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很小,片刻便到。城牆高僅丈余,擋不住練了輕功提縱術的人。
表道人領先躍登,白鶴展翅一躍而上,右腳剛踏上牆頭,垛堞下黑影長身而起,刀光一閃,出其不意揮向老道的脖子。
表道人驟不及防,做夢也沒料到有人偷襲,想躲己無能為力,一刀來勢也太過迅疾。
「嚓!」刀過人頭飛,鬼道人身首異處,連人也未看清,只看到閃電般光臨的刀光,便兵解歸天。
黑影一躍而出,抓住了飛墜的頭顱向城根下飛飄而降,身法極為輕靈美妙。
下面的桑兄還不知上面有變,見有人飄落,倉卒間誤認是鬼道人躍上時立腳不牢而失足落下,低叫道︰「怎麼下來了。」
身後黑影乍現,喝道︰「轉身,納命。」
桑兄大駭,向前一竄,貼城根轉身喝問︰「你是甚麼人?」聲出劍出鞘,火速立下門戶戒備,如逢大敵。
黑影是一個黑衣中年人,冷笑道︰「留下命,你們不用走了。」
桑兄心膽俱寒,駭然問︰「你……你是程……程大爺的人?」
「就算是吧。」
「這……邢大爺已答應放咱們一馬……」
「邢兄弟的話你也相信?難怪你們要倒霉,哈哈!你是自殺呢,抑或是要咱們動手砍下你的腦袋來?」
輩有四個黑影,把桑兄逼在牆根下。
表道人的無頭尸身,就躺在他的腳畔,血腥觸鼻。
他一咬牙,拔出長劍丟下包裹說︰「桑某闖蕩江湖,玩了半輩子命,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要死也要死得英雄些。桑某不會自殺,你們四個上吧,桑某要找一個人來墊背。」
一個黑影大踏步赤手空拳逼進,冷笑道︰「小輩,你也不撤泡尿照照自己,憑你穿山甲桑清河一個江湖小混混,也敢向咱們四個人叫陣要咱們一起上?簡直豈有此理。」
聲落,人已逼近。
桑清河一聲沉叱,劍出「飛星逐月」,先下手為強,劍上居然風雷隱隱,內力出涌,抱必死之念進招,行雷霆一擊。
劍身突被黑影抓住了,扣得死緊。
桑清河大駭,奮力奪劍。
劍未動分毫,內力全被迫回。
黑影用左手抓劍,右掌伸出了,五指如鉤,一看便知用的是鷹爪功,怪笑道︰「太爺要硬生生扭斷你的脖子,懶得動兵刃。」
桑清河心膽俱寒,火速棄劍。
可是,卻無法放手,五指像被劍把吸住了,整個手掌發僵。
爪已到了咽喉下,桑清河喪膽地將上身向後仰,腳全力蹬退,但一切徒然。
黑影的巨爪及頸,像一把大鐵鉗。
生死關頭,大事去矣。
「哈哈哈哈……」其他三個黑影得意地狂笑。
一顆小如小指頭的飛蝗石破空而至,誰也看不見石影,來勢太快,天色又太黑,從斜刺里飛來,無從發覺。
著體無聲,飛蝗石擊中了黑影的右耳下藏血穴。
桑清河突感持劍的手不再僵硬,觸及頸部的巨爪壓力突然消失,本能地出手反擊,「 」,一聲響,一掌劈在黑影的印堂上。
「砰!」黑影仰面便倒,倒地後便寂然不動了。
三黑影同時驚叫一聲,其中之一大吼道︰「這小子扎手,咱們並肩上!」
桑清河莫名其妙,怎麼一掌便將對方劈翻了,太不可思議啦!他抓住機會迎上,膽氣一壯,豪壯地說︰「來吧!你們早該一起上的。」
右面的黑影來得最快,劍化長虹狂野地沖來,招發「萬花吐蕊」,灑出了千道劍虹。
桑清河揮劍迎上,錯劍而進。
雙劍一觸「錚’一聲暴響,桑清河的劍再次挺進。
第二顆飛蝗石,先一剎那到達,貫人黑影的右太陽穴。
「嚓!」桑清河的劍,排空直人一無阻擋,無情地刺人黑影的七坎要害。
不遠處黑影從荒草中暴起,閃電似的撲到。
兩名黑影發覺同伴又倒了一個,不由大駭,不敢再逼近,倏然止步,其中之一叫︰「快發訊號,召集咱們弟兄來相助。」
黑影一閃即至,欺至桑清河身右。
桑清河大喝一聲,一劍揮出。
手肘突被扣住,來人低喝︰「快月兌身,向上升。」
桑清河見多識廣,知道來人是友非敵,心中大喜,作勢向上跳,要登城牆月兌身。
兩把劍已到了身後,劍氣迫體。
救應的黑影一劍揮出,「錚」一聲三劍接觸,三方皆立腳不牢,同往後退。
桑清河的右肘被救應的黑影扣住,因此身形也跟著移動,月兌身的機會稍縱即逝,時機已失。
救應的黑影以一比二,劍幻千道銀虹,展開了瘋狂無比的一陣猛攻,將兩黑影逼退了兩步,放了桑清河叫︰「快走,上去。」
可是,牆頭上有人叫︰「下面要人幫忙麼?」
兩黑影之一聲大叫道︰「快下來,咱們已丟了兩個人了。」
上面的人向未躍下,左方一聲長笑,灰影乍現,笑聲未落人已沖入,但見劍光如匹練,「錚錚」兩聲暴響,兩黑影的劍斷為數段。
兩黑影大駭而退,兩手空空。
灰影一把抓住桑清河的衣領,喝道︰「還不快走,真要插標賣首麼?跟我來。」
桑清河大駭,抓住衣領的手勁道好猛。
兩人沿城根急奔,救應的黑影也跟來了。
城頭跳下四個人,六個人餃尾狂追。
灰影哼了一聲,說︰「你們先走一步,在下打發他們回去。」
