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鶴眼見葉伯庭去了田莊那方向,猜出他並無意立刻去找他,可能回「統一會」去救援。
葉伯庭所求之援兵,絕對不會是梁士君或李佔元那些貨色。
所以他在半路上守候,果然不多久,自田莊中馳出二人,其中一人是個一身黑衣的蒙面人。
凌鶴自林中走出來,道︰「葉伯庭,看來你兒子那條爛命還是不太重要的。」
葉伯庭道︰「江涵還活著?」
凌鶴道︰「這件事不是很單簡?如果江涵死了,馬芳芳為什麼會說他還活著,再說,她要留下你雖不太容易,也未必就辦不到吧!」
葉怕庭道︰「凌鶴,待我們的會主把你拿下,還愁換不回犬子?」
凌鶴道︰「上次這一位虎頭蛇尾地離去,這一次一定要見個高下?」
「不錯!」
「你是麥遇春,絕對錯不了。」
對方並未否認,撤下長劍,凌鶴的龍頭鱗尾鞭先出了手,黑衣蒙面人凌厲地掃砍了十六劍。
凌鶴退了兩步,但他也不肯示弱,鞭浪如山,一口氣也是二十一鞭,對方也退了兩步。
葉伯庭駭然,凌鶴離開麥家堡,前後不到兩年,似已月兌胎換骨,看來他的兩大靠山之一,即使比凌鶴略高些,也相差極微。
這工夫,兩人已打了三十余招,凌鶴迭遇險招,衣袖也被掃破,但對方也被他的鞭抽中大腿一次。
葉伯庭道︰「會主,屬下雖然技薄藝淺,著合兩人之力,今天必能除去他!」
「哼!」蒙面人雖只哼了一聲,葉伯庭就不再出聲了。
凌鶴的功力越來越高,與日俱增,渾身一千多道傷痕的痛苦經驗太寶貴,一般高手約要兩三輩子才能獲得那麼多的經驗。
百招過去,凌鶴已挨了三劍,左肩背上裂開一道口子,但他的長鞭忽然纏住了對方的劍身。
凌鶴想再奪劍,甚至以鞭纏住對方的身子,對方猛烈的一時砸在他的胸月復之間,凌鶴「吭」地一聲腰一彎,對方一腿把他砸出一丈之外。
蒙面人一瀉而至,他有信心再補上一腳或一掌,讓他停止呼吸。
可是一腳喘下,相距數寸時,凌鶴抓住他的腳一扭,蒙面人的身子懸空疾轉,這是一流的反擊,也是一流的應變措施。居然卸去了這大力一扭之力,要不,蒙面人這只腳腕必然粉碎。
他身子疾轉,另一腳攻出。
凌鶴放手的同時已躍起,其疾如風,在對方後腰上抓了一把。
他這一抓,不啻鋼鐵,衣衫裂一,連皮帶肉被抓下一塊。
這是實戰經驗的成果,也是父仇家恨有形與無形力量的亢奮和支持。
葉伯庭大喝一聲劃出一指,地上土石橫飛,但被凌鶴無情的一鞭震出一丈五六之外。
這時,蒙面人嘶吼著攻出七劍,其中一劍又劃中凌鶴的左臂。
凌鶴疾退中,劍芒閃爍,脖子上又添了一道血痕。
這種威猛、凌厲的搏殺,早在凌鶴的預料之中,他從未把復仇視為一件容易的事。
凌鶴半轉身子,以鞭的鱗尾攻其「玉堂」要穴,但左手三指卻如電貫出。
蒙面人的應變夠快,背衣仍被劃裂,又添了一道血糟。
葉伯庭駭然,到目前為止,雙方各有失招也各有斬獲,很難分出優劣勝敗來,蒙面人最初不眼,現在不服也不成,正要再拼,忽見一個人影急馳而來,道︰「老弟,是不是你?」
凌鶴道︰「老哥,你又來得不是時候,不用問,他又要溜。」
的確,蒙面人和葉伯庭同時離開了現場。
「惡扁鵲」略一打量,失聲道︰「老弟,你掛了彩?對方是誰?」
「蒙面人和葉伯庭。」
「要得,小子,以一對二?」
「不,不,葉伯庭沒動手,小弟和蒙面人獨挑,他也不輕松,和小弟差不多。」
「真了不起,蒙面人似乎已非你的敵手。」
「目前我仍非他的敵手,老哥,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我是出來找人的。」
「誰?」
「江大妹子。」「惡扁鵲」丑臉上有一抹苦笑,道︰「這件事真糟,江涵再壞,總是她生的。」
「是的,老哥,所以我不贊成馬姑娘用這手段整人。」
「確是馬芳芳干的?」
「是的,老哥。」他說了在暗中見到的一切。
「惡扁鵲」一驚道︰「如今的年輕人可真了不起,兩個月不到就搖身一變而為絕頂高手,老哥哥幾乎不信。」
「是真的,老哥,她當場炫露過,要不,葉伯庭會放過她?老哥哥,江大娘到何處去了?」
「不知道,所以大家都出來找,我怕她想不開而自尋短見。」
「那倒不至于,江大娘為人豁達樂觀。」
「惡扁鵲」搖搖頭,道︰「母子之情,非同小可,不可以常情來衡量。」
「老哥,你這麼關心江大娘,看來我們一干年輕人沒有白操心。」
「惡扁鵲」居然紅了臉。
馬芳芳並不知道葉伯庭是否去找凌鶴,不久就到凌鶴等人住的客棧中暗暗觀察,只有妻子雲、曲能直、李婉如和姜不幸等人在家,葉伯庭並沒有來。
此刻李婉如在逗凌小鶴,小孩子發出極大的笑聲,此情此景,馬芳芳感慨萬千,不免想起在小客棧中照料馬小鶴時的情景。
這時,姜不幸忽然正色道︰「曲大俠,令師八成沒有找到江大娘,要不,怎麼還不回來?」
