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豪一听有人要將素姑捆了,心中大吃一驚,忙循聲奔了過去。
誰知剛走有十余丈遠,便听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
「哎喲!什麼事大驚小敝的,竟連我的使用丫頭也不放過了?」
季豪若不是暈迷在指引燈下,定然听得出這聲音是誰,無奈他那時已接近死亡邊緣,怎知發生在身邊的事物。
只是這一來,素姑好像得到了靠山,立刻笑說道︰
「七少女乃,你看氣人不?婢子奉命去救的那個老頭子,不但未救活,在你走後不久,便死了!」
「總算我們也盡了心,閻王爺不留他的命,能怨我們嗎?」
「是呀!我也是如此想,誰知他們卻硬說是‘白虎神煞’季豪,被我救活後,又偷著放了!」
「白虎神煞季豪,不是個小孩子嗎?」
「可是我們見的那個,卻是個白胡子老頭,不論如何跟他們解說,他們都死不肯信,嗚……」
素姑說著,就若有事般,嗚嗚哭了起來。
季豪在暗中听至此,心說︰「好呀!不但背地咒罵我死,還替我起了這樣難听的一個外號,看來不好好整治你一下才怪。」
忖想著,便縱身而起,直向人聲處奔了過去。
翻過一個不甚高的土丘,眼前景色忽然一變!
只見很大的一座院落,各處酒火輝煌,在院的四周,正有些黑衣人在來往巡視,顯出異常緊張的樣子。
此院落,大概新建不久,內面一棵樹都沒有,所以一望之下,入目了然。
季豪並未停留,僅在微察之下,已向一座宏偉的
大廳處縱去。
這片房舍確是才蓋不久,季豪剛接近大廳,即有一股濃厚的油漆味沖鼻而入。
但他並不須知道是不是新房,所關心的,則是素姑的安危問題。
假若她真的據實說出,自己倒並不怕,頂多抽腿一走了之,可是她本人,極難逃過悲慘的命運。
他雖然有時不知輕重,出手狠辣些,到底也是至性之人,素姑救過他的命,他不能置救命恩人于不顧。
何況他與素姑同來之時,在交談中,發現素姑的本身,似乎也是一團謎,必須要揭開她的謎底來看看。
所以季豪到達大廳屋頂之後,便就近側面通氣窗,縮身進入內面。
誰知進入內面之後,除內面的情況一目了然之外,可是腳底下一點憑籍都無有,短時間內,自然可以支
持,若時間久了,要想支持恐怕就困難了。
于是無暇先看下面,便輕輕一縱,棲身屋梁。
也幸虧房屋系新建,不然,就是足動再輕,也難免要帶起一點塵灰,而被下面的人發覺。
誰知身子剛隱好,忽然從頭頂伸來一根黑棍,疾向自己身後掠去!
季豪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刻勁蓄雙掌,就準備向頭頂上劈去。
不料勁還未發,已听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小子安份一點吧!不要攪得連我老人家也要露出馬腳!」
這聲音不大,卻震得耳鼓嗡嗡作響。
再看廳中的那些人,仍然形同未覺,顯見人家是用的一種奇功,僅讓自己一人听到而已。
這是什麼奇功,季豪也一時無暇去想,抬頭向上望去,除驚懍之外,又不禁有點好笑起來。
原來在他頭頂上不足尺處,有個白胡子老者,身穿一襲麻布長衫,側身在屋架上,看去十分悠閑。
右手拿了一根漆得黑亮的手杖,正在自己的身後指點著。
唯一使人難解的,則是這位白胡子老,不知基于何種理由,竟用一條白巾將臉蒙住,無法看清其真面目。
此刻他見季豪停下手來望他,即道︰「不要呆看了,快把衣襟拉起來!」
季豪至此,不禁臉一紅,暗怪自己粗心。
原來適才只顧掩身,把衣襟飄出梁外,卻未曾注意到,假若不是這位老者好意指點,倒成為名副其實的藏頭露尾了!
于是,忙把衣襟掖好,準備再向老者致謝。
誰知抬頭一看,那里還有老者的存在?
驚駭!
詫異!
使季豪立感不安起來。
假若離得遠不覺,猶有可說。
但人家在頭頂相去不過五尺,就一低頭的工夫,竟無聲無息的走了,其人功力之純,頓使季豪驚詫莫名。
他是誰?
