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中元的口氣,像他自己對龍姥姥的開場白一樣,有著無比的暗示與誘惑力。
汪-支著身子坐了起來,眯著眼楮現出驚訝的神色道︰「令主,你……」
李中元哈哈一笑道︰「不用客氣了,令主之稱不敢當,在下是李中元。」
李中元目前雖無驚天動地的偉業,由于長安城的豪舉,在武林之中已傳遍了他就是「翠
谷之秘」的得主,這時他的名聲,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一般利欲燻心的人,對他
的名字似有著魔力般的反應。
汪-這時便是這樣,只見他雙目睜得比銅鈴還大,興奮地叫了一聲,道︰「你……你……
就是李大俠!」
李中元笑了一笑,道︰「大俠之稱不敢,在下也像你汪某一樣,在武林之中打過滾,替
人跑過腿,所以,我不願對你苛貴,希望你不要逼我做出不願做的事來。」
汪-听他說出這種話來,便心里有數,這位「翠谷得主」有著于人改過的仁心,但也有
著壯士斷腕的霹靂手段,不是虛張聲勢的雛兒。
汪-不免心中大為驚凜,道︰「大俠有何吩咐,老朽但能盡力之處、絕不推諉搪塞以報
大俠寬恕之德。」
李中元道︰「我想龍老前輩的身份你該已經知道了。」
汪-點頭道︰「是,老朽完全知道。」
李中元道︰「龍老前輩不願他的愛孫將來成為你們‘黑龍會’的殺手走狗,有玷刀君清
譽,你給我出個主意,如何擺月兌這身麻煩?」
汪-暗中一皺眉道︰「李大俠,你這不是叫老朽背叛黑龍會麼?」
李中元道︰「我想告訴你一事實。」
汪-道︰「什麼事實?」
李中元道︰「你早就背叛黑龍會了。」
汪-一怔道︰「李大俠……」
李中元一笑截口道︰「你想想,你私自載運在下,一路上有目共睹,鐵案如山,百口莫
辯,就算在下現在饒過你。但我們抖手一去之後,你自問逃得過叛幫之罪麼?」
汪-臉色大變道︰「你威脅老夫?」
李中元道︰「就你剛才所行所為來說,在下即使一掌將你立斃當場,你也死有應得,無
飭天和,你為惡一生,難道就從來不想一想,幾十年的歲月,除了每天計算別人,和防人計
算之外,你過過一天無愧無怍心安理得的生活沒有?但是,你現在已是年過半百,一生辛勤,
與鬼為鄰,時至今日,你又得到了什麼?不過是愈陷愈深,坐待天譴而已。」
李中元這一番話,並沒有什麼大道理,完全是親身經歷的心里感受,使汪-听了,激起
了內心的共鳴,而沒有刺耳逆心的感覺。
他低下頭,默然了。
李中元輕嘆一聲,道︰「人心向上,水向低,在下曾經有家師給過一個向上的機會,改
變了我的一生,在下也願意同樣不勉強你,你考慮著看吧!」
汪-心神交戰,沉思久久,望著李中元長嘆一聲道︰「老朽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幫不
上各位的忙哩!」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你對附近的情形相當熟悉吧!」
汪-道︰」老朽在方圓五百里之內,一連來來往往轉了二年之久,不論那一方面,都是
相當熟悉。」
李中元道︰「你有沒有辦法,將龍姥姥祖孫,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之下,暗送到苦
泉。」
汪-道︰「老朽只能不計成敗的一試,不過我沒有絕對的把握。」
李中元道︰「這就行了,在下已經替你們有了相當準備。」
說著,忽然轉身向一棵大樹之後奔去,回身帶來一個小包。放在地上道︰「在下已替你
們三人帶來了化裝易容之物,請即更易容裝。」
接著,又替汪-接回了腕骨。
澳容易裝之後,龍姥姥變成了老公公,成了祖孫三代,父子孫。
李中元卻化裝取代了汪-的身份,他要以汪-的身份,駕原車循原路回去,爭取一部份
寶貴時光。
