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四周的合擊陣勢,已然完全布成,韓濤回顧了一眼,笑道︰「此時為敵為友,全憑你鐘大俠一言而決了。」語聲一頓,道︰「不過,鐘大俠在未決定敵友之前,在下想先奉勸鐘兄幾句話。」
鐘棄子冷哼一聲,道︰「韓二俠請說。」
韓濤道︰「鐘兄以往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似乎是和武林朋友結下的恩怨不多。」
鐘棄子道︰「不錯,在下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根本談不到和人結下什麼恩怨。」
韓濤道︰「那鐘兄登台比武,全是為這位三英姑娘了?」
鐘棄子望了三英一眼,道︰「也可以這麼說吧!」
韓濤道︰「鐘兄既是單純為了三英姑娘,為什麼不求取最為圓滿的結局?」
鐘棄子道︰「什麼圓滿結局?」
韓濤道︰「事情很簡單,如是鐘兄應允在下之邀,同赴方府一行,自然咱們彼此之間,敵意全消,如是談得投機,還可結作知己,三英姑娘自然為鐘兄所有了。」
鐘棄子淡淡一笑,道︰「要是在下不肯答允呢?」
韓濤神色嚴肅地說道︰「難免一場惡斗,咱們已見過鐘大俠的武功、刀法,因此,自然會有充分的準備,這一戰鐘兄實是難操勝算。」
李寒秋心中忖道︰「不要緊,我和雷兄會出手幫你,闖出此陣並非難事,困難的只怕難保三英姑娘的安全了。」
這本是他中之言,卻無法說出口來。
但聞三英姑娘柔聲接道︰「鐘大俠如若借愛錢妾,何不答允韓二俠之邀,江南雙俠素喜交友,似鐘兄這等人才,他們極是樂意結交。」
韓濤接道︰「兄弟順便亦可為鐘兄引見幾位江湖高人。」
鐘棄子緩緩放開三英的脈穴手腕,「如是在下放了三英姑娘呢?」
三英緩緩向後退了幾步,行到那韓濤身前。
韓濤右手揮動,拍活了三英身上穴道,接道︰「咱們也希望鐘兄答允一行。」
鐘棄子道︰「這麼說來,諸位追趕鐘某,並非是為三英姑娘?」
韓濤淡淡一笑,道︰「三英姑娘要救,鐘兄也一樣要邀請,如是鐘兄不能答允我等之邀,兄弟歸見方大俠,如何復命呢?」
鐘棄子冷冷說道︰「那是你韓二俠的事了,兄弟已經放了三英姑娘,如若說鐘某人有違你們花會的規戒,此刻在下已經放了三英姑娘,韓二俠如若還要強人所難,只有憑仗本身武功了。」
韓濤微微一笑道︰「看將起來,韓某人說得口干舌焦,也難使鐘兄動心了。」臉色突轉嚴肅,冷冷說道︰「鐘兄見多識廣,想必識得此種刀陣了?」
鐘棄子道︰「什麼刀陣?」
韓濤道︰「鐘兄自己看吧!」突然向後退了三步,伸出左手,道︰「拿過來!」
一個黑衣大漢應聲行了過來,雙手捧上一個木偶。
李寒秋和雷飛身受牽累,也被那韓濤率領的人手,圍了起來。凝目望去,只見那木偶長約尺二,形如童子,雕刻得十分精致。
李寒秋心中大奇,暗道︰「這木偶難道還能和人動手不成,這韓濤不知在鬧的什麼把戲?」
只听韓濤喝道︰「亮刀!」
陡然一抬手,木偶月兌手飛出。
但見刀光連閃,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中各自奔出一個黑衣執刀大漢。
四人交錯而過,各自對那木偶劈出一刀。
雖是四人運刀,但是配合提快速絕倫,四刀有如一氣呵成。
火把耀照下,只見韓濤投出的木偶四肢月兌身,分成五件,直向地下落去。
只听韓濤喝道︰「反手刀!」
四個大漢同時頭不轉望,運刀一揮,反手擊出。
四刀同時劈中那木偶的身子,一個尺二的木人,生和作五截。
緊接著刀光連閃,四個人交叉穿走,刀光閃閃,盤旋于數尺方圓之中。
待四人霍然分開時,一個尺二的木偶,已然變作了碎片木屑,散落一地。
李寒秋望著那散落一地的木屑,心中暗暗驚道︰「好刀法,這等佳妙的配合,如有分毫之差,勢必要自己人劈中自己人不可。」