曲能直道︰「江大娘八成是去找她的兒子了,如果那麼好找,江涵還會被人弄斷這麼多的指頭?」
有娟娟自後面來到前屋中,道︰「整江涵的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芳芳?」
姜不幸道︰「我看八成是芳芳妹子,因這附近再也我不到一位關心咱們的事,而且恨江涵入骨的姑娘了。」
「對!」李婉如道︰「九成九是她,只不過,芳芳絕非江涵的敵手,除非芳芳用計謀賺他。」
曲能直道︰「這想法很有見地,江涵,要賺他只有以色為餌。」
姜不幸道︰「無論如何要盡快我回芳芳妹子,一個姑娘家在外晃蕩總不是好事。」
娟娟道︰「我也出去找找看。」
曲能直道︰「蕭姑娘,我陪你去。」
馬芳芳悄悄離開,返回藏匿江涵的民房,這兒只有三間小屋,有個不太大的前院。
一個未扎口的麻袋,放在左邊耳房中地上。
馬芳芳踢了麻袋一腳道︰「江涵,我要讓你知道,我整人的方式比十八層地獄還要可怕,你的災難才不過剛剛開始。」
麻袋中的江涵被點了穴道,而且用的是黑中白大俠獨一無二的點穴手法,江涵無法自解穴道。
馬芳芳道︰「江涵,你爹並不想馬上向凌鶴報到救你,只要過了時限,我就開始另一種整人的方法。」
她又踢了麻袋一腳,道︰「你現在還記不記得那句‘連第二次的興趣都沒有’的俏皮話?你們父子真夠狠,整了我和梁不凡,居然還以一個鼻煙壺嫁禍‘惡扁鵲’。」
後窗外的人陡然一震。
「要是向‘惡扁鵲’報復,我和梁不凡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馬芳芳又道︰「葉老賊必是求援去了,我要是再逮住他,我會讓他更痛苦更絕望。」
馬芳芳出屋而去,不久,屋中人影一閃,麻袋旁站著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子,他竟是梁不凡。
梁不凡得到石麗人的青睞,樂不思蜀,就住在那尼庵中,由于閹他的人是黃氏兄弟,而他們又投靠了統一會,所以他對統一會十分仇視。
加之葉氏父子也是統一會的中堅,所以梁士君投靠統一會且勸他加入,他根本就不予考慮。
罷才他在凌鶴等人所住的客棧附近,發現馬芳芳鬼祟地窺伺,便暗暗跟來,竟發現了這個秘密。
梁不凡不由大樂,想不到這麼快就能快意恩仇。
他此刻望著麻袋,激動和忿恨使他渾身顫栗,竟立掌如刀,向麻袋上力劈一掌。
「砰」地一聲,麻袋中的人抽搐了一陣就寂然不動了。
他懶得看這壞蛋的死相,轉身就要離去。
他似乎忘了他過去不是個好孩子,他到了院中,忽然覺得還不能解恨,如果讓江涵變成一個和他自己一樣的閹人,不是更大快人心?
他折回屋中,抽著麻袋底部一抖,「砰」然大震,袋內尸體已摔在地上。
梁不凡驚呼著暴退兩步、
這尸體居然是一個肌膚白淨,衣著樸素的中年婦人。
梁不凡心頭駭然,這女人是誰?為什麼馬芳芳把她當作了江涵?
他把尸體翻過來,這才看出竟是葉伯庭的下堂妻江杏,這幾個月來,他在暗中早已看到听到,江杏和俊、姜、曲等人一起,相處得不錯。
原來江杏母子連心,表面上認為江涵罪有應得,內心卻極關心,她出走暗暗跟著凌鶴,又看到馬芳芳到這小屋來。
馬芳芳走後,她放了江涵,解了他的穴道,見兒子十指只剩下半根指頭,雖說江涵罪有應得,也以為馬芳芳太過分了。
她含淚告誡江涵,他之有今比主要是葉伯庭一手造成,且過去不听她的勸告,應該回頭猛省,速離這是非之地,口到江西原籍家中,有那十余畝薄田,生活無虞匱乏。
江涵自然答應,要立刻回老家去,母子揮淚作別。
江涵走後,江杏忽然自己鑽入麻袋之中。
她為人善良,夫、子作惡,害過大多的人,如今她放了兒子,對不起馬芳芳以及凌鶴等人。
她要代兒子承受一切苦難,也只有這樣,才能心安,如果她不是這樣凡事唯求心安的人,大可不必離開葉伯庭,只要她自己不作壞事就成了,因為離開葉伯庭,也等于離開了她的兒子。
她在麻袋中蜷著身子,不久听到馬芳芳回來踢她罵她,還數落江涵的罪狀。
本來她想出聲求情,以老邁半百之身,換取兒子一命,且保證江涵今後必會痛悟前非。
然而,她忽然听到「沒有第二次興趣」的活,她猜想兒子玷污了芳芳,還說了一句至狠至毒的話。
至此,她已萬念俱灰,就算她代兒子死了,也不足贖夫、子的余辜。
因而她在麻袋中忍著不出聲,卻不停地流淚,有口能言而不敢言,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痛苦。
梁不凡隨後入屋,由于一直未出聲,麻袋中的江杏以為是馬芳芳去而復返,所以才有此結局。
如果不以宿命作為論點依據,江杏死得太冤枉,這是否違背天道?