三人經過一番商量計劃後,立時分頭出發,汪-帶著龍姥姥與龍乘風走山林小路,避過
「黑龍會」耳目,向苦泉奔去。
汪-是否可靠,李中元並沒有絕對把握,不過一路上,李中元不但給龍乘風服用了「潛
龍丸」,而且,也幫龍姥姥恢復了一身功力,汪-縱然不可信賴,但也絕不是龍姥姥祖孫敵
手,何況李中元準備連夜把空車送回站頭之後。再回頭來暗中護送龍姥姥一程。
話說李中元駕著汪-的快車,揚鞭疾馳,不到天亮,就回到了汪-換車換馬的站頭。
這時,執事人等,都在睡夢之中,被李中元搖醒,安排李中元食住之後,都有著再尋好
夢的心理,所以也沒誰過份打擾李中元。
李中元關上房門,用枕頭堆了一個蒙頭大睡的假人,便越窗而去,循著龍姥姥所留暗號,
一路追了下去。
約在第二天中午時分,李中元便暗中追上了他們。
汪-是真的害怕「黑龍會」找他算帳,同時也更想把握這次機會,月兌離走險擔心,夢魂
不安的非人生活,倒是全心全意的為龍姥姥盡力。
由于他在這一帶地方,人地皆熟,每每能夠借路與趨吉避凶,逃過「黑龍會」的眼線而
人不知,鬼不覺地把龍姥姥送到了苦泉。
他依照李中元的囑托,把龍姥姥祖孫,送到李中元一位朋友之處,告辭出來,只覺肩頭
一輕,暗暗吁了一口長氣。走進一家小飯店,一面打尖用飯,一面考慮自己的去從。
正在這時候,忽然有一封書信,從斜里飛射而到,正打在他左手之上。
汪-霍地一驚,斂神拾起那封書信,張目望去,不由得一跳而起,叫了一聲︰「李大
俠……」急速的舉目四搜。可是,哪還找得到李中元的影子。
這時,李中元已遠去百數十丈開外,朝著呂梁山方向疾追而去。
不到中時,李中元已跨步走進了超越呂粱山的金家莊。
金家莊是一個大村鎮,走進鎮頭,便見到約定的暗號,當下循著暗號指向,穿街而過,
找到一座大莊子,通名進去,只見在少林相識的武當高手徐一峰含笑出來,請他進入莊內。
大廳之上,這時坐有七八個人,其中年在五十以上的佔有六個之多,另外二個人,雖然
年齡不足五十,也在四十左右,人人都是眼神充足,太陽穴堅實高隆,均是修為深厚之士。
大家穿的都是俗裝便服,一眼之下,也看不出他們真正身份。
上首坐的兩個人,一位白髯白發,面如滿月,一位紫膛面孔,項下短須如戟,又粗又硬。
徐一峰領進李中元時,大家已是起座相迎,徐一峰領著李中元直趨那二位老者之前,先
替李中元引見那位白髯白發的老者道︰「李大俠,這位是敝師叔,上字‘玄’下字‘靈’。」
李中元抱拳為禮道︰「原來是玄靈前輩,久仰!久仰!」
玄靈道士稽首還禮道︰「大俠請勿多禮,貧道愧不敢當。」
徐一峰再替李中元引見那位短須老者道︰「這位就是此間東主,鐵戟太歲胡震東胡老前
輩。」
李中元再——抱拳行禮,道;「胡老前輩。」
鐵戟太歲胡震東哈哈一笑道︰「老夫是粗人,不慣打拱作揖。你老弟就不要客氣了吧!
請坐。」
李中元入座之後,鐵戟太歲胡震東又替李中元介紹認識了廳中所有的其他六人,那是武
當玄化道長、玄通道長、玄默道長以及鐵戟太歲胡震東的三個好朋友七步劍候甫光,左手刀
高天進,擒龍手秦百符。
其中玄默道長與七步劍候甫光年紀較輕,都只有四十左右。
李中元每當鐵戟太歲胡震東引向一人,便欠身抱拳,道聲「久仰」,又周到又有禮。
七步劍侯甫光點頭一笑道︰「兄弟久聞李老弟財雄勢大,想不到乃是如此謙和有禮之人,
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于聞名了。」
此人年紀不算大,但說話的口氣,客氣之中,自然流露著一分自負,想必定有過人之能,
是一位站慣上風的人。
李中元謙遜地一笑道︰「在下不學無術,以後還望各位多多指教。」
左手刀高天進滿面誠懇地道︰「這次黃河水災,得李大俠敗慷慨解囊,相助兩岸災黎重
振家園,兄弟無數親友故舊,皆深體大恩,兄弟感同身受,今日有幸得識金面,欣喜何似。」
李中元愧不敢當的搖頭笑道︰「高老你這樣一說,在下卻要汗顏不安了。」
