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頭太歲鐘競年飄身而下,斜飛入屋,落身史莒面前,虎目之中怒芒閃動,笑聲一落,
沉聲道︰「少俠好會做作,要非無意發現四丫頭神色有異,動心跟來,得聆高論,老夫幾乎
被你唬住了,現在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史莒神色不變,怡然而笑道︰「老前輩認為晚輩是怎樣的人?」
九頭太歲鐘競年暗驚史莒態度鎮靜,微微一怔,道︰「老夫正希望少俠有以自白。」
史莒道︰「晚輩也早有此意。」
九頭太歲鐘競年更復一愣,失措道︰「你早有此意?」隨之,臉色一寒道︰「請少俠看
清環境,得意之事可一而不可再,你如再圖妄逞心機,莫怪老夫言之不早,你就不會再有表
白的機會了。」
以他的身份和功力,對付一個年輕人自是舉手之勞,在平常情形之下,這倒並非目中無
人,狂妄自大。
史莒含笑道︰「晚輩一片誠心,要不,老前輩隱身而來時,晚輩盡可喝破老前輩行藏,
不讓老前輩听到晚輩與四小姐談的話了。」
九頭太歲鐘競年暗驚忖道︰「此人心機深沉,言詞虛實難測,不能再被他唬住了。」轉
念間,心神三斂,裝出不在乎地一笑道︰「但願少俠的誠意,能改變老夫對你的看法!你有
什麼話,不必拐彎抹角了。」
史莒道︰「晚輩要說的話很長,但不便在此相告。」
九頭太歲鐘競年哈哈大笑道︰「少俠莫非想再施巧計,借機月兌身?」
史莒神色不動地道︰「晚輩相信貴莊還無人能阻止得了晚輩安全而去。」
九頭太歲鐘競年虎目一瞪,哼道︰「年輕人多半不知天高地厚!」
史莒不想當面露一手,好教這位叔叔認識他的實力,繼而眉頭一皺,忖道︰「如此行為
到底有失尊老之禮,還是激他一下吧!」當下笑道︰「就如老前輩所說,老前輩敢不敢給晚
輩這個機會?」
九頭太歲鐘競年他有他的想法,忖道︰「剛才听他與四丫頭談話,極盡挑撥能事,看他
年紀不大,諒也不敢如此膽大妄為,莫非另有幕後之人主持,如能因此引出那幕後之人,強
過留下此人千百萬倍。」心意一決,道︰「少俠不必用那激將之法,‘梵淨山莊’向來不為
己甚,少俠認為何處適于談話,老夫奉陪就是。」他藝高膽大,準備以身試險。
史莒便不多言,一聲︰「請!」舉步向外走去。
九頭太歲鐘競年疾行數步,趕上史莒,與他並肩而行,暗暗提功較勁,以防隨時之變。
史莒向他露齒一笑,折向梵淨後山走去。
九頭太歲鐘競年也沉得住氣,不再詢問。
史莒帶著他在梵淨山之內,轉了一陣,時至黃昏,腳下一緊道︰「老前輩,我們得趕一
程了。」腳下速度陡增。
九頭太歲鐘競年何等老江湖,自然看出史莒是怕他暗中安排追蹤之人,是以有心拖延時
間,利用夜幕掩護,微微一笑道︰「少俠放心,老夫尚不屑于命人追蹤。」
史莒也笑道︰「晚輩這是為了老前輩好!」
兩人在夜幕掩護之下,轉出了「梵淨山」。
九頭太歲鐘競年見他走的方向是松桃,不由問道︰「就在松桃?」
史莒點頭道︰「老前輩想不到吧!」
未了,兩人停身在胡姥姥家門口了,史莒向屋內發出了暗號。
九頭太歲鐘競年訝然道︰「會是胡姥姥家,老夫真是沒有想到!」
「鐘大總管,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哩!