假如說江杏前世欠葉伯庭父子的,這樣就能使人心的不平和緩下來嗎?
今生付出的,來生收回。或者前世虧欠的,今生債付,就像作帳一樣,講的就是一個平衡。
梁不凡驚著雙手,發出嘶吼。
他听說過江杏和葉伯庭父子完全不同,這雖不是他的錯,但我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畢竟自己也有過失殺人之嫌。
罷才只要掀開麻袋口看一眼,就不會有此不幸。
他忽然跪在地上,喃喃自語,最後還磕了三個響頭,把人又裝入袋內,正在站起離去,背後忽然有人顫聲道︰「梁不凡,你說麻袋中是什麼人?」
梁不凡猛然悸震。
他本來恨極了「惡扁鵲」,以為是他把馬芳芳和他弄在一張床上,這對一個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人來說,自是無情的奚落。
他既知那件事與「惡扁鵲」無關,對他就有一份歉疚,道︰「前輩,她是江涵之母江杏。」
這句話對「惡扁鵲」來說,真是身心俱碎,扯開麻袋一看,也跪了下去,居然也淚流滿面。
他一生未近女人,卻並非不要女人,而是生得太丑,連「八臂模母」高麗花、「烈火無鹽」王色以及「夜叉」阿九都看不上他,這份自卑也就可想而知。
江杏在他的心目中,不啻西施再世,本以為在凌老弟大力撮合下,必能得逐夙願,沒想到真正是好人不長命。
他忽然雙目充血,揚手向梁不凡砸去,梁不凡自知理屈,又非敵手,俯首等死,但是「惡扁鵲」並未砸下。
他厲聲道︰「你為什麼要殺她?你以為你少了一樣零碎,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你?」
「前輩,晚輩愚蠢,根本不知道麻袋中是江大娘而非江涵。」
「你放屁!」
「前輩,我只是暗暗跟蹤馬芳芳來此,听她自語,知道麻袋中是江涵,他曾害過我,因此,晚輩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說了經過。這一切對「惡扁鵲」已不太重要了,他托起江杏的遺體,出門而去,梁不凡淚眼迷膝,急忙跟出,默默相隨。
江杏的遣體放在床上,哭得最悲傷的是姜不幸和娟娟,梁不凡跪在尸前,「惡扁鵲」在一邊不出聲。
人在死去後,他們的長處才會更顯著地呈現人們眼前。江杏是個好人,好人為什麼有此下場?
李婉如忽然掉頭就要出屋,而且還抓起她的兵刃。
凌鶴道︰「李姑娘要去哪里?」
「去找江涵。」
「干什麼?」
「那小子才該死,不能讓他跑了!」
人你可知道江大娘為何在麻袋之中?」
「照梁不凡說的,八成是代子贖罪,可是江涵的罪誰也贖不了。」
「江大娘的用心,感人肺腑。」凌鶴冷冷地道︰「江涵固然罪大惡極,但江大娘代子贖罪,必然淳諄告誡,江涵也該已痛悟前非。況他十指已斷九指半,已得到應得的報應,在未能證明江涵估惡不俊之前,誰也不許再動江涵!」
李婉如涵「凌大哥,他害得你好慘。」
凌鶴漠然道︰「我並未忘記。」
李婉如道︰「那你為何還林放過他?」
「惡扁鵲」大吼一聲道︰「臭丫頭,你為什麼就不能體會凌老弟的苦心孤詣?」
李婉如赫了一跳,她可是長了這麼大,也沒被如此斥責過,一扭身到別的屋中去了。
室內一片飲位聲,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梁不凡仍然跪在那兒。
很久之後,凌鶴道︰「大娘生前慈善敦厚,求仁得仁,既為她事先決定的,也絕不會怪不凡兄,因為不凡兄也受過江涵迫害。」
姜不幸道︰「是的,大娘自入麻袋,即有讓芳芳妹子殺死之決心,而芳芳或梁少俠二人任何一人做了此事,都沒有分別。」
「惡扁鵲」道︰「梁不凡,你走吧!希望你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因為看到你,我就會難過。」
梁不凡走後,大家忙著辦江杏的喪事,也未注意其他,事了才發現李婉如不告而別。
這當然是因為她要去追殺江涵,凌鶴說了她幾句,而「惡扁鵲」又對她大吼之故。
大家一起外出找尋,只有凌鶴和姜不幸在家照料孩子,這是晚膳後起更時刻,這客棧後院甚大,很是清靜。二人正談話間,院中人影一閃,有人道︰「凌少俠在不在?」
這聲音太熟,凌鶴出屋一看,竟是麥秀,而且不似過去的敵對神態。
麥秀抱拳道︰「凌少俠,以前麥某百般維護家兄,今已侮改,特來表明態度及道歉!」
凌鶴肅然道︰「大俠乃是我的師父,今為何如此稱呼……」
「不,不,如今既已知道當時少俠是到麥家堡臥底,那師徒名義就不能當真!」
「師父這話就不對了,有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雖是臥底,卻叫了好幾年的師父,怎能抹煞?」
「說來慚愧,麥某要你應付大敵,致身上受傷無數,為師如此,叫人臉紅。這師徒關系我是絕不承認的。」
凌鶴道︰「前輩來此必然有事。」