鐵戟太歲胡震東朗朗一笑道︰「好,好,好,大家都不要婆婆媽媽地忘了武林人物的本
色,咱們閑話少說,言歸正傳吧!……」
話聲微微一頓,接著笑問道︰「李大俠,你與武當道長千里迢迢來到敝莊,不知有何貴
干?請明白見示,老夫雖與大俠素未謀面。但大俠仁俠之風,再加老夫與武當玄靈道長,原
是至交,情誼深厚,大俠但凡用得上老夫及老夫這幾位朋友之處,老夫與敝友絕不稍皺眉頭,
定當全力以赴,為大俠奔走效力。」
李中元抱拳相謝道︰「老前輩高義,在下先此致謝……」
話鋒一轉,繼向武當玄靈道長道︰「請問老前輩,貴掌門人沒有向老前輩詳細說明麼?」
玄靈道長道︰「敝掌門人只吩咐貧道,玄領一干弟子,前來此地,有候大俠差調,其他
之事,均未提及。」
李中元曉得這是武當掌門人的謹慎之處,但是現在鐵戟太歲直率地問出口來,他卻沒有
後退招架的余地。但茲事重大,偶-不慎,後果堪虞,因此李中元不免作難起來。
李中元劍眉微蹙,目光一轉,暗自忖道︰「武當掌門人既然借重鐵朗太歲胡震東,對胡
震東自是相信得過,但座中另外那三位,是不是都很可靠呢?不可不慮……」
一陣沉吟之下,他心生一計,只好暫時敷衍他們一下再說,當下笑了一笑,道︰「本來
這是一件極秘密的事,所以武當掌門人經在下之請求,連玄靈道長亦未說明,既經老前輩問
起,而今後借重老前輩與在座各位前輩之處甚多,在下自當一一陳明,不過在未陳之前。在
下有一個請求,有請老前輩與各位前輩見諒俯允。」
鐵戟太歲胡震東哈哈一笑道︰「咱們是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大俠有什麼要老夫
等答應的,老夫可以代表敝友先行答應你了。」
此老倒真是直腸子血性之人,事情沒有弄清楚,就豪邁的答應了。
瞥月之間,但見七步劍候甫光徽微皺了一下眉頭,微露不以為然之色。
李中元故作驚人之舉,雙目凝光含笑道︰「各位除了知道‘翠谷藏珍’之外,還知不知
道另有一處地方的藏珍,其收藏之富,更在翠谷之上?」
李中元原本是情急智生,無中生有,大家聞言之下,不由得都是一愕,你望著我,我望
著你,盡是茫然激動之色。
大家錯愕了一陣,鐵戟太歲胡震東若有所悟的大叫一聲,說道︰「李大俠你可是說,在
這呂梁山一帶,另有一處秘密藏珍?」
李中元含笑點頭道︰「在下在‘翠谷藏珍’之內,另外得到一份資料,記明附近某一處
秘谷之中,另有一處寶藏,其藏珍之富,遠在‘翠谷藏珍’之上。」
這種話要是出在別人口中,大家不笑掉大牙才怪哩!可是李中元是「翠谷之秘」的得主,
他的話不但沒有人懷疑,而且立時引起下-片驚嘆之聲。
李中元接著又緩緩地道︰「據那本秘冊之記載,那寶庫門戶有著非凡的禁制,必需玄道
兩門之中的慧定神功與太清罡氣合力施為不能開啟,在下自是無此能力,所以約請了貴門之
外,又約請了少林鼎力相助。」
話聲微微-頓。忽然轉頭笑問徐-峰道︰「徐兄可有少林來人消息。」
徐一峰當然是明白人,他對李中元這份急智,大為佩服,答話道︰「少林來人尚無消息,
大約也快來了吧。」
李中元接著又道︰「這次尋寶之事,除了兩位掌門人之外,在下迄未向第三人道出片語
只字,如今坦然直陳,也只限于在座各位,除了請各位慎為守密之外,並請暫毋離莊外出是
幸。」
鐵戟太歲胡震東笑道︰「多謝大俠信任,直言相告,大俠放心,我們不會外泄片語。」
擒龍手秦百符眉頭一皺,面現為難之色,訕訕地道︰「兄弟只怕不能在此久留。」
鐵戟太歲胡震東截口道︰「秦老弟,這件事只有請你勉為其難了,李大俠千里迢迢而來,
下榻此地,那是看得起我們兄弟,我們再有天大的事,也非擱下不可。否則,萬一外面有所
風聞,引起了騷動,你我兄弟可就難辭其咎了。」
擒龍手秦百符臉上仍有難色,方待有所分說之際,只見一位莊丁遠隔著廳門,在廳外大
聲報道︰「莊外有-位來客,有請徐大爺答話。」
