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豪愕然之中,來人已走近十余丈處,不由心下一喜,忙迎了上去道︰「老哥哥是你,怎麼會到了此地?」
這老少哥弟倆見面,各有說不出的感慨,真是千頭萬緒,不知應從那說起!
正當他倆感慨之中,忽听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
「弱女徐梅蘭,謝過小俠救命之恩!」
季豪回頭一看,見是位黃衣少女,正在向自己襝衽為禮,連忙還了一禮,茫然道︰「姑娘是……」
那位黃衣姑娘見狀,忙道︰「小俠可是對查魯木台的兩耳光仍在懷恨麼,假若真是如此,小女子就特來賠罪,請恕……」
說起兩耳光,使季豪恍然大悟,不等徐梅蘭說完,即朗聲一笑道︰「姑娘請勿多心,這件事早就忘了!」
「唉!豪弟,分別幾天,連我也忘了麼?」
季豪正在和徐梅蘭姑娘說話,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嘆,十分幽怨的如此說著,使季豪又是一怔!
忙轉身望去,只見米瓊英面色黯然站于身後,隨道︰「英姐什麼時候到,怎麼連話都不說一句?」
「你們只顧熱絡,哪還能看得到我?」
「你太多心了,實在怪我沒有注意到!」
季豪說著,又用手指著站于米瓊英身後的兩位老者道︰「他們怎會同你在一起?」
那兩位老者忙趨近一步拱手道︰「老朽雲山,雲靈兄弟倆,奉主母之命,一方面護送小姐,一方面也有事向小俠請益!」
「可是對黑松林之事,仍不願放過?」
「那完全是出于誤會,怎能怪著小俠,再說主母曾當著小俠之面吩咐過,不準再談此事!」
「既如此,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來替各位引見一下,把以往的不愉快事件都丟開,說不定今後還須大家合作,方能挽此浩劫!」
「小俠所說極是,愚兄弟來此,正是此意!」
「我已猜想大概!」
季豪說著,就將各人一一引見完畢,又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我們還是找個地方詳談。」
「我們在敦煌訂的店尚未退,請到那里去吧?」
「也好。」
季豪隨口答著,一行六人,便齊向敦煌而去。
這些人都是誰呢?為何不約而同的都到了此處?
趁他們往敦煌行去之中,順便把他們來此的經過敘述一下。
與徐梅蘭姑娘同來的並非別人,正是在玄冰峰之下,與季豪結為忘年之交的江湖散人。
原來季豪與江湖散人,在樹林中救活徐梅蘭之後,被徐梅蘭不分青紅皂白的摑了季豪兩記耳光,季豪在一氣之下,便怒不可遏的,直向山中奔了去。
江湖散人本是另有用心,在徐梅蘭初醒之時先走的。
在他的想法,以為季豪必會順道追下來的,所以並沒有等候季豪。
誰知他走了一段,仍不見季豪追來,暗忖︰「真是年輕人,一見面就打得火熱,連趕路的事,都拋到腦後了!」
不料他忖念未畢,猛听有人在嬌弱無力的喚︰「小俠,請等一等,我這就向你賠罪啦!」
江湖散人一听,暗笑道︰「年輕人,都不知道珍惜情感,剛剛這一陣,便鬧起瞥扭來!」
心里雖如此想,腳下卻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但當他回頭一望,不禁使這位老俠怔住了。
只見徐梅蘭衣履不整,滿面淚痕,步履踉蹌的向自己哭奔而來。
于是忙迎向前去驚問道︰「可是季豪打了你嗎?怎麼弄成這樣子?」
徐梅蘭連頭都未抬,無限傷心的答說︰「不是他打我,而是我打了他!」
