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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心劫 第七十三章 生死邊緣

作者︰高庸類別︰武俠小說

正當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條極細的長線從後破空掃到,攔腰一卷,線端緊緊纏住羅英腰間,緊接著,勁力循著線身飛涌而至,細線一抖一震,羅英整個身子被那細線一帶,離地飛射而起。

萬斤積雪,從他腳下漫涌而過,然而,他已經失去了知覺。

在他將要昏迷之前,盈耳盡是積雪崩落的轟轟之聲,一個可悲的念頭在他腦際閃過

完了,一切都完了。

朦朧中不知過了多久,等到他再度睜開眼來的時候,已是艷陽當空的白晝了。

實則此時大地已恢復了寧靜,但,羅英仍然感到那悶雷似的積雪崩落聲響,好像仍在耳邊隆隆不絕。

他吃力地撐起半個身子,月兌口叫道︰「芝姐姐!雪崩了!你快些出來……」

忽然,一只手從後疾探過來,一把將他按住,低聲道︰「傻瓜,快別嚷,我不是在這兒嗎?」

羅英一回頭,登時一愣,原來他現在正仰面躺在一株枯樹邊,而燕玉芝卻含情脈脈坐在他的身側。

他驚詫地叫了起來,道︰「你……你沒有被雪崩埋在洞里?」

燕玉芝淺淺一笑,道︰「難道你希望我被埋在洞里?」

羅英急道︰「啊!不!但是,我趕到那突崖下時,分明有一大塊積雪崩落下來,連我也險些被埋在雪中……」

燕玉芝笑道︰「對啊,你既能平安月兌了險,我自然也能托福躲過了這場災難。」

羅英迷惑地道︰「可是,你負了傷,躺在洞中正昏迷不醒啊!」

燕玉芝微笑著舉手一掠鬢發,嫣然道︰「傻瓜,別胡思亂想了,實實在在告訴你吧!咱們都是蒙人家援手,從生死邊緣把咱們救出險地的。」

羅英忙問︰「誰?是楊洛不是?」

燕玉芝臉上一紅,道︰「也可以說是他,當你快要被雪崩壓倒的的時候,幸得谷前輩用釣絲將你救出險境,至于我……」她突然低垂下頭,似乎赦然難以說下去。

羅英急道︰「你怎麼了?快說下去!」

燕玉芝輕嘆一聲,慚愧地抬起臉來,道︰「說來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以前總以為楊洛來歷神秘,疑心他不存善意,及今想來,竟是錯怪了他!昨夜你離開崖洞,獨自往寒冰岩去的時候,我正昏迷未醒,那時候,楊洛將我移出洞穴,送到這兒來,而且,給我吃了些解毒雕肉……」

羅英大大松了一口氣,感慨地道︰「難得!咱們對他那麼不諒,他仍然遠遠跟咱們到天山來,昨夜我在岩頂,若非他和我那位老前輩及時拉開我,只怕也……」

燕玉芝接口道︰「那位老漁夫姓谷名枋,乃是一位隱居多年的武林前輩,人稱‘天池釣叟’,原來他老人家在天山現身,也是受楊洛所托,咱們以前卻沒有想到這一點。」

羅英長噓道︰「果然,你若不說出來,當真使人料想不到,敢情那半只獐肉,竟是他們商量好,故意送給咱們吃的?」

燕玉芝點點頭道︰「不但獐肉,咱們在玉門關見楊洛半夜離去,他就是去見谷老前輩,懇約他老人家跟來天山相助咱們」

羅英追悔無及,道︰「人家一番好意,咱們卻處處疑神疑鬼,及今想來,實在太對不起他……」

忽然一頓,詫道︰「他們現在到那兒去了?」

燕玉芝道︰「你昏迷了大半天,口里不停呼叫著江姑娘的名字,谷老前輩和楊公子知你勢非再見江姑娘一面不可,所以,一早就出去探查瞎眼老婦的下落了。」

羅英嘆道︰「是的,瑤妹天真未鑿,落在那老婆子手中,定然不肯順從,以她性子,很可能已經吃盡苦頭,我若不能救她出險,將來再有什麼面目去見紫薇女俠易老前輩?」

燕玉芝听了,粉頸低垂半晌,沒有出聲。

餅了大半個時辰,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彼此沉默得像有滿月復沉重的心事。

忽地,一條人影疾奔而來。

燕玉芝長噓一聲,道︰「楊公子回來了!」

羅英連忙起身,遙見楊洛含笑走了過來,手里提著一個編織精巧的竹籠。

他一見羅英醒轉,顯得十分高興,急步上前拉著他的手,笑道︰「羅兄已經平靜下來了?

