的衣服,逼他面對她。「你瘋了是不是?就算你忘不了她又怎樣?死亡契約的效力是不可能消失的,等你找到人選,滿一年後就算你不願意,你還是會變回豬老大、變回妖精,到時候你以為你還能跟依舊是平凡人的關彼君在一起嗎?你能忍受見她日漸蒼老而你自己卻容顏不改嗎?更別說這里是你最痛恨的人類世界,而你更是不可能帶她到妖精國度的!你自己想清楚。」
「你說那麼多,不過就是要讓我打消這主意。」褚天禮坐進床邊,將懷里的死亡契約拿出來放在手中,神情冷靜,完全不受她所說的影響。
「別忘了這里還有你最討厭的三只小豬童話故事。」
「你別說那麼多了。」毫無預警的,他突然動手將死亡契約撕個粉碎。
仙仙發出尖叫,無法置信的看著他的蠢行。
「你在做什麼呀?!你瘋了嗎?」她急得蹲要撿碎片,沒想到還沒踫到,滿地的碎紙已在瞬間成了灰,接著便消失在空氣中。
她夸張的跌坐在地上。「完了、完了……你真的得留在這個世界了。」
「我想過了,人類世界雖然低等,但比起妖精國度,這里的人有情有義多了,而且我還想多體會、了解愛是怎麼回事。」褚天禮背起背包。「況且這里需要一個蒙面俠,正義感有地方發揮,何樂不為?」他起身,步出房間。
片刻後,仙仙悄然起身,確定他已經離開後,吁了口長氣,滿意的躺倒在床上。
這小子,早點想清楚不就好了嗎?老累得她要臨時演出。
***
春天即將過去,夏天的熱度已經在這春未慢慢發威。
在中途之家,關筱君不再像往昔那樣忙碌,她听從楊檢察官的建議,將一些逐漸穩定的問題家庭移交給政府機構,也將手頭上的工作平均分配給其他義工。
她的時間忽然多出許多,除了每天寫日記外,還要花精力去應付母親為她挑選的相親對象。
必守禮到英國去陪姜子玲待產的事,被關寫後在英國的友人發現,並跟在台灣被蒙在鼓里的關家人打了小報告,方翠一氣之下,竟將目標指向自己的女兒,每個禮拜一定都會挑一個「身家清白,腰纏萬貫」的大少爺或小白臉來跟她相親。
拒絕了一次、兩次,方翠就又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絕招來逼她就範,迫不得已下,她也只有乖乖就範,當是陪人吃晚飯,但之後的約會則一概不理。
算算日子,褚天禮離開也有三個月了吧,再一個月,他就回來了……他會回來吧?
「筱君,我們去那里休息一下好不好?」
身旁男伴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注意力,她茫然的看著他那張酒色過度的紅潤肥臉,再望向他手指的地方,竟是一家汽車旅館。
她都還沒厲言拒絕,他那只肥手就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往汽車旅館的方向拖去。
「現在很晚了,我們就在那里過一夜,明天早上我再送你回家喔,乖。」
必筱君拼命想讓自己的手從他的掌握中扯出。
「你放開我!否則我就要叫了!她威脅著,內心驚惶的望了望四周。
她怎麼會跟他走到這麼荒僻的地方?都怪她全把心思放在褚天禮身上了,才會連被帶來這種地方都不知道。
「你先別急,等我們進了那里面後,我一定會讓你叫個夠。」他哈哈大笑。
听到他忝不知恥的言語,關筱君真是氣得想殺人,她使盡全身力氣將拳頭毫不留情的揮向他,沒想到他的身體太胖,拳頭打在他身上像是落在一團麻署身上,起不了任何作用,他根本不痛不癢。
媽怎麼會找這種人來跟她相親呀?而她又怎麼會答應跟這種人相親?
一陣天旋地轉,她尖叫一聲後,為時已晚的發現自己已經被他給扛上了肩。
她更死命的掙扎!她可不想將清白斷送在這種豬玀身上。
突地,胖子停下腳步,發出一聲悶哼,蹲子的同時,關筱君也得到了自由。
穩定住搖晃的身子和昏暈的腦子,看清眼前一切後,她呆住了。
只見胖子已經被五花大綁,並倒在地上滾來滾去,嘴里還被塞了塊破布。
蒙面俠?!褚天禮?他回來了?
必筱君心跳加速的四下張望,但除了樹影外,別無其他。
「你出來!我知道你回來了!出來呀!」她像只倉惶的蜜蜂般,在幽暗的荒郊野外不停嚷叫、不停繞圈。
叫到喉嚨嘶啞、淚流滿面,他仍然沒有現身。
必筱君頹喪累極的跌坐到地上。
「你為什麼不出來?你難道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嗎?你忘記我了嗎?你忘了我嗎……」她捂臉痛哭。
驀地,她被人從地上拉起,扛到肩上,身下的人如飛般快跑了起來。
在她還不明白發生什麼事的時候,她已經又被放了下來,就在汽車旅館的後頭。
「你的眼淚還真多。」
熟悉的聲音讓關筱君激動的轉過身來,見到的是剛將面罩取下的褚天禮,並發現沒用的自己視線又模糊了。
「我以為你一個月後才會回來。」她又哭又笑的拭著眼淚。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四處跟人相親?」他的語氣冷得可以。關筱君一愣,驚惶的回答,「不!我只是為了應付我媽,所以才勉強自己跟他們去吃飯的,絕不是變了心!」
「這有什麼差別?原來人類的心可以變得這麼快。」他轉身就走。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她對著他的背影喊道,而褚天禮則停下腳步。「自你走後,我就一直在思念你的日子中過活,我承認跟別人相親是我不對,但我也是有苦衷的,你要是不相信我,剛剛又何必救我?你這個渾蛋!」她氣得雙拳緊握。
意外的,褚天禮又折了回來,臉色仍然陰郁。
「我回來不是為了看你跟別人相親的。」
「我知道!」關筱君的語氣仍帶著沖動。
「以後我還是有可能會離開。」
「那我跟你一起走。」她堅決的回答。
褚天禮的臉色稍霽。
「我不習慣帶著累贅。」他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就又邁開步伐。關筱君追上他。「我的身手很好,不會成為累贅,而且蒙面俠是我的保鏢。」她大言不慚的說。
褚天禮笑了起來。
有她在身邊,這世界的顏色就是特別不一樣,這是今晚再見到她時才換來的心得。這或許就是人類的愛情吧。
熟悉的警笛聲由遠而近,看來這會兒成球狀的胖子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