這一來,江湖散人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隨訝然道︰「你能打得了他!」
「是的!」
「為什麼打他?」
「因為我剛醒之時,意識不清,以為……他……」
「以為他向你輕薄是嗎?」
徐梅蘭羞澀的低下了頭,仍欲向前奔去。
江湖散人忙一把拉住道︰「快把衣服整理好,他根本不在前面!」
「那他到哪兒去了?」
「可能在氣憤之下走錯了路,我們回去找找看!」
「此地的情形非常復雜,假若因此出了好歹我可真也活不成了。」
「那也不至于如此,據我所知,我那小兄弟的藝業,在目前江湖上,恐還無有出其有的人物!」
「怎麼,他是你的弟弟?」
徐梅蘭說著,一雙秀目在江湖散人身上直打轉。
江湖散人當然知道她的心意,隨道︰「姑娘不必懷疑,他是我的義弟。」
「哦!我說呢!你這麼大年紀,怎會有……」
她說了半截,覺得下邊的話不便出口,所以忽然住口不說下去。
但江湖散人並不在乎這些,僅會心的一笑問道︰
「姑娘的姓名怎麼稱呼?」
「徐梅蘭,家師人稱‘鐵拐婆婆’。」
「哦!原是吳舜華的高足,不知到此何事?」
徐梅蘭遲疑了一下,不答反問道︰「不知老前輩如何稱呼,心內一亂,連禮數都忘記了,希勿見笑!」
江湖散人哈哈一笑,說出自己名號之後,又道︰
「數十年不走江湖了,這個名字也許姑娘很陌生!」
「並非老前輩名號陌生,實際是晚輩的見識淺薄。」
「可以告訴我來此的目的嗎?」
「其實老前輩就是不問,也一定猜得到,來此的人,那個不是為了雪蝮珠!」
「姑娘可曾見到過雪蝮珠的樣子嗎?」
「我不過是想來湊個熱鬧,那有福份得到它!」
「珠雖未得,卻先受其惠,姑娘知道嗎?」
「老前輩語含玄機,使人費解!」
「言真意實,絕非故弄玄虛!」
「恕晚輩愚蒙,不知是何所指?」
「哈哈,假若不是雪蝮珠之力,姑娘自問還有命嗎?」
「啊!你是說雪蝮珠就在季……」
「噓,小聲點,謹防隔牆有耳!」
不想江湖散人的話方落,忽然有人哈哈大笑道︰
「姓韓的,不必大驚小敝,現在誰都知道,雪蝮珠已被姓季的小狽得去了!」
江湖散人同徐梅蘭俱是一怔,尤其江湖散人,真佩服一般人對消息傳遞之快,實在出人想像,他們在吃飯到現在,僅不過半天時間,竟任何人都知道了,看來今後小老弟的麻煩,恐怕還多著呢。
兩人又走回徐梅蘭遇襲的樹林,唯有寒風簫蕭,
空山寂寂,季豪已不知到了何處?
于是,兩人在失望之余,便結伴向中原而返。
不過他們去的是天山北路,所以一路之上,雖未遇到什麼麻煩,可也始終未得到季豪的消息。
一直到了安西,才听說最近出現一個「白虎神煞」
其手段之狠,在康爾勒一夜之間,竟連殺數十名高手。
這個消息听在徐梅蘭耳內,並不在意,因為這多天來,一直在思念著季豪,內心中也感無限歉意。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微妙的想法,那就是武林中人,雖說不忌諱小節,但到底自己尚是個黃花少女,即使季豪是為了替自己療傷,總是以往素不相識。
而素味平生的人,竟讓他在自己身上毫無禁忌的亂模一通,將來傳揚出去,到底仍是件令人難堪的事。
因此,嘴內雖未說,內心里卻有暗許之意。
所以對于其他的事,就是塌下半邊天,好像對她也無太大關系。
可是听在江湖散人耳里,立即心下一動,暗忖︰
「不要就是小老弟吧,他剛出道,一切不知輕重,且兼在玄冰峰上的遭遇,已使他對人類充滿恨意,若有人惹發他的脾氣,真可能辦得到……」
于是,便提議要去看看,究竟是什麼樣人!
