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克武和鄧化平一見桑瓊陪伴堡主在樓頂現身,驚駭萬分,雙雙為之變色,虛晃一招,各自抽身躍出戰圈。
鄧化平振臂高呼道︰「莫金榮叛堡通敵,堡主已遭挾持,大家還不快些動手搶救堡主,生擒叛賊!」
曹克武也接口道︰「老夫願懸重賞激勵建功,凡能拯救堡主月兌險者,晉升本堡執事;凡擒獲或殺死叛賊外敵者,賞千金,提升三級!」
群眾多屬盲目,再加上駱寒湘等百余名死黨吶喊鼓噪,許多西堡弟子為之激動,人潮洶涌,紛紛搶進花園,猛撲璇璣堂。
千余名西堡弟子匯聚一股強大的人流,勢如排山倒海掩殺過來,其中更有十余個混不畏死的猥族野女充當前鋒,甘道明和北宮三燕雖然武功高強,也難抵擋得住,四柄長劍緊密聯手,且戰且退,轉眼都被逼退至樓門石階前,險象環生,狼狽不堪。
莫師爺飛身躍上石階,從袖中抽出一面金黃色三色小旗,迎風展開,厲聲喝道︰「堡主金旗在此,誰敢擅動?」
人潮目睹那金黃色令旗,果然停頓了下來,一個個俯首肅立,流露出凜敬之色。
曹克武未待莫師爺再開口,目視鄧化平,也急忙抽出一支銀色小旗,搶先叫道︰「堡主已遭奸人脅持,本座以少堡主銀旗發令。暫領全堡統率大權,你們休要顧忌,只管動手!」
莫金榮怒目道︰「神機堡權職嚴明,堡主尚在,你竟敢持勢抗拒金旗,莫非有叛父自立的野心?」
鄧化平大聲道︰「堡主重病在嶴,神志迷亂,以致金旗被你盜劫,本座依情順札.暫攝大權,有何不可?」
莫金榮冷笑道︰「大權轉移,必須堡主親自頒令才能生效,你僅系螟蛉義子.哪有資格擅作主張?」
鄧化平道︰「事急從權,難道你區區一名司賬師爺,就能作得了主嗎?」
莫金榮道︰「莫某金旗系由堡主親授?」
鄧化平曬道︰「堡主神志喪失,身遭劫持,言難由衷,但憑令旗豈能作準。」
莫金榮厲聲道︰「你怎知堡主神志喪失,非出己願?」
鄧化平道︰「堡主臥病多年,早已不聞事務,此事全堡皆知,誰會听你的鬼話!」
莫金榮微微一笑,道︰「你敢跟我同在堡主面前對質嗎?」
鄧化平道︰「為什麼不敢」話一出口,頓生疑慮,忙又道︰「不過……」
莫金榮截口喝道︰「沒有什麼不過!堡主現在樓上,請各位同門肅靜,恭聆堡主親頒號令!」
一聲叱喝,全場肅然,近千弟子仰面凝注小樓,連那些猥族野女也停了手。
小樓上,桑瓊輕探左掌,一扶搭在璇機秀士鄧玄背心命門穴上,真為透穴而人,鄧玄竟巍顫地從椅中站起身來。
少堡主鄧化平看得駭然一震,險些驚呼失聲,曹克武挾拐屹立,眉須拂動,顯然也大感意外。
只見璇機秀士鄧玄緩緩移步走近樓欄,面對樓下近千名弟子,用手一指鄧化平,激動地說道︰「逆子無倫,陰謀款父篡奪,罪無可赦。」其聲雖弱,卻字字入耳,說得斬釘截鐵,十分明白。
人群中剛剛暴起一聲輕呼,鄧玄又指著曹克武道︰「曹克武心嚇詭詐,脅迫本座,包藏禍心,著即廢免總管職位,凡我弟子,均應協力捕拿,勿使月兌逃……」