大門伊呀而開,胡姥姥親自開門,接上了話。
九頭大歲鐘競年一怔,回頭向史莒望去。
史莒笑道︰「老前輩沒有派人追蹤,晚輩卻是暗中道了消息,約好了老前輩意想不到的
幾位老朋友與老前輩相見。」躬身一禮,道︰「老前輩請!」
九頭太歲鐘競年掠目四下里一打量,只見四周寂寂靜靜,竟似有了布置。
當然,事已至此,他已不能有所示弱,昂然一笑道︰「多謝!多謝!」大步而入。
大門 然一聲,在他身後關上了,他的一顆心竟被那關門的聲音,震得一跳。
心跳未止,接著又是一愣,他不僅眼楮發直了,而且全身也僵直了。
原來,他這時在大廳日見到大廳上坐著八位做夢也想不到的人。
照說這些人都該是「梵淨山莊」的上賓才對,卻想不到在這里出現,這種不尋常的事,
哪能不把他弄糊涂了。
廳上坐著的正是︰三九散人文尚義,雲里金剛高天雲,西令羅驥、鐵膽金鉤聞一凡,幻
影神龍徐不留,神偷向九如和聞非之。
另外還有一位貌似史夫人的中年美婦人。
大廳土靜靜的,沒有一人先說話,一眾目光都集中在九頭大歲鐘競年身上。
九頭太歲鐘競年一陣迷憫之後,啞然一笑,抱拳為禮道︰「各位,這是怎樣一回事?」
這話當然不需要回答,只是驚訝的表示而已。
所以,話聲一落,大步走到鐵膽金鉤聞一幾座前,躬身為禮,叫了一聲︰「聞二哥,這
幾年這……」
鐵膽金鉤聞一凡一擺手截口道︰「老五,先拜見過大嫂再說。」
大嫂當然是女人,而廳中除了胡姥姥之外,只有坐在高老支下手的那位貌似史夫人的中
年美婦人。
他腦中電閃,立刻意識到這位中年美婦人是誰了,暗中嘆了一聲道︰「這婦人真厲害,
看來聞二哥是上了她的當了……」一念未了,又轉念忖道︰「不對,霓霞仙子黃妙妙的事,
羅老哥不是不知道,他怎麼也糊涂了?」
目光一轉,落到了西令羅驥臉上。
西令羅驥只向他莫測高深地笑了一笑,此外,再無任何表示。
九頭太歲鐘竟年又回頭望著鐵膽金鉤聞一凡,道︰「大嫂?誰的大嫂?」
他自以為知人所不知,哪能盲從鐵膽金鉤聞一凡。
鐵膽金鉤聞一凡虎目暴張,震聲道︰「誰的大嫂!自然是我們兄弟們大家的大嫂!」
九頭太歲鐘競年一嘆,道︰「聞二哥,你這什麼意思?誰不知我們的史大嫂現在‘梵淨
山莊’!」
鐵膽金鉤聞一凡厲聲道︰「誰說‘梵淨山莊’的那一位是我們的史大嫂?」
九頭太歲鐘競年一震道︰「聞二哥,你當初不是並未提出異議麼?」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你幾時又听我承認過你們‘梵淨山莊’那位的身份了?」
九頭太歲鐘競年望了望西令羅驥,苦笑道︰「羅老哥哥,你怎可不把事情真象向我們聞
二哥說個明白。」
西令羅驥道︰「我說過了。」
九頭大歲鐘競年迷惘地道︰「聞二哥不信你的話?」
西令羅驥道︰「是我轉而相信了你們聞二哥的話了!」
九頭太歲鐘競年愕然道︰「程大哥不是糊涂人呀!不!不!你們這個當可上得大了。」
鐵膽金鉤聞一凡冷笑道︰「老五,你現在是‘梵淨山莊’的大總管,眼中除程中和之
外,便不認得我聞一凡了。」
九頭太歲鐘競年連連搖手,急口道︰「不!不!聞二哥不要誤會了小弟,小弟總歸是南
七省的人呵!」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那你為什麼不听我的話,反而心目中只有程中和。」
九頭太歲鐘競年道︰「程大哥的事情我很清楚,我沒有理由盲目反對他。」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你真清楚程中和的人和事?」
九頭太歲鐘競年道︰「如果聞二哥不生氣的話,小弟可以說對他的認識要比對你聞二哥
還要清楚!」
鐵膽金鉤聞一凡「嘿!嘿!」笑道︰「這樣說來,程中和找一個女人出來假冒我們史大
嫂,你也是預謀者之一了。」
九頭太歲鐘競年全身皆顫道︰「聞二哥,此話從何說起?」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九頭太歲鐘競年虎目含怒,振聲道︰「聞二哥你得還小弟一個明白來!」
鐵膽金鉤聞一凡冷笑道︰「我問你一句話,你我兄弟之間,誰對史大嫂最熟悉?」
九頭大歲鐘競年低頭沉思有頃道︰「自然是聞二哥你和老三老四三個人了。」
鐵膽金鉤聞一凡道︰「程中和對你史大嫂又如何?」
九頭太歲鐘競年微震吶吶道︰「程大哥和小弟一樣,過去都未見過史大嫂之面。」
鐵膽金鉤聞一凡哼哼道︰「那麼我再問你,我指認的史大嫂你不相信,你卻相信那從未