徐梅蘭是毫無意見,反正一路下來未找到季豪,也許他去天山南路也說不定,現在去看看也好。
兩人自西安到了敦煌,已是天晚時候。
住店之後,江湖散人思索著今後的行止,忽听徐梅蘭姑娘在外面罵道︰「你這人講不講理,撞到別人不致歉也就算了,還要對別人發橫?」
接著便听另一人反駁道︰「分明是你撞到了我,還要罵人家不講理?」
「既如此說,你是有意找岔,以為我徐梅蘭好欺侮是吧!」
「不好欺侮又該怎樣,還能把誰吃了不成?」
就在這一陣工夫,店中已圍攏來不少看熱鬧的,就听有好事的在一旁。
江湖散人在房內一听不對,就忙跑了出來,見和徐梅蘭吵嘴的,是一位穿白衣的少女,雖目前柳眉倒豎,卻掩不住那份憔悴的神色。
于是忙叫道︰「算了吧,都是為了一點誤會,有什麼大不了的!」
誰知他不說話,也許徐梅蘭尚不會發狠,現在經江湖散人這一說,好像有了仗勢,立刻罵道︰「雖吃不了你,卻要教訓你這不長眼的野丫頭!」
那位白衣姑娘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見圍著的人頗多,假若真動手打起來,實在不大好看。
隨道︰「你不用狠,有本領晚上城南相見,看究竟誰教訓誰!」
「好,一言為定!」
于是兩人憤然的各自回轉房內。
原來徐梅蘭在住店之後,又想到外面去看看,不想剛去至門口,便和迎面來的一位少女撞個滿懷。
本來各自忍讓一下也就算了,誰知道多天來,徐梅蘭一直悶悶不樂,再遇到這種逆心之事,所以便想把滿腔怒火往別人頭上泄。
至于那位白衣姑娘,並非別人,正是季豪在黑松林一怒而去,留在那里的米瓊英姑娘。
原來季豪與米瓊英的一陣相談中,已把米瓊英氣暈了過去,故季豪之去,她根本就不知道。
及醒來之時,已經又在總舵的靜室中,而陪著她的,除干娘之外,就是兩名婢女,其余一個人也沒有。
看樣子,干娘曾經哭過,雖仍未減卻她端莊秀麗的儀態,但兩眼有點浮腫,卻是一看便分。
主母見米瓊英醒來,即忙湊近米瓊英身邊道︰「英兒,你是不是心里在恨干娘?」
米瓊英毫不遲疑的毅然答道︰「當然恨你,假若不是你們阻撓,說不定我們已過玉門關了!」
「是的,我猜想你也一定會恨我,甚至這種恨不是從現在起,早就在恨我了。」
「知道就好!」
「不過我卻不後悔,因為我自問尚給人們作了點有意義的事。」
「故作神秘,荼毒生靈?」
「這是你現在的觀點,也許將來你會改變的!」
「永遠改變不了,尤其當我想到被你們擄來的經過,我會恨你一輩子。」
「可是我卻非常感激他,假若不是他們把你擄來,便無法得到你這位干……干女兒!」
身為六月桂的主母,握有生殺予奪的大權,但當她勉強說出干女兒三字時,竟撲簌簌又落下兩行情淚。
不知是惋惜米瓊英被擄時所吃的苦,抑是另有所思,令氣憤中的米瓊英,也覺得不忍起來。
兩人相對沉默了良久,米瓊英終于忍不住道︰「干娘,是不是因我的話令你太傷心了?」
「有了你這個女兒,干娘高興還來不及,那還會為兩句話而傷心?」
「那你為什麼哭?」
「這是因為太高興的緣故,你可知道人在太興奮時,也同樣會落淚嗎?」
「這是你自己在安慰自己!」
「也可以如此說,因為近十余年來,我都常常自己安慰自己。」
「就你獨自一個在此嗎,另外有沒有干爹?」
「有,但不一定叫他干爹!」
「應該如何稱呼法?」