桑清河逃礙性命,膽氣更壯,不走了,往草叢中一蹲,要開開眼界。
救應的黑影也不走,在他身側蹲下。
他終于看清身旁的黑影了,可惜沒看出所以然來,黑影臉上涂了黑染料,掩住了廬山真面目。
「謝謝兄台援手之德,不敢或忘,在下桑清河,請教兄台等姓大名?」
黑影全神貫注盯視著不遠處惡斗的七個人,信口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恕在下不便通名。」
「兄台…」
‘你必須及早遠走高飛,敦請好朋友前來為友報仇,那金獅手下一群爪牙,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修為不夠火候的人,最好不要前來枉送性命。」
「這個……」
「你不想為友報仇?」
「在下得四出敦請好友,希望能多找幾個人來。」
「多多益善。哦!你那位朋友貴姓大名?以一比六,他竟能應付裕如,定然是武林中了不起的高手名宿。」
「在下不認識他。」桑清河困惑地說,苦笑一聲又道︰「在下還以為他是兄台的朋友呢。」
不遠處的斗場中,灰影像個無形質的幽靈,在六支長劍中乍現乍隱,八方游走飄忽如煙,眼看要中劍,轉瞬間卻又平安無事,六支劍幻化為千萬道銀虹閃縮不定,密如蛛網交織綿密,他卻揮動手中的長劍在網中八方運旋,險象橫生驚險百出,委實令人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游斗百十招,灰影突然一劍封出,「錚錚錚」暴響震耳,六個圍攻他的人,有四名被震飄丈外,但他並不追襲,一聲長嘯,猛地一躍三丈,叫道︰「朋友們,不要追來。」
說完,急掠的身形突然變慢,擲劍歸鞘,雙手一背,大搖大擺地舉步向南走。
兩名末被震退的人不知利害。怒嘯著急迫而上,追得最快的人招發「流星趕月」,一劍連一劍瘋狂急襲,每一劍皆直指灰影的背心要害。
所影並未回頭,像是腦後長了眼,長劍眼看及體,一閃之下劍便走空,人便遠出三四步,恰好讓對方有遞第二劍的機會。
劍狂急如電。一劍、兩劍、三劍……
第四劍,灰影不再逸走,身形略偏,左臂一張一合,便挾住了刺來的一劍,上身前俯,右腿後蹬,用上了狠招虎尾腳。
「噗!」一腳端中身後的黑影小骯要害。
「嗯!」追襲的黑影悶聲叫,丟掉劍上體前屈,掩住了小骯向下挫倒。
第二名追到的黑影大驚,止步不敢再追,火速收劍伸手相扶同伴,急聲問︰「老四,怎麼啦?你……」
「我的小……小骯……」同伴嘎聲叫。
灰影泰然向前走,左臂一松,挾住的長劍墜地,頭也不回昂然前行,用變了嗓走了腔的話聲喝道︰「天南唷,地北呀走一遭,走到那湖廣唷,漢呀漢江頭。笑傲江湖唷,君莫笑,青山綠水唷,任我逍遙。」
拌聲漸遠,灰影冉冉而逝。
萬里長風從清虛觀返回客棧,只走到巷口,腦後便挨了不輕不重的一擊,睡倒在一座大宅的屋角牆根下,人事不省。
睡得好香甜,一覺醒來,已是三更盡四更初。抬頭一看頭頂的星斗,吃了一驚,四面看看,喃喃地說︰「咦!我怎麼了?好端端地,我竟會在此地睡著了?我踫上鬼了,要不就是在做夢。」
不是做夢,小巷的另一端,出現了更夫的籠子,四更初的更鼓聲人耳。
他打一冷戰,撒腿便跑。
從後院越牆入店,到了客房外,廊下的燈籠迎風搖曳,全店死寂。
他們住的是大客房,睡的是大統鋪,一間房可以往一二十個客人,房門照例是虛掩著的,任何人皆可進出。
客房距後面的茅房甚遠,廓下放了一個尿桶讓客人方便。
他剛到了房門口,房門倏開。鑽出一個宿醉未醒,醉眼朦朧的人,劈胸一把將他推出叫︰「讓開,你又不是擋路鬼。」
他忍住一口惡氣,讓在一旁,心中一寬,看樣子,店中並未發生變故。
店中確未發生變故,房中一燈如豆,大統鋪的另一頭,得意門徒馮志超,睡得正熟,鼾聲震耳,睡態頗不雅觀。
其他十余名客人,睡相更是不雅,像是死尸。
靠牆睡著年輕健壯的傻子印三,四仰八叉睡得正甜,但卻沒有鼾聲發出,睡相安祥,顯得無憂無慮,傻人有傻福,能無慮無憂的人,心境最為平靜。
他放了心,走近床推推印三,印三沉睡不醒,毫無反應。
手一觸馮志超的手臂,馮志超立即醒來,警覺地一手護胸,一手撐起上身,訝然低叫︰
「師父回來了?」
他月兌靴上床,和衣躺下說︰「你倒是睡得夠香甜呢。」
馮志超重新躺下,不安地說︰「不知怎地,大概是心緒不寧「心緒不寧卻睡得這麼死?」
「這……不知怎地,徒兒感到十分困倦。」
「我叫你看住印三……」
「徒兒一直就看住他,他一步也沒離開。」
「你睡得這麼死,連條大笨牛你也看不住。」
「徒兒該死,下次不敢。師父,鬼道人怎麼說。」
「可惡!這賊道要趁火打劫。」
「他…」
「他要勒索為師一千兩銀子。」
「老天!他吃了老虎膽……」
「虎落平陽,別說了。」他煩躁地說。
「師父答應他了?」馮志超意似不信地問。