這半日,委實令人擔心。」

羅英愧然道︰「多蒙楊兄援手,適才小弟正與燕姐談起……」

楊洛爽然笑道︰「以往之事,休再提它,你我患難與共,相交以誠,偶而生出些誤解,也是勢所難免的。」

羅英感激地啃嘆一聲,問道︰「谷老前輩怎不見回來?」

楊洛道︰「他老人家為了探查天羅婦下落,晨間即與小弟分手,此刻想必也快回來了。」

燕玉芝在傍傾扣听,神情始終有些赦然,接口道︰「楊公子攜此竹籠,有何作用?」

楊洛席地坐下,含笑道︰「小弟與谷老幾經磋商,那天羅婦雖然武功卓絕,合我等四人之力,未必不能勝她,最可慮的是,是她那只彩色鸚鵡,是以才設計造了這只竹籠……」

說著,取餅竹籠把玩,繼續又道︰「那彩色鸚鵡非但聰慧異于平常鳥類,而且熟悉武功,口舌伶俐,天山一門武功,全在它小小肚月復之中,背得滾爪爛熟,實說起來,應該算得天羅婦的授藝之師。」

羅英不住頷首,完全同意他的見解。

楊洛接著又道︰「小弟思之再三,覺得欲救江姑娘,必須克制雕鳥和天羅婦,但,欲克制雕鳥和天羅婦,又首須解決那只彩色鸚鵡,那鸚鵡便是天羅婦的眼楮,是以窮半日工夫,遠赴天山南麓,采竹編制成這個籠子,你們看……」

他細心地籠掀開籠蓋,用一枝竹簽籠蓋掛住,然後又用一段竹筒,盛了些麥米之物,放在籠中,縮回手來,遠遠將竹籠掛在枯樹枝上。

羅英和燕玉芝都怔怔地望著他動作,不知他意欲何為?等到竹籠掛好,楊洛方才笑道︰

「寒冰岩上,不見寸草,平時天羅婦都以肉屑飼養鸚鵡,但鸚鵡並非肉食飛禽,假如一旦見到麥芽米粒,難免墜入陷阱,只要它一進竹籠取食,喏」

「喏」字出口隨手一段枯枝,抖手向籠中盛米的竹筒打去。

那段枯枝既輕,楊洛也沒有施展內家手法,枯枝擊中竹筒,只不過輕微的「篤」地一響,竹筒向下一沉,懸掛著籠蓋的竹籠頓時松手,籠門「唰」地掩閉。

燕玉芝鼓掌叫道︰「好精巧的東西。」

羅英也點頭笑道︰「楊兄制此竹籠,可謂獨具匠心,但兄弟卻擔心一點……」

楊洛笑道︰「羅兄是擔心那鸚鵡聰慧狡詰,不肯進入竹籠?」

羅英點點頭︰「正是,想它雖是禽類,能將一套天山武功口訣熟記不忘,自然不是尋常飛禽可比。」

楊洛笑道︰「顧慮極對,但羅兄怎的忘了一句諺語?」

羅英一怔,道︰「什麼諺語?」

楊洛放聲大笑道︰「有道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燕玉芝和羅英听了,同聲一「啊」,忍不住都仰天大笑起來。

楊洛接著又說道︰「彩色鸚鵡縱然精靈,但它自幼生長荒山,從未見過鳥籠,必然會上當。」

正說著,突然有人接口道︰「它雖沒有見過鳥籠,難道也听不懂你們的這般大聲談笑嗎?」

三人一齊站起身來,只見‘天池釣叟’谷枋手里倒提著一只奄奄將斃的巨雕,氣喘不止地立在三丈以外。

楊洛含笑拱手道︰「谷老踩探已有結果了麼?」

天池釣史谷枋一揚手中巨雕,道︰「那瞎老婆子下落,全在這畜牧身上,哪位有敷傷藥物,先替它治好內傷再說。」

楊洛忙接過那頭巨雕,只見它雙抓俱斷,背翅之上,傷痕斑斑。雖然閃著一對凶楮,卻已無法以動彈。

燕玉芝立即取出外敷傷藥,涂在巨雕傷口,羅英則向谷坊施禮致謝援救之德。

那天池釣曳著揮揮手道︰「大家歇一會,有這畜牲,不難立即查出瞎老婆子藏身之處,只是這一場奔逐,可把我老人家跑得快累死了。」

他先行閉住巨雕爪腿上節脈,然後仰身倒臥在雪地上,從懷中取出一個酒瓶,引頸喝了一大口,這才抹抹嘴說道︰「今天一早,我老人家一中向東,整整跑了半日,未見那瞎老婆子蹤跡。猜想她定然已經遠走高飛,離開天山了,正垂頭喪氣折轉回來,不料卻在三十里外,發現了這頭畜牲。」

「這畜牲想是餓了出來覓食的,正展翅向南飛掠,我老人家心中一動,便緊緊盯在後面,這畜牲在天上飛,我老人家在地上跑,這一陣好跑,少說也有百里左右,才見這畜牲從雪地里撲到一頭幼熊,凌空又折回向北疾飛。」

「我老人家的確累了,但又別無他法,只好也跟著掉頭北行,那只這畜牲眼尖,竟被它發現有人追蹤,擲去熊尸,便撲擊而下。」

說到這里,他臉上浮現一抹苦笑,又道︰「老實說,若在平時,我老人家要斃這畜牲,只消一釣竿,原是舉手之勞的事,無奈此時疾狂趕了大半日,往來總有二百里遠,早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一時間,真拿它無可奈何,拼命揮掌舞竿,幸未傷在它爪下,卻早疲憊不堪,那能再打下去。