麥秀道︰「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不知是什麼事?」
「黑衣蒙面人並非家兄麥遇春。」
凌鶴道︰「是與不是,晚輩尚未弄清,但黑衣蒙面人卻有兩個」
「兩個?」
「是的,而且都在統一會中,他們是不是正、副會主,不得而知。」
麥秀愕然道︰「凌少俠,依你觀察,其中一人是不是家兄麥遇春?」
凌鶴道︰「極有可能。」
麥秀道︰「另一個呢?」
凌鶴道︰「晚輩也不知道。」
麥秀道︰「少俠和這二人是否都動過手?」
「都有過。」
「哪一個的武功更高些?」
「晚輩還沒有試出來。」
「至少路子不大一樣吧?」
「不!」凌鶴道︰「連路子都極相似。」
麥秀大惑不解道︰「莫非其中一個蒙面人把絕學傳了一部分給另一個,以便混淆視听,或者以便統御武林?」
凌鶴道︰「這個我就不懂。」
麥秀抱拳道︰「有件事麥某必須但白說出來,以前我確知家兄未死,也學過他的絕學。」
「關于這一點,晚輩也能猜出來。」
「但自統一會成立後,我就不敢確定家兄在不在統一會中,或者他是否活著?」
凌鶴道︰「我以為他一定還活著。」
麥秀道︰「凌少俠,我走了!」
凌鶴道︰「前輩,謝謝你上次協助柳青兄,要不,他就不能逃過李佔元搶奪小鶴的危難!」
麥秀道︰「凌鶴,我過去虧待你,希望能有所補償。」
麥秀離去,姜不幸道︰「麥秀真的痛悟前非了?」
「應該木會是假的,上次助柳青兄救小鶴就是一例。」
二人把小鶴哄睡,姜不幸打扮了一下,凌鶴正在夸贊愛妻,忽然警覺背後有人施襲。
這是絕對出乎意料的,因為目前敢向他動手的人已是屈指可數。
在敏捷的反應之下,扭身砸出一掌、葉伯庭被砸出三步,絕對沒有料到,這只是助攻。
蒙面人有如一股旋風在凌鶴的措手不及,尚無充分準備下,砸出無情的三掌。
凌鶴倉卒接招,本就被搶去先機,加之姜不幸自後面助攻被葉伯庭逼退,又向凌鶴狂攻。
葉伯庭和蒙面人的差距不甚大,這種勢道的施襲,可以說當今武林無人能接得下來。
蒙面人固然勢在必得,葉伯庭在兒子十指被殘之後,又找不到江涵的情況之下,他居然只攻不守。
先機一失,平反至難,因為這對手大強了。
突然,葉伯庭撲向姜不幸,而且堪堪扣向她的脈門。
在一年以前,這些厲害人物還都未現身時,她的身手也算一流的了,目前自然數不著她了,況一個女人在丈夫的呵護下,又要照料孩子,武功自然荒廢。
凌鶴絕不讓愛妻吃虧,立刻舍棄蒙面人馳援。
只不過蒙面人早已搶佔先機,突然砸出了決定性的一掌,所謂決定性是絕對無法全身而退的。
不論凌鶴的實戰經驗如何豐富,人類的體力和反應,總有其極限。
也可以說他為了救愛妻,把葉伯庭逼退的同時,實實的一掌已砸在他的背上,姜不幸驚得嘶呼,在她來說,寧願自己被葉伯庭制住也不願凌鶴中掌。
凌鶴在身心俱震,剎那間天昏地轉之下,向前栽出六七步,還未轉過身子,肩背上又中了一掌。
身子巨震,噴出的鮮血弄了凌鶴自己一臉。
姜不幸形同瘋狂地向榮面人撲去,卻被葉伯庭一腳踹出,他的兒子有此下場,更激發了他的獸性。
姜不幸狂嘶著︰「不要傷害凌鶴……要殺就殺我……」
凌鶴連中兩掌,五髒幾乎離位,全憑他的根基深厚,還能支持著撲向蒙面人。
蒙面人掄掌時,姜不幸狂叫著撲上,兩人幾乎同時被砸出。
似乎蒙面人還怕凌鶴死不了,在他搖搖欲倒時,在他胸前連搗兩拳,凌鶴的身子砸在牆上又彈回數尺,終于倒下,整個屋子都顫抖起來。
姜不幸急疼之下也暈了過去。
「我要帶走他們的孩子。」葉伯庭冷森地道︰「把孩子交給黃氏兄弟,比給他們什麼都好,要他們往東,他們不會往西。」
蒙面人不置可否,葉伯庭到內間正要去抱已睡的孩子,窗子微響,一人瀉入道︰「葉伯庭,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冷血動物!」
「又是你……」葉伯庭就怕兩個人,一是凌鶴,一是「惡扁鵲」,如今自然又多了一個馬芳芳。
「惡扁鵲」自江杏死後,情緒上本已春風化凍,現在又結了冰,他冷峻地道︰「你模他一下試試看!」
葉伯庭還真不敢去模。
此刻他們的目的已達,不走何待,立即退出外間,蒙面人已先走了一步。
葉伯庭迄今未找到他的兒子,還以為被馬芳芳宰了,而馬芳芳既然要他向凌鶴報到,以為必是凌、姜、曲等授意馬芳芳這麼作的。
所以他此刻和「惡扁鵲」的心情同樣地惡劣。
當「惡扁鵲」發現凌鶴和姜不幸都倒地不起,而凌鶴又是滿臉血污時,他是內行,並不重視他的一臉血污,立刻去試他的心脈。
「惡扁鵲」忽然松了手抱著頭,發出一聲狂嗥。
這不像人類發出的聲音,而是受傷的困獸的悲嗚,何以如此?因為他是「惡扁鵲」。
「惡扁鵲」是武林獨一無二的名醫。
他忽然又抱起凌鶴,原地打轉,把面頰貼在凌鶴血污的面頰上,淚水在丑惡的面孔上流濺。
院中有兩人飄落,一是曲能直,一是蕭娟娟,二人是悸震,愣了一下,接著驚呼著撲上。
「是誰?」蕭娟悲嘶著、扶摩著凌鶴的臉。
「惡扁鵲」喃喃地道︰「是蒙面人和葉伯庭……」
曲能直道︰「師父,難道就沒有辦法治療?」
「惡扁鵲」仍在打轉,且喃喃自語,只是听不出他說的是什麼?