徐-峰應聲走出廳去,不久引進一位俗裝打扮的少林和尚,李中元認得他正是少林一代
弟子之中的了塵和尚。
李中元相見之下,欣然問道︰「師父,貴派的人,都已來了麼?」
了塵和尚道︰「敝派來人,多已到來,但卻出了一件小小的事情,敝派昭雲長老,有請
大俠,前往一談。」
李中元聞言之下,暗暗吃了一驚,匆匆別了鐵戟太歲胡震東等人,隨同了塵和尚而去。
少林佛門弟子,一路上雖是化裝改撈而來,來到附近之後,卻是分別散布于附近一帶佛
門禪寺之內。
李中元隨著了塵和尚奔到一座「開元」古剎,兩人從後院越牆而人,原來整個的後院,
住的都是少林弟子,自成天地,戒備得非常嚴密。
昭雲長老是少林弟子的總領軍,同時也就是李中元帶著絲帶到少林寺去找人的那位長老,
後來彼此把話說開之後,李中元才知道這位昭雲長老幼年時不但是郭將軍的總角之交,而且
與郭將軍的一位妹妹尤其有著非常的情誼,只為郭小姐年未及笄,便被病魔奪去了生命,這
位昭雲長老也就頓悟人生出了家。
出家之人雖看破世情,俗念全消,但人總是人,昭雲長老對李中元總有著那麼一份特別
的感情,這次少林掌門人請這位師兄出來領軍,自然也給了李中元更大的方便。
昭雲長老的臨時禪房之內,圍坐著十八羅漢中的昶雲,希雲,高雲,旬雲四位長老,同
時床上還躺了一位方雲長老。
少林寺十八位一流高手,出來了三分之一,由此可見少林掌門人對此行的重視,和對李
中元的支持了。
李中元見過多位長老,略作寒喧,昭雲長老一指床上方雲長老,道︰「李檀樾,請你看
看老衲這位師弟傷勢。」
李中元走向方雲長老床前,揭開方雲長老身上被子,只見方雲長老上身衣服已被褪下,
背後精促穴附近,現出-只淡淡掌印。
落掌之處,下面是一團瘀血,但皮膚上面卻微帶金黃之色。
李中元觸目一驚道︰「這不是武當派的‘斷金掌’麼?」
昭雲長老口宣佛號「阿彌陀佛」,輕嘆一聲道︰「李檀樾所見甚是。這正是武當‘斷金
掌’所傷,敝師弟功力不弱,而傷在背後,顯見是被人偷襲所致。」
李中元伸手替方雲長老拉回被子。默默地坐回座位上,掠目一望大家,道︰「各位老前
輩是否對武當派有所懷疑?」
昭雲長老道︰「照說武當派應無可疑之處,不過此‘斷金掌’非武當弟子莫屬,因此貧
僧等認為可能有不肖武當弟子,已經被人控制利用,從中制造事端,由此而推測,只怕我們
這次的計劃,有人走漏子消息。」
李中元沉吟了一陣,道︰「我們理應有此驚惕之念,不過就晚輩個人看法,我們可能僅
是行動上引起了‘黑龍會’的疑心,至于真正的目的,他們可能還不知道,所以制造事端,
以觀動靜。」
希雲長老首先同意李中元的看法,點頭道︰「李檀樾的話非常有理,他們要真知道了我
們的真正來意。盡可暗中準備,布下天羅他網,張網以待就行了,何必制造這等事端,引起
我們的注意。」
李中元道︰「晚輩剛才在胡家莊,見到胡家莊多了三位不應在場之人,心中已是有了警
念,因此放出了-個空氣,但願這個空氣,能發生相當的掩護作用。」
斑雲長老道︰「但不知檀樾放出上的是什麼空氣?」
中中元-笑道︰「說來晚輩自己都覺荒唐得可笑。」接著,便把剛才捏造的那些話重又
說了-遍。
那五位高僧,聞言之下,不由齊皆笑起來,口中連宣佛號「阿彌陀佛」不止。
希雲長老更是有感而嘆道︰「佛門弟子不打誑語,要是踫上這種場合,豈不大大的為難,
幸好李檀樾機智過人,不但回答的天衣無縫,而且兼顧四方,由此看來,雖打誑語,亦不可
一概而論了。」
昭雲長老長眉輕輕一揚,除了-聲」阿彌陀佛」,應聲道︰「是,師弟失言了。」
照悅希雲長老的話並沒說錯,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昭雲長老也應該一笑置之,可是昭
雲長者卻不假稍貸,由此可見少林派戒律之嚴謹。
施之者,受之者,都足為武林楷模。
李中元尤其敬服不已。心神一肅,轉過話題道︰「今天既已發現有人從中制造事端,明