話未畢,卻被曹克武一陣哈哈大笑打斷,揚拐喝道︰「你們看清楚了,堡主背心要穴,猶在桑瓊掌下。生死所系,難怪堡主作此不得已的說詞,大家應該體諒堡主隱衷,先擒住桑瓊,然後才能知道堡主真正的意願。」
客堂執事駱寒湘應聲道︰「說的是,先擒外賊,再肅叛徒,大家還不動手;等什麼?」
振臂一揮,當先提劍發動,凌空撲向小樓。
身形剛近樓欄,桑瓊驀地冷叱道︰「滾下去!」
嗆然龍吟聲起,驚虹乍現,飛龍劍暴展出鞘,駱寒湘已被攔腰斬斷,尸體掉落地上,濺起大片血水。
這出鞘一劍的威勢,立即將其余蠕蠕欲動的死黨們鎮懾下來,甚至狂做不可一世的曹克武,也不禁霍然變色。
桑瓊插劍人鞘,精目掃視,凝容說道︰「鄭堡主雙腿已斷,又被曹克武暗加謀害,點破內腑真氣,數年幽禁,身體不兔虛弱,在下略施肋力,不過為了他能面對仇敵,暢吐內心積憤而已!」
曹克武嘿嘿冷笑道︰「好張狡辯利口,你掌按命門,迫使堡主就範,妄加老夫莫須有罪名,事證如山,猶圖巧言詭辯?」
桑瓊道︰「曹克武,你打錯主意了,須知鄭堡主忍辱至今,表面故作痴呆,只是安你的心,其實,你那些藥丸並未服用,即使我撤掌退開,一樣能夠支持得住。」
曹克武陰聲道︰「你若真敢撤掌退開一丈以外,使堡主不在威迫之下,能自由表達意願,他如仍然責怪曹某,曹某口服心服,情願拱手退出神機堡。」
桑瓊曬道︰「好!咱們就叫你口服心服,到那時候,只怕就由不得你月兌身離開神機堡了。」
說完,果然收回左掌,緩步向後退去。
璇璣秀士鄧玄獨自屹立樓欄;神色如故,毫無異樣,足證桑瓊的話並非虛詞。
曹克武暗暗與鄧化平交換了一瞥驚詫的目光,故作關切地仰面問道︰「堡主,您沒有受到桑瓊小輩的暗算吧?」
鄧玄怒目叱道︰「無恥匹夫,你還有什麼話說?暗算本座的是你們這些卑鄙東西,不是桑……」
話猶未完,曹克武突然沉聲斷喝道︰「文彬,動手!」雙拐一頓。人已沖天拔起,掠向小樓。
鄧化平和園中百余名死黨紛紛探手人懷,每人扣了一支烏黑閃亮的圓筒,蜂擁向樓門撲去。
莫金榮大驚叫道︰「堡主快退!」人隨聲起,凌空截住曹克武。
劍魔甘道明卻發出一聲暴喝,長劍如飛出手,迎頭向鄧化平劈去。
劍招甫出,鄧化平已按動了手上圓筒機鈕,「蓬」地一聲,大股火焰疾射而出……
三燕駭然驚呼道︰「甘叔叔,小心毒火噴筒!」
劍魔聞聲急忙撤招,可惜竟遲了一步,衣衫上已濺了數點火星。
那毒火沾物即燃,任是撲打滾壓都無法熄滅,瞬息間,全身衣衫盡燃,登時成了一個火人。
鄧化平又扣上第二支噴筒,獰笑道︰「丫頭們,休怪大爺不知憐香惜玉,這是你們禍由自招,自尋死路!」
雙手一舉,正要按動機鈕,冷不防甘道明竟帶著滿身大火,張臂撲了過來。
鄧化平大吃一驚,欲退不及,被甘道明一把抱住,一聲慘叫,雙雙滾倒地上。
歐陽玉兒厲叫道︰「甘叔叔!」揮劍搶出,想援救劍魔。
墨燕一探手將她拉住,沉聲道︰「五妹,來不及了。」
正這時候,一支烏黑圓筒滾到腳邊,卻是鄧化平未及發射的第二支噴筒,黃燕俯腰拾起,銀牙一挫,對準那批蜂擁撲到的死黨,「蓬」然按動了機簧。
毒火掃射之下,賊黨人多不易問避,頓時燃到了十余人,其他的驚呼失聲,又像潮水般退了開去。