六月桂的主母,將嘴張了幾張,終于淒涼的一笑,改變話題道︰「乖女兒,現在不必談這些,我先問你一件事,你要老老實實的告訴干娘。」
「什麼事?」
「季豪對你怎樣?」
「很好嘛!」
「你對他呢?」
「說不上來!」
「怎麼跟干娘說話也賣關子?」
「不好也不壞!」
「好就是好,壞就是壞,怎會不好也不壞?」
「人倒是頂好,就是發起狠來,便不顧一切了。」
「你是指庫爾勒的事,還是黑松林的事?」
「豈止這兩宗,在無愁谷中對龍家八虎的手段,也夠令人心驚了!」
米瓊英說著,就把季豪對龍家八虎的經過說了一遍。
主母听後,輕嘆了一聲,道︰「你知道在黑松林中,我們傷亡多少?」
「我沒有看到,誰知道有多少!」
「前兩個數字合起來,也沒有我們傷亡的多。」
「是不是要找他算賬?」
「為了你,從此不再提它了,不過這次死的人並不在多少,而是死的非常冤枉!」
「冤枉?」
「是的,不過將來也許會有代價!」
「會有什麼代價?」
「這些你不懂,你的豪弟弟,可能要較你聰明些,假若我的看法不錯,不論文事武功,你都比他不上!」
「咯咯咯咯!」
「你不用笑,尤其在經驗上,雖未達純青之境,已經高出你很多了。」
「唉!現在不知他到什麼地方?」
「你很想他是吧?」
「想有什麼用,現在到哪里找他去?」
「假若你想去,就派人一同隨你去找找看,反正我知道,就是勉強把你留在這里,終久還是要離我而去的。」
「真舍得放我這個俘擄?」
「看,就憑你這句話,即知干娘這幾天的用心,都是白費了!」
「我是跟你說玩笑的嘛!」
「玩笑也好,當真也好,你先在此歇一會,我去準備一下子就走。」
六月桂的主母,說至此,神色黯然的獨自離去。
米瓊英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覺得對這美麗的干娘,不知是依戀,抑是憐憫,總覺得她心靈上非常空虛。
不大一會工夫,即見干娘領著三長老雲山和四長老雲靈一同進來,然後從一個精致的錦匣中,抽出一柄看去非常華麗的寶劍,遞給米瓊英道︰「這柄劍你帶著,雖非什麼寶物,也非普通劍可比,但千萬不能丟掉,因為它有很高的紀念價值︰」
她說至此,輕輕的一嘆,繼道︰「現在你就同兩位雲長老去吧,其他的一切,我都交待。不過,不用你多操心,等遇到季小俠之後,只用你轉達我一句話,希望他以‘蒼生為重’就夠了!」
人就是這麼奇怪,米瓊英在此的幾天中,雖未受一點委屈,總有點「俘擄」的感覺,一旦即將離去,又對這位「干娘」生出無限依戀之情。
于是,恭敬的雙手接過寶劍,顫聲說道︰「干娘,請自保重,所交持的一切,絕對替您轉到就是!」
這位美麗的六月桂主母,不知存著什麼心,走近米瓊英跟前,先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趁米瓊英不防之際,突然點了她的暈穴,然後嚴肅的向兩位長老道︰
「這孩子心底很純潔,這里的事情,最好不要讓她知道的太多,等見到季小俠之後,就把我剛才說的意思轉告給他,現在就去吧!」
兩位雲長老聞言,立即向主母施了一禮,由雲山抱起米瓊英即往外面走去。
到了門外,早有一乘二人小轎在那里侍候,雲山把米瓊英安置進轎內,又小心翼翼的將轎簾放下,方由兩名大漢抬著如飛而去。
及米瓊英醒來,已是敦煌的客棧中了,至于如何到了店中?其中經過些什麼地方?她是一點都不清楚!