他在不久之前,對自己已失去了信心,一個對自己自失去信心的人,就會繼續做離譜的事。
但他認識了凌鶴,是凌鶴感化了他,這比救他一命還重要。如把「學之染人,甚于丹青」改為「德之染人,甚于丹青」似乎也無不可。
「惡扁鵲」不救人而抱著人原地打轉,卻惱了蕭娟娟,她厲聲道︰「‘惡扁鵲’!」
「惡扁鵲」憬然道︰「你……你叫我‘惡扁鵲’?」。
蕭娟娟大聲道︰「你是不是‘惡扁鵲’?」
惡扁鵲茫然點頭,道︰「仿佛覺得,我是‘惡扁鵲,。」
蕭娟娟厲聲道︰「既是‘惡扁鵲」,為什麼還不救凌大哥和姜姊姊?」
惡扁鵲忽然悲嚎著,道︰「娟娟,我也是個凡夫俗子,我救不了他……」惡扁鵲居然嚎陶大哭,就像一個被奪走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樣。
這時姜子雲也回來了,當他問明了一切,忽然跪在「惡扁鵲」面前,連連磕頭道︰「前輩……你無論如何要救救少主人,你一定要盡全力……前輩,如果你也不能,這世界上也就沒有能救他的人了!」
姜子雲失去一腿一臂,跪在地上流淚,旦瑟索顧抖。
「惡扁鵲」把凌鶴放在床上,卻先把姜不幸救醒,姜不幸見凌鶴還是一樣,再看看「惡扁鵲」師徒的表情,慘呼一聲,又暈了過去。
凌小鶴被驚醒在內間大哭,此情此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淚下。
蕭娟娟去抱起孩子,對曲能直道︰「曲大俠,請你也看看凌大哥,就真的沒有救了?」
曲能直當然清楚,只要還有辦法,「惡扁鵲」絕不會不救,但他還是上前檢查試脈。
盞茶工夫,曲能直嘆口氣走開,娟娟走近道︰「曲大俠,怎麼樣?」
曲能直道︰「娟娟,你還是去問家師。」他把姜子雲拉了起來。
「為什麼要問他?」
「因為他比我高明。」
「你告訴我,凌大哥的情況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
曲能直只是微微搖頭而不出聲,蕭娟娟怒極,道︰「我看你們師徒倆差不多,都是怪物!」
姜不幸再次醒來、蕭娟娟把小鶴塞給她,這一手有點用,看在孩子份上,她必須克制自己。
「前輩!」姜不幸問」惡扁鵲」道︰「是不是凌鶴已經無救?」
「惡扁鵲」道︰「不……不!」
「不,那就是偏榮你快點救醒他。」
「不,不……」「惡扁鵲」有點語無倫次。
娟娟也許是急瘋了,忽然扯著他的耳朵大聲道︰「你到底是听清楚了沒有?」
「惡扁鵲」居然不以為懺,這是因為他忽然感到自己「惡」是夠惡,「扁鵲」二字卻還夠不上,過去什麼疑難雜癥都沒難倒他,忘年之交有難,他居然束手無策。
所以他自卑,甚至恨透了自己。
「惡扁鵲」長嘆一聲道︰「娟娟,你想想看,有辦法我會不救凌老弟嗎?如果說,為了救他需要老夫的心作藥引子,老夫也絕不會皺皺眉頭的。」
姜不幸這工夫已為孩子喂過女乃走出來拜倒,道︰「前輩,難道說就不能使他救醒了再說?」
「惡扁鵲」搖搖頭道︰「你們哪里知道,救醒了人,十之八九武功全廢,且可能變成痴呆。」
娟娟大聲道︰「如果不弄醒,會有什麼好處或壞處?」
‘惡扁鵲’道︰「蒙面人根本就沒打算讓他活著,所以擊中他三四掌,已把他的太陰肺經、陽明大腸經、太陽小腸經、厥陰心包經、太陰脾經、陽明胃經、少陰腎經、太陽膀骯經、厥陰肝經以及少陽膽經等等全部震斷。」
眾人大驚,姜子雲道︰「全部震斷人還會活著?」
「惡扁鵲」道︰「只有少陽三焦經尚未震斷,但也受了傷,換了任何人,必已死去多時了,老弟的底子厚,尚能苟延殘喘。」
姜不幸悲聲道︰「前輩,你還沒說救醒他有什麼壞處?」
「這道理很簡單,救醒之後,他有了意識,會消耗他微弱的生命力,也可以說是精神、武功必廢。不救醒可拖久些,但也有壞處,他昏迷越久,醒後成為白痴的機會越大。」
娟娟道︰「哪一種死亡的危險比較大些?」
「都差不多,除非奇跡出現。」「惡扁鵲」道︰「你們決定一下,是馬上救活還是讓他繼續昏迷,待其自動醒來?」
娟娟望著姜不幸,所有的目光郡望著她。
姜不幸以為,如變成白痴,可能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活著只是受罪。如果救醒之後會失去武功,卻能全愈過普通人的生活,又有什麼不好?