三燕聯劍出手,用長劍挑起那十余支尚未使用的噴筒,轉射園中賊黨,剎那間,毒火漫天,賊黨盡亂。
就在鄧化平發動的時候,曹克武趁機掠向小樓,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舉制住璇機秀士鄧玄,藉以脅迫西堡弟子轉攻桑瓊。
這番打算,不謂不毒,曹克武出手也不謂不快,誰知堪堪將及樓欄,莫金榮卻斜刺里趕到,旱煙管破空卷襲曹克武下月復要害。
曹克武怒喝一聲,雙拐反掃,挾怒一擊之下,莫金榮煙管立被震斷,人也哼著翻落了下去。
可是,就此一瞬之際,大好機會卻喪失了,等到曹克武再度掠登小樓,鄧玄已退坐在輪椅上,樓欄前換了桑瓊按劍而立,鄙夷笑道︰「曹總管,何至這般魯莽?真面目一露。你還想由西堡月兌身嗎?」
曹克武怒極反笑道︰「你且慢得意,就憑老夫雙拐,區區西堡未必攔阻得住,不過,老夫離去之前,必須帶走兩件東西。」
桑瓊道︰「兩件什麼東西?」
曹克武切齒作聲道︰「你和鄧玄兩顆頭顱。」
桑瓊毫無怒意,微笑道︰「那還不容易,只要你勝得了桑瓊掌中長劍,並且能把天下衛道之士斬盡殺絕……」
曹克武軒眉喝道︰「你以為老夫辦不到嗎?」話出人動,金拐疾掄,摟頭猛砸了下來。
桑瓊一聲輕嘿,龍吟乍起,腰際「飛龍劍」也應手出鞘!
「嗆!’劍拐閃電般一觸,曹克武左手金拐登時短了三寸多。
曹克武勃然大怒,微頓又上,雙拐交替出手,一連又攻五六拐,但見滿樓拐影,四周燈火竟被那怒濤般的拐風扇滅了大增。
然而,拐勢雖猛,卻未能傷到桑瓊分毫,一輪急攻之後,曹克武突然覺得手上輕了許多,低頭一看,兩支純金打鑄的拐杖,都只勝下半截了。
他心頭一陣寒,不禁怒懼並生,仰身倒縱急急退後了數尺,似欲遁走。
桑瓊喝道︰「哪里走!」挽劍疾追了過來。
曹克武身軀忽的一旋,兩柄斷拐奮力斜推,躲開了桑瓊一招「飛龍射日」,突然一聲厲笑,將左手斷拐擲向輪椅中的璇璣秀士鄧玄。
這一手毒招,委實大大出人意外,等到桑瓊發覺上了當,也已回救不及,斷拐帶著一縷金光,早向鄧玄飛射了過去。
桑瓊大驚失聲,只得月兌手擲出飛龍劍,大叫道︰「堡主快躲璇機秀士鄧玄雙腿俱斷,全由義肢代替,而且一身武功也已喪失,耳目和行動都顯得滯頓,聞聲急忙撥動輪椅閃躲,眼前金光閃爍,斷拐已射向面前。,驀地,「鏗」然之聲人耳,飛龍劍恰在千鈞一發之際,擊中了那柄斷拐,拐頭一歪,「嗆」地一聲,貼耳插人輪椅背上。
桑瓊緊捏著一手冷汗,見狀剛松了一口氣,卻听曹克武冷哼著又道︰「小輩,現在輪到你了!」
緊接著,機簧聲起,曹克武手中右拐一指,拐中竟射出一蓬暗器。
這時,桑瓊驚魂甫定,手里已經沒有兵刃,何況相距又近,欲待問避,眼看是來不及了。
急迫間,頓足凌空躍起,左手運掌拍出,另臂反探,抽出了肩後「舞鳳刀」,寒光暴展,迎頭劈落。
曹克武舉拐格架,半截斷拐應刀又成了兩段,刀鋒掠過,胸前袍服立破,肌膚劃傷尺許長一道血槽。