是為自己?
還是不期而遇?
這些疑問,在季豪腦子中,亂七八糟的轉個不停?
事實也是如此,季豪自出道後,還未遇到過這高功力的人,即連不可一世的「一尊者」,季豪也未把他放進眼內。
「哼!一群浪蹄子,竟搗蛋到大爺們面前來了!」
一聲咒罵,使季豪立刻驚覺,心里自責道︰「自己來干什麼來了,竟讓些不相干的擾亂了心,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早晚會來的,何必多想?」
他心內雖這樣想,眼卻未停,早循聲向腳下巡視了。
只見廳中場地頗大,約有十余丈方圓。
現在整齊的排列著四行桌椅,每行六席,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連杯筷都在擺設著,好似要待客的模樣。
但是空蕩蕩的連一個人都沒有,僅在廳的一端,
另有四個人,圍坐在一張小桌上,悶聲不語,為首的那人約五十歲上下,臉繃得很緊,剛才咒罵的就是他。
在他的對面,坐個身材矮小老,但看起非常精明,正在不停的翻閱著一本薄冊子,且不時的皺皺眉。
另兩邊坐的兩人,均系中等身材,其中一個蓄有幾根山羊胡,一個卻白面無須,常偷瞧一下在生氣中的五十歲左右人。
驀地!
那身材矮小的停下翻閱的手,沉聲道︰「陳大爺何必與她們女流之輩生氣,等下子齊總帶回來,請他留心查看一下,不是一切就得了嗎?」
「趙老弟知道什麼,齊總帶早被這騷狐狸迷失了心,把事情交給他,還不如交給一塊石頭穩當些!」
「這七少女乃的來歷,是齊總帶在拜城窯子內霸佔來的。」
「她總不會是生在窯子里吧?」
被稱為陳大爺的人,被他反問得笑了起來道︰「趙
老弟你雖未全說對,但也說對了一半。」
「真是在窯子中生的?」
「所以我說對了一半!」
「我不懂!」
「我這就告訴你,她的底還沒找清楚啦!」
「不要盡賣關子啦!一個臭婊子,還有什麼大來歷不成!」
「老弟,什麼事,不可太過武斷,便失去了判斷的能力不說,也最是貽誤大事!」
「哼!你是想藉機教訓人是嗎?」
那為首的人見狀,似是有點著惱,但仍有些勉強,忍著道︰「趙老弟,不要處處擺面孔,我只是就事論事,若要像你一樣,我們兩就得先干上一場!」
誰知這位姓趙的短小漢子,立刻將桌子蓬的拍了一聲,姑起身來道︰「先干一場誰還怕你嗎?不要忘了我現在的地位!」
「怎麼!想憑地位壓迫人可辦不到,充其量也不過是人家的耳目之一,要狐假虎威也該看個地方!」
「好,看我這狐,是否須要假虎威?」
姓趙的說著,便忽的一拳,隔桌擊了過去。
那姓陳的也真不含糊,見他一拳打來,便左手一迎一帶,右手迅速拍下,隨著這一拍之勢,即發出清脆的響聲,接著,便見姓趙的雙手掩臉,踉蹌退開了數步!