天這種事情,也可能同樣發生于武當弟子身上,老前輩是不是覺得該請武當玄靈道長過來一
談,也好心中先有準備,便不致為宵小所乘了。」
昭雲長老點丁一點頭,輕喝一聲,道︰「了塵何在。」
了塵和尚應聲而入,合十道︰「弟子了塵在。」
昭雲長老道︰「請武當玄靈道長。」
了塵和尚領命轉身之際,李中元忽然加上一句話,道︰「請師父把武當俗家弟子徐一峰,
一並請來。」
了塵和尚點頭領命而去,不到半頓飯時光,了塵和尚已把武當玄靈道長與徐一峰請來,
相見就座之後,玄靈道長一嘆道︰「李大俠。你去後不久,敝派便出了一點小小的事,就各
位不來相邀,貧道也準備前來求教了。」
李中元心念一動,道︰「是不是有人遭了暗算?」
玄靈道長一怔道︰」你怎樣知道?」
李中元回手一指躺在床上的方雲長老道︰「少林方雲長老身受貴派‘斷金掌’之傷,因
此晚輩料想貴派必然有人遭了暗算。」
玄靈道長走向床前,掀開被子察看了一下,點頭道︰「不錯,這確是敝派‘斷金掌’所
傷,而且功力相當深厚,非一般弟子所能達此境界,此次隨貧道前來弟子之中,具此身手者
為數不多,貧道不難慢慢查出此人,處以應得之罪……」
話聲微微一頓,接著又問道︰「方雲禪師用過什麼藥物了沒有?」
昭雲禪師道︰「他已服過敝派‘千金丹’,目前正在運行藥力之中,料無多大妨礙了。」
玄靈道長道︰「敝派‘斷金掌’傷人之後,縱令對方功力深厚,身服靈丹妙藥,非十二
時辰之後,傷勢不會減輕,貧道願為方雲禪師略效微勞如何?」
昭雲禪師口宣「阿彌陀佛」佛號,合十道︰「如此有勞道長了。」
玄靈道長微微一嘆道︰「此乃貧道份內之事,但請禪師寬容海涵-二。」說著,右手微
微一甩,將寬袖甩向手臂,便伸手落掌向方雲禪師受傷之處印去。
接著,雙目一閉運起功來。
這時,李中元把徐一峰拉過一邊,問道︰「徐兄,貴派是什麼人遭了暗算。」
徐一峰道︰「敝玄通師叔。」
李中元一怔道︰「小弟在貴派時,他不是好好的麼?」
徐一峰道︰「大俠走後不久,外面又來了一位少林弟子,說是奉了昭雲撢師之命,前來
相請,玄通師叔不疑有他,相與離莊而去,去後不過片刻時光,便身受重傷,掙扎而回,一
回到莊前,便昏迷不省人事,什麼原因也問不出來了。」
李中元道︰「他受的是什麼傷?」
徐一峰道︰「少林金剛指力」。
他們談話的聲音,傳到昭雲撢師耳中,至此,昭雲禪師已不能再不接話,口宣一聲佛號,
道︰「令師叔真是中了敝派金剛指力麼?」
徐一峰道︰「一點不錯,正是貴派金剛指力。」
昭雲禪師修眉微微一皺,叫了一聲,道︰「昶雲師弟,你去看看玄通道長的傷勢,把他
立時醫好,並請他前來一談。」
昶雲禪師應了一聲︰「領命!」
正舉步走出禪房之際,徐一峰忽然插口道︰「昶雲前輩,晚輩和你一道去,以免另生枝
節。」
昶雲撢師含笑點頭,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開元」古剎。
真是解鈴還須系鈴人,少林寺的「千金丹」號稱療傷聖藥之一,但方雲禪師服用之後,
尚未立起沉痾,可是玄靈道長手掌印上之後,只見方雲禪師全身立時發出一陣微顫,玄靈道
長掌力,更如長龍吸水,將方雲禪師敗肌瘀血猛收,不過半頓飯時光,方雲禪師已是痛苦全
消。
接著,只見玄靈道長輕喝了一聲︰「起!」手掌緩緩上提而起。
隨著他提掌之勢,只見方雲禪師傷處,已是肌膚紅潤,了無痕跡。
要知,武當「斷金掌」雖與邪門外道所練的毒功毒掌,完全不相同,但在吐掌傷人之際,
卻有一部份「斷金掌」力,殘留在傷者體內。因此構成非常難以醫治的結癥。但那種醫療上
的困難,並不是無法康復,而且也無需特殊靈丹妙藥。所需要的只是時間,有了時間。就是
不服藥,經過七七四十九天,也會因殘留體內的「斷金掌」力的消失,而自然康復。
武當派這種掌力的威力,不在制敵于死地,而是在短時間消除對方的戰力。緩沖猛烈的