武林生涯,使她受盡了痛苦折靡。
不是武林人,她不會失去父母,也不會迭遭危險,更不會連孩子也會被人搶來搶去。
姜不幸道︰「前輩,請馬上把他救醒。」
她作的決定,任何人也不便反對,事實上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
醒來比昏迷好,不會武功可以過正常人生活,絕對比白痴好。
只是「惡扁鵲」心中清楚,一個絕世高手,一旦失去武功,那可能比死還要痛苦。
死亡往往是人類必須選擇的幾條可行之路中,較好的一條。
「惡扁鵲」不再猶豫,走向床邊,道︰「我救人,能直作我的後備,其余的人護法。如有敵人前來,能直,听清楚了,可能用最厲害的毒來應付,尤其是對付蒙面人或葉怕庭那些人。」
「是。」
李婉如出走,不過是一時氣忿,並未遠離。
她現在坐在三家村野鋪子中吃油煎包子。
她有幾次想回去、又覺得沒有意思,至少她以為蕭娟娟會笑她沒志氣。
日影西斜,天氣仍十分懊熱。
這時,忽然有人坐在她的對面,李婉如一愣,居然是馬芳芳。
餅去,兩人是不對脾胃的,此刻遇上,李婉如反而有惺惺相惜、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受了。
馬芳芳比過去略豐滿些,似乎也略擅打扮些。她笑笑道︰「你怎麼會在這里?」
「哪里不可去?就像你一樣,不也在這里?」
「我不同,我現在是孤魂野鬼。」
「我也是。」
「你?不會吧?」馬芳芳雖看出李婉如有郁郁之色,卻不知道她為何來此,更不知她是出走的,道︰「你不是凌鶴身邊的紅人?」
李婉如苦笑著道︰「他心目中只有一個姜不幸。」
「你不是貼得挺勤?」
「你過去還不是一樣?結果又如何?」
馬芳芳哼了一聲,道︰「怎麼?凌鶴不喜歡你嗎?這一點我很佩服他。」
「哪一點?」
「不二色,男人之中可能找不出第二個來。」
「馬芳芳,據猜測,弄斷江涵十指的是你?」
「你對這事有何看法?」
「很痛快!」
「他們的反應又如何?」
「也很痛快,只不過我正因為這件事……」他忽然改了話題,又道︰「都想不能,你怎麼能制服江涵?」
「依你猜想?」
「以色作餌?」
「如果你是我必會這麼做是不是?」
李婉如冷笑道︰「我和你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馬芳芳目光中閃爍著殺機。
「對江涵這種人如果以色作餌,對自己也是一種侮辱。」
「你是說,我會你不會?」
李婉如道︰「對于你,我知道的不多,我是絕對不會的。」
「那麼談談你如何?你為何離開了凌鶴?」
李婉如道︰「那邊發生的事,你可能還不知道。」
馬芳芳道︰「發生了什麼事?」
李婉如說了,又道︰「江杏可以說死在你的手中。」
「江杏死了?想不到,母子之情,骨肉連心,真是一點不假。」
「可是你曾經不顧自己佷子的安危,一心一意地想把凌小鶴據為已有。」
馬芳芳拿筷疾點她的前身要穴。
李婉如的身手本來要略高馬芳芳一籌,但用筷子一格,馬芳芳的筷子好像是無形的,根本沒格上,兩根竹筷已分別放在她的「璇璣」和「紫宮」穴上。
這都是死穴,李婉如怔了一下,左手撥開她的筷子,再用自己右手中的筷子攻向馬芳芳的前身要穴。
幾乎和剛才一樣,李婉如根本格不到她的筷子,兩根筷子又抵在她的「天突」和「華益」穴上。
「這就是你為什麼能整小江的注腳了吧?」
「不錯。」
李婉如一臉驚色,道︰「是什麼紹代奇人能在這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內,調理出一個絕頂高手?」」
馬芳芳笑而不答,卻收回筷子。
忽然李婉如又拿筷如電,猛戳馬芳芳喉部的「廉泉穴」。
這是絕對意外的,絕對意外,必有絕對的後果,馬芳芳忽然把她的筷子夾住。
李婉如用力抽筷,好像四根筷子是生在一起的,根本抽不回來,李婉中面紅耳赤,她居然不是馬芳芳的敵手,這事實她如何能接受?