桑瓊雖然應變得快,左腿上也暗器射中,身形復落時,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樓板上。
曹克武趁機抽身,如飛掠下小樓,從一名西堡弟子手中奪得一支長纓槍權棄拐杖,領著數十名死黨突圍而去。
園中近千名西堡弟子吶喊截堵,卻擋不住曹克武,反被他掌劈拐掃,傷了二三十人,越牆逃月兌。
桑瓊和莫師爺連忙喝令不必追趕,一面分派人手加強戒備,搜捕余黨,一面清點傷亡。
這一場血戰,的確慘烈萬分,曹克武死黨死亡將半,西堡弟子也付出了更多的性命,璇機堂附近園圃中、一片殘肢斷手,死尸相疊。慘不忍睹。、一其中最令人怵目驚心的,是北宮劍魔甘道明和少堡主鄧化平雙雙被毒火焚斃,兩尸相纏,都變成一具焦骨,甘道明兩手仍緊緊抱著鄧化平,死也拆散不開。
三燕環尸悲泣,痛不可抑,桑瓊和莫師爺也黯然落淚,久久無法出聲。
轉瞬間,天色大亮,神機堡巍峨堡牆,層層屋宇,仍然雄偉地屹立在旭日照射下,只是,一夜血腥的教訓,勢將永遠烙印在每一個西堡弟子心頭,子子孫孫,都不易淡忘。
這一天,也將是武林同道難忘的日子,一向陰森神秘的神機堡璇機堂中,盛宴大開,款待建堡數十年來第一批貴賓。
然而,酒宴雖豐,客人卻只有六人那是桑瓊和三燕,加上一個「飛虎辛東」,一個滿臉慚愧的‘金錢豹辛倫」。
主人也僅有兩位大難未死的堡主璇璣秀士鄧玄,和現在已榮膺「總管」職位的莫金榮。
桑瓊腿上所中暗器已經起出,是一枚幸未淬毒的「犀骨天狼釘」。
雖然付出了慘烈的代價,總算初步澄清了巢湖湖濱凶宅的謎團,也查明了東莊北宮厲次變故的幕後主使之人,但是,曹克武是何許人物?卻無人知其來歷。
璇璣秀士鄧玄和莫金榮所能解釋的,只是從鄧化平投靠西堡開始,因獲鄧玄寵信,收為螟蛉義子,漸漸攪權結黨,援引曹克武入堡以後的事。
當時,鄧玄正因調配藥失慎,斷了雙腿,鑒于曹克武也是斷腿之人,卻具有一身精湛無比的武功。一時同病相憐,頓生無限仰慕,便糊里糊涂委為西堡總管。
曹克武自入西堡,一面延攪私黨分居高位,一面卻對璇璣秀士鄧玄采取陷害手段,暗下毒手,點破了鄧玄內腑真氣。
依曹克武的用心,原想殺死鄧玄,利用鄧化平承繼堡主之位,公然纂奪神機堡,幸虧莫金榮見機得早,苦苦攔阻,才保全了鄧玄性命。
莫金榮見是西堡中唯一職位較高的「舊人」,素與堡主交厚,但苦于人單勢孤,自忖難與曹克武為敵,只得佯作恭順,。便向曹克武道︰「總管雖攬全堡大權,終以時日尚短,未必盡得人心,鄧玄武功既廢,身軀又殘,留之無害,何必急于殺他。倒不如暫時把他幽禁起來,表面上宣稱堡主病重,使全堡弟子都知道堡主正在調養,心中已有印象,過幾年,再宣告調治無效,與世長辭,那時候,神不知鬼不覺,明正言順,由少堡主接位,門下弟子心悅誠服,豈非強似遽于殺害,易激變故?」
曹克武听了這番「獻策」,大感欣喜,果然如法辦理,將鄧玄囚禁,假說調養傷勢,每日交由莫金榮迫命吞服一種慢性毒丸,欲使其神志日趨昏迷,如命是從,這才沒有加害鄧玄性命。