萬般無計之余?卻被我老人家想到一條不是計策的計策。

當下虛晃-竿,轉頭便逃,這畜牲也許是貪功心切,毫不放松,掠地疚追,我老人家奔到熊尸附近,突使一招‘懶驢打滾’。翻到熊尸側邊,待這畜牲雙爪下落,忽然拉過熊尸,擋了它一招。

雕抓來勢太急,一抓之下,頓時陷入熊尸內。

我老人家未等它拔出利爪,釣竿橫飛,立將它雙爪掃斷,這畜牲負痛振翅上沖,又被我老人家揮動釣絲,擊中背側。

它倒是強狠不肯服輸,掙扎著仍然向北疾飛,大約是想回去向瞎老婆子報訊,但是,我老人家不慌不忙,安步當年,悠哉游哉二十來里,就把它手到擒來了。

燕玉芝月兌口問道︰「為什麼那麼容易捉到呢?」

天池釣史笑道︰「這道理太簡單了,試想它雙爪俱斷,無法棲息,勢非一直飛著不可,而腿傷不輕,一路失血,怎能飛得太遠?我老人家循著血跡走,果然不多久,便見它倒在雪地上掙扎哀鳴,于是不再客氣,捉了回來。」

燕玉芝笑道︰「這果然絕妙,但它現在傷得甚重,又失血太多,不知還能不能飛回天羅婦身邊,替咱們引路?」

天池釣史道︰「你別替它擔心,這種巨雕,性猛難馴,活力遠非尋常飛禽可比,它只是-時失血虛弱,並非無力再飛,咱們替它醫好,喂飽了它,然後再放了它,跟在它後面,不難找到瞎老子婆子藏身之所。」

羅英和燕玉芝都認為此法大可一試,忙小心翼翼替那巨雕敷治傷,又喂它一些食物,過了頓飯時光,那巨雕果然體力漸復,拍翅長鳴,似欲沖天而起。

楊洛道︰「巨雕既在附近出現,或許那天羅婦也在附近,大家快些準備,也許就要開始一場血戰了。」

大伙兒飽餐一頓,羅英和燕玉芝渾身結扎,各攜兵刃退出丈許,天池釣叟揚起釣竿,遙遙向那巨雕翅脅間一點,低喝一聲︰「起!」

釣絲一振,「唰」地一聲,那巨雕經脈一解,借著釣絲上揚之力,雙翅猛扇,立時騰空飛起。

老少四人仰面注視,但見那巨雕盤旋飛了一匝,引鄙一聲長鳴,疾若箭矢,直向西北方而去,大伙兒毫不遲疑,也展身法,遙遙追躡著奔向西北方。

但是,奔得不過十來里,老少四人卻覺得情形有些不對了,原來那巨雕飛去的方向,正是昨夜雪崩的險地一一寒冰岩。

羅英首先起了疑心,暗道︰「不對呀!昨夜雪崩之前,我分明曾細查岩頂,並未找到洞口,難道那瞎眼老婦還躲在冰窖之中?」

接著,燕玉芝也失聲道︰「奇怪,它怎的仍飛回寒冰岩來,難道連它自己也找不到瞎眼老婆子新的藏身地方了?」

楊洛搖頭道︰「不會吧!巨雕戀主,記憶力極強,怎會找錯地方……」

誰知話聲未落,猛見那巨雕突然斂起哀鳴,快如電奔,竟然毫無偏錯,沖投入冰層聳立的寒冰岩頂,四人同覺雙眼被太陽光照得一花,瞬也不見了巨雕影蹤。

大伙兒不約而同一齊止步,仰望岩頂,一片晶瑩閃爍,天池釣叟突然跌足道︰「咱們上當了!」

羅英駭訝問道︰「怎麼說?」

天池釣叟道︰「雕鳥總是畜類,絕不會故弄玄虛將咱們引回寒冰岩來,這事只有兩種可能,若非巨雕自分必死,臨死之前眷戀舊窩,必就是那瞎老婆子根本未離寒冰岩寸步。」

羅英道︰「可是晚輩曾仔細搜尋過,岩上通往冰窖的洞口,都已經被封閉了,何況,經過昨夜一場雪崩……」

天池釣叟搖搖頭道︰「洞口封閉,不難另覓出口,雪層崩塌,也僅能塌落冰層外的積雪,試想千年寒冰,堅逾精鋼,豈是雪崩所能坍塌的?」

羅英迷惑地問︰「依老前輩的意思,那瞎老婦一定還躲在冰窖之中了?」

天池釣叟毅然道︰「這事總有八成可能。」

燕玉芝月兌口道︰「這也容易,咱們再上寒冰岩勘查一遍,便知確實了。」

楊洛卻搖搖頭道︰「可惜登岩路徑,已被雪崩壓塌,除非咱們也像雕鳥般飛上去,否則,唉」

一聲嘆息,老少四人都瞠目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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