姓趙的尚未喘過氣,姓陳的便極為不屑的道︰「名義上是觀察,實際上也不過是人家僕名、跟隨,大爺給你一個坐位,已經是把你捧到天上啦,還不知足,竟公然和我遞爪子起來!」
「好呀!陳財,不要認為當了莊主,便目空一切,這筆賬,總有清算的一天!」
「除了向你的主人哭訴外,別的還有什麼大不了?」
「好!我們走著瞧,就憑這句話,已足夠送掉你的狗命而有余!」
陳莊主聞言之後,將眼一瞪,立刻面露殺機,就繞過桌子,一步一步慢慢朝姓趙的跟前走去。
季豪在暗中越看越納悶,何以旁邊坐的兩人,對目前的事情,竟然視若無睹,任由他們演變下去,假若這位陳莊主一出手,姓趙的便必死無疑。
這從他們方才隔桌動的兩手上,已明白分辨了出來。
誰知就在此時,門外忽然又進來一名亂須如戟的大漢,在他的身後,又接二連三跟有二十余個面貌凶惡的漢子,個個身帶兵刃看起來非常唬人。
那亂須大漢一進門,便被眼前的景況弄得怔了一下,但旋即沉聲問道︰「陳財,你這是干什麼?」
陳莊主一見情況不妙,就忙收住勢子,馬上變了一副笑臉,恭聲道︰「齊總帶回來啦!可有那小子的蹤影?」
「甭提啦,無怪一般人都給他加一個神字,行動確也令人難以捉模,在天黑之際,曾接獲黑雕的報告,顯示他已朝指引燈方向而來,可是經過一陣搜查之後,卻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這位齊總帶可能因為遍尋不著季豪,感到氣惱異常,所以一進門就竟然-嗦了一大套。
陳莊主見狀,先朝原先桌上旁坐的兩人瞟了一眼,即神秘的一笑道︰「不必談這些喪氣的事了,現在先告訴總帶一個好消息。」
「可是你們已經得到線索?」
「我們在家里未動,那有什麼線索,只是說總帶的如夫人已到莊內,正在靜實候您大駕哩!」
「是那一個?」
「嘻嘻,您猜猜看!」
「陳莊主近來長進多子,連說話也學會不少技巧,快說出來吧,滿心的事,誰還有心猜這些!」
「不過你要知道是誰,也許滿月復火氣立刻會消的。」
「都是些破瓶子爛罐子了,哪有一個中意的!」
「貨雖破,貨色可不壞,老七!」
「真的?」
「我陳財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總帶面前撒謊!」
這一來,齊總帶的精神果真來了,本是剛剛坐下,此刻卻忽然站了起來,向隨後而來的眾人一抱拳道︰
「反正金沙泉方面的人,等下再通知照會行事,大家就請隨便坐坐,我去看下子立刻就來。」
眾人雖感有點不是味道,但仍然肅立齊叫︰「總帶有事請便!」
齊總帶一方面拱手致歉,一方面便大踏步往外走去。
而那位陳莊主,忙趕在前面領路,匆匆而去。
就在齊總帶與陳莊主一走,先前被陳莊主摑了一掌的姓趙的漢子,立刻趨近一個鷹鼻鷂眼、面皮黃瘦,留有八字胡的跟前,小聲嘀咕起來。
至于他們嘀咕的什麼,由于聲音低,季豪無法听到,唯依情形看,定然是在說陳莊主的壞話無疑。
不過季豪可感到為難了,再耽下去吧,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走嗎,又有點舍不得,因為雖說估量情勢,自己並不怕,一旦被人發現,總是少不了一場麻煩。
正在進退兩難之際,忽見一條黑影,喇的一聲,已沖進屋來,在廳中略微盤旋了一下,即落于一張桌上。啊,原是一只雕!
季豪是吃過鷹鷲的虧,所以一見大雕,不由勾起舊恨,就想居高臨下,一掌劈了出去。但意念方動,又被另一個意念予以打消。
他不能這樣作,小不忍則亂大謀,假若真是如此做,豈不是等于自暴行藏?