莫金榮雖然將計就計,暫時保全了故主,卻無力援救鄧玄月兌險,因此,落鳳峽事變之際,便自告奮勇,請命擔任試探之責。
他的原意,本想覓機結交南谷或北宮,以作援手,誰知道麥家兄妹太傲,北宮五燕又討厭他的模樣兒,以致落得連開口的機會也沒有,幽幽失望而返。
及至桑瓊單騎投貼拜堡,莫金榮真是喜出望外,故而迫不及待告訴了探堡訣要。
接著,劍魔甘道明率領三燕躡蹤而至,曹克武不願露面,鄧化平也不便與三燕見面,才由莫金榮從後堡放出鄧玄,另外派人假冒少堡主鄧化平,誘因劍魔三燕……
以後經過,自不須莫金榮重述了。
桑瓊听畢,不禁感嘆地道︰「似此說來,兩位老前輩並不知他的來歷,而唯一認識他的甘老前輩,卻不幸捐軀、將來欲查尋老魔蹤跡,竟令人有茫無所從的感覺。」
莫金榮道︰「老魔狡猾無比,依我猜想,十年前那鄧化平投靠西堡,便是受了他的指使而來,其處心積慮已非短時,以他的作為和安排,或許他與東莊北宮早有宿仇,而是企圖篡奪西堡作為井吞四大世家的基礎,由此可見。在他來到西堡以前,必然還另有老巢。」
桑瓊頷首道︰「這推論固然很對,無奈一時難查出老魔巢穴所在,終屬隱患。」
歐陽玉兒突然問道︰「莫老前輩與他相處了四五年,總該知道他一點底細吧?」
莫金榮苦笑道︰「說來慚愧,那老魔一向防範極嚴,決不跟人提及自己來歷,咱們只知道他與鄧化平原系師徒,多年前遭人迫害,斷了雙腿,埋頭練就一身武功,其他就不甚了然了。」
桑瓊心中一動,道︰「對了,秘密就在他那斷腿上!」
歐陽王兒等都茫然道︰「腿有何秘密?」
桑瓊未答,卻繼續向莫金榮問道︰「老前輩可知道除少堡主鄧化平之外,那曹克武還有沒有其他親信弟子?譬如說,常有武功極高的男女來堡謁見,而那些人卻並不住在堡內。」
莫金榮眼中一亮,道︰「不錯,有這種人,而且為數不少,大約總有八九名,男女俱有。」
桑瓊道︰「他們通常都以什麼方式跟曹老魔晤面?」
莫金榮想了想,道︰「大多夜間入堡,天亮之前離去。」
桑瓊道︰「既是夜晚出入,事先必有聯系?」
莫金榮點頭道︰「據我所知,他們事先都用信鴿往來,入堡的時候,總是由鄧化平在堡門等候。」
桑瓊注目又問︰「信命由何而來?」
莫金榮搖搖頭道︰「這就不太清楚了………」
桑瓊緊接著又問道︰「神機堡在龍溪鎮街上設有暗樁嗎?」
莫金榮道︰「沒有啊!咱們從來不在堡外設樁布卡,但任何比較重大的消息,卻瞞不過神機堡,因為川中依堡為生的人太多,他們都是本堡的義務探子。」-桑瓊道︰「不!我是問有無特設樁卡,諸如蓄養著信鴿的聯絡站處之類。」
莫金榮斷然道︰「沒有,除非是曹克武私下秘密設置的。」
桑瓊振衣而起,道︰「果真如此,眼前倒有一條線索可循,請借一匹快馬,我去試試運氣!」
歐陽玉兒忙道︰「桑哥哥,你要到哪里去?」
桑瓊笑道︰「去鎮上一家茶館,假如運氣不錯,最多半個時辰就可回來」
歐陽玉兒道︰「我跟你一塊兒去!」
桑瓊道︰「不必了,你們略坐片刻,我很快就回來。」說完,一拱手,徑自出廳上馬而去。
眾人都納悶不解,誰知不到半個時辰,桑瓊果然飛騎回堡,馬鞍上橫架著一名已被點了穴道的黑衣精悍漢子。