米瓊英醒來之後,對于前後所發生的事情,簡直像一場夢,可是隨自己而來的兩位長老,卻一點不錯,
于是便憤然問道︰「你們這些說人話不辦人事的惡賊,究竟安的什麼心,把姑女乃女乃領到此地來,準備如何處置?」
雲山忙上前賠小心道︰「姑娘且莫見怪,這在主母來說,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她心中的難過,可能較姑娘更甚上幾倍哩!」
「她恨不得我死,早知如此,當時在黑松林中,就讓豪弟弟把你們全部殺光!」
「姑娘不必氣憤,假若在房內嫌悶的話,不妨到外面走走,此地雖說不上熱鬧,總算是一個城市!」
「被人生擒的階下囚,還有行動的自由嗎?」
「沒有那麼嚴重,只要姑娘高興,隨便到什麼地方都可以!」
「好!那我可要走了?」
「請便吧,絕無人阻攔!」
米瓊英聞言,也不再多-嗦,賭氣似的,悶聲不響直往外面走去。
她到街上打了個轉,越想越不是味道,覺得一個人若失去了自由,一切便須听人的擺布。
這次外出,根本就沒什麼事,只不過是一時賭氣而已,誰知回來時,便和徐梅蘭姑娘相遇,一言不合,便要動起手來。
以上便是徐梅蘭與米瓊英等人,何以會同時在敦煌出現的種種經過,特在此加以敘述不提。
且說季豪又突然見了老哥哥,這份高興,自難以言語所能形容。
所以幾個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客棧之中。
尤其江湖散人,內心中那份喜悅,並不較季豪稍差,他特地命店家備了一桌酒菜,送到房中來,然後哈哈大笑道︰「平常打架,總是沒有好結果,可是這次打架,卻出了奇跡,來,大家應該痛快的暢飲幾杯!」
說著,首先喝干了一大杯,然後將杯底向大家一照,又準備斟第二杯時,忽听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
「喲!老朋友,你倒先在這兒喝起來了,卻不知有人找遍了全城,幾乎把腿都快要跑斷啦!」
季豪聞聲知人,舉在手中尚未喝的酒,隨手一揚,循聲潑了過去!
大家見狀一怔,尚未弄清是怎麼回事,便見季豪指著門口怒罵道︰「天底下沒有見過你這樣不識趣的人,怎麼著,是看準我季豪好欺侮是吧!」
不想來人並未發怒,反而嬌笑道︰「何必發這大的火,酒要花錢買的,平白倒在地上多可惜!」
「可惜與你無關,若再多管閑事,可別怪我不給人留情面!」
直到這時,大家方看清,不知什麼時候,房門內靠右邊的地方,站著一位黑衣少婦,也正是季豪在楓揚莊之南所遇之人。
這時只見她趨前一步,淒然一嘆道︰「換過別人,也許他們不敢對我如此不客氣,可是你,卻早就不給我留情面了,豈止現在!」
江湖散人好像有些過意不去,忙向那黑衣少婦一拱手,作了個讓客姿勢道︰「姑娘有興,不妨就坐下同飲幾杯!」
那黑衣少婦聞言,就微微一笑道︰「還是這位老前輩比較達觀些,不像你那小家氣!」
季豪哼了一聲,正欲橫身阻攔,卻被雲山拉了一把,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說道︰「小俠慢著,此人的來歷甚是可疑!」
季豪念然的停住前阻之勢,以「梵音心唱」答道︰「我很清楚,只是不願她經常像附身之影般,來攪擾不清。」
「要來的總是要來,不來的人,你請也請不到,何不慢慢察看她的用心何在,也好有個準備。」
「還有什麼察看的,她根本就是五月楓的屬下!」
「小俠何以知道?」
「很多跡象,都顯示我猜的不錯!」
雲山未再說什麼,顯然在心情上也有點沉重起來。
季豪和雲山的一陣交談,一個用的「傳音入密」,一個用「梵音心唱」,別人雖听不到,但卻沉默不語,卻是大家都看得見的。
就這一陣工夫,那黑衣少婦不但已端然就坐,且取餅酒壺,自己斟滿一杯,向大家一舉道︰「我這不速之客,就借花獻佛,敬各位一杯!」
「都是在江湖上跑的朋友,何必還來這一套,大家互相干一杯就是,說敬卻不敢當!」
雲靈笑容滿面的說著,首先端起面前酒杯,朝前一送一晃,向黑衣少婦的酒杯上踫去!