「不答應又能怎樣?他如果揭破咱們的身份,咱們便辦不成事了。」
「咱們去宰了他。」馮志超憤然地說。
「他有不少黨羽,能宰他?」
「這……」
「他明天來拿借據,指名要由雲里飛代付」
「這******!徒兒去……」
「你少給我亂來。」
「難道就任由他勒索不成?」
「日後再說,睡吧。」
「師父,今晚不是要去探虛實麼?」
「你看是甚麼時候了?」
隱隱傳來更鼓聲,馮志超驚道︰「老天!怎麼就四更了?師父剛回來。」
「是的,耽誤了很久。」
「那賊老道……」
「睡吧,明天再說。」他不耐地說,對今晚所發生的事,他委實難以啟齒,走了大半輩子江湖的老名宿,不明不白地在牆腳下睡兩個時辰,該如何解釋?」
一早,師徒倆正在整理貨擔,印三傻笑著將包裹從床頭搬下,問道︰「範爺,今天要上路麼?」
「上路?誰告訴你要上路?」馮志超信口問。
「大爺不是說雇挑行李到漢中麼?」
「不錯。
「怎麼又不走了?」
萬里長風笑道︰「印三,今天不上路。」
印三聳聳肩,傻笑道︰「上不上路不要緊,我們可是講好了的,挑一天算一天……」
「對,挑一天算一天,一天三錢銀子,管吃管住,其他的事不用你耽心。」
「哦!好像今早還未進食呢,你說過管吃的。」
萬里長風遞給他一百文制錢,笑道︰「你自己到外面找吃的,這里沒你的事。」
印三搖晃著接過的一吊錢,笑道︰「謝謝大爺,一吊錢是一錢銀子,我可有老酒喝了。」
「早上不準喝酒,听見沒有?」萬里長風口叫。
印三將錢納人懷中,一面向外走一面說︰「範大爺,你不說倒好,這一說,可把我的酒蟲兒引出來了。」
客棧右鄰就是本城頗有名氣的白河酒店,午前照例不招待顧客,也不賣小吃。
敝的是今早酒店開了門,進進出出都是些糾糾武夫,甚至有帶了刀劍的人,店門口,兩個佩刀的大漢權充把門將軍。
原來是程家的教師爺,今天在此宴客,據說有貴客從漢中來。
印三人長得清秀,但穿得襤褸,傻頭傻腦。要不是身材長得結實雄壯,準會被人誤認是個十四五歲愣小子。
他袖著手,笑嘻嘻地走到白河酒店的店門外,愣頭愣腦往里瞧,也不時打量光閃閃的金字招牌。
一名佩刀大漢怪眼一翻,叫道︰「喂!你看甚麼?」
印三不住傻笑,伸手指指招牌說︰「嘻嘻!我認識這個酒字。」
「你也認識字?」大漢怪腔怪調地問,口氣中充滿惡作劇的成份。
「不認識,只認識這個酒字。」印三仍笑嘻嘻地說。
「能認識一個字,已經很了不起了。」
「夸獎夸獎。」
「咦!你小子倒是會說話呢。」
「我還會喝酒。」
「哈哈!難怪你認識酒字。」
「我會吃狗肉,但並不認識狗字。嘻嘻!」笑聲中,他舉步跨向店門。
大漢伸手劈面攔住,喝道︰「你干甚麼?」
他掏出一吊錢,搖晃著絕︰「我要買幾碗酒吃。」
「今天不賣酒?」
「咦!不是賣酒的麼?你是掌櫃的?」
「走開!」
他將錢晃了晃,說︰「我有錢,要買酒。」
大漢凶楮一翻,怒聲道︰「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想死麼?」
他斂去笑容,正色道︰「別開玩笑,我活得好好地,怎麼想死?不想死。」
「不想死就給我滾!」
他臉色又轉,傻笑道︰「滾!地下多髒,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滾!」
另一名大漢笑道︰「原來是個愣小子。老三,把他趕跑算了。」
老三一把揪住印三的領口,喝道︰「滾你的蛋!」
一推之下,印三仰面坐倒,怪叫道︰「你怎麼啦?打人?」
「打人?三爺我還要殺人呢。」
「殺人?別嚇人好不好?」印三站起說。「嚇人?哼!如果在三年前,像你這種傻小子,三爺我早已一刀把你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
他模模脖子,伸伸舌頭說︰「砍不得,我這腦袋要留來喝酒吃飯,砍不得。」一面說,一面跨人店門。
「你干甚麼?」老三抓住他的背領厲聲問。
「我要買幾碗酒喝。」
老三怒不可遏,一把將他拉轉,「砰」一聲一拳搗在他的小骯上,罵道︰「你小子活膩了,打死你這******。」
「哎唷!打死人了。」他掩住小骯狂叫。
叫得老三更火,「砰砰砰砰」給了他四重拳,把他擊倒在地,吼道︰「再叫,大爺要把你打成扁鴨。」
「救命哪!」他狂叫。
老三更火,把他拖起再擊倒,打得他暈頭轉向。起、僕、起、倒「救命啊……」他仍在叫。
街上立即圍上二三十個看熱鬧的人,但都站得遠遠地不敢走近。
老三終于打出了真火,一腳踏住他的咽喉吼道︰「你再叫得出聲音,三爺我算是婊子養的。」
「救命啊……」他掙扎著叫。
這一叫,叫得另一名大漢忍不住掩口大笑。
老三下不了台,殺機怒涌,腳下用了全力冷笑道︰「你想死,三爺我成全你。」
「救命哪……」
老三一怔,如果換了旁人,脖子該已被踏碎踏扁,這小子怎麼仍叫得出聲音?