就在他這猶豫的一陣工夫,那個黃皮削瘦的人,已伸手從雕爪上解下一個小竹筒隨手打了開來。
季豪也覺得非常納悶,心想︰「這種野東西還能利用?假若真是如此,今後的行動可麻煩了!」
尋思中,那黃皮削瘦的人,已隨手投給大雕一塊肉,大雕就空一抓,在噗噗兩聲削響之中,已展翅向廳外飛去。
這一陣,季豪直捏一把汗,生恐大雕得食之後,飛向梁上來吃。
現在見大雕已去,隨暗自僥幸不已。
方僥幸中,那黃皮削瘦的人,已先哼了一擊道︰
「盡是一些飯桶,去了那麼多人,都未尋到一點線索,而人家金沙泉的黃寨主,卻在不聲不響中,已知那小子已到指引燈近皆了!」
「消息不知是否正確?」旁邊有人問。
可是適才與陳莊主曾動過手那位姓趙的,立刻趨近來道︰「怎麼樣,剛才我的判斷不會錯吧!」
「嗯!有點道理,不過目前尚不能十分確定,因為這件事關系重大,假若弄不好,你我丟性命事小,整個大局,也可能受到影響!」
「有如此嚴重?」
「個中詳情,非你所能了解,只有多加注意就是。」
黃皮削瘦人方說至此,忽見門口走進四個黑衣大漢,一進門便朗聲大笑道︰「鐘觀察倒先到了,這里的一切準備,大概都就緒了吧!」
黃皮削瘦的人忙一拱手道︰「各位先休息一下,詳細情形,等下齊總帶會親向大家宣布的!」
「如此說來,是已有成竹在胸了?」
「雖大致已安排,只是目前尚不知何處重要!」
「怎麼,還未找到那小子的下落?」
「料想仍在這一帶,雖詳細地點不知,但諒他也逃不過已設下的天羅地網!」
「我想也應該如此。」
看樣子,才來這四人的地位不低,由于其說話的態度上看,可能要在這位鐘觀察之上。所以那種觀察听了之後,即道︰「上面的意圖所在,能不盡力而為?」
「但願這件事不須我們四兄弟插手才好!」
「四位乃我們五月楓的棟梁,少了你們四老的大力鼎助,恐怕什麼事都作不成!」
「哈哈,鐘兄是生怕我們抽腿是不是?」
「喀拉湖的四豪客,任誰提起來,也得豎起大拇指說聲‘夠種’,現在全部出動,來捉拿一只小耗子,若再被他走了,這塊金字招牌,就算從此砸啦!」
「鐘兄不用拿話來套,諒他也逃不出掌心!」
這喀拉湖四豪客與鐘觀察,顯然是在勾心斗角的使心眼,其用意無非是對手太強,任誰都沒有必勝把握。
假若是對付一般高手,那他們不僅用不上這一套,反而要爭先恐後,誰都想搶著去拾下來,以之激賞。
可是一直藏在暗處的季豪,哪知道他是在斗心眼,所以听他們都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就不由氣往上沖,
準備下去打他個落花流水。
誰知他身形剛動,便有一個清晰的聲音道︰「娃兒稍安勿躁,難道你不想看看後面的好戲?」
于是忙收住欲動之勢,準備看那老者的停身所在。
從聲音上,已知又是那白胡子蒙面老者所發,可是他察遍了大廳內每一處可資隱身之處,均無他的影子。
「這真怪了?」
季豪心內這樣說,同時也感到有些不安。
因為人家既能看清他的一舉一動,他卻看不清人家,這在一般江湖上來說,已經是輸給人家了。
但季豪是個既倔強又任性的人,哪能受得了這種氣,于是便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向白胡子老者叫道︰
「喂!白胡子老頭,你在哪里呀?」
半晌,方听白胡子老者哼了一聲道︰「娃兒好沒規矩,怎能稱我老人家為白胡子老頭?」
「這就怪了,既未告訴我姓名,不稱你白胡子老頭,難道要稱蒙面老頭嗎?」
「好利口的娃兒,你的師父是誰?」
「不敢見人的老頭,這下你可問著了!」
「有什麼問著了?」
「我的師父和你一樣。」
「怎會和我一樣子。」
「也是個白胡子老頭呀。」
「他叫什麼名字?」
「又是和我對你一樣。」
「娃兒年歲不大,倒是頂會賣關子!」
「句句實言,有什麼關子可賣?」
「為什麼不說出師父姓名?」
「這就是我說和對你一樣不知之理!」
「定不是什麼好路道!」
「如此說,你也不是好路道了?」
「怎能與我相比!」
「你也不是神,有什麼不能和你相比!」
「定是些邪魔外道!」
「這也包括你自己在內?」
「為什麼包括我?」
「因為我也不知道你的姓名嘛!」