桑瓊將那黑衣漢子挾人廳中,笑對莫金榮道︰「老前輩認識他嗎?」
莫金榮凝注半晌,搖頭道︰「從未見過,少俠是由何處擒得此人?」
桑瓊微微一笑,道︰「這人自稱姓何,名叫何元慶,在西街開了一家叫做‘臨江樓’的茶館,實則專為曹克武擔任聯絡之責,我幸虧早趕到一步,正踫見他在把一籠信鴿弄死,準備遠走高飛呢!」
莫金榮等听了,不禁都吃了一驚,詫道︰「咱們被瞞了四五年,都不知道西街上有這樣一處秘密的地方,少俠怎會知道得如此確實?」
桑瓊笑道︰︰「老前輩忘了,昨天晚輩和玉兒妹妹她們還沒抵達神機堡,曹克武怎會事前獲悉,預先做了兩種不同的安排?」
莫金榮一怔。道︰「莫非是這家伙通報的?但他又怎知諸位行蹤呢?」
桑瓊便把西來途中所遇,大略說了一遍,又道︰「剛才談到線索難覓,我突然想到這家伙是個好目標,昨夜變起倉促。曹克武倉促遁走,或許還來不及命他撤退,所以趕去踫踫運氣,不想果然正如所料,將他截留了下來,此人雖未必是老魔親信弟子,至少從他口中,可以問出彼等老巢所在,以後就容易著手了。」.黃燕跳了起來,道︰「讓我來問他!」
莫金榮笑道︰「這種邪惡之徒,好言相問,一定問不出實話,必須先給他吃點苦頭才行。」
黃燕道︰「我正是要給他點苦頭嘗嘗,也好替慘死的甘叔叔和二姊出口怨氣。」
說著,正要上前動手,席間忽然走出一人,含笑抱拳說道︰「姑娘千金之體,犯不上為這種小人沾污了玉手,還是讓小的來吧!」說話的卻是金錢豹李倫。
莫金榮大笑道︰「李老三說得對,這件事原不宜由姑娘們親自動手,辛老三,好好使些手段。務必要問出實話。」
金錢豹辛倫躬身道︰「放心,若說好主意小的想不出來,整治人的手段。卻裝了一肚子,準叫他實話實說就是了。」
黃燕听了,只好一笑作罷,桑瓊卻叮囑道︰「只要他願意照實回答,也不必太難為他,冤有頭債有主,咱們別拿他一個傳信的嘍-出氣。」
金錢豹口里答應著,下手卻毫不客氣,大步上前,一把將何元慶提了起來,什麼也沒有問,「咋嚓」兩聲,竟將何元慶雙手中指一齊擰斷。
俗語說「十指連心」。那何元慶啞穴被制,雖不能出聲,錐心疼痛仍可感受,只听一聲慘哼,滿臉肌肉扭曲,額上冷汗已滾滾直落。
飛虎辛東側然搖搖頭,沉聲道︰「老三,照桑少俠的吩咐,先問他話吧!」
金錢豹辛倫笑道︰「這是先替姑娘們出氣,同時也算‘煞威棒’,否則,小子那肯實說。」
左手一探,抓住何元慶的頭發,厲聲又道︰「姓何的,你听見了沒有?等會問你的話,記住照實回答,若有半句虛言,仔細辛三爺一寸一寸活剝了你的皮。」
何元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有連連點頭的份兒。
辛倫又道︰「我再告訴你一句,想活就說實話,還有一線生機,你要是想玩花樣求死,那就更有得活罪好受了!」
何元慶滿面驚懼之色,又點了點頭。
辛倫猶不放心,先搜查他貼身內衣,證明並無致命之物,又捏開下顎,細細查看,卻在何元慶右邊下牙盡謗處,取出一粒內藏粉末的圓形小珠,冷笑道︰「我就料到你們這批魔崽子會藏著鬼祟玩意兒,現在好啦,死心塌地答話吧!」右掌起落,拍開了穴道。