腳失效便改用刀,老三拔出鋼刀切齒叫︰「三爺我砍下你的腦袋來,看你還能不能叫。」
「救命啊……」他仍在叫。
腳挪開了,鋼刀舉起了。
閑人掩面而走,沒有人敢出面阻止老三行凶。
一群男女排眾而人,有人大叫︰「張三,你怎麼啦?」
張三火速收刀,堆下笑欠身行禮道︰「回刑爺的話,有個傻小子前來搗亂,屬下氣急了,好好教訓了他了一頓。」
「是什麼人?」邢爺問。
來人是八大金剛之一的邢無極,後面跟著四男三女。
張三指著地下的印三說︰「是他,還不知他的來歷,說話語無倫次,傻頭傻腦,他要來買酒喝。」
印三這時不叫了,真挺挺地閉目張口,像是斷了氣,聲息全無。
「拖他起來。」邢無極冷冷地說。
張三一把抓住印三的衣領向上提,突然叫︰「咦!這小子嚇昏了。」
邢無極哼了一聲,揮手道︰「先把他拖進去擱好,少爺馬上要陪客人不了。」
邢無極領先踏入店門,登樓而上,四男三女魚貫跟進。
店門口,張三連抽印三四記正反陰陽耳光,咬牙道︰「你小子走了亥時運,三爺我等會兒好好治你。」
正要將人向店內拖,香風人鼻,彩影人目,人叢中飄來兩個花蝴蝶。
不是花蝴蝶,是兩個穿了彩綢勁裝的大美人。女人如果大白天穿勁裝,而又發育完全的話,那身段曲線真夠瞧的。
這兩位年輕姑娘穿勁裝佩了劍,身段誘人,臉蛋俏麗,象黑暗中的一盞明燈,吸引了所有的飛蛾,看熱鬧的人,全被她們的美妙身段所吸引得張口結舌。
「怎麼回事?」身材稍高的女郎問,緩步走近。
張三欠身垂首,恭敬地答︰「回大小姐的話,小的捉住一個來搗亂的人。」
「竟然有人敢來搗亂?」大小姐問。
「是的,他硬要闖進來買酒。」
「我來問問。」
「他已經嚇昏了。」
大小姐伸手扭正印三的臉,黛眉徐鎖,說︰「還是個小少年,他敢來搗亂?」
「他是個傻子。」
「傻子?晤!人倒是長得清秀俊逸,可惜卻是個傻子,把他拖走,抽他一頓鞭子放他滾。」
「回大小姐的話,邢爺已交代下來,要先把他擱在店內再說。」
「也好,小心了。」大小姐說,偕同伴人店而去。
張三將印三向店內拖,只走了三五步,門外另一名大漢高叫道︰「少爺與貴賓駕到。」
張三一怔,趕快將人事不省的印三塞在屋角的食桌下,先藏好再說。
店伙與食廳內的五六名大漢急步外出,在門口列隊恭迎。
八名大漢,擁簇著三位年輕男女,男的在前,女的在後。走在右首的青年劍眉虎目,臉白唇紅,年約二十四五,英俊魁偉,一表人才,可惜一雙大眼冷電四射,眼神太過凌厲。穿一襲青袍,佩了一把古色斑斕的長劍。
左首的青年人年歲相當,臉蛋倒還中看,薄嘴唇,鷹鉤鼻,傲氣凌人,不可一世。
女郎年約十六七,綠衣綠裙,眉如春山青帶秀,眸如飲水澈又清。雖未施脂粉,但天香國色,風華絕代,那流露在外的高貴風華,掩蓋了兩位英俊魁偉的年輕人,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眾人捧鳳凰似的將三男女迎入,主事的中年大漢恭順地行禮說︰「屬下奉少爺之命,已準備停當,席設二樓,正席另設廂座,閑雜人等皆已行回避。」
鷹鉤鼻少爺唔了一聲,說︰「羅管事,來見過漢中彭家寨的少寨主,青衫客彭駒兄妹。」
羅管事趕忙行禮,客氣一番,神色極為恭順,似乎更帶了三分敬畏。
客套畢,少爺微露不悅地問︰「羅管事,門外圍了那麼多人,怎麼回事?」
「回少爺的話,剛才來了一個傻小子,不知利害硬要前來買酒喝。」
「人呢?」
「已打昏了,奉邢爺指示,暫且擱下回頭處理。」
「有甚麼好處理的?拖至城外偏僻處埋了,豈不省事?邢師爺近來似乎心腸變軟了。」
「是的,屬下也感到師爺的性情變了。」羅管事隨聲附和。
「人擱在何處?」
閃在一旁的張三欠身道︰「回少爺的話,人現在桌下。」
「拖出去。」少爺叱喝。
「是。」
少爺向彭駒歉然一笑道︰「駒兄彭姑娘請勿見笑,這些人辦事總是靠不住,些須小事也得兄弟善後,兄弟真羨慕彭伯父,把貴寨的一群辦事弟兄,訓練得個個可以獨當一面。」