轉目望去,只見鐘棄子也正望著木屑出神。
顯然,身負絕技的鐘棄子,也被這快速的刀法所震駭。
但聞韓濤緩緩說道︰「他們如若一個個和你鐘兄動手,那是決然非你之敵,但他們聯手的刀法,卻可稱得武林一絕,鐘兄刀法過人,也未必能夠在木偶落地之前,把它斬成碎屑。」
鐘棄子道︰「在下看到了,他們劈出的刀風,阻擋了木偶落地的時間,使他們多了很多出刀機會。」
韓濤道︰「不錯,鐘兄目力過人,好叫兄弟佩服,不過,鐘兄少算了一件事。」
鐘棄子道︰「什麼事?」
韓濤道︰「他們的刀法,有一個路數,也不因四人中一人傷亡所改變,如是鐘兄和他們動手時,傷了他們一個,鐘兄勢必因刀中人身,而刀勢一緩,那結果情勢如何?鐘兄必心中明白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他解說之意是說,在這四人之中,只要有一個人為你所傷,你就等于給了可乘之機,古往今來刀法,刀陣之中,從沒有一種刀法刀陣,在同伴受傷之後,才是那刀法的妙用發揮到絕頂的程度。」
只見鐘棄子閉目沉思,似是在想著一件十分為難之事。
良久之後,鐘棄子才緩緩嘆息一聲,道︰「不錯,這的確是一種很奇怪、很突出的刀陣。」
韓濤哈哈一笑,道︰「鐘兄之才,果然是人所難及,兄弟佩服得很。」笑聲頓住,臉色一變,接道︰「怎麼樣?鐘兄是否想以身試那刀陣呢?」
鐘棄子冷冷說道︰「在下如若能有一個助手,就不畏閣下的刀陣了,但可惜在下卻沒有助手。」
韓濤望了李寒秋和雷飛一眼,道︰「他們呢?」
鐘棄子道︰「和在下素不相識。」
韓濤略一沉吟,道︰「那麼鐘兄,是否準備一試呢?」
鐘棄子道︰「那要看韓兄提的條件了,須知大丈夫殺不可辱。」
韓濤道︰「兄弟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鐘兄能夠屈駕到方府一行,只要見方大俠,兄弟能夠復命,也就行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他如到方府之中,不是被江南二俠等說服收用,就是難再生離方家大院,萬萬是去不得的。」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鐘大俠可是說,只要有一人助你,你就能破這刀陣?」
鐘棄子道︰「不錯,怎麼樣?」
李寒秋道︰「區區不才,願助你鐘大俠一臂之力。」
鐘棄子雙目凝注在李寒秋的臉上,道︰「閣下的姓名?」
李寒秋道︰「四海皆兄弟,在下看不慣那位韓二俠對你的威脅,因此自願拔刀相助,破他們的刀陣。」
韓濤雙目中直似要噴出火來,右手輕輕一揮,低聲喝道︰「去把他拿下!」
隨在韓濤身後的四個黑衣大漢中,立時有兩個疾奔而上,赤手空拳,奔向李寒秋。
李寒秋冷笑一聲,縱身避開兩尺,一閃之下,同時避開了兩人的攻勢。
雷飛卻連續搗出兩拳,方把兩人追擊之勢攔住。
鐘棄子突然向後退了兩步,使幾人動手的地方大了一些。
這時,李寒秋等三人已被數十人團團圍住,四面四只火把,照得一片通明。
兩個人原來攻向李寒秋,雷飛出手一擋,兩人反向雷飛攻去。
三人立時展開了一場惡斗。
剎那間,拳來足往,打得十分激烈.;
雷飛武功高強,力斗兩人,仍游刃有余,二十合後,反把兩人迫落下風。
韓濤一皺眉頭,道︰「動兵刃!不要和他纏斗,咱們沒有時間。」
隨列身後的另外兩個大漢,應了一聲,飛步而出,雙刀並舉,刺向了雷飛。
兩個赤手大漢,卻借勢而退。
雷飛仍是赤手空拳,施展突穴斬脈的手法,和兩個執刀的大漢搏斗。
李寒秋目光一轉,只見那鐘棄子肅然而立,若有所思,毫無幫助之意,心中暗道︰「好啊!我們為了幫你,和別人打了起來,你不但毫無幫助之意,而且連看也不看一眼。」