他這一著,表面上看是在踫杯,實際上卻是滿含內勁,欲探試黑衣少婦的虛責。
這種以敬酒為名,籍機給人難堪的事,在江湖上屢見不鮮,所以明眼人一看便知。
誰知卻大出意外,當雲靈的酒杯,與黑衣少婦的酒杯,在一踫之下,僅發出清脆一聲響後,黑衣少婦杯中的酒,連蕩漾一下都沒有。
接著便听黑衣少婦嬌笑連連的道︰「還是這位老前輩慷慨,我這里謝謝了!」
說著,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絲毫不露痕跡。
可是反觀雲靈,情況便不同了。
他先呆了一下,然後尷尬的一笑道︰「姑娘好深厚的內力,使老朽幾乎獻丑了!」
「這是老前輩手下留情,並非我的功力高!」
經雲靈這一說,包括江湖散人在內,無不暗自駭然!
不想這一來,卻激起了季豪的傲性,立即暗忖︰
「我就不信你能強到哪里去!」
誰知他忖念未畢,那黑衣少婦已經高舉酒杯,滿面春風的向著他道︰「小弟弟你怎麼悶不作聲,是不是仍在生姐姐的氣,來,現在就特地敬你一杯,算是向
你賠罪如何?」
「哼!我佩服你臉皮真厚!」
嘴內雖然如此說著,手中卻端起一杯酒,猛向黑衣少婦的酒杯上撞去!
說時遲,那時快,兩只酒杯接實,蓬的一聲響,頓時酒花四濺,不但黑衣少婦的酒杯被踫得粉碎,飛起的酒花,也濺了她一手一臉。
這且不說,而舉酒的一只右臂,也立刻垂了下去,花容慘白!
再看季豪,他手中的酒杯,僅震裂了一條紋,內面的酒,仍然完好未動。
就在大家驚愕之中,那黑衣少婦已回復了常態,
狠狠的向季豪瞪視了一眼,然後笑說道︰「好渾厚的無羈神功,作姐姐的算是走眼了!」
說著,又抖抖了一上的酒珠,又道︰「今日打擾各位了,改天再向大家謝罪吧!」
話音未落,便見她嬌軀一扭,即消失在門外。
就在黑衣少婦身形消失的同時,大家只見白影一閃,也不見了季豪。
這兩人的身形都夠快,直把房內坐的三位老俠,看得目瞪口呆!
至于徐梅蘭與米瓊英,更是不用說了!
不過她倆除了敬佩之外,又替季豪多擔了一份心事,對于面前的一席酒,也覺得有點難于下咽了。
良久,方听江湖散人驚喜的道︰「無羈神功,這不是武林怪杰衛長風的傳授嗎?」
「是的,除當年衛長風具有此種神功外,還未听說別人有此功力!」
雲山隨如此附和,卻仍有點將信將疑之狀。
可是旁邊的米瓊英,卻立刻接口道︰「他根本就是亂猜!」
江湖散人立即詫異的道︰「姑娘既如此說,定然有所根據了?」
「沒有根據能亂說嗎,他曾經告訴過家父,說他學的是三陽神功!」
「三陽神功?」
江湖散人叨念著,顯見對這個名詞很陌生。
大家沉默了一陣,徐梅蘭突然隱憂的道︰「什麼神功,現在均不關緊要,倒是季小俠這樣緊跟而去,是不是會有危險?」
「有危險現在也來不及了,料想季小俠那身功夫,就目前所知,恐無出其有的,還是先吃咱們的酒吧!」
「幾位老前輩先吃吧,我想同徐姐姐先到外面看看!」
「現在到那里看去,還是等一陣小老弟不轉來時,我們再設法尋找不遲!」
江湖散人的話,雖是實情,但兩位姑娘由于過分關心,口中不便再說什麼,可是哪還能吃得下酒?