何元慶嚶哼出聲,垂頭喪氣跪在地上,喃喃道︰「請問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實說。」
桑瓊和藹地問道︰「你要鎮上開設臨江樓茶館已有多久了?」
何元慶爽然道︰「大約四年左右。」
「是奉曹克武的命令,專司通信聯絡的嗎?」
「不錯
「像臨江樓一樓的茶館,還有幾處?」」龍溪鎮上只有一家。」
「另的地方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麼說,凡是外來同門欲見曹克武,都由你接待和聯絡安排了?」
「是的」
桑瓊淡淡一笑,問話忽然轉人正題,道︰「你既身負重責,與曹克武的關系自非尋常,想必也知道他另外還有一個真正的姓名?」
何元慶一怔,搖頭道︰「不知道」
一句話未完,金錢豹辛他已經冷叱道︰「好小子,你還敢硬嘴!」飛起一腳,將何元慶踢翻,從懷里掏出一柄匕首,便想下手。
桑瓊急忙搖手道︰「且慢,讓他把話說完。」
何元慶哭喪著臉道︰「我真的不知道,凡有呈報事項,都尊稱為‘宮主’,他原本就姓曹……」
桑瓊注目道︰「因何稱呼‘宮主’?」
何元慶吶吶道︰「因為……因為……」
金錢豹辛倫揚起匕首,斷喝道︰「快說?什麼宮的宮主?」
何元慶惶然道︰「我……我不知道……」
「好我倒要看你能硬到幾時。」辛倫匕首一沉,登時將他左腳腳筋挑斷。
何元慶猛發一聲慘叫,左腿一縮,連背脊也抽蜷成弓形,整個人都變了模樣,疼得滿地亂滾,哀呼不絕。
金錢豹辛倫冷笑道︰「你再說一句不知道,辛三爺就把你四肢筋絡全部挑斷,叫你死活兩難。」
何元慶冷汗淋灕,顫聲道︰「求你殺了我吧。我不能說,因為我還有妻兒在他們手中。
我若泄漏秘密,他們會死得更慘,求求諸位成全賞我一刀……」」
金錢豹辛倫嘿嘿笑道︰「賞你一力?哪有這樣容易,咱們偏要你活著受罪,看你說是不說!」匕首二次沉落。何元慶右腳筋絡又被挑斷,雙腿俱殘,痛昏了過去,又被辛倫用冷水澆醒。
歐陽王兒看得不忍,揮手道︰「桑哥哥別再問了,殺了他吧!」
金錢豹辛倫忙道︰「姑娘,這可心軟不得,好不容易擒到這家伙,總要叫他吐露出實情才罷,不然,再查那老魔頭巢穴更困難了。」
歐陽玉兒道︰「那老魔頭雖然敗走,一定不會就此銷聲匿跡,只要他再有舉動,總有被咱們查獲的時候。」
黃燕接日道︰「五妹!心腸硬一些!想想二姊和甘叔叔死得多可憐?再想想義父他老人家,死得又不慘麼!」
桑瓊離席而起,毅然道︰「不必再逼問他了,咱們與曹克武仇恨雖深,豈能以暴易暴,牽連他無故的妻兒。莫老前輩賜他一匹馬,派人送他出堡去吧!」
金錢豹辛倫大聲道︰「少俠,縱虎歸山,遺患無窮」
桑瓊苦笑道︰「他從此成了一個廢人,還談什麼遺患?正邪殊途,應有區分,咱們已經太過分,何苦定要置他于死地。」