正面沖突,說起來用意是至善的,但也叫人相當頭痛的。玄靈道長掌力一收,方雲禪師便霍
然而愈,翻身下床雙手掌合十一禮道︰「多謝道長了。」
玄靈道長稽首還禮,道︰「說來罪在敝派‘斷金掌’,尚請禪師海涵見恕。」
一番客氣之後,大家重新就座,玄靈道長修眉微微-蹙道︰「請問方雲禪師,以禪師一
身佛門禪功修為,因何會傷在敝派‘斷金掌’力之下,尚請禪師見告一二,藉明真象。」
方雲禪師口宣佛號「阿彌陀佛」,搖頭苦笑一聲,道︰「說來慚愧,貧僧乃是傷在一個
年約十七八歲的小沙彌之手。」
昭雲禪師慈眉閃動,望了方雲禪師一眼,口中雖未說話,眼中卻現出了無比驚訝之色。
方雲禪師接著道︰「午課過後,貧僧信步走出別院,迎面見到一位小沙彌,他口稱奉智
圓大師之命,前來請貧僧過往一談。貧僧不疑有他,相與同往智圓大師禪房走去,那小沙彌
恭敬有禮,隨在貧僧身後半步左右,當轉過三藏時,那小沙彌眼見左近無人.忽然出手無風
一掌傷了貧僧。」
玄靈道長雙眉微微一皺道︰「照禪師所盲,那小沙彌年紀只有十七八歲。就算能偷襲得
手,想他年紀甚輕,功力有限,以禪師深厚修為,仍無受此重傷之理。」
方雲禪師道︰「道長別看那小少年年紀甚輕,出掌功力,卻是不弱,貧僧所發自然反應,
竟是擋他不住。如今貧僧思來,那小沙彌掌上功力,至少也有三十年火候。否則貧僧不致受
此重傷。」
玄靈道長默然無語,沉思了一陣,點頭道︰「也許是那小沙彌經過易容化裝,由老變少,
其實年紀已不小。」
李中元微微一笑,接口道︰「可能那小沙彌的年紀實在不大。」
玄靈道長一轉頭。目光落向李中元道︰「李施主的意思是……」
話聲未了,只見武當玄通道長與少林昶雲禪師一同走進房來。
玄靈道長話聲一斂,欣然道︰「師弟你的指傷已經完全好了?」
玄通道長點頭道︰「不勞師兄掛念,小弟傷勢完全無礙了。」
玄靈道長道︰「快把你被襲經過說出來.給大家參商參商。」
玄通道長一面點頭應命。一面在一張椅子上就了座,隨後道︰「小弟受傷經過,其實說
來非常簡單。小弟隨同那了凡師父走出胡家莊不遠。了凡師父忽然被路旁射來一蓬針雨,打
得悶哼一聲,倒地下起,當時小弟救傷要緊,俯身去察看了凡師父傷勢,不意了凡師父竟然
出手偷襲,反而把小弟點傷了,小弟這才知道上當中計,奮力突圍而出,當時小弟還擊了了
凡師父一掌,後來逃回胡家莊,-口真氣接不上來,便昏過去了。」
昭雲禪師輕嘆一聲,道︰「不錯老衲確然帶了一位了凡前來,老衲這就喚他前來,請道
長指認。」
接著,轉面向外,輕喝一聲,道︰「了塵何在?」
了塵和尚應聲而人,躬身合十道︰「弟子有候吩咐。」
昭雲禪師道︰「叫了凡進來。」
子塵和尚領命轉身而去,但很快的便只身走了回來,面現惶急之包,回話道︰」啟稟師
伯,了凡不見了。」
就玄通道長所說經過情形分析,大家都有一種共同的看法,那一定又是移花接木,嫁禍
他人的鬼域伎倆,都有著不值一笑的心理準備。
這時,听了了塵和尚的回話,不由得都是一怔,相顧愕然。
昭雲禪師面色連變,沉聲問道︰「他怎麼不見的?」
了塵和尚道︰「弟子失察,尚未查明清楚……」
話聲未了,只听外面大廳之上,掀起一陣起哄之聲,其中有人叫道︰「又一個傷在武當
‘斷金掌’手下!」
昭雲禪師口宣「阿彌陀佛」,雙眉候然一揚,右手大袖一揮,身子候然站了起來。
了塵和尚不待昭雲禪師發話吩咐,人已倒翻而出,射出禪房而去。
了塵和尚去得快,身形回來得也快,不過回來的時候,手上托著一個俗裝掃扮的漢子。
他把那漢子向地上一放,語聲悲愴地道︰「了凡師弟,已然命喪黃泉。」
急顫的心弦,都因了塵和尚這一句話,挑起了更大的震撼。
但過份的震撼,卻又反而窒息得整個禪房一片死寂。
誰都想說什麼,可是,又誰都說不出什麼話來。
武當少林盟堅金石,面臨著一種無形的考驗了。
靜靜的,昭雲禪師忽然揮袖向了塵和尚道︰「你下去!」
了塵和尚恭順而掩不住憤怒之色地退出禪房而去。