忽然,馬芳芳一撤筷,李婉如收勢不住、「嘩啦」一聲,往後翻倒在地。
野鋪子一對老夫婦本就在注意她們,這種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很少堂客光顧,這麼年輕美貌的大姑娘更是前所未有,此刻一個翻在地上,另一個大笑,兩老人看傻了眼;似都在想︰「她們在干什麼?」
李婉如一頭火,爬起來拍拍衣衫就往外走。
馬芳芳道︰「李婉如,我只是開開玩笑,你居然翻了臉。」
「你哪知我此刻的心情。」
「婉如,老實說,以你目前的身手,一個人在外面晃蕩太危險。」
「死我都不怕,你少操這份心!」
「婉如,我們兩個同病相憐,應該相互照應。」
李婉如停在門外,馬芳芳又道︰「回來吧!在我身邊誰也不敢欺負你。」
此言一出,李婉如走得更快,她的性子比馬芳芳還拗。
人影一閃,馬芳芳迎面攔住,道︰「婉如,我說的是實話,但不大好听。」
「你本來就高明,要不,怎麼會連葉伯庭都怕你!」
「婉如,和我在一起,當今頂尖高手鄉咱們也敢踫一踫。」
「所謂頂尖高手是指些人?」
馬芳芳眉梢一挑,道︰「當然是指凌鶴和兩個蒙面人這流的人物。」
李婉如心頭駭然,但不能不信,剛才以筷子較量,自己比人家相差太遠,就難怪葉伯庭望風而逃了。
「回來吃了東西一起走,告訴你,我們要在武林中風光風光,于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馬芳芳道︰「再說,你還沒告訴我,為何離開他們呢!」
兩人返回野銷子,邊吃邊談,李婉如說了她自己出走的原因。
馬芳芳道︰「江涵被江杏放掉之後,你們再也沒有遇上他?」
「沒有,就是遇上,也沒有人敢動他了!」
「滑人敢?」馬芳芳一臉殺機。
「你好像特別恨小江。」
「你不以為他可恨?」
「當然,只不過我看得出你更恨他,為什麼?」
「因為他搶走了我的佷子馬小鶴,當時他們父子還把孩子當作球丟來丟去,所以我恨他們。」
李婉如是聰明的女人,知道必然另有原因卻不點破。
凌鶴失去了武功,他的心情之苦可想而知。
他非但失去武功,十二個時辰之內還要忍受一次亂經之痛,這是因為傷得太重,經脈已亂,但人體之內有一股先天力量,在十二個時辰內會自動調整經脈一次……
也許凌鶴之能不死,其生機就在于十二個時辰內有一次自律經脈的本領吧!
姜不幸的傷勢沒有他重,卻在第二天變痴,她已不再關心凌鶴和小鶴,凌鶴和別人關心她,她也不知道。
她是一個太重視情感的人,她只要想起凌鶴忍人之所不能忍,身上有千余道創痕,武功與日俱增,父仇指日可報,卻忽然遭此不幸;就有椎心之痛。
她大不甘心,也大為他不幸,她知道凌鶴是個倔強的人,表面上逆來順受;內心比她還痛苦。
一個人舍是整天被這種情緒所困擾,不痴不瘋才是異數。
她有時會哼著歌,有時會指著鏡中的自己傻笑,還說鏡中的她是個二百五。
娟娟的心性最接近姜不幸,她為姜不幸流的淚最多,而現在,孩子必須找女乃娘,娟娟專門照料姜不幸。他們已悄悄搬了家,距原來的鎮上有四十余里。
深夜,姜子雲和曲能直在一屋中低聲談話。
「惡扁鵲」外出未歸,姜不幸已睡,娟娟為凌鶴送來一碗藕粉羹。
「娟娟,我們欠你的大多。」
「凌大哥,我不喜歡听這句話。」
「娟娟,你不要再在這兒操勞了,真的,這對你太不公平了。」
小凌大哥,你要攆我走?」
「娟娟,我實在為你抱屈,尤其我已是廢人,今生再也報不了你的大恩了。」
「凌大哥,請不要再說這些話,如果你攆我走,我才會恨你。」
凌鶴長嘆一聲道︰「這是何苦?」
「凌大哥,這些話你如果再說一次,那就是瞧不起我。」
「你看這局面,你能一輩子伺候兩個廢人和一個孩子?」
「凌大哥,你是不是以為我不能?你為什麼就不能了解我?」
「娟娟,我們的前途,也可以說這一輩子,幾乎可以一眼看到底,不可能再有奇跡出現……」
娟娟回頭就走。
凌鶴道︰「娟娟,我實在是以為你太不值。」
「我以為值就夠了。」娟娟泫然離去。
凌鶴很想安慰她幾句,但他很自卑,一個武功盡失、病懨懨的人,還有什麼資格?揚起的手又無力地放了下來。
這工夫,兩個人影倒映在門外。
武功雖失,經驗卻不會失去,他知道敵人不會放過他,除非這口氣已不存在。
「什麼人?請進來吧!」
那是兩個年輕人,都長得很英俊,凌鶴道︰「在下對兩位雖然素昧平生,卻能猜出兩位身分。」
二人之一道︰「你知道我們是誰?」
「必是‘三六九’、‘四五六’或「二五人’三人之二。」
「二五八」道︰「你居然還沒有死!」
「我也有此同感。」
「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我居然沒有死,連我自己都不耐。」
「你膩了這個世界?」
「也許我已在向往另一個世界。」
「那很簡單,我送你去。」「二五八」走過來,伸手就抓住了凌鶴的衣領,凌鶴沒有掙扎,掙扎也沒有用。
「二五八」和「四五六」笑了起來,在數日之前,他們兩人聯手接不下凌鶴十招。
凌鶴一言不發,事已至此,有什麼好說的。
正是所謂「伏魔先伏自心,馭橫先平此氣。」既濟未濟,宇宙如此,人生也是如此,抱怨又有何用?