莫金榮贊佩地點頭,道︰「少俠悲憫為懷,令人嘆服,不過,此人既已被擒入西堡,再放他回去,曹克武也不會饒他,何況他雙腿俱廢,實在也無法騎馬了,依我看,倒不如讓他留在堡中,由西堡分賜余糧,使他有個治傷終老的地方,等到將來擊破賊黨,救出他的妻兒,再成全他們骨肉團聚,才是有始有終。」
何元慶听了這番話,感動得熱淚盈眶,以頭叩地。噗噗作聲,說道︰「多謝桑少使活命厚恩,莫師爺成全大德,若有妻兒團聚之日,何元慶肝腦徐地,必當報償。」
金錢豹辛倫悻悻哼道︰「算你命大,踫上了桑少俠,既知恩德,現在怎倒不肯說實話?」
何元慶含淚道︰「其實,我只是一名飼養信鴿的弟子,因為略有些應對小才,故奉派來龍溪設樁,專管收放信鴿通信連絡;並不知道其他秘密,但在受命之前,已將親眷留作人質,發誓不導泄漏本宮名稱地點,否則,家屬都要遭到五刑寸碟慘殺。」
莫金榮道︰「假如咱們不問你魔宮名稱和地點,你可願意盡爾所知,吐露些不重要的情形呢?」
何元慶道︰「我所知道的不多,僅知魔宮創立大約有十年,曹宮主從前在武林中極負盛名,後來被仇家所害,斬斷了雙腿,滅以忍辱偷生,誓欲報復斷腿之仇,宮主共有九名親傳弟子,五男四女,武功都很高強,其中一個,便是改名鄧化平的西堡少堡主。」
莫金榮恍然道︰「你是說鄧化平本來就是曹克武徒弟,當年投靠西堡,原系奉命而為的?」
何元慶搖頭道︰「詳情我也不甚明了,曹宮主苦心安排已有多年,不僅西堡,武林四大世家都有弟子潛伏待機……」
墨燕月兌口問道︰「潛伏天壽宮的,是不是一個名叫艷琴的女人?」
何元慶道︰「姓名我不知道,是個女子……」
黃燕接口道︰「除了艷琴那賤婢還會有誰,三姊何必再問,也即使知道,也不肯說。」
桑瓊嘆口氣道︰「這也不能怪他,事情已經發生了,何須問呢!」
突然語聲一頓,忙道︰「啊!你說四大世家都有魔宮弟子潛犬,南嶺太陽谷也在內嗎?」
何元慶道︰「自然在內………」
桑瓊駭然道︰「你可知道那人是誰?」
何元慶搖搖頭,竟沒有回答。
桑瓊顯得極為震動。急急道︰「東莊西堡北宮都已發生了變故,盡可不再追問,但嶺南太陽谷卻不同,你知道,務必要告訴咱們,現在阻止還來得及………」
何元慶黯然嘆道︰「來不及了,已經來不及了。」
桑瓊急道︰「為什麼?」
何元慶幽幽道︰「一個月以前,魔宮已決定對太陽谷下手,大批高手早趕往嶺南,現在只怕」
歐陽工幾道︰「不錯,咱們在巢湖那座凶宅的時候,就听見鄧化平跟一個蒙面女子在假山洞談到太陽谷,口氣好像是說,由他們大師姊率人向南谷下手的。」
桑瓊一聲長嘆,頹然跌坐,無限感慨地道︰「東莊西堡南谷北宮,先後都毀在陰謀之下,曹克武的心機手段,實在太可怕了,不知他與四大世家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竟如此煞費苦心,準備了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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