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露臉,大地張開笑顏,把個陰沉沉的寒意驅走,宵蒼之下洋溢溫暖,周遭景象分外清爽怡人。
一輛單馬車進了白家莊,濃眉大眼,黝黑粗擴的江寶生跨坐車轅上,馬車走得極其緩慢,他邊行邊張望。看到一個大宅院,忙勒住馬,從轅上躍下。眼前宅院半開,他咄啊推開半扇門,往里探頭探腦,兩個家丁模樣的瞧他一眼,
其中一人走前幾步,問他︰「做什麼?」
江寶生陪笑道︰「這里可是白家莊?」
「是!」
「在下有事要見鐵管家,勞煩這位兄弟通報。」
那人眼楮溜上溜下揪他,說︰「做什麼?」
「給白少爺送虎皮來。」
「在下有事要見鐵管家,勞煩這位兄弟通報。」
那人向對著他道︰「去大廳候著。」
江寶生連聲稱謝,轉身走回馬車,從車廂里抱出一個龐然大包,同大廳行去,且行幾溜眼回顧,剛才那家丁逞向里通報去了。江寶生將大包擱置太師椅上,有一個老嬤嬤拿著抹布,仔仔細細揩拭桌椅,眼楮不時望了過來,連睜看次,江寶生堆了一臉笑,當她再溜眼過來,便一例嘴,亮出一口白牙。那嬤嬤看他一臉彌勒佛也似,微微有了笑意。
江寶生說︰「大娘,您辛苦。」
「沒有。」老嬤嬤說︰「你找誰啊?」
「我要見鐵管家。」
「哦,那得等上一會兒,這兩天,鐵管家可忙了!」
「是。」江寶生說︰「我可以等。」遲疑了一下︰「有件事可以不可以請教大娘?」
老嬤嬤笑出一臉皺紋,和氣道︰「什麼事?你說。」
「听說縣里張捕頭佳這兒?」
「是啊!」奇怪看他︰「你問捕頭大人做什麼?」
「是這樣……」江寶生搓搓手,說︰「張捕頭與我是遠親,我是個獵戶,這次出來販賣獸皮,臨出門,我娘要我到縣城找張捕頭,帶句口信,我去了縣城,撲了個空,昨晚才听人說起,說他在白家莊。」
嬤嬤聞言一愣,不解道︰「你究竟找鐵管家,還是找捕頭大人?」
「大娘誤會了,我專程送虎皮來,要找鐵管家。至于捕頭大人,我想,他若在,正巧見上一面,說兩句話,這會兒,他在吧?」
「在,在。」嬤嬤說︰「要不要我領你去?」
「不敢麻煩大娘。」江費生略感慌張,心虛笑道︰「大娘指點一下,告訴我他住那兒,等等見過鐵管家,再去看他。」
嬤嬤手抓抹布,朝里一指,說︰「偌,過了回廊,那西廂房便是。」
江寶生點頭稱謝,那端有腳步聲,嬤嬤拾起抹布,逕往里去。
鐵龍雙手抄背後,凝著臉走過來,問了聲︰「帶來了?」
江寶生哈腰陪笑︰「是!」捧起大包包,要奉與鐵龍,對方看也不看,叫一旁家丁︰「送東廂房去。」
家丁接過包包,轉身走了,鐵龍雙手往幾上一放,江費生眼楮登時鼓大,兩錠金元寶正熠閃閃放著。鐵龍道︰「共是十兩,我家主人賞你的。」
江費生面露喜色,連忙道謝。鐵龍微微有了笑意︰「這虎皮不錯,以後有上好貨色再送來,我家主人有厚賜,」
「是。」江費生頻頻哈腰點頭,眉開眼笑,樂不可支道︰「有好東西一定請鐵管家過目。」
薄暮時分,屋內光線灰累,燕燕飛挨床畔與林老爹說著話,經過細心診治調養,精神氣色已好多。燕燕飛問他︰「這會兒覺得怎麼樣?」
林老爹頷首道︰「整個人清爽多了。」
白禹奇一旁微笑道︰「精神氣色不錯,再調養一些時日,也就差不多了。」
林老爹遲疑一下,說︰「白少爺要我調養,老朽實在養不起病,老朽還要繼續趕路。」
白禹奇含笑望同燕燕飛,並不說什麼,燕燕飛看他神色,如他心意,便婉轉道︰「老爹,這會兒還不宜奔波,你若不听勸,豈不辜負白少爺對你一番恩德?」
林老爹無神大眼看看燕燕飛,又揪揪白禹奇,嘴唇孺動,半晌無語。
照顧他的僕婦,從屋外捧來一盞油燈,灰黑的室內頓時明亮起來。
忽听遠處一陣鼓課,瞬間馬匹哀嚎,馬蹄大作,外頭頓時紛紛嚷嚷,吵成一片。眾人正驚疑,听得有人迭聲大叫︰「失火了!失火了!」
白禹奇、燕燕飛二人急沖至門口,但見遠處火光沖天,濃煙彌漫,白禹奇訝道︰「是馬廊,馬廊失火了。」
燕燕飛心念一動,喃喃道︰「這火來得奇怪,須防有人聲東擊西。」急朝走︰「我去找小薇。」白禹奇也不敢怠慢,忙忙跟上。
上上下下人等,奔來竄去,吆吆喝喝,一時人聲鼎沸,兵慌馬亂,喧鬧一片。
有提著木桶的,忙忙要去滅火,腳下跑得急,水在桶晃晃搖搖,倒有近半灑落地面;也有手持木棍的,拿長篙的。那個拿長篙的,一個失手,急急抓起,幾個正奔竄而來的,給攔住腰,一起僕倒。
除了人,橫沖百竄的馬兒也蔚為奇觀。白家莊原本就有十來匹馬,加張捕頭手下人等,馬廊少說也有半百牲口。這會兒薄暮時分,牲口都剛吃過草料,窩在馬廊里,不想祝融光顧,群馬乍遇災難,人受驚嚇,一匹匹竄月兌馬廊,有的飛躍柵欄之際,受了傷,胡蹦亂跳,又吼又嚎,此刻群馬驚惶無主,嘶號者撒開四蹄,橫來百去,如人無人之境,早有一伙人氣急敗壞,橫沖百闖去追馬,呼喝之聲不絕于耳,簡直人仰馬翻,混亂不堪。
燕燕飛擔心小薇,問一個提空桶的︰「看到小薇沒有?」
這人不知救火心急,還是給熊熊火勢嚇呆,嘴里呻唔一聲,朝井邊跑。
一匹馬奔命似竄來,一家丁緊揪續繩拉緊它,馬兒口驚怔,頭頸高昂,一路嘶吼,一路想掙月兌牽制。這家丁死命拉疆繩,不待追問,便氣喘如牛大叫︰「小姐在馬廊旁,看人救火。」可憐這人,已給瘋狂牲口折騰得步履踉蹌,險要摔倒。
看馬廊火勢凶猛,百把漸黯的天色映得火紅,白禹奇急問另一人︰「張捕頭呢?」
「捕頭大人帶他手下,也在那邊救火。」