彭駒抿嘴一笑,說︰「好說好說。其實,論穩重,彪叔的人,確是比敝寨的人火候要差一分半分,敝寨的人在江湖走動,不穩重便會出亂子。但如要論剽悍驍勇,小弟的人就差遠了,不可同日而語。」
這位少爺正是金獅程彪的長子程長源,在白河一帶,可說無人不知,人人畏之如蛇蠍,號稱九頭鳥,陰狠殘忍、剽悍,狂傲,連程家的上下老少,也對這位大少爺憚忌三分。
程長源傲然一笑,客氣地說︰「駒兄夸獎了。」
「不是小弟夸獎,而是事實。」
「賢兄妹請移玉登樓,請。」
這時,張三恰好將印三拖出,羅管事揮手低聲叫︰「背出去,快。」
彭姑娘突然說︰「羅大叔,這人不像是貴主人的仇家吧?」
「是個傻子。」張三接口道。
「咦!人倒是十分秀逸,不像是傻子呢。」彭姑娘信口說。
一名大漢接口道︰「確是個傻子,住在隔壁客棧,是個挑夫。」
「哦!他難道是沖咱們兄妹來的?」彭駒接口問。
「這……大清早,他要闖進來買酒喝,被小的三拳兩腳打昏了。」張三接口表功。
彭姑娘淡淡一笑道︰「既然是挑夫又是傻子,趕走他也就算了,程少爺認為如何?」
程長源呵呵笑道︰「彭姑娘既然大發慈悲,小兄就放他一馬好了。張三,把他丟回客棧,饒他一死。」「是。」
印三突然蘇醒,發出一聲痛苦的申吟,虛弱地說︰「姑娘天…天恩…」
印三一醒來,便知是彭姑娘救了他,豈不可怪。怪的是眾人居然毫不動疑,彭姑娘信口道︰「不必謝我,這是程少爺慈悲。」
程長源不再過問,肅客登樓。
張三架住了印三,出店而去,直趨隔壁客棧,印三問︰
「張三爺,程少爺如果不放我一馬……」
「不放你一馬,你就得死?」
「天!死?如何死法?」
「最容易,也最簡單,活埋。」
「活埋還最容易?要是不容易,又……」
「金木水火土五刑之中,土刑算是最仁慈的了。你小子命大,吉星高照逢上貴人,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小子的周年忌辰。滾!」
「砰」一聲響,將印三丟人客棧,扭頭咧嘴一笑,揚長走了。
萬里長風師徒,就站在櫃台側方,與一群看熱鬧的人,無可奈何地袖手旁觀。
馮志超火速上前,將印三扶起,神色緊張地回到客房。萬里長風命他上床,焦慮地說︰
「印三,解衣。」
「解衣?」他惑然問。
「我要替你驗傷,天保佑,希望你能撐得住。」
「小可並未受傷。」
「你沒受傷?」
「做苦力的人,皮粗肉厚不怕錘打,打一頓就撐不住,還用在外面混?呵呵……」他泰然地說,最後是一陣傻笑。
萬里長風心中一寬,說︰「撐得住就好,現在,趕。快收拾你的包裹。」
「收拾包裹?」
「你必須早早離開白河城。」
「咦!你…」
萬里長風取出三錠銀子,塞到他手中苦笑道︰「你不用跟我們到漢中了.給你三十兩銀子,你趕快回襄陽去吧。」
「範爺,為甚麼?」
「那位程少爺為人凶殘惡毒,你觸了他的霉頭,他不會放過你的,再不走。等他的客人離開後,他必定派人來收拾你,快走吧,但願你能走得了。」
他仍在笑,問道︰「範爺看到酒店的情形了?」
「全街都轟動,怎會不看見?」
「那……」
「不是老朽不出面救應……」
馮志超咬牙接口道︰「我與家師不敢當時動手打救,已準備他們將你押走時,再設法搶救一同遠走高飛。」
「謝謝你們的好意。」他由衷地說。
萬里長風長嘆一聲,看房中無人,傷感地說︰「不瞞你說真要出面救應,我師徒倆也要埋骨白河,而且要連累不少人,老朽無能,唉!想起來委實令人憂心如焚,你不但要趕快的離開,老朽也得準備動身早離險境。」
「咦!範爺,真有那麼嚴重?」
「是的,真是嚴重,那來自漢中的一男一女,是天下間大名鼎鼎的可怕人物。彭家寨的寨主狂風劍客彭世杰,是黑道中首屈一指聲威震天下的大豪。他的子女劍術更是可怕,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近三年來在外闖道,威震江湖武林撼動。名列天下四大劍客之一。彭駒在四大劍客中,論功力坐二望一,雄心勃勃,到處找人較量,惹事招非,以樹立自己的聲望,希望壓倒首席劍客雷奇峰,而躍登四大劍客之首。這人外表英俊瀟灑,其實內心惡毒殘忍,不下于程長源小畜生,所以你必須走。」