「你不知道我的姓名,就認定我老人家是邪魔外道,未免太武斷了吧!」
「你無法知我師父的姓名,便說是邪魔外道,這就不武斷嗎?」
「好,現在不必多說,明晚三更,我在‘臥牛峰’等你,看能不能知道你師父是誰!」
季豪正想問臥牛峰在什麼地方時,但尚未開口,便見大廳的情況,忽然一變,個個恭身而立,門外擁進一群黑衣人,由齊總帶為首,魚貫而入。
再也無暇理會那白胡子老者,便全神向廳中看去。
齊總帶進來之後,即高踞首席之上,其余的人,在齊總帶坐下之後,方各自依次坐下。
二十余席,共坐有兩百余人,依情形,應該有點亂糟糟才對,可是情況恰巧相反,大家坐定後,整個大廳中都是靜悄悄的。
季豪一見這種情況,也覺這「五月楓」的屬下,確是不可小覦。
待大家坐定後,齊總帶方站起身來道︰「兄弟這次承蒙上面看得起,把這付擔來負,自是感到非常榮耀與千斤重擔交由兄不安!」
他說至此,把話停了下繼道︰「常說獨木難支大廈,要憑各位全力協助才行,假若完成這件大事之後,便可乘機東下,到那時,哈哈,各位不愁沒有地盤!」
這時廳中的人,個個面露喜色,顯然對于未來遠景,憧憬出一幅良好的畫面,將來都是畫面內的人員。
當大家面露喜色之時,齊總帶又道︰「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為要開拓這一遠景,便須要披肝瀝膽,為‘五月楓’而努力,至于此次的詳細分配,由鐘觀察再和大家說明!」
說完便向鐘觀察瞟了一眼,方昂然坐下。
黃皮削瘦的鐘觀察,站起身來,先干咳了一下,方從懷中模出一張白羊皮,然後指著白羊皮道︰「這是一張包括整個白龍堆沙漠,以及東至玉門的地理圖,以玉門關我們的‘楓揚莊’為中心,官道以北,由金沙泉的黃寨主負責,至于官道以南,嘿嘿!」
他說著,尖笑了兩聲,把話一停,轉眼望著楓揚莊的陳莊主繼道︰「有勞陳莊主你的大力了!」
他說著又加以解釋道︰「本來依照情勢,應該由黃寨主負責南邊,皆因黃寨主的力量比較薄弱,所以就由陳莊主偏勞一點。」
什麼事,往往自以為聰明的人,常會被聰明所誤,他要不加解釋,陳莊主也許不會犯疑,可是他這一加解釋,陳莊主立刻將眼珠一轉,見趙升正在頷首微笑,心下隨即明了了一切。
于是忙站起身來一拱手,口中朗聲道︰「承蒙種觀察瞧得起兄弟,就是赴湯蹈火,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那就如此決定!」
齊總帶說著,就站起身來繼道︰「現在就開始吃飯,隨後立即各守崗位,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把那小子挫下,如有些許違誤,不要說本總帶不顧情面。」
這位齊總帶的話,固然夠堅決,卻不知由于陳莊主與鐘觀察兩人,在他眼底下已埋下了失敗的種子。
季豪觀察至此,已知好戲已畢,隨輕若狸貓般,又循原路出去,直向金沙泉方向而去。
因為鐘觀察在當眾打開地圖時,他在梁上已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不必詢問,已將此地的一切環境了若指掌。
金沙泉。
就在楓揚莊西南,不足二十里的地方。
那里是北臨白龍堆沙漠,南依何爾金山支脈。
因為那里有一個清澈見底的大泉而得名。
數十里路程,以季豪的輕功,還不是轉瞬就到。
大概是由于臨白龍堆太近,嫌風沙太大之故吧,隨在泉的四周,築成一圈寨牆,遠看去,簡直像個小城。
眼看再有盞茶工夫即到,奔行間,忽聞有「噗噗」
之聲,發自身後。
他乃吃過鷹雕之虧的人,聞聲知警,忙就勢一轉,陡然拔羽在手,猛力向後插去。
隨著他煽出之勢,便听到「噗啪」一陣響音中,夾雜著兩聲淒厲的啾啾悲鳴!
丙然不錯,正是一只大雕。
季豪不敢怠慢,忙上前用羽壓住,細看之下,果不出所料,在雕腿上綁有一個三寸長的竹筒。
這種竹筒,季豪在楓揚莊的大廳中曾經見過,知道內面另有文章。
本來他是準備一下子把它劈死的。
可是臨時靈機一動,才改劈為煽,捉到活的了。
及打開一看,內面並無什麼稀奇,就是鐘觀察在楓揚莊宣布的事,催促其火速行動而已。
有了這種發現,季豪那能輕輕放過!