近得馬廊,燕燕飛看小薇果真站馬廊附近,她的丫-春花陪在一旁。小薇捂著口鼻,瞠目看那火,那火霹靂咄啦燒得凶猛。火窟旁,張俊明正指揮若定,那班捕快連同護院家丁等,紛持長棍長篙,將火撥開,挽得延燒。又有提水桶的,不停向猛火澆去,那火才漸弱下。小薇驚魂甫定,這才驚覺雙眼被煙霧燻得刺痛,想伸手擦眼,手被人輕輕握住。抬眼一看,居然是燕燕飛,小薇道︰「哇!好大的火,燒起來嘩嘩剝剝,好怕火,又好好……」她轉頭突然見白禹奇陰沉的臉,昨昨舌,把最末那個「玩」宇硬生生吞回去。
「怎麼火起的?」白禹奇問他的護院︰「老吳呢?」
護院朝旁邊一指,揚聲訊︰「少爺問你話,你說,怎麼回事?」
四十出頭的老吳,戰戰兢兢走前幾步,未說話已受不住咳起來,連咳幾聲,結結巴巴說︰「老奴頁該死,剛才給過性口草料,有……有人拍老奴腦袋,下手好重,老奴頭一昏,眼一花,失去知覺,醒來就見那火光,火光燒得有半天高。」
護院插嘴道︰「虧得我來得快,及時把老吳一串,串離火坑,不然老吳恐怕老命難保。」
「是,」老吳低著頭,眼角悄悄察看主人顏色,惶恐道︰「多虧了他,不然老奴這會兒早給燒成灰。」剛才人轉醒後,他急忙前救火,給燻得眼淚直流,又吸進太多濃煙,他不斷咳嗽。這會兒他忍住咳,嘶啞道︰「都是老奴不好,才會燒了馬廊。」
「那人什麼樣子?」
「老奴……老奴沒看清,就昏過去了。」
白禹奇凝著臉看燕燕飛︰「你說的沒錯,是有人聲東擊西,只是這放火的,意欲何為?」轉臉瞥見鐵龍,靜靜看他扯著衣衫下擺,抖去身上灰屑,鐵龍驚覺主人如此看他,忙垂下雙手,白禹奇深深揪他,說︰「各自屋里清點,看少丁什麼?」
忽然那端腳步紛亂,眾人循聲一望,七、八名丫頭僕婦急急齊來。到得眼前,見四人各饞扶翠羽和綠珠。那翠羽、綠珠一顛一跛,行動遲緩不便。
眾人訝然注視,白禹奇問︰「怎麼回事?」
一個僕婦說︰「她二人讓人猛然推倒地上,扭傷了腳踝。」
「怎麼回事?說!」
翠羽看白禹奇一眼,頭一低,雙手不安捏弄自己長辮,說︰「剛才大家正救火,我看有兩個人,合力提著一個木桶,我以為是去救火,只是大家都往馬廊跑,那兩人,卻往外頭跑,我叫住他們,跟他們說馬廊失火了,那兩人不理我,繼續往外頭跑,天色快暗,看不清臉面,我走近前,仟細一瞧,才發覺兩人不識得,我以為是新來的,我問他們,你們是不是新來的?那兩人什麼也沒說,正好綠珠走過來,綠珠就問他,你們來多久,我怎麼從沒見過?」
綠珠一旁接腔︰「是啊,我看著好奇怪,這兩人沒見過,問他又不肯說話,我再問一遍,他們拔腿就跑,瞧他們慌慌張,賊頭賊腦,我就喊捉賊啊,翠羽跟著也喊起來,只喊了兩聲,那兩人抓住我的雙手,拿塊布塞到我們嘴里,還狠狠說,再喊把你們殺了,我們掙開他,到嘴里拿掉布,他二人把我們狠狠推倒在地,又踢了我們兩腳,跑出去,我們掙著身子往前爬,看門口停了輛三馬車,二人把木桶提上去,其中一個上了車轅,揮動馬鞭,一下子就不見了。」
白禹奇凝臉沉吟,若燕燕飛︰「燕姑娘料事如神,果如你所說,聲東擊西。」再看翠羽、綠珠︰「那兩人,多大歲數,什麼樣子?」
「一個是年輕人,廿一、二歲的樣子,一個黑黑壯壯,像個粗棧,大約二一左右!」
「木桶里什麼東西?」
翠羽道︰「黑鴉鴉,上頭好像黑布擋著。」
張俊明忽然低叫︰「糟,那三百兩黃金……」
急回西廂房,眾人有提燈籠的,有捧油燈的,屋內燈火通明,張俊明看桌子已挪了位置,一下臉如死灰,急忙蹲,伸手下按,一塊木板迅速挪開,張俊明一探手,整個人呆若木雞,鐵龍也伸手去探,說︰「三百兩黃金不見了。」
張俊明懊惱道︰「這金子放置如此隱秘,竟被偷光!」
立刻喝令屬下︰「你們,半數去追人,各通道小路都不放過,另半數施行封鎖,各通道小路皆要牢牢守住,來往人等,仔細盤查。」
燕燕飛提醒道︰「剛才馬廊失火,座騎受驚,恐怕不馴,得稍作溜馬才行。」
張俊明愕了一下,咬牙道︰「這賊人夠狠,一石兩鳥,溜馬雖只須片刻,卻也夠他們從容逃逸。」向手下道︰「不要擔誤,邊走邊溜馬,取得時機。」
眾人且說且走,到了外院,白禹奇說︰「你人手不夠,我派護院听你使喚。」
「多謝。」張俊明道︰「失了三百兩黃金,張某汗顏,必全力追回。」
「張兄快別如此說,金子在我白家莊,居然失竊,可見防衛有所失漏,更何況這賊人聲東擊西。」
張俊明說︰「多謝白兄包涵,張某不敢擔擱,告辭。」已有人將馬牽來,
那人邊行邊溜,故而行動甚為緩慢,張俊明上前拉了疆繩,燕燕飛卻說︰「張捕頭請稍待!」
張俊明訝然看她。
燕燕飛道︰「捉拿賊人固然重要,但須防漏洞,張捕頭何不一邊派人捉拿,一邊將失竊消息散播出去,三百兩黃金是緝盜賞金,與地方戚戚相關,眾人若知道,必提高警覺。」
听得張俊明頻頻點頭,白禹奇一旁附和道︰「燕姑娘說得甚是有理。與其盲目追查,不如邊查邊尋線索。」沉吟一下,俄頃有丁決定︰「既如此,白某願拿出五十兩金,若有人提供線索,尋回失金,賞金五十兩。」
「多謝白兄,張某再領情。」
白禹奇道︰「我找幾名家丁騎馬攜鑼,一邊散播消息,一邊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務必將賊人抓回。」
「再謝白兄。」那頭捕快已牽著座騎齊集門口,張俊明高聲道︰「唐家客棧地當要道,我在唐家客棧坐鎮,有消息立刻來報。」
江寶生高踞車轅,小馬、小陶坐車廂里,小陶叫道︰「喂,你能不能快點,要讓人追上了,可就前功盡棄了。」
「放心,他們想追咱們差得遠吶,馬廊失火,牲口受了驚嚇,總要溜溜,安撫安撫,才能上路啊!老江我是個獵戶,別的不懂,這牲口的性子,我可清楚得很,嘿嘿!」
兩人不吭聲,江寶生興味盎然,得意洋洋道︰「這都是老江我的好主意,要不然那白家莊,又有護院,又有官爺,想拿他們金子,簡直虎口拔牙。」