「哦!那位彭姑娘好象不錯呢。」
「哼!不錯?你才錯了,那丫頭貌美如花,菩薩其面,其實毒如蛇蠍,內心殘酷,江湖朋友,誰不知玉芙蓉彭容若,是個含笑殺人喜怒無常的要命女菩薩?」
印三嘻嘻笑,不住搖頭道︰「範爺,你說的話,小可有許多听不懂。甚麼黑道,甚麼大豪,甚麼江湖,甚麼闖道……」
「你當然不懂,你只是個傻頭傻腦,只知喝酒吃飯的平凡人。」
「你呢?範爺。」
「我?算了吧,你還不趕快收拾?」
印三取出自己的小包裹,提在手上出房,站在房門口咧嘴一笑,說︰「範爺,他們好象已經知道你了,天色尚早,你也趕快離開吧。」
說完,不等萬里長風師徒醒悟,提著包裹走了。
北大街的地方首富寥大爺廖樹仁,是本城唯一以經商致富的富豪。
在這種弱肉強食的環境中,廖家自然也請了些打手護院自衛,因此也是具有實力的人物。
寥家與程家南北相對,各擁實力,久而久之,少不了各懷戒心,小摩擦在所難免,由小摩擦而積怨,逐漸牽涉到利害沖突,終于勢成水火。加以有人從中挑撥是非,而至擴大成為流血沖突了。
雙方結怨的起因其實極為平常,程家的兩個打手幫閑,在賭場中輸打贏要,打了廖家的教師爺,引起了一場混戰,雙方都受了傷。
廖大爺對這件事毫無所悉,直至次日程家的黨羽打死了廖家的三位店伙計,擄走了一位管事。
程家的大少爺程長源,派人投信廖家,要求交出那兩位打傷人的教師爺,並要求五百兩銀子傷金賠償打手的醫藥費,且限令在接信後一個時辰答覆。
廖樹仁恰好在火頭上,自然嚴詞拒絕,並提出懲凶的要求,隨便殺人反而苛索,未免欺人大甚,誰也受不了,這一來,雙方宣布決裂。
這件事拖了三月余,幾次大火並,雙方前後死了四十余人。
寥家最慘,死傷沉重,目下已是閉門自保,派人四出招請高手前來助拳,但來的人毫無用處,有些人甚至進不了白河城,半途就被程家的人宰了。
程家的八大金剛,也傷了一半,但實力仍在,吃定了廖家,他們要迫廖樹仁一家離城,再斬草除根,在城內屠家,到底有所不便。
廖樹仁也知道情勢殆危,不敢離城逃走。目下除了寄望趕來助拳的人中有真正高手外,毫無辦法,只能睜著眼楮等死,無助地等待末日來臨。
金獅程彪除了有功力奇高的八大金剛外,另有兩位得力的親信,一是主外的飛刀金山,一是主內的軍師柳成。
飛刀金山的藝業,比八大金剛高明得多,但軍師柳成,卻是個僅會打兩套拳的無用書生。
這件事飛刀金山主和,認為兩虎相斗必有一傷,贏家也會元氣大損,對雙方皆無好處。
但大少爺堅持問罪,不在乎兩敗俱傷。而主戰最力的人,不是飛刀金山,而是軍師柳成。
廖家已被完全孤立起來,左右鄰也怕遭波及而暫時遷走,住進來的都是程家的人,向廖家旦夕不斷地騷擾。
廖家想妥協也不可能.只好嚴守門戶等死或待援。
程廖的家兩虎相爭,殃及了不少人,全城洶洶,村鎮騷然,人人側目,皆認為程家做得太過份。但敢怒而不敢言,誰敢說句閑話,保證立即會有橫禍飛災。
闢府呢?難道就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對,官府自顧不暇,那位新任不久的縣太爺,為了保全腦袋與烏紗帽,裝聾作啞不聞不問,也不敢問聞。
其實,官府在這種土匪與流民建立的新城市中,哪有力量去管械斗的閑事?城內外各鄉鎮,哪天又沒有殺人械斗的事發生?管不勝管不如不管。
每個村鎮有每個村鎮的法律,每個家族有每個家族的家規,與官府無干,官府也無力過問。
以前堡長官廨改建的縣衙門,兩側寫了龍飛凰舞的一副對聯,寫的是︰「有暇各勤爾業,無事休進此門。」
老實說,進了此間有理無理皆無好處,因此民間流行的俗諺是︰「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金獅程彪並不是愚蠢,青天白日他決不在當街殺人,替官府留三分顏面,當然也免不了送些金銀孝敬官府,也有意無意間向官府施壓力,他的手段高明得無懈可擊。