忙依照原函的口氣,重新寫就,以握梁換柱的手法,又縱雕飛去。
那雕並未受傷,只不過是季豪的寶羽風力太強,在冷不提防之下,當時煽得有點發暈而已。
現在縱之使去,真像喪家之犬般,展趣直向金沙泉飛竄。
季豪望著逝去的雕影,臉上泛起一絲冷笑,轉身回奔而去。
三更剛過,玉門關之南,阿爾金山以北,西至廣大的沙漠中,到處都是人影幢幢,展開了大的搜尋。
這些分作兩股,東面的往西搜,西面的往東尋,兩批人馬慢慢向一處接近。
搜,不放過每一寸土!
尋,查遍了一草一木!
慢慢向一處接近,逐漸朝一起合擺!
真是人多好辦事,這麼大一片廣壤之地,僅不過一個更次,便兩下踫到一塊了。
這是怎麼回事?
兩下里都怔住了。
驀地!
東邊的人忽然問道︰「你們可是金沙泉的人嗎?」
「不錯,你們楓揚莊的為什麼跑到此地?」
「明知故問,還要質問別人,八成是另有用心!」
「誰另有用心,說話可要放明白些!」
「有什麼不明白的,齊總帶令你們在北邊找,你們卻偏要來南邊尋,不是明知故違而何?」
「明明是叫你們往北邊,作錯了還不及認,難道我們金沙泉的歸附你們,就連個狗都不如嗎?」
「還要強辯?」
「有令在手,怎說是強辯!」
「好,叫黃寨主拿令來看!」
「你算什麼東西,怎麼叫寨主拿令給你看!」
「怎麼罵起人來了?」
「罵你還是看得起你,不然嗎,哼!」
「不要哼呀!唧呀的,不然要怎樣?」
「就宰了你!」
「你有這個膽嗎?」
「不信就試試看!」
「伸出脖子,諒你也不敢動大爺一指頭!」
東邊那人說著,就真的將脖子伸了開來。
西邊這人大概看不慣他這種自大的態度,所以真的手起刀落,猛向東邊那人的脖子上砍去。
接著便是一聲慘叫,東邊那人抱住肩頭,往後疾跑,並在口中揚聲大叫︰「金沙泉的人反了!」
他這一叫,給這靜靜的深夜,憑添無限恐怖色彩。
而西邊那個黑衣人,大概已知闖了大禍,所以砍下一刀之後,不但未再砍第二刀,反而怔怔的呆在那里了。
本來依照常理說,一個伸著脖子,一個用刀去砍,沒有把頭砍不下來之理。
事實上,這一刀不但未把對方的頭砍下,反而自己嚇呆了,寧非怪事!
說穿了,一點也不怪,東邊那個黑衣人,雖說嘴上很硬,好像很有點視死如歸的氣概。
其實不然,等對方手一舉,他便有些膽寒了,就忙往一邊躲,總算他躲得快,未作刀下之鬼,但一刀之苦。卻仍未躲得過!
現在經他這一喊,不但東邊的人齊圍了來,西邊的人也聞聲而至。
只是大家卻不明白究竟是為的什麼,因為雙方都是自己人,何以會自相殘殺起來,一時也模不清底細?
就在大家怔忡之際,忽聞有人冷哼一聲道︰「黃理泉,你好大的膽子,竟公然造起反來了!」
「鐘觀察先不要血口噴人,應該把事情先弄清楚再說不遲!」
這答話的,正是金沙泉的黃寨主。
生得體格魁梧,儀表不俗,只是看起來有點懦弱,這與邊陲地方,一般人標悍的性格,有點不同。
在他面前不遠處,站著一個黃皮削瘦的人,不是鐘觀察是誰?
此刻他听黃寨主一說,便嘿嘿兩聲冷笑道︰「事情已經擺在眼前,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這是屬下人的個人爭執,待我查明之後,定給鐘觀察出氣就是!」
「誰問你這些啦。」
「鐘觀察的意思是……」
「既不是想造反,卻到此地作甚?」
「我也正想問總帶呢?楓揚莊的人無故來到此地,是否為齊總帶的令諭?」
「怎麼,他們在此,耽誤你的行動是吧!」
「倒不是耽誤我的行動,應該說是幫了我一半的忙,只不知那邊的地區,由誰去把守了?」
「哼!還要巧辯,人來,先給我拿下再說!」
鐘觀察一聲說拿人,身後立即閃出幾個大漢,不由分說,就把黃寨主綁了起來。
黃寨主無故被綁,金沙泉的人,立刻鼓噪起來。
紛亂之中,忽听有人叫道︰「鐘觀察依勢凌人,我們打!」
群情檄昂之中,這一聲打,無異是一段導火線,金沙泉的人,便一鼓而上,猛向楓揚莊的人攻了上去。
楓揚莊方面,似乎未想到這一著,及發現之時,已經有不少人被殺死了!