「你前輩子是不是啞巴?這輩子如此話多?」小馬听得不耐煩,破口大罵︰「這個節骨眼兒,你還耍丑表功。」
江寶生靜默下來,揮動馬鞭,馬兒撒開四蹄,急急奔竄,只半刻功夫,距白家莊好一段路程了。
「等等。」車廂里又說話了︰「姓江的,咱們找個地方,把金子打散,各奔前程,免得人家追上了,人贓俱獲。」
「兩位放心,咱們到了古廟,分了金子,各奔前程。」
馬廊遭了火災,噪雜紛嚷過後,白禹奇回到「奇園」,身子往榻椅一躺,不覺長叮大口氣,眼楮向牆上望去,上頭一張虎皮趴貼著,虎頭向下俯視,張牙舞爪,好一種雄偉姿態。色彩尤其鮮亮,黃黑相間,在燈影下斑爛奪目。白禹奇閑閑站起,挪步過去,伸手緩緩撫模柔軟長毛,微微笑了。
這個時候,不會有任何人擾他,白家莊上下深知一個規矩,只要主人回到「奇園」,無人敢來相擾,他可以獨享屋的安寧,自由自在,無所忌諱。只是,他突覺屋里太蕭索、太孤寂,要添點其他聲音,也需求有人相伴。
心念一動,笑意浮上眉眼唇畔。
笑意未去,他拍了兩下手。
頃刻,腳步自通道那端傳來。步履輕捷,卻不失穩重,白禹奇頭也沒回,視線仍不舍離開虎皮,嘴里說︰「這賊人能潛人白家莊,放火竊財,想著教人憂心,若有一天,賊人再潛入,恐怕……」
「少爺別擔心。」答話的是鐵龍︰「日後必加強戒備,賊人休想得逞。」
白禹奇轉過臉,深深盯他︰「你剛才,里外查看過了?」
「是,少爺放心。」鐵龍百視白禹奇,目光堅定有神,說︰「全查過了,除了西廂房,除了馬廊,一切無恙。」
白禹奇輕輕頷首︰「很好。」微笑著,深深再看鐵龍︰「你知道這會兒,我想什麼?」
鐵龍察言觀色,唇邊閃過一笑︰「少爺似有心事,莫非嫌此地太過冷清,此時太過寂寞?」
白禹奇葛然眼睜一亮,輕輕說︰「你猜對了,鐵龍,做主子的,沒錯看你,再說說看,我究竟有什麼心事?」
鐵龍微笑道︰「少爺對那燕姑娘一見傾心。」
白禹奇眼睜更亮,笑意深深︰「沒錯,那燕姑娘一見已教人傾心,這兩日相處,更令人愛煞,她外型俊俏,內在賢德聰慧,似此女子,可遇不可求,她若能為白家莊主持中饋,是我白某之福。」
「少爺說得對,鐵龍想法與少爺不謀而合。」
白禹奇略略沉吟,眉心一皺道︰「眼下我心中甚為苦惱,想燕姑娘只是路過,怕她隨時要走,很想單刀直入,求她允婚,又怕太過冒昧,只是……若不及早把握機緣,日後豈不抱憾終生?」
「少爺言之有理。」
「你倒說說看,這事,如何料理?」
鐵龍想了一下,反問︰「少爺請想看看,她為何留下?」
白禹奇一愕,凝然道︰「起初是我請她留下,以防采花大盜擄走小薇。」
「後來呢?」
白禹奇略一遲疑,說︰「燕姑娘起初留得勉強,後來采花大盜出現,她擔心整個地方安危,決心抓到采花大盜。」
「是,我听捕頭大人說過,燕姑娘打算抓了采花大盜再走。」
白禹奇心念一動,問︰「采花大盜永不出現,你看她定是不走?」
「若采花大盜永不出現,必成懸案,案子懸而不破,她恐怕早晚還是要走。」
「如采花大盜時隱時現,紛擾地方呢?」
「那燕姑娘恐怕放心不下,總要將大盜繩之以法吧。」鐵龍偏頭琢磨一下,說︰「如今少爺與她朝夕相處,只要她動了真情,允了婚事,那就另當別論,采花大盜即使抓不到,也無礙婚事。」自覺分析得體,臉上便微有笑意.
白禹奇神情一松,隱隱含笑︰「說得好,如此我心中的憂慮已去大半。」
「少爺還有憂慮?」
「那是自然,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少爺想什麼我明了。」鐵龍深深端詳主人,若他眉宇似喜還憂,使說︰「少爺每逢歡喜或憂慮,就想听琴,這會兒,少爺要听琴吧?」
白禹奇一笑,好奇反問;「你認為我現在歡喜還是憂慮?」
「一喜一憂,恐怕少爺這時候更想听琴?」
「說得沒錯,我是想听琴,只是從前獨自听琴不覺寂寞,這會兒,倒想找個伴。」
「我立刻給少爺找來!」主僕笑眼相視,鐵龍旋即轉身出去。
「這里,出入情形如何?」
時值掌燈,唐家客棧人聲噪雜,唐掌櫃領張俊明等人到一間上房,未及坐定,張俊明已迫不及待發問︰「有一獵戶,長得黑黑壯壯,這人,可還在店里?」
唐掌櫃想了一下,恍然道︰「捕頭大人說的,是不是那個姓江,販賣獸皮的獵戶?」
「是。」張俊明說︰「他人呢?」
「今早他送了一張虎皮出去,說是到白家莊,回來挺高興,據說那白少爺賞他十兩金子,他說啊,有這十兩金子,他可以吃喝玩樂好一陣,這人高興起來還真大方,賞了伙計,賞了廚下,每個人各三兩白銀。」
「哦,這會兒他人呢?」
「天色快黑才退房去的。」
「天色快黑才的房?」
「是啊!找也納悶,要走不趁早走,天快黑才走,店里伙計還說他呢,天快黑才上路,到時候前不巴村,後不著店,豈不麻煩,姓江的就說啦,有錢還怕沒地方歇?這老小子,一有了錢,人就神氣了,就得像個二大爺。」
張俊明驀地一瞪眼,若有所悟,急問︰「他走的時候,騎馬?步行?還是駕馬車。」
「是駕著馬車的。」掌櫃的說︰「他來時,載著皮貨,就是自已駕馬車。」
「幾匹馬?」張俊明追問。
「一匹馬。」唐掌櫃不假思索。
「你再想看看,是一匹馬嗎?」
他想了一下,確定道︰「不錯,是一匹馬。」
張俊明看身旁的胡青,問︰「白家莊那綠珠、翠羽是不是說過當時賊人駕三馬車逃逸?」
「是。」胡青答道︰「我听得清楚,綠珠、翠羽說賊人駕三馬車。那兩個賊,一個年輕的,大約廿一、二歲,一個黑黑壯壯的粗漢,三十歲的樣子。」
張俊明嗯了聲,抬頭再看唐掌櫃︰「你們這里,今早退房的,幾個?」