韓濤眼看兩個從人,手中雖然有刀,但卻為雷飛的奇奧手法所制,施展不開,心中又是憤怒,又是驚奇,暗道︰「這兩人不知是何許人物,武功如此高強?」
突聞雷飛冷哼一聲,道︰「撒手!」
一個大漢應聲棄刀,倒退三步。
雷飛一招得手,右手突然疾拍兩掌,又把另一個執刀大漢,逼退了兩步。
韓濤冷哼一聲,道︰「沒有用的東西,還不給我退開。」
兩個執刀大漢應了一聲,垂首而退。
雷飛伏身撿起了地下單刀,執在手中。
韓濤目光移注雷飛的臉上,道︰「閣下尊姓大名?」
雷飛道︰「名不見經傳,不說也罷。」
韓濤冷笑一聲道︰「閣下強行插手此事,必有所恃了。」
雷飛笑道︰「沒有,在下等也和鐘大俠素不相識,但你韓二俠喝令拿人,在下不願束手就縛,只有出手一拚了。」
突聞鐘棄子喃喃自語,道;「不能勝,不能勝。」
他自言自語,听得李寒秋等全都為之一怔。
轉眼望去,只見鐘棄子放下手中之刀,緩緩說道︰「在下有一事請教韓二俠。」
韓濤听他語氣,看他神態,似是突然緩和了下來,也緩緩說道;「什麼事?」
鐘棄子道︰「這刀陣是何人創出?」
韓濤道︰「怎麼樣?可有哪里不對了?」
鐘棄子道︰「刀陣很高明,在下算了很久,必有兩人合力才能破你們的刀陣,陣雖可破,但兩人之中,必要有一人重傷或死亡才成。」
韓濤道︰「鐘大俠果然高明,這刀陣有一個怪名字。」
鐘棄子道︰「什麼名字?」
韓濤道︰「叫作‘共死刀陣’。」
鐘棄子道︰「名字果然很怪,但卻是很妥切。」
韓濤道︰「鐘大俠是明白的人,咱們自然就好談了。」
鐘棄子道︰「在下願隨韓二俠共赴方宅一行,但有一條件,必得韓二俠先行答應才成。」
韓濤道︰「什麼條件?」
鐘棄子道︰「在下要會會那創此刀陣的人。」
韓濤微微一笑,道︰「可以,在下不但保證讓鐘兄會到,而且還要和你長談。」
鐘棄子微微一笑,回顧了李寒秋一眼,道︰「這兩人和我素不相識,韓二俠放過他們,不能為難。」
韓濤望了李寒秋一眼,道︰「鐘大俠替兩位講情,你們可以去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鐘棄子英雄氣度,怎會這般食生怕死,如若他被江南雙俠收為己用,江南雙俠又多了一個為惡的助手。」
只听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咱們走吧!」轉身向前行去。
李寒秋知他見識廣博,回身而去,必有緣故,也不多問,追隨在雷飛的身後而行。
鐘棄子一直站著,直待李寒秋等兩人背影完全消失之後,才回頭對韓二俠道︰「咱們也去吧!」
韓濤本想遣人追蹤兩人,但因那鐘棄子的嚴密監視,使韓濤不得不表示出君子風度,但心中實又不甘,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鐘兄當真不認識那兩個人麼?」
鐘棄子搖頭應道︰「在下素來不說謊言。」
韓濤道︰「唉!早知鐘兄真的不認識他們,就不該放他們走了。」
鐘棄子道︰「為什麼?」
韓濤道︰「近日之中,有幾位江湖宵小,易容混來金陵,準備對付我們兄弟。」
鐘棄子道︰「以你們江南雙俠的武功而言。難道還怕人加害麼?」
韓濤道︰「怕是不伯,但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們也不能全無防備。」
鐘棄子道︰「那兩人由花會之中追我至此,絕不會是你的仇人。」
韓濤不再多言,搶先帶路,直奔方家大院。
且說雷飛估計行出了韓濤等視線之外,放腿向前奔去。
李寒秋只好放腿急追。
一口氣跑出十余里,雷飛才停下腳步,笑道︰「咱們也該找處可避風雨之地,坐息一下才成。」
李寒秋道︰「在下想請教雷兄一事。」
雷飛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關于那鐘棄子,雷兄為何不肯阻攔于他?」