于是便紛紛棄甲曳兵而逃,逃得慢的,不是被一刀戮死,便是做了無頭之鬼。
眼看將要追到楓揚莊之際,忽見楓揚莊的人傾巢而出,雙方一見面,連話都未說,便殺成了一塊。
本來以實力來說,金沙泉的人,說什麼也殺不過楓揚莊的。
但由于楓揚莊的人,一時之間未及防備,再一方面,是金沙泉的人,個個都抱有必死之心,反正橫豎都是個死,就不如死得光明些。
因此,楓揚莊的人,才吃了敗仗。
由于這場混斗是在黑夜進行,才開始時,分不清敵我,到了後來,簡直連誰是敵都分不清了,只一見人便殺。
忽然有人喝道︰「齊總帶來了,大家快住手!」
所有的人,便紛紛停下手來。
接著便見齊總帶率領著陳莊主,以及喀拉湖四豪客,從楓揚莊忽忽而至。
到場之後,大家一看,只見尸體縱橫,傷亡枕藉,隨一皺眉頭,沉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楓揚莊的人好像得到了靠山,立即趨前道︰「金沙泉的人要造反,不听調度,無故來到我們的守地來撒野,並擾我們搜……」
金沙泉的人,也是受了滿肚子的委屈,立刻反駁
道︰「盡是胡說,我們是奉命來此,你們楓揚莊卻硬誣我們要造反!」
齊總帶微一沉思,即道︰「黃寨主呢?」
「首先被鐘觀察綁去了,誰知楓揚莊把他藏在何處?」
「鐘觀察哪兒去了?」
「他是押著黃寨主離開的,現在何處,我們也不清楚,或者可能先回莊中去了。」
「這些先不談,黃寨主命你們到此地,可是以什麼作發號施令的根據?」
「總帶的親筆函件!」
「現在可曾帶來?」
「在寨中總管處存案。」
「好,現在先不談事情的是非,金沙泉的人先去把原函取來看。」
「遵命!」
金沙泉的人在遵命聲中,齊向金沙泉方向奔去。
誰知金沙泉的人剛走,忽聞有人驚叫道︰「啊,好大的火!」
「呀!那是楓揚莊!」
「打了一輩子雁,到頭來卻被雁啄瞎了眼楮!」
這是齊總帶的感慨之詞,他一方說著,回頭直向楓揚莊奔去。
齊總帶的經驗,到底比他們都高上一等,見此情形,知道是中了別人之計。
無奈知道的太晚了些,及他趕回楓揚莊,那里已成一片焦土,甚至連他七少女乃和丫頭素姑也失去了所在。
就在楓揚莊起火後的不久,離楓揚之南,不足三里之處,卻有三個人,各以不同的姿勢,或躺或坐或立,都在沉默不語。
地上躺的,是鐘觀察,他被人點了軟麻穴,四肢無力,不但坐不起來,連躺著也是哼呀唧的。
坐在地上的,是黃寨主,他雙手抱頭,只是沉默不語,至于想些什麼,也唯有他自己知道。
至于立在地上的,則是被人稱作白虎神煞的季豪。
你道他們金沙泉與楓揚莊的人,兩下拚斗了這麼久,季豪為什麼不露面呢?
原來這正是季豪的一手杰作而引起!