唐掌櫃想了一下,答︰「有十來個。」
「有沒有人過晌午才退房的?」
「有,兩個年輕人,大約未時走的。」
「未時走的?」張俊明一愕︰「他二人姓什麼?為什麼來著?」
「一姓陶,一姓馬,他們彼此稱呼,就叫小陶小馬。」
張俊明急忙追問︰「他二人,什麼時候住進來?」
「大前天傍晚。」
「做什麼的?」
「不知,兩人都帶刀,听說想抓采花大盜,賺那筆賞金。」
張俊明看唐掌櫃,面有訝色。「既是想抓采花大盜,如今采花大盜並未就逮,他二人何以及早退房?」
「這就不清楚了。」
「這里,就只你一家客棧,他二人既是為采花大盜而來,中途退房,今人奇怪。」張俊明繼續追問︰「他二人什麼長相?」
「一個中等身個,一個稍高,兩人都是一雙小眼,看來蠻橫,不像善類。」
張俊明沉吟不語,胡青忍不住道︰「頭兒莫非對小馬、小陶,還有那姓江的起疑?」
「這三個人嫌疑十分大,那姓江的默黑粗壯,跟綠珠翠羽的描述十分相似,何況他今早還去過白家莊。還有,我研判賊人不只兩個,恐怕至少三個,一個負責放火,兩個潛人西廂房竊金。三個人,一人一騎,合起來不是三匹馬?」
胡胃點頭道︰「頭兒說得有埋。」
「馬廊起火,就更令人懷疑,賊人可以焚燒任何一間屋宇,但他們不如此做,卻偏揀馬廊下手,這是一石兩鳥,賊人對牲口習性知之甚深,知道馬顧起火,馬必受驚,無異拖延時間,阻撓我們追捕。」張俊明越說越覺有理,旋即抬頭盯對方︰「胡青,依你看,一個獵戶,是不是最清楚牲口的性子?」
胡青應道︰「是!」
張俊明陡然站起︰「你快馬出去,知會他們,務必特別留立他們三人行蹤。」
江寶生一路揮鞭馭馬前行,畢竟是個獵戶,對牲口習性了如指掌,駕馭起來,格外得心應手。行了數十里,江寶生見前頭一輛公雞車,正以牛步向前推進,推車的是個莊稼模樣的漢子,他哈著腰向前推進。眼看快與公雞車擦身,
江寶生稍一勒馬頭,車行漸緩。江寶生趾高氣昂,呲牙咧嘴對那莊稼漢哇哇大叫︰「兄弟,使出吃女乃的力,別踩死螞蟻啦!」
說罷揚聲怪笑,一陣旋風,迅即飛馳而過,那莊稼漢給他一握,大為惱怒,來不及發作,馬車已去遠,他忿忿罵了聲︰「他娘的!」罵完覺得不對,
深濃暮色下,依稀辨出是三馬車,不覺一愣,想方圓百里,只這白家莊的車是套三匹馬的,莫非是白家莊的?只是那狂傲老小子,並不認識,且那車廂十分簡陋,哪像白家莊的車?這莊稼漢原是白家莊的佃戶,又看慣白家莊的馬車,這下心里越發納悶,再抬頭馬車已去,不一會就消失路的那端。
莊稼漢繼續前行約莫半里路,听得後頭馬蹄雜亂,的撻撻甚為匆忙,只一忽兒功夫,塵沙撲面,搶得人幾要窒息,莊稼漢趕緊捂住口,塵上卻迅即進了眼里,教他一陣劇疼,不覺伸手去揉。馬蹄漸漸緩下,馬已近身,他慌忙睜眼細看,原來高踞馬上的,皆著公服。
「你可曾看見一輛三馬車經過?」
莊稼打量對方,驚疑朝路的那端一指︰「在前頭!」
江寶生等人到得破廟,天已全黑。三人將木桶提下,進得大殿,找其中隱秘一角,小陶蹲打算取物,江寶生制止道︰「且慢!」小陶仰頭訝然看他,江寶生得意洋洋道︰「誰會想到這玩意藏在桌子底下的機關里?要不是我老江專門設陷阱捕獸,休想找到!」
「廢話少說,一人一百兩金。」小馬說。
江寶生不樂道︰「要不是我老江妙計,叫你們去燒馬廊,要不是我眼楮看得準,找到桌子底下的機關,這三百兩金容易得手嗎?一人一百兩可以,你們一人各給我十兩金。」
「他娘的!」小陶枚然站挺身子,罵道︰「你這個老小子,在那說什麼勁兒,什麼各給你十兩,小心不足蛇吞象!」
小馬也沉聲怒斥︰「姓江的,你再提那什麼十兩,我兄弟倆一起把你做了,我們一人一百五十兩何等快活!」
江寶生大大吃驚,強作鎮定嘿嘿笑了兩聲,聲調軟了下來︰「開玩笑,我老江愛開玩笑慣了,一百兩金,當然一百兩金,一人一百兩金!」
「誰跟你一百兩,把你做了,一了百了!」
江寶生一呆︰「你們,說真的?」
小馬冷哼一聲,說︰「小陶,這家伙留不得,出頭打探消息的是他,駕車的也是他,這會兒,恐怕早有人懷疑,不把他做了,後患無窮。」
江寶生驚惶瞪視,他二人眼凶光暴射,黑暗之中,猶可看出強烈殺意,江寶生一慌,急從腰間拔出一把獸刀,叫了一聲,揮刀出去,左劈右砍,前刺後挑,二人略略閃躲幾下,各自拔刀,蓄勢待發。
江寶生仍兀自揮舞獸刀,二人聯手向他,他把二人當獵物,不停使力揮動,只可惜,他連蹦帶跳,耗力太多,又心慌,眼花撩亂。不想這節骨眼,他的兩只獵物,開始反撲。
江寶生突地驚覺,對方已非獵物,倒是他自己,已成困獸,剛才使力蹦跳,越發心煩心燥。他二人卻冷冷笑起,嘴巴嘖嘖作響,連串的冷笑,听得江寶生毛骨聳然。他開始恨自己口無遮攔,才招致禍端,又怨自已與虎謀皮,自惹殺身之禍。
那二人齊竄向他,江寶生閃躲一下,卻是避之不及,背後一陣刺痛,他一聲慘叫,叫聲未絕,前胸復挨一刀,他啊的一聲長嚎,整個身子「踫」地向後仰倒,他掙扎著坐起,狠狠瞪視二人,使出余力,說︰「你們……好……狠!」
小陶冷笑︰「老小子,你認命吧!」
江寶生頭頸無力垂下,整個人卷縮冷吟地面。
小馬哈哈笑起︰「一人一百五十兩金,果然快活!」
忽听得馬蹄。
的撻的撻的撻。兩人笑聲末絕,張大的嘴已僵住。傾听一下,不錯,是馬蹄,一匹、二匹、三四、四匹,好像還不只四匹,紛紛雜雜,疾疾奔來,蹄聲由遠而近,是向破廟飛奔而來。
小陶、小馬四目相對,剛才一番搏斗,兩人幾乎忘了隨時有人追來,漸近的蹄聲,驚得他們提桶外奔,在門口,小陶提醒︰「將這桶子甩了。」
小馬拾起整包金子,將木桶扔棄,說︰「咱們,繼續馭馬上路。」