昭雲禪師用悠緩的話聲,壓住了心中的波瀾,道︰「請問玄通道長,你所見的那位了凡,
可就是地上的這位了凡?」
玄通道長玄門高弟,也有著過人的修養,冷靜地慢慢打量了死者一陣,點頭道︰「形貌
看來就是他。」他說話頗有保留,存心亦是至善。
李中元很久沒有表示他的意見了,這時忽然接口問道︰「晚輩請教一事。」
玄通道長緩緩注目向李中元道︰「大俠有何見教?」
李中元道︰「當時道長還擊了凡師父一掌時已是身受‘金剛指’力重傷吧!」
玄通道長道︰「了凡師父功力甚是深湛,一指之下,貧道已是受傷甚重。」
李中元道︰「請問道長在身受重傷情形下所發的那一掌‘斷金幸」掌力,有無力斃了凡
師父之能?」
玄通道長沉思了一下,搖了搖頭,道;「當時貧道提勁不足,照說應無一舉擊斃了凡師
父之力……而當時貧道亦無擊斃了凡師父之意,意欲留下他的活口,以便追查。」
李中元俊目一亮,環掃全室一遍,意味深遠地說道︰「現在了凡師父卻死了!」
玄通道長被一點而悟道;「其中大有問題。」
李中元道︰「請道長再仔細看看他的傷勢。」
玄通道長欣然道︰「大俠所見甚是!」俯身拉起了了凡和尚衣襟。
掌傷在左胸「期門穴」與「將台穴」之間,掌力遺體而入,震斷了心脈。
照這種傷勢情形看,傷者應是一掌喪命,立斃當場。
玄通道長閉目沉思,默記當時情景,記得他當時掌震了凡和尚之後,了凡和尚還鼓起余
勇追了他一程,因他一追之故,自己指傷無法壓制,更形加劇。
同時,當時那了凡和尚顏面手上確然中了不少飛針,尤其其中有-針正傷在他左腕關節
之上,自己就是替他起那飛針時,被他突然發堆暗算……
玄通道長回想前情,歷歷如繪,當下要仔細一查了凡和尚全身,身上倒也有幾處針傷,
只是玄通道長記得最清楚的那只左腕上,卻是一點傷痕都沒有。
玄通道長雙目猛然一瞪,搖頭道︰「不對!與貧道動手的那位了凡師父,不是這位。」
大家屏息以待的緊張心情,不由得都為之一舒,尤其少林方面幾位禪師更是長長地吐了
一口大氣。
只要不是這位了凡和尚,至少少林弟子本身是清白的。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道長觀察結果正如晚輩推測相同,不過仍請道長深加說明,以
釋群疑。」
玄通道長伸手拉起了凡和尚左臂,指著了凡和尚應有傷痕的手腕道︰「了凡師父當時此
處便中有一針,貧道便因察看此處針傷,被他所乘暗算,各位請看,他這只手腕,並沒任何
針痕。」
在座之人,都是功力深厚的高明人,明察秋毫,閃目之下,無不看得清清楚楚那只手腕
之上確無任何傷痕。
李中元點了點頭,又道︰「另外還有別的證明沒有?」
玄通道長應口道︰「有!」
接著,指著了凡和尚掌傷之處道︰「粗粗看去,這掌傷部位,與貧道當時傷他之處,並
無差池,但仔細一想卻又有了毛病。」
李中元道︰「什麼毛病?」
玄通道長道︰「貧道按當時情形回憶,了凡師父受傷倒地之後,貧道乃是身在了凡師父
左側身旁,因此發掌還擊之際,出掌方位應是指痕在上,掌心在下……各位請再仔細看看他
這受傷掌痕,指痕朝下,掌心在後,分明是發掌之人站在他左上方頭部位置出手所致。」
他邊說邊表演,轉身站到了凡和尚左上方頭部位置,作勢虛比了一下。
他沒有說明之前,大家真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一經他說明之下,大家再一仔細觀察,
掌痕宛然可不正和他說的一樣。
會心的微笑頓時出現在每一人臉上。
玄通道長意猶未盡,接著又道︰「我們再看看那發掌人表現在傷勢上的功力,他是落掌
之下,打斷了了凡師父兩根胸骨,震斷心脈而死,力猛勢沉,威而無藏,分明火候尚嫌不足
之故。」
寶力火候,講究的是隔山打牛,力透重革,不著皮相,明眼人一看就知,玄通道長把這
一點提出來,當然又是一個有力的證據。
李中元忽然插嘴轉向昭雲禪師道︰「請問老前輩,這位了凡師父本身功力火候如何?」