見過史大嫂一面之人的話,你到底居心何在?豈非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九頭太歲鐘競年虎目一直,腦中轟地一聲,有些昏昏沉沉了。
鐵膽金鉤聞一凡的聲音又在空中飄蕩著,若有若無地透入他的耳中道︰「你明知我與老
三老四都是指認史大嫂的有力證人,于是,暗害了老三老四,留下我孤掌難鳴,無法為史大
嫂一伸沉冤,任由你們掩盡天下人耳目,可是?」
九頭太歲鐘競年全身猛顫,仰首呼天,淒厲地吼道︰「聞二哥,你和小弟有何深仇大
恨,如此陷害小弟?」
鐵膽金鉤聞一凡冷笑道︰「陷害你?你只要矢口不承認,普天之下,有誰會相信我聞老
二的話。」話聲一頓,聲音一啞接道︰「你原是最相信我的話的人,不是已先對我露了這一
手麼?」
九頭太歲鐘競年這時靈智盡失,也不知如何分辨,只急得連聲高呼︰「天呀!天呀!這
叫我如何說才好!」
無法分辨之下,他卻也對鐵膽金鉤聞一凡起了誤會,覺得他有了某種野心了。
鐵膽金鉤聞一凡又道︰「如說我陷害你,我還有更具體的事實哩!史威自認是史大哥的
遺孤,他為什麼不會史大哥仗以成名的‘金風刀法’?而你對他竟無絲毫疑心,這又當如何
解釋?」
九頭太歲鐘競年慢慢鎮定下來,道︰「這何需解釋,史大哥英年早喪,他自己也不會想
到預為‘金風刀法’之傳宗早作安排。」
鐵膽金鉤聞一凡哈哈大笑道︰「但是眼前嫂夫人的莒兒卻已把‘金風刀法’練得出神入
化,你可要當面看看?」
九頭大歲鐘競年道︰「何用看得,他有學得‘金風刀法’的機會,但這一點只有更證明
他不是史大鐘的遺孤。
鐵膽金鉤聞一凡一怔道︰「此話怎講?」
九頭太歲鐘競年淡淡地道︰「事實很明顯,史大哥當年在‘梵淨山莊’把‘銀鱗奪魄
刀’與‘金風刀法’都遺失了,在那種情形之下,秘學外流那是很可能的啊!」
鐵膽金鉤聞一凡一震,似是知道了他的思維方向,皺起了一雙虎目。
九頭太歲鐘競年冷靜地又道︰「其能得到‘銀鱗奪魄刀’與‘金風刀法’之人,該是什
麼人,不難想象出來,由此更可反證聞二哥你,不是受了騙,便是有心人了。」繼之冷笑了
一聲,揚聲道︰「小弟提醒聞二哥一事,史大嫂有一位姐姐,她也有足夠的理由得到‘銀鱗
奪魄刀’與‘金風刀法’。」
現在,反過來是鐵膽金鉤聞一凡答不上話了。
幸好,三九散人文尚義說話了︰「關于‘金風刀法’之事老夫可以作一證明,據當年史
老弟告訴老夫,他那‘金風刀法’是交給史夫人的,是以他才有將‘三才刀法’托付老夫之
舉,要不,他能不一並將‘金風刀法’交給老夫麼?」
以三九散人文尚義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自有出語如金的資格,不容任何人稍存懷疑之
念,事實上他所說的也是正理。
當年南刀史烈想得到將「三才刀法」交給三九散人保管,如果那「金風刀法」在他身
上,豈有不一並托付之理。
九頭六歲鐘競年听了一怔,默認了三九散人文尚義的話。
鐵膽金鉤聞一凡暗吁了一口長氣,慶幸沒被九頭太歲鐘競年狡辯扣死。
彩虹女許萍自九頭太歲鐘競年現身至今,迄未參與談話,只默默地听著,這時,她笑笑
道︰「鐘總管,不知可容小熬人說句話不?」
人家不承認她的身份,她便不能以嫂嫂的地位說話,換句話說,她也不能相認她這位兄
弟。
九頭大歲鐘競年也是極有風度地欠身道︰「夫人有話在下洗耳恭听。」
彩虹女許萍道︰「不知鐘總管對你那史大哥的筆跡能否辨認?」
九頭太歲鐘競年想不出她問這話的用意,濃眉一皺道︰「夫人問此作甚?」
彩虹女許萍道︰「請總管先予賜答如何?」
九頭太歲鐘競年沉吟有頃道︰「事隔甘年,未再睹我那史大哥只字片紙,是否仍有鑒別
之能,本人不敢妄言。」
彩虹女許萍道︰「如果你識得,我相信你不會欺我婦道人家,現在我有一件東兩,請總
管過目賜教!」轉頭叫了一聲「莒兒!」道︰「把‘金風刀法’送請鐘前輩一閱。」
史莒取出「金風刀法」,雙手送到九頭太歲鐘競年面前,恭聲道︰「請鐘老前輩過
目!」
九頭太歲鐘競年注目史莒道︰「你取下人皮面具給我看看!」
史莒依言取下人皮面具,躬身一禮道︰「莒兒見過你老人家!」
想起故舊之情,既然現出本來面目,他不能沒有禮貌。
九頭大歲鐘競年見了史莒那軒昂俊朗的容貌,輕聲一嘆,接過史莒送來的「金風刀
法」,既不展視,也不言語,只見他痴痴地頓了一頓。
全廳之人,無不屏息以待,等他展視那‘金風刀法「。
因為,誰也不知道彩虹女許萍此舉的用意何在?就是鐵膽金鉤聞一凡亦不例外——
海天風雲閣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