「幸好是三馬車,只消片刻,將他們拋後頭。」
出去一瞧,兩人膛目,馬車早已不在。以為匆忙中忘了方位,慌忙周遭轉了一圈,卻是蹤影俱無,小陶氣惱罵道︰「哪個王八蛋,讓我逮著了,碎尸萬段!」
忽听有人哼哼怪笑,二人倉皇四顧,沒見著人,角落突傳來︰「是把誰碎尸萬段啊?」
小陶恨恨低喝︰「誰?有種出來!」
角落閃出一個人,瘦高個子,兩人睜眼細瞧,齊聲驚呼︰「是瞎子!」
小馬怒道︰「你這瞎子,又沒招你惹你,為何拉走我們馬車?」
簡天助不悅不火,慢條斯理道︰「你們二人,為何偷人金子?又為何取人性命?」
「你……」兩人萬般惱怒,卻欲辯無詞。
「我雖然是個瞎子,你們的作為,我可听得一清二楚。」
「你!」小陶咬牙切齒,忿忿罵道︰「你這瞎子,听得一清二楚又怎麼樣?敢管你少爺閑事,打得你做狗爬回去!」
「不能讓他做狗爬回去!」小馬急道︰「為免橫生枝節,干脆一不做工二不休,取他性命!」
簡天助哼哼笑起,無畏無懼道︰「二位既然想取我性命,何不快快動手?」
二人愕住了。
「二位仔細听听,這馬蹄越來越近,恐怕是官爺追來,二位若不趕緊取我性命,只怕官爺來了,你們想取也沒得取!」
二人驚慌交集,囂然低叫一聲,咬牙直撲簡天助,簡天助一閃,二人撲空,迥身再劈,竟又被他避開,馬蹄奔近,越發教人心悸,小馬叫︰「不與他纏斗,走!」
「二位倒是識趣!」簡天助哼哼又笑,二人匆忙欲走,簡天助雙臂一張,阻住去路。「二位要走可以,東西留下。」
「什麼東西?」
「何必故作糊涂?金子啊!將三百兩黃金留下!」
小馬怒斥︰「死瞎子,還想作夢!」說罷揮刀出去,連揮帶跑,小陶也跟進,兩人向暗處竄去,簡天助哼哼哼連聲怪笑。兩人急急撒腿狂奔,卻覺那怪笑追蹤而來,哼哼哼哼,忽焉在前,忽焉在後,忽焉在左,忽焉在右,哼哼哼哼,听著汗毛直立,避之不開,躲之不掉,哼哼哼哼,像不敬的冤魂,無論他二人如何使力竄逃,那聲音就在周遭飄來飄去,哼哼不止,甩也甩不月兌。
鐵龍手提燈籠,引領燕燕飛走進「奇園」。
唉一人門,鐵龍朗聲道︰「燕姑娘來了。」
白禹奇斜倚椅上,聞言微笑立起。這奇園相當寬敞,入門兩盞路燈,四壁各有燈盞,視線十分明亮。放眼一看,全屋里著木板,木板上有矮幾、竹椅,椅上有軟墊,四壁角落各有高腳幾,幾上陳列各色陶瓷,冉往里面,淺紫紗帝隔開內外,可以隱隱看出榻椅、眠床等等。一進這屋,份外溫暖舒適,心緒感覺寬松自在。
鐵龍送來茶水,燕燕飛納悶看白禹奇︰「白少爺相邀,有指教?」
白禹奇笑而不言,雙手一拍,連拍三響,少頃,一女子從進門的左手邊閃身而出。那女子,身形縴巧,著一身紫紗衣裳,雙手捧一把絲餐琴,燈影之下,婢婢婷婷行來,恍如下凡仙子似的。一旁鐵龍將琴接過,置于矮椅前。女子飄然行至跟前,款款朝白禹奇一福。白禹奇說︰「見過燕姑娘。」
女子一眼瞧見燕燕飛,已有訝色,听說「燕姑娘」三個字,眼光更溜上溜下,似要把燕燕飛看透。一邊朝燕燕飛福上一福,眼光仍緊緊黏住她。
燕燕飛看她嘴邊蒙一方紫紗,心中暗奇,奇怪她何不以真面目示人?看她眉眼鼻腮的輪廓,分明姣好美麗,何以需薄紗遮掩?困惑不解間,女子已在矮椅前坐定,伸手撥弦,一串柔柔弦音響起,節奏幽柔婉轉,煞是好听。前引過後,忽聞昂揚男聲,一抬眼,只見白禹奇敵開雙唇,和弦而歌。唱的是崔顥的黃鶴樓︰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妻妻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白禹奇歌喉低沉渾厚,與那絲弦沉沉旋律倒也相契,兩人琴詩唱和,教人悠然神往,恍如置身夢中。旋律中止,燕燕飛才回過神,鼓起掌來。
「白少爺歌喉別有韻味,這位姑娘彈得太好,琴詩相合,燕燕飛真是大飽耳福。」
「燕姑娘太過獎,」他偏臉看女子︰「琴兒,燕姑娘夸贊你琴藝,再彈一首來听听。」
琴兒應聲「是」,雙手撫琴,一串流水瀉出。燕燕飛一愕,流水並不流暢,緩緩啟行,漸次加快,只是行至半途,突地凝住,彈琴的似乎心中有極大不情願。
白禹奇听著這串流水,也是納悶,欲凝欲絕,仿佛遇上險灘,憐怪石阻隔,前行無路,勉強涉水,高一腳、低一腳,說多別扭就有別扭。他听慣琴音,這曲起頭原本如行雲流水,怎知這次竟如行于蜀道之上,崎嶇波折,好生不暢。
琴兒彈完,雙手輕巧平擺弦上。兩人凝目看她,琴兒緩緩起身,行至白禹奇跟前,欠身道︰「琴兒忽覺身子不適,彈得不好,少爺恕罪。」
再瞄燕燕飛一眼,澀澀道︰「燕姑娘恕罪。」說完這話,眼圈一紅,眉眼之間萬般委曲。轉身抱起絲弦琴,白禹奇本待細問緣故,琴兒已急步而出。
燕燕飛凝望她背影,說︰「這琴兒,似乎有心事?」
白禹奇頷首道︰「女孩家心眼多,也不知她究竟想些什麼?」懊惱看燕燕飛,歉然說︰「燕姑娘興味正高,不想她興味索然。」
「彈琴听琴本都需要雅興,沒有雅興,彈的听的都覺無趣。」嘴邊說著話,心底卻對琴兒身份好奇,想一下,旁敲側擊道︰「這琴兒倒是彈得一手好琴。」
鐵龍看出她疑惑,便說︰「就是她彈得一手好琴,主人才把她留在奇園。」
似笑非笑看住燕燕飛︰「燕姑娘恐怕不知道,我家主人從來不在奇園招待客人,燕姑娘您是頭一個。」
燕燕飛神色一訝。
「這奇園平常只有我和琴兒出入,琴兒就住這屋的左手邊,我住右手邊,我家主人平常忙碌,回到奇園,若不招喚,我和琴兒都不敢相擾。」鐵龍含笑凝碗她,意味深長道︰「燕姑娘,我家主人,對您可是別良相看。」
燕燕飛有些心不在焉,她百思不解,那琴兒,為何輕紗蒙在唇上?