因為季豪離開楓揚莊之時,本是準備給他們來個先下手為強,予以各個擊破,較為省力些。
反正此地的地理環境,已了然于胸,不怕找不到位置了。
誰知遇到那只傳信的大雕,便忽然靈機一動,覺得與其處處自己出力,就不如來個「隔山觀虎斗」要好些。
隨利用他們傳信的大雕,將改變後的函件,帶進了金沙泉。
他自己則先跑到臨近的阿爾金山內,找地方飽餐了一頓,運功調息去了。
且以目前他急所需要的,飲食倒在其次,主要在有一陣安靜的調息,實比山珍海味都要好。
即使他們斗不起來,但兩下里會合在一處,給他們來個一次總結,也較東奔西跑好的多。
而且這一著不僅被料中,還得到意外的效果。
及季豪運功完畢,正是兩下里剛動手不久,鐘觀察正押著黃寨主要回轉楓揚莊去的時候。
于是便趁走到無人之處,突然動手點倒四名黑衣大漢,又趁鐘觀察失神之中,又點了他的軟麻穴,真是作的神不知鬼不覺,高明至極。
這是季豪這一陣的去向,表處遠過不提。
且說季豪見他們都不言語,隨道︰「既然兩位都不願意說,可不要怪在下不留情了!」
「小俠實在錯怪我了,我們確不知道!」
「身為五月楓手下的寨主,竟連五月楓為誰都不知
道,說來誰會相信?」
「小俠可知道他們對我們存有戒心麼?」
「是怕你真的要反?」
「確是如此。」
「為什麼怕你反,難道對楓揚莊不怕?」
「我與楓揚莊雖屬同等地位,但對我們的看法,卻完全不同,任你對他的如何努力,仍不能釋其疑!」
「這是為什麼?」
「因為……因為……」
「到底為什麼,怎麼吞吞吐吐的?」
「唉!」
黃理泉先長嘆了一聲,始黯然道︰「因為我是在被迫之下,才歸附他們的!」
「哦!原來如此。」
季豪恍然大悟的說著,又問道︰「歸附他們多久了?」
「半年不到。」
「以前卻作些什麼?」
「至于以前,說出來也不怕小俠見笑,所作所為,有好也有壞!」
「好的一方面都是什麼?」
「在白龍堆沙漠內,也曾不斷救過貧苦的人。」
「壞的呢?」
「搶劫過往客商。」
「哦!原是毛賊一群,今後準備怎麼辦?」
「假若蒙小俠寬恕,願追隨小俠!」
「謝謝你的好意,我自己還是行蹤無定,怎能帶人!」
「唉!看樣子我只有被殺一途了!」
「不必嘆氣,就算你說的是句句實言,快收拾你的殘部去自謀生路吧!」
黃理泉見季豪拒其同行,自知已無別的辦法,隨向季豪拱了拱手道︰「在下今後將進入關內,若有用著的時候,只要隨便派人傳一句話,雖自忖武功不濟,但跑幾步腿的能力,總是有的,我們再見了!」
黃理泉說完,即一抱拳,逕去處理他的事了。
季豪見黃理泉已去,暗忖︰「此人雖有些懦弱,但到底不失為一條漢子!」
「小俠,請放了我吧!」
季豪正在替黃理泉想出路,在哼唧不停的鐘觀察忽然開了腔,頓使季豪感到不耐,立即上前踢了兩腳道︰「既沒骨氣,又肚子壞小的勢利胚人,要以你為最!」
你兩腳踢得還真不輕,把個鐘觀察踢得眼淚直流,口中不住的在喊少爺。
季豪見他這付膿包像,隨罵道︰「先前那股子狠勁哪里去啦,快說,你們的五月楓,究竟是怎麼樣個人?現在住于何處?」
「小爺饒命,我們實在不知道!」
「你們奉命行事時,是依照什麼去行的?」
「小的們只知行事,對上面的一切,概無所知!」
「不給你吃點苦頭,諒也不肯說!」
季豪說著,便伸開中食二指,同時在鐘觀察的腦後點下,鐘觀察跟著他點下的手指,即面色大變,剎時間渾身顫抖起來。
不大工夫,鐘觀察已經渾身流汗,口中雖連連求饒,就是不說出五月楓的所在,直使季豪氣惱萬分。
正當季豪氣惱之中,準備結束鐘觀察的生命時,忽聞香風觸鼻,緊接著便是一陣咯咯嬌笑道︰「小弟弟的手段好毒喲!這樣作踐他,還不如干脆打發他上路的好。」
季豪聞聲忙向左邊看去,誰知就在他扭頭之際,從右邊閃過一個黑衣少婦,腳尖在鐘觀察的命門穴上一踢,鐘觀察立即一命嗚呼。
待季豪發覺,想出言阻止時,已經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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