至于公然打人,只要不當時出人命,打人可以立威,程家的爪牙任意欺凌任意捉人打人,平常得很。
廖家對面,也有一家小客棧,棧名平安,平時旅客不多,顯得冷冷清清。廖家四周殺氣騰騰,晝夜皆可看到刀光劍影。走動的人全是凶神惡煞似的漢子,即使是走路的人,也相戒繞道回避,平安客棧顯然並不平安,哪還有旅客敢冒險上門投宿?因此,這三兩月來,平安客棧的東主叫苦連天,再拖下去,便得準備關門大吉了。
北大街是通行要道,不可能完全斷絕交通,膽小怕事的人皆繞道而走,但仍有些不怕事的人往來。
印三提了小包裹,隨在兩個行色匆匆的人身後,大踏步經過北大街,瞥了廖家緊閉著的大門一眼,招身踏入了平安客棧的大門,直著大喉嚨叫︰「伙計們,住店的來啦!」
店伙計閑得無聊,好不容易接到一位住店的,自然高興,但一看是個窮孩子,一團高興立即化為烏有,上來一名打雜的小伙計,懶洋洋地問︰「客官,要統鋪麼?櫃上交代……」
「我要上房。」他接口嚷。
「你要上房?」
「不錯,要上房,有何不妥?」
「這……」
「銀子先交櫃。」他丟下十兩銀子說。
他落了店,洗漱後更衣,換了一身青直裰,氣色顯得好些,窮酸氣減掉了六七分。
先在店外亮相,等候煞星上門。
遠遠地,萬里長風師徒挑著貨架與行囊,匆匆而來。
他閃在一旁,自語道︰「這兩個老江湖,竟然不想月兌身遠走高飛,人孤勢單,何苦硬往虎口里送?」
接著,他苦笑道︰「原來有人在後跟蹤,想月兌身也不可能了。
他閃在一旁隱起身形,巧極,萬里長風師徒,徑向平安客棧走來。」
萬里長風師徒本來打算出城藏身,後來發現被人所監視,知道走不了,把心一橫,徑向北大街覓地投宿,在城內要比城外安全些,一出城恐怕就得拼老命了。他們在店中留下話,要鬼道人晚上再來客棧談判。」
師徒倆這次住的是上房,恰好與印三毗鄰而居。
近午時分,馮志超剛踏出店後的茅房,突見門縫中夾著一張白紙,比草紙潔白得多,上面赫然出現字跡,便信手取下一看,臉色一變。
上面寫著︰「孤掌難鳴,速離險境。未牌正末,化裝易容,店後月兌身,有人接應。繞道北門,直趨江濱,船只相候,速返襄陽。召集好手,卷土重來。閱後銷毀,毋留痕跡。隱名者留。」
馮志超匆匆返回房中,將字條交給乃師,緊張地說︰「師父,這人不知是敵是友,徒兒猜想,定是鬼道人出賣了我們,寧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師父速行定奪,徒兒好早作準備。」
萬里長風臉色沉重,憂慮地說︰「這人與咱們非親非故,為何要冒風險送咱們月兌身?
哼!恐怕是惡賊們的陰謀詭計,用意是早早將咱們誘離縣城,以便埋伏圍攻,咱們不能上當。」
「師父之意……」
「咱們以不變應萬變。」
「彭駒兄妹不期而至,師父仍想冒險?」
「情勢迫人,事不由己,除了一拼,別無他途。」
「那就…」
「今晚按計夜襲程家救人,不救出葛奇賢佷,咱們有何面目見葛大俠于地下?」
「好,今晚和他們拼了。」馮志超憤然地說。
鄰房的印三以耳貼在壁縫上,听得一清二楚。
午膳罷,師徒倆在房中拾掇,打開行囊,里面藏著兩把劍,兩具百寶囊,兩根插滿了飛刀的皮護腰,夜行衣、千里火、縱火媒……一應俱全。捆行囊的繩子,卻是登高攀險的飛爪百練索。
腳步聲在門外嘎然而止,響起三聲叩門聲,店伙在門外叫︰「客官,有人外找。」
萬里長風臉色一變,低聲道︰「可能是鬼道人找來了。我去會他,你在房中小心了,目下咱們四面楚歌,大意不得。」
拉開房門,萬里長風怔住了,臉色變得慘白,只感到冷氣從尾閻沿脊梁向泥丸宮爬升。
院中,高高矮矮男男女女,共有二十余人之多,中間是彭駒兄妹,程少爺長源,中年人軍師柳成,皮護腰插滿飛刀的飛刀金山、邢無極、另一金剛混世魔王谷方田,程長源的兩位妹妹……
空前盛會,程家精銳齊出,客人也一同前來助拳,大事不妙。
事已至此,萬里長風深深吸人一口氣,神色逐漸恢復正常,存必死之念,他豁出去啦!