小暗率領四人,急急馳馬前行,快抵破廟,忽見一輛馬車迎面而來,車行甚緩,有人跨坐車轅,仔細一看,赫然三馬車,小暗急喝︰「你這賊,往哪里走?」
怕對方掉轉馬頭,小暗呼叫同伴︰「圍上!」
五人五騎,團團將那人圍住,那人毫無月兌逃之舉,靜靜坐于轅上,眼楮溜溜四周,看來愣頭愣腦一副老實樣。小暗拿眼端詳那人,看他光著腦殼,不覺訝道︰「是個和尚。」心下止不住納悶,喝道︰「你一個出家人,為什麼偷雞模狗,偷人金子?」
和尚理直氣壯道︰「我幾時偷人金子?」
小暗驀地打馬上竄下,直沖到車廂前,拔刀一掀簾子,刀鋒伸人探索,里面空空如也,忙問和尚︰「人呢?」
和尚愕然道︰「什麼人?」
听他語氣,似乎茫無所知,小暗也愕了一下,問︰「你這出家人,打哪里來?叫什麼名字?」
「我打常樂寺來,法號悟明。」
小暗沉思一下,問︰「那悟凡悟塵你可認識?」
「認識,是我師兄。」
「為作麼你駕這三馬車?」一邊間,止不住納悶,金子若是他拿,跑都來不及,怎會回身往小鎮跑?又想綠珠翠羽二人描述偷金的,二個年輕人,一個卅歲粗漢,外型似與這悟明風馬牛不相及。只是獨自駕三馬車,越想益加困惑,一雙眼眸不解揪緊對方。
「我……」悟明本不擅詞今被他一問,支吾起來,不知如何敘說。
「說話啊!為什麼你駕這三馬車?這車是你的嗎?」
悟明搖頭,尋思一下,這才說︰「車子本來不是我的,是我發現有三個人偷偷模模……」
「等一等!」小暗急截他話︰「你在哪里發現三個人偷偷模模?」
「在前頭,一間破舊的古廟,有三個人鬼鬼祟崇進了廟我听他們說什麼偷了人家三百兩士黃金,我想踫到賊了,不願讓他們走月兌,偷偷把他們的馬拉走,沒想到,走到這里,就踫到你們……」
小博聞言渾身抖了一下,急叫︰「快到前頭古廟。」他命令悟明︰「你帶路!」
一伙人直沖破廟,進門血腥撲鼻,眾人已覺不妙,走前頭的忽然踢到軟軟的東西,蹲下一模,叫了起來︰「出人命了。」
小暗也低頭細看,人驀然站起,眼視悟明,沉聲問︰「究竟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哇!」悟明急道︰「我走的時候,他們正好在爭吵,我怕他們發現,拉了馬就走,到底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哇!」
小暗叫︰「把這和尚抓起來!」
這一帶,古木參天,遮蔽星月,前頭漆黑一片,又兼樹影幢幢,似無處覓路,小陶、小馬在黑里橫沖百闖,哼哼冷笑仍不絕于耳,敵人顯然甩月兌不掉。
他二人一路疾奔,膽顫心慌,沿路撞及樹干,兩人 牙咧嘴,眼冒金星,強忍痛楚,撒腿快跑,直跑得氣喘咐咐,汗水淋灕。小陶氣急敗壞,上氣不接下氣嚷道︰「這瞎子,哪里是個瞎子,比明眼人還要可怕。」
話聲剛止,听得有人發話︰「二位不必怕我,把金子交出來,就可以拍拍走人了。」
倆人皆嚇了一跳,小馬咬牙切齒道︰「這不敬的冤魂,我我豁上了,了不起一拚!」
「拚?何必呢!」簡天助暗中閃出,氣也不喘,朗朗道︰「把金子交出來,姓簡的給你們一大筆盤纏,包管吃喝玩樂,快活一陣子。」
小陶火起,悻悻道︰「我們辛辛苦苦得來的東西,憑什麼雙手奉與你?」
「你此刻雙手奉與我還來得及,姓簡的通情達理,大筆盤纏少不了,大家皆大歡喜,否則……」隨又哼哼冷笑。
「否則怎麼樣?」
「等我親自動手,一個蹦子兒也甫想要!」
「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小陶忿怒道︰「你憑什麼如此狂妄?」
簡天助又是哼哼一笑,他二人忍無可忍,握緊刀把,想伺機劈出,小馬忽听得「 」的一聲輕響,一顆小石已打在他腕上,只覺手腕一麻,刀把握之不住,鏗一聲響,就摔在多石的地面。此時簡天助驀然竄向小陶,手起掌落,小陶雙肩劇疼,渾身一震,右手刀子月兌手飛出,簡天助伸手去奪他左手的包袱,小陶料不到他動作如此神速,驚得目瞪口呆,簡天助笑道︰「小子,你問我憑什麼如此狂妄,這下你該明白了吧。」
話聲未了,人已竄開。小陶如夢初醒,罵道︰「你這瞎子,可惡!」
「兩位有本事,追到唐家客棧,我姓簡的瞎子,隨時恭候!」
兩人氣得跺腳,又听得對方說︰「二位如要告我也成,只是二位別忘一事,你們做下命案,我簡瞎子可是最好的人證!」
如一陣疾風,人瞬間消失了。
哼哼哼的冷笑卻迥蕩不去,怪異的腔調,听得兩人血脈憤張,恨不得追上去,把他殺了。只是二人不但追殺不了他,還失了魂魄般站在原地,嘴唇微張,恨得牙癢,想罵,罵不出口;又氣得冒煙,想嚷,卻已無聲。
兩人如置身夢中,正做著一場噩夢,驚惶無措,極力掙月兌夢魔,卻掙月兌不了,人已一身冷汗.
簡天助一路拔腿飛奔,至一處,停下腳步,鼓掌五下,左邊的樹林里,有人走出。
「哥,我來了。」說話的是簡天紅,她注視簡天助︰「得手了嗎?」
「得手了。」簡天助問︰「座騎呢?」
「放心,馬栓得好好的,隨時可以上路。」
簡天助把手上沉重車的包袱交過去︰「你走了就不要再回頭。」
「不!我安置妥當,再折反返。」
「不許。」簡天助沉聲道︰「哥在這里,怕與人有一番惡斗,生死難卜,哥若有命,自會尋你,若沒有命,死亦瞑目。」
「哥胡說八道,什麼叫死亦瞑目?」
「有這三百兩黃金,你從此可以安穩度日,哥沒什麼不放心的。這三百兩黃金,你置田買地,置奴買碑,不愁吃穿,若有合意人家,更不要錯過。」
「不要嘛!」簡天紅搖著雙肩,萬般不願道︰「你不要跟人惡斗,咱們一塊兒上路,有這麼多金子,還怕沒好日子過?」
「有仇不報非君子,我報了仇恨,再跟你一起過好日子。」
「哥不跟我走,我情願不走。」
「天紅,听話,你若不走,會增我的麻煩,我簡天助本來是雙眼晶亮的漢子,不想眼目竟受損害,不找仇家拚斗,我有生之年,難出這口氣。」
「哥!」
簡天助輕拍她肩,黯然道︰「替我想想,我若不報此仇,生有何歡?」
「只是……」簡天紅悶悶道︰「哥,你還沒找到仇家。」
簡天朗冷冷一笑。「誰是仇家,我心里有數,天紅,你不要誤我大事,趁星月馳馬快跑。」
天紅卻不依他,急急追問︰「哥,告訴我,你仇家是誰?」