昭雲禪師略加考慮,慎重地道︰「他在本派一代弟子中算得上是-流身手。」
李中元道︰「人家要打他這一掌,只怕也不容易。」
昭雲禪師道︰「除非他已被人先行制服。」
李十元道︰「晚輩正是此意,晚輩猜想了凡師父必然是先被人制住了身手,然後把他置
于死地,以真代偽,混惑視听,只可惜他人死之後,筋血僵凝,極難檢查,如能查出他身死
之前已被制住穴道,那就更無疑議了。」
李中元他自己就有了這等能耐,不過當著少林武當二派高手面前。他不願炫耀賣弄而已。
少林昭雲禪師微微點道︰「李檀樾所言甚是有理,……本來以敝派與武當道義交誼而言,
這些鬼蜮技倆,決然達不到他們分化離間的目的,但為互堅信心起見,進-步的查證實屬必
要,老衲不才,且出手試-試。」
說著。離座而起,走到了凡和尚尸體一旁,盤膝席地而坐,瞑目運功,伸手搭在了凡和
尚頭頂之卜,一股真元之力,便透體攻入了凡和尚體內。
了凡和尚本來已經死了二個多時辰,全身早已冰冷僵硬,但-經昭雲禪師禪門真力攻入
之後,全身忽然泛起一層淡淡的紅色,在感覺下,似乎了凡和尚的全身已由僵硬恢復了柔軟。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昭雲禪師頂門之上,已隱隱現出汗水。
他突然收回右掌,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道︰「李檀樾所見一點不錯,了凡乃是先
遭人出手暗算,傷了‘精促’‘風尾’兩穴,然後尖去抵抗力而任人掌震而死。」
茲眉閃動之下,一揮手向希雲禪師道︰「師弟,你出去曉諭各代弟子,了凡乃是死于陰
謀暗算之下,對武當同道,不得稍存猜忌之念。」
希雲禪師領命走出禪房,自去開導少林門下弟子不提。
這時,少林武當雙方,都已疑念全消,愁容盡去,同時,更體會到平心靜氣,乃是解決
難題的不二法門。
如果雙方但憑一已之見,自以為是,雙方縱然不致當場反臉。至少不會冷靜的仔細發現
種種毛病,而拆穿對方的鬼蜮伎倆,因而各懷鬼胎,慢慢影響交誼。
李中元掠目望了大家一眼,笑道︰「好了,這次經驗,不但未能破壞你們雙方的金石之
交,反而給了大家一個晉告,表示我們此行目的雖未被人查悉,我們的行蹤卻完全落到了人
家眼中,而且,說不定將來,還有更多試探性的騷擾,但願晚輩在胡莊放的那些空氣,能叫
對方迷糊一陣,我們就可以逃過他們的監視了。」
李中元這番話,听得玄靈道長一怔,道︰「李大俠,你在胡莊說的那些話,難道是假
的?」
李中元抱拳致歉道︰「下瞞道長說,那完全是見景生情,應會胡莊主等人而發的。」
玄靈道長修眉微微一皺,道︰「李大俠可是看出胡莊主有何不妥之處?」
李中元道︰「胡莊主豪邁熱情,是一個可以共患難的朋友。對他,晚輩無話可說,但是
另外那三位朋友,晚輩卻不敢貿然以心月復相托,所以晚輩不得己說出了那番話。」
玄靈道長點了一點頭道︰「大俠所慮不無道理,那三人與貧道前後腳同抵胡莊,仔細思
之,加以今日的種種事故,令人不能無疑……」
笑了一笑,話鋒一轉道︰「但是我們此行,究竟有何任務,敝掌門人語焉不詳,貧道尚
茫然不知。」
李中元投目望向徐一峰,一笑道︰「徐兄,請你告訴老前輩吧。」
徐一峰說出此行任務,玄靈道長驚「啊!」一聲,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敝
掌門人如此謹慎小心。」
徐一峰接著又躬身一禮道︰「小佷奉命不得多言外泄,有請師叔見諒。」
玄靈道長笑道;「理當如此,與你何尤也,幸喜掌門人有先見之明,否則貧道能不將實
情告訴胡莊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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