程長源嘿嘿笑,陰森森地問︰「你就是萬里長風範家昌?」
他緩步出房,站在廊下淡淡一笑道︰「正是區區,尊駕是……」
「我,程長源。」
「久仰久仰。」
彭駒笑問︰「範大俠,認得區區在下麼?」
「呵呵!漢中彭家寨的少寨主。宇內四大劍客之一,狂風劍客的愛子,老朽豈能不識尊顏?」
萬里長風泰然地說,最後以一聲豪笑結束。
程長源大笑道︰「範大俠譽滿江湖,名震天下,今天竟喬裝賣貨郎光臨敝地,小小白河城,河山增色。程某忝為地主,亦感光彩,三生有幸,因而專程前來拜會並促駕,竭城敦請賢師徒至寒舍一敘,不知範大俠是否賞臉?」
萬里長風也哈哈大笑,笑完說︰「範某浪跡江湖,浪得虛名,怎敢自命俠士?程老弟見笑了,老的途經貴地,閑雲野鶴不善俗禮,與老弟素昧平生,怎好打擾尊府,盛情心領了。」
「範大俠請勿見外,請。」
「老朽俗務羈身,委實……」
「在下堅持請範大俠至舍下小敘。」程長源沉下臉說。
萬里長風淡淡一笑道;」」老朽委實無法抽身。」
「在下堅持促駕,以免江湖朋友恥笑在下小氣。」
「老朽堅持敬謝,盛情心領。」
「範大俠,在下不願強行留客。」
「那豈不是兩便?」
「打開天窗說亮話。」
「呵呵!老朽洗耳恭听。」
「範大俠恐怕必須一走。」
「如果老朽拒絕……」
「在下恐怕要強行留客了。」
萬里長風大笑道︰「哈哈!尊駕白費了不少唇舌,這句話你該早說的,是麼?」
「呵呵!範大俠認為在下不夠爽快?」
「對,老朽有所感覺。」
程長源向邢無極舉手一揮,說︰「邢師父,請代為促駕,小心了。人的名,樹的影,在範大俠面前,不要讓範大俠失望才好。」
邢無極將袍袂掖在腰帶上,笑道︰「少爺請放心,屬下當不讓範大俠失望的。」
說完,大踏步向萬里長風走去,在八尺外抱拳一禮,神色凜然地說︰「請範大俠賞臉啟駕。」
萬里長風呵呵大笑道︰「老朽恕難應命。」
「那麼,休怪在下放肆了。」
邢無極一字一吐地說,踏進一步伸手相挽又道︰「請!」
萬里長風左掌虛撥說︰「免!」
邢無極翻掌斜削笑道︰「別客氣。」
萬里長風陰掌反拍道︰「敬謝。」
「啪!」雙掌相接,力道山涌。
邢無極連退三步,臉色一變,右手下垂,掌緣一陣白,微現顫抖。
萬里長風僅上體略晃,笑道︰「請回。」
混世魔王谷方田咦了一聲,搶出厲叫道︰「邢兄退,兄弟試試能否請得動他。」
聲到人到,鬼頭刀倏然出鞘。
房內的馮志超叫道︰「師父接劍。」
萬里長風並未回頭,反手向後一抄,便抓住了飛擲而來的長劍,立即立下門戶叫︰「朋友,慢來。」
「老匹夫接我一刀。」
混世魔王豪壯地怒吼,疾沖而上,刀光一閃,劈向萬里長風的肩頸,破風之聲刺耳,刀沉力猛捷逾電閃。
劍走輕靈,不適于與刀硬拼,但萬里長風敢于單身探虎穴,自然有過人之能,冷笑一聲,揮劍急架。
「錚!」刀劍相交,厚背薄刃的沉重鬼頭刀,竟被震得向上崩,火星飛濺,刃口缺了一大塊。
表頭刀算是廢了,混世魔王心中大痛,大吼一聲,重行迫近招發「青龍入海」,改攻下盤,雙手送刀,用上了十成內力。
萬里長風沉著應戰,「力劃鴻溝」又硬接鬼頭刀。劍出人逼進,左手的劍訣向前疾伸,恍如電光一閃。
「錚!」劍架偏了刀,混世魔王空門大開,右半身正側兩面,皆暴露在萬里長風的左掌下。
兩個指頭搭住了混世魔王的右肩,萬里長風笑道︰「朋友,丟刀。」
混世魔王真听話,五指一松「錚」一聲鋼刀落地,臉上的血色迅速消失,張口結舌如同中邪。
站在程長源身後的飛刀金山冷哼一聲,喝道︰「在下也給你一刀!」
相距在三丈外,飛刀破空而飛,快得令人難以看到刀影,只看到白虹一閃而已。
萬里長風只看到一顆寒星飛來,奇快絕倫,卻不加理會,僅抿嘴一笑。
堵在房門口的馮志超,距乃師不足丈五,手一搶,白虹也破空而飛,同時叫道︰「來而無往非禮也。」
「錚!」兩把飛刀在萬里長風的身前約八尺左右相擊,兩把飛刀同時斷成四五段。
馮志超的第二把飛刀,已越過斷刀向飛刀金山射去,去勢如電,石破天驚。
飛刀金山站在程長源身後,射來的飛刀當然是襲向程長源。
尚未看清刀影,刀已近身直奔程長源胸口。
身旁的彭駒子手一伸,便接住了飛刀,笑道︰「好高明的飛刀術,可說足以傲視武林。」
「啪!」飛刀突在他掌心中爆炸,化為百十顆鐵屑,四散而飛。
萬里長風大駭,心中叫苦。
彭姑娘彭容若嫣然一笑,舉步而出說︰「範大使劍術通玄,氣功蓋世,小女子不才,願請教範大俠以增長見識,範大俠請手下留情,並請不吝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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