簡天助聲音一沉,快快道︰「我的事你不要管,听話,連速離去!」
天紅仍舊遲疑︰「哥,你眼目不便,我放心不下。」
「我眼目雖不便,卻並未全瞎,想想看,我馳起馬來,不比任何明眼人差,再說這金子,也是從明眼人手中奪來,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簡天助說︰「我若與人惡斗,也末必輸人,你速速離去,我無後顧之憂,自然全力與人一搏。」突傾听一下,低說︰「糟,有人來了。你听話速去,哥事成之後,必去老宅找你!」
事態緊急,簡天紅不敢猶豫,將包袱牢牢系馬鞍上,一抓疆繩,翻身上馬。
馬蹄的撻的撻,起步前行,簡天助見馬行逐漸加快,稍覺寬慰,暗忖等她去遠,便逕回唐家客棧,小陶、小馬偷金,又犯下命案,斷然不敢告官。
忽听前方有人喝道︰「姑娘!且慢!」簡天助暗叫不好,人瞬即飛彈出去。
簡天紅自馬上往下瞧,見悟凡、悟塵手持齊眉棍攔在前頭。簡天紅暗暗叫苦,表面卻力持鎮定,揚高聲音道︰「你們,為何攔路?」
「攔路自有道理,姑娘想必心里明白。」悟凡道。
悟塵也說︰「捕頭大人已布下天羅地網,簡姑娘敢冒風險,未免太過大膽。」
簡天助已竄近,厲聲斥道︰「你二人,戲耍我們兄妹,已令人不快,這會兒,為何又欄她去路?」
悟凡平和道︰「只要簡姑娘將緝盜賞金留下,我們便不再為難。」
簡天助哼哼冷笑︰「臭和尚,你二人也要仿效強盜剪徑麼?」不待對力發話,簡天助不屑道︰「出家人居然凱覷財物,你二人六根末淨,修為不過爾爾!」
「簡兄認為我二人六根末淨麼?」悟凡說︰「三百兩黃金乃是緝盜賞金,若任由你們取去,恐怕緝盜更難,采花大盜一日不就逮,善良百姓就無寧日,易筋經、洗髓經更無著落。」
「說得倒是好听!」簡天助嗤之以鼻︰「不必假慈悲,善良百姓與你們何干?我看你們關心寶經倒是真的。你們的寶經,如何失落,便如何去尋,何必擋人財路?」
悟塵聞言惱道︰「這三百兩黃金,是白少爺和地方父老籌措出來,豈容你們納入私囊?」
「誰有本事,誰便取走,干你們何事?」
悟塵理直氣壯道︰「利害相關,不敢袖手。」
說罷,二人持棍直逼簡天助,簡天助手無寸鐵,當二人朝他進擊,他一味閃躲,只瞧他閃轉騰挪,端得矯捷俐落,二人棍法嫻熟,不停朝簡天助進擊,簡夭助起初只守不攻,似乎拖延時間,好讓簡天紅趁隙月兌困。當二人全力卯上,攻勢猛烈,簡天助轉而反守為攻。悟凡看他徒手進擊,來勢洶洶,忙提棍一掃,眼看要攔腰打個正著,簡天助忽地一矮身子,就地一旋,不只避開那棍,還順勢撿起地上樹干,與二人纏斗。悟塵、悟凡齊眉棍在手,打、點、纏、掃,壓各種招式密如驟雨,輪番出籠,簡天助他不甘示弱,樹干代槍,頻頻以槍法還顏色。
簡天紅看三人鑒戰正酣,無閑顧她,此時不逃,更待何時?拍馬欲溜之大吉,悟塵早已防到,酣戰間不時眼角梭著,這會兒見她座騎朝前猛竄,及時收棍回來,立即飛棍追蹤。齊眉棍甫自他手中飛月兌,瞬間擊中座騎前蹄,馬兒長聲衷嚎,前蹄條然竄起,簡天紅險些跌將下來,緊急間一手抓緊疆繩,一手急解包袱,馬兒更瘋,人立而起,簡天紅再也受不住,連跌帶滾,直撲地面。
但這一刻的簡天紅,竟如一只靈貓,撲地後急急躍起,整個人像一支箭,飛竄向前,悟塵急去追她,眼看近在咫尺,悟塵伸手欲搶包袱,外表溫馴嬌弱的簡天紅,突然潑辣起來,當他剛觸及包袱,簡天紅不慌不忙迎上,一腳跨前,在他卒不及防下突出一招「撲面掌」,肘部同時跟進,緊接一招「頂心肘」,悟塵先是下顎一陣疼痛,緊接胸口一震,痛徹心肺,眼前一黑,重心不穩,搖搖欲倒,月復部一陣翻江倒海,直想吐。簡天紅卻趁這當口跑了。
破廟大殿內,張俊明半蹲身,仔細審視江寶生尸身,燈下的江寶生,雙眼鼓大,看來甚是嚇人,張俊明低聲說︰「人為財死,你是咎由自取,認了吧。」
一抹他雙眼,眼皮這才闔上。張俊開站起身,凝然道︰「果如我所料,這獵戶涉嫌偷那三百兩黃金。」轉臉看悟明︰「你發現三人在這里爭吵?」
「是啊」悟明模模光腦殼。「我听說他們偷了三百兩黃金,不讓他們跑,才拉走馬車的。」
「你這和尚!」小暗低斥道︰「是不是你凱覦三百兩黃金,把人殺了?」
燈光朦朧,他嘴唇隱泛冷笑。
悟明聞言不滿,卻敢怒不敢言,萬般委曲道︰「我們出家人,四大皆空,我要那三百兩黃金做什麼?」
小暗冷冷一哼︰「這可難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張俊明抬手制止小暗,和顏悅色看悟明︰「你來這里做什麼?」
「我找悟塵、悟明兩位師兄。」
張俊明長長哦了一聲,緊緊揪他︰「你找他們做什麼?」
悟明搔搔光腦袋,不知如何作答,張俊明拐彎抹角問︰「你師兄,他們到這里做干什麼?」
「他們……」他左右望望,又盯住張俊明,若他態度溫和誠懇,遂硬著頭皮道︰「您是捕頭大人,讓您知道也無妨,我師兄他們,是來找尋兩本寶經。」
「那兩本寶經,是不是常樂寺的易筋經,洗髓經?」
悟明一訝︰「您知道?」
張俊明微笑道︰「寶經被搶那晚,是不是你守觀音堂?」
悟明偏著腦袋,張大口、瞪百眼,臉色更訝,奇道︰「怎麼這個你也知道?」
忽然外頭馬蹄急急,听得出正奔竄而來,快近門口,馬蹄緩下,有細碎說話聲,眾傾听一下,張俊明道︰「外頭什麼事?」
話末說完,胡青已奔了出去,到得門口,咦了一聲︰「是小羅!」
小羅將座騎交給二人,急急奔人,說︰「頭兒,剛剛在路上,瞧見唐家客棧那兩個和尚,行動甚為可疑。」
「把人攔下沒有?」
「不敢打草驚蛇,他們其中一個好像受了點傷,我十分好奇,尾隨跟蹤,他二人到得一處,各拉出一匹馬,我看是朝唐家客棧跑,沒逃跑的意思,所以沒攔住他們。」
張俊明略一沉吟,說︰「我們回唐家客棧。」對悟明道︰「你也一起走,你們師兄弟有話,當面說。」
悟塵越想越氣惱自己,簡天紅從馬上滾落,身個像靈貓沖出,自已就該心生警覺,無奈黑地里,他沒瞧仔細,只道她躍下後,給摔得老遠,才會輕忽大意,以為一個嬌弱女孩家,沒什麼好懼怕的。若非自己輕敵,又怎會挨她一掌一寸?想想自遁入空門,練武少說也十載有余,在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跟前栽了跟頭,無異陰溝翻船,好不令人羞慚懊惱。回到客棧,兀自背對悟凡躺下,自覺窩囊,半晌沒哼一聲。
悟凡靠在桌畔,支顆發呆,好一會才回臉問悟塵︰「你說,咱們要不要報官?」
悟塵愣了一下,坐起身,方才緩緩道︰「失落寶經,本來是你我的罪過,寶經若不曾失落,就沒有橫行的采花大盜,沒有采花大盜,就沒有賞金,這筆賞金本來是白少爺和士紳捐出緝盜的,如今賞金失落,你我知道去向,理應報官才是,否則更是罪孽深重。」
「我也是這麼想,你、我本為查尋寶經而來,那筆賞金,有助緝拿采花大盜,只有擒住采花大盜,才能追回寶經,于公于私都應報官,與那張捕頭齊心協力,先將賞金追回,寶經才有指望。」
忽听外頭有人哈哈笑起,兩人愕然相看,悟凡急去開門,竟是張俊明,霎時一呆,張俊明說︰「二位說得有理,既知三百兩賞金去處,便應據實相告。」
兩人面面相覷。
張俊明正色道︰「二位可知道,這三百兩黃金給偷去,賊人分贓,已出了命案了。」
兩人更訝,他們只知道簡天助奪走金子,沒想到還出了人命,悟凡霎時半張嘴唱了聲佛號,問張俊明說︰「其有此事?」
「怎麼不真?」張俊明說︰「我讓你見一個人。」稍揚聲音︰「快來見過你的師兄。」
後面閃出一個人,悟塵悟凡細瞧之下,大吃一驚︰「悟明,你怎麼會……」
「說與你二位師兄听,那破廟是不是出了人命?」
悟明點頭道︰「是出了人命。」旋又低下頭。
「阿彌陀佛!」悟凡看旁邊還站三名捕快,焦灼道︰「你沒做什麼事吧?」
悟明低下頭,搔著光禿腦殼道︰「我牽人家馬車,他們……」看看左右一眼,說不下去。
張俊明說︰「你師弟在破廟牽走馬車,後來破廟出了命案,根據你師弟供述,與那三百兩黃金大有關系,二位既知道真相,便不該相瞞。」
「阿彌陀佛!我只道失落三百兩黃金,沒想到還出了人命,如今……」
「如今那三百兩黃金落何人之手?二位師父想清楚,三百兩黃金是緝盜賞金,令師弟又卷入其中,二位若知道,就該據實相告。」眼楮揪住悟塵,見他手按心窩,愁眉苦臉,似有莫大痛苦,不禁暗暗納悶。
悟塵見他盯住自已,急切等著回話,便不避諱道︰「那三百兩黃金,已落簡天助之手。」
張俊明為之一驚,反問︰「你說彈琵琶那瞎子?」
悟塵點頭稱是,張俊明瞧著悟凡︰「你二人,何以知道?」
「我二人為尋寶笈,心急如焚,故而通知師弟前來援助。」看悟明一眼,繼續說︰「天黑時,我二人特地趕到破廟尋師弟,不料看見簡天助要他們交出金子,二人不肯,簡天助追趕他們,我們尾隨其後,半路不見蹤影,我二人分頭找,也沒找著,後來,我們在樹林中,听到有人拍著手掌,原來簡天的去而復返,已奪得金子。」
「後來呢?」
「簡天助喚出他妹子,要她攜著金子連夜逃跑,她妹子似乎不情願,兩兄妹交頭接耳不知說什麼,簡天助發現有人,情勢緊急,他妹子趕緊乘馬逃跑,我二人出來攔她,簡天助與我們相搏,她妹子正想逃跑,悟塵師弟飛棍傷了馬腿,他妹子從馬上摔下,但她身手不凡,很快就溜跑。」
張俊明急間︰「她往何處跑?」
「往縣城,走的是破廟附近那條官道。」
張俊明急喚胡青︰「你們,快馬去追,她徒步前行,腳程必然有限,務必要追回!」又吩咐小羅︰「請唐掌櫃來一趟。」
胡青等人欲走,悟塵急道︰「各位官爺務必小心,這女娃兒身手不凡。」
捕快愕然,面面相覷。
等他們去遠,張俊明端詳悟塵,困惑不解道︰「這女娃兒看來軟弱嬌滴,竟還能武?」
悟塵悶悶道︰「豈只能武,簡直深藏不露。」
「你知道她深藏不露,想必交過手了?」
「我……」悟塵滿心羞慚,吶吶道︰「根本沒想到要與她交手,我一心只想奪回金子,也沒想到這麼點大的女孩家有這等能耐,在毫無防備下,她突然……」再也無顏往下說,只是悶悶低頭。
張俊明看他愁著眉,一手撫著胸口,便已明白,這悟塵,想必吃了虧,對手又是個小女娃,面子上哪里罩得住?便也不點破,不追問,輕描淡寫道︰「你們既說得如此坦誠,相信句句屬實,那簡天助兄妹來到此地,恐怕另有目的。」
「是。」悟凡緩緩道︰「我看簡天助的外貌身個,很像那天傍晚來常樂寺那人。先前寶經未失落,他偏說失落,當晚我們敞開觀音蓮座,便有人奪經,寶經失落必與他大有關系。」
張俊明聞言驚奇,深深看悟塵悟凡︰「原來你們早已懷疑那簡天助。」
「是早已懷疑,才對他行蹤特別仔細的。」
張俊明點頭道︰「要擒采花大盜,想簡天助是關鍵人物……」
悟塵悟凡一呆,對看一眼,悟塵道︰「捕頭大人莫非懷疑簡天助是采花大盜?」
張俊明沉思一下,不點頭也不搖頭︰「這人,是關鍵人物,你們若有他行蹤,立刻來報。」
小羅引著唐掌櫃、伙計急急而來,張俊明問︰「那彈琵琶的,退房了沒有?」
「回捕頭大人話,那彈琵琶的,並未退房。」
張俊明說︰「開他房門。」
唐掌櫃從大把鑰匙中,尋出一把,伙計高舉燈籠,打開一看,琵琶在桌上,包袱擱床頭。
張俊明沉吟一下說︰「簡天助搶奪金子,恐怕臨時起意,事情若未被發覺,他大約會折返客棧,如今被你們撞破,只怕他會遁走。」
看悟塵低垂眉眼,似有所思,他好奇道︰「我說他會遁走,這位師父,似乎不以為然。」
悟塵緩緩搖頭︰「依我看,那姓簡的只是暫時隱遁,卻不會離開此地,他若要走,早就與他妹子遠走,他欲留下,想是尚有未了之事。」
「是,」悟凡附和道︰「我二人看簡姑娘騎馬欲走,出面攔住,簡天助一看不對,急急趕上,可見他有心要他妹子遠走,他欲留下,想是尚有未了之事!」
張俊明靜靜聆听,頻頻點頭,方才開口道︰「二位說得有理。」轉臉看悟明道︰「你在破廟,發現有人爭執,另外那二人相貌,是否看清?」
悟明燈百雙眼,想了想說︰「視線不明,間隔又遠,看不清,不過,我听到其中一人口口聲聲自稱老江,另外兩人,聲音十分年輕。」
悟凡急插嘴︰「我們追蹤那姓簡的,也瞧見那二人,雖不知名姓,卻認得出二人曾投宿客棧,今晨也還看見。」
「錯不了。」張俊明堅定說︰「那二人是小陶、小馬。」豆豆書庫圖檔,fsyzhOCR,豆豆書庫獨家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