「二五八」道︰「你的威風真夠瞧的,現在呢?真會裝孫子!」他把凌鶴摔在地上。
「四五六」走近,一腳踩在凌鶴的脖子上,道︰「要不要留他的活口?」
「二五八」道︰「爹說他已經完了,不必難為他。」
「四五六」道︰「可是他居然沒有死,莫非爹還指望他能赴八月中秋之約?」
「二五八」道︰「這當然已不可能,但副會主本以為他活不成,他要死的。」
另外有人在後面道︰「二哥,你們是听爹的,還是听副會主的?」
原來「三六九」也來了,「四五六」和「二五八」是雙胞胎,只是「二五八」先生下來,所以「二五人」是老大,「四五六」居次,「三六九」比他們小兩歲。
「二五八」道︰「可是爹也沒有說不可以殺他。」
「三六九」道︰「他既未死,和爹的約斗就有效,不能殺他,看到沒有?他的武功盡失,已是廢人。」
「四五六」道︰「老大,咱們找姜不幸去!」
「二五八」和「三六九」一听到姜不幸的名字,就好像忽然間精神好起來,但「三六九」道︰「大哥、二哥,咱們是君子對不對?」
「你少羅嘯!」「二五八」領先離開。
「三六九」道︰「者常為君子,好婬者多為小人。大哥、二哥,我們要保持君子風度呀!」
三人去找姜不幸,凌鶴爬起來,跌跌撞憧往姜不幸的院中急走。
這是個破落戶大宅,佔地極大,前後大進,自遞來此處,凌鶴就自住一小院,希望能設法恢復武功,但每次行功運氣,就感覺真氣寸斷。
他知道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子,卻又不能不去阻止他們。
餅去他也嘗過「虎落平陽」的滋味,這次更甚,悲哀的是,他已不能保護自己失常的愛妻和愛子了。
此刻姜不幸又在哼著兒歌、望著站在門外的「二五八」、「四五六」和「三六九」兄弟,好像視同無物,或是根本陌生。
她那美好的臉上一片祥和之色,憂患再也傷害不了她。
「四五六」走近她,去拉她的手,姜不幸一撩一甩,沒有甩開,「四五六」想去親她。
「二哥!」「三六九」道︰「我們兄弟絕不是。」
「四五六」道︰「小弟,你少管閑事。」
「二哥,這不是閑事,這關系我們全家的榮譽。」
「二五人」道︰「小弟,那小子已成廢人,這女人已經是沒有主兒的人了。」
「三六九」道︰「姜不幸分明已得了失心瘋,調戲這種女人。于心何忍?」
這時,凌鶴走進來,「二五八」又揪住了凌鶴的衣領就要摜出門外,姜子雲和曲能直聞聲趕來。
姜于雲見少主受辱,大喝一聲撲向「二五八」,但他只有一膽一臂,身手再高也總是吃虧,何況這三兄弟都是學有專精,不到十招,姜子雲就堪堪不支。
「四五六」接下曲能直,論身手他自非「四五六」的敵手,可是「四五六」怕他施毒,總佔上風頭,就不易得手。
凌鶴拉著姜不幸的手,她茫然地望著打斗的人,仍在哼著兒歇,好像根本無關。
凌鶴心頭有無限的酸楚卻不願表示出來,他今生所受的苦難大多大多了,再加點他也承受得了,但是,他不能讓愛妻受到傷害。
正在不可開交之際,「三六九」低聲道︰「哥,丑老頭回來了……」
這一手還真靈,他們弟兄目前誰也不怕,就怕「惡扁鵲」。
「二五人」和「四五六」已上了屋面,真像是兔子見了鷹似的,四下打量,「四五六」
道︰「老三,丑老頭在哪里?」
「三六九」不能不佯作鄭重其事,道︰「剛才我好像看到一個長發披肩的老人一晃而沒。」
「二五八」怒聲道︰「老三,你可不要吃里扒外!」
「三六九」道︰「什麼叫吃里怕外?爹絕不會同意你們調戲別人的妻子。」
「二五八」道︰「你有什麼臉說別人?難道你自己就不喜歡她?」
「三六九」道︰「喜歡並不犯法,只要不離譜就行。」
「四五六」道︰「大哥,咱們下去把她帶走。」
忽聞「三六九」大聲道︰「丑老頭回來了!」
這一次不是瞎咋唬,果然「惡扁鵲」自前面越牆而入,弟兄三人立刻逃走。
姜子雲和曲能直站在院中,凌鶴和姜不幸站在臥室門口,大家都不出聲,除了姜不幸,都被一股不平之氣所統制。
只有姜不幸還在哼兒歌,她越是如此,眾人的一腔怨氣就更無處發泄。
「是怎麼回事?」「惡扁鵲」道︰「那三個年輕人是誰?」
凌鶴道︰「老哥,沒有什麼,你是不是又到江大娘墓上去過?」
「惡扁鵲」不出聲,大家的心情都很壞。
妻子雲大致說了剛才的事,「惡扁鵲」道︰「原來是那三個小雜種,好小子!下次被老夫遇上有他們瞧的,老夫以後少出門就是。」
姜子雲道︰「前輩,你看不幸的癥候能不能治愈?」
「惡扁鵲」道︰「你們不懂,這種病很棘手,幾乎沒有什麼好法子,但也可能在一夕之間復原。」
娟娟抱來孩子交給姜不幸,這也是「惡扁鵲」交代的治病方式之一,母子孺慕之情,影響深遠,能啟發心靈深處的舊時記憶。
姜不幸接過小鶴,把臉貼在孩子臉上,轉身入屋,本能地為孩子喂女乃。
眾人都望著「惡扁鵲」,他的一句話,足以左右所有人的心情。
「惡扁鵲」喃喃地道︰「盡可能別使她受刺激,也許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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