所以這席酒,本是在歡樂中而設的,經黑衣少婦這一鬧,大家都在悶悶不樂中勉強吃了一些不提。
且說季豪自緊跟黑衣少婦追出之後,見她一直朝玉門關而去。
大概她被季豪的神功震得吃虧不小,所以在行走中,不斷在活動揉搓那只右臂,所以走得並不快。
季豪為了不使黑衣少婦發現,故在追出敦煌之後,便不敢跟的太緊,常保持數十丈的距離,或左或右,在旁慢慢監視著。
一直到了玉門關,她並未向街里面走,僅在街外面轉了一下,在一棵大樹下前停了一停,便逕往楓揚莊方向而去。
季豪見狀,不由暗自納悶,心想︰「她又到楓揚莊樹,似乎些微有點擺動,一點白影正從那里向自己射來!」
季豪恍然中似乎吃了一驚,以為是什麼暗器。
忙力聚雙掌,待白影將至,急伸手一撈,誰知出人意外的,竟人手輕飄飄的,原是一個紙團!
急忙打開一看,只見上面歪歪斜斜寫著「毒傷貴友」四字,顯見寫字之人,因時間迫促,來不及多寫之故!
這一驚非同小可,季豪再也顧不得查看楓揚莊的蹊蹺,迫不及待的,急向敦煌疾奔而返。
及趕至敦煌,天色已經大亮,到了店中一看,那里的情況,頓使季豪怔住了!
江湖散人躺在床上口吐白沫。
雲山和雲靈兩人舌頭干澀,難以說話。
徐梅蘭和米瓊英好些,兩人也臉色泛青,瑟縮做一團。
一看這種情形,果與紙團上說的「毒傷貴友」完全符合,至于寫字的人是誰,現在已無暇去想。
忙自懷中掏出雪蝮珠,用寶羽的尖端,在上面一陣磨擦,不大一會工夫,已磨下一部份細末,用水調和,每人口中倒了一些下去。
真是人間至寶,效力果是不凡,僅一陣工夫,米瓊英已先行開口道︰「豪弟,千萬不能動桌上的酒菜!」
「我知道,你現在怎麼樣?」
「沒關系了,我和徐姐姐,中毒本就不深,只惜我們都未帶解毒的東西!」
「其實就是帶,也不一定有用!」
徐梅蘭也在旁邊接了腔,因為她吃過「毒」的虧,知道毒的利害。
可是米瓊英似是不十分相信,隨道︰「假若我們有解毒藥,要是在毒發之初,立即服下,不是一切都解決了嗎?」
「道理是對的,不過據我所知,目前一般通曉毒性之人,頂多配一種藥,能解三五種毒而已,要想任何毒都可解,恐怕辦不到!」
「哦!難怪大家都硬挺著等豪弟回來!」
「哈哈哈哈,不便挺著行嗎,除你們兩個女娃兒外,哪個未帶解青藥,吃過之後,一點效驗都沒有!」
雲山說著,就一躍而起,滿臉憤憤之色。
雲靈也跟著坐起,喟然一嘆道︰「她們這般人的手段確夠毒辣!」
「上當學乖,以後我們也多一種經驗!」
雲山的話,顯是語有所指,所以听得徐梅蘭非常不解的問道︰「雲老前輩已知下毒之人是誰了?」
「雖不敢十分斷定,卻絕不會差到哪里去!」
「為什麼不早提醒大家?」
「因為當初僅是懷疑,尚不敢十分確定。」
「吃了虧,才敢十分確定,不是已經晚了嗎?」
徐梅蘭這一說,直把個雲山長老說得面紅耳赤。
本來嘛,自從黑衣少婦突然出現,雲山便對她的來歷發生很大懷疑,暗中叫季豪留意查看。
誰料知法意別人,自己反而差點送了一命,說來怎不令人可笑?
季豪這一陣,守候在江湖散人之側,一直未開口說話,直到現在,方听他道︰「老哥哥,現在覺得怎樣?」
「唉!臨老了,吃這一次虧。」
「不必灰心,今天晚上,把窩子給他翻了!」
「你知道他的地方?」
江湖散人說著,就忽然跳了起來,雖步履仍有點不穩,但已拉住季豪,便準備往外面沖。
季豪見這位老哥竟如此火爆。正不知如何處理,便听徐梅蘭嬌笑道︰「成了個不倒翁啦,還要去打人?」
「徐姑娘現在拉著靠山了是不是?」
「我只是就事論事,這與靠山不靠山有何關連?」
「算了,老哥哥快把發生經過告訴小弟一下,怎會我去了一陣工夫,大家便鬧成這個樣子?」
是的,季豪方才急欲救人,所以並不明白內中原因,現在見大家已好,便想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不料江湖散人把眼一翻,怒道︰「你以為你走之後,人家才下毒嗎?」
「老哥哥何必生這大的氣,小弟只是隨便問問!」
「生氣,我還要揍你一頓哩,我們一路走這麼遠,就未出一點事,偏生踫到你,便栽這個大跟頭!」
「過錯小弟一概承當,想打你就打幾下消氣也行……」
「打幾下!說得倒輕松,看我不打爛你的才怪!」
江湖散人說著,就拉起身邊的旱煙管,準備往季豪上砸去!
季豪看著江湖散人氣呼呼的樣子,不僅沒惱,反而覺得有點好笑。
可是一旁的徐梅蘭卻忍不住了,忙把季豪一拉,橫身上前進︰「這怎能怪得季小俠?老前輩要出惡氣,就揍我幾下吧!」
「哈哈哈哈!」
江湖散人忽然一陣哈哈大笑,丟下旱煙管道︰「你和他剛見面一陣,便如此關心,我這作哥哥的再不識趣,也不能打了這個,又使那個心痛呀!」
徐梅蘭本就有些生氣,但經這一說,也不禁粉面泛紅,深情的向季豪瞟了一眼,隨嬌嗔著道︰「盡胡說些什麼?我才不心痛他呢!」
「心痛也好,不心痛也好!我也不願意作損人不利己的事了。」
江湖散人說著,又轉向季豪道︰「你去了這麼久,可打探一些什麼消息沒有?」
「消息是有的,只是現在耳目眾多。」
「就我們幾個人,還怕透露出去嗎?」
「上當學乖,不怕老哥哥見笑,我這種顧慮也是從經驗中得來的。」
「真看你不出,小娃兒也變成老江湖了!」
江湖散人說著,又作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道︰「既然如此說,我們就听你的調度吧,看是否比當年的‘甘羅’要強些!」
「要是由小弟作主,現在就跟著我走!」
「到什麼地方?」
「等下自然知道!」
「要走就走,我可不願常吃悶葫蘆!」
江湖散人說著,把旱煙管往腰中一插,當先往店外走去。
這些人都是隨身衣物,自無什麼累贅,大家隨在江湖散人之後,齊向街外而去。
直到了昨晚季豪與封喬邱魁二人相遇的樹林,方停來道︰「各位看這里如何,既可以休息,又可以展望,口渴時,又有清澈的河水,較之在店中受人監視好了!」
誰知季豪的話音方落,忽聞「唰」的一聲,已自林梢掠過。
季豪正感錯愕,忽見雲山右臂一揚,接著便見一條碩大的黑影,在噗噗連聲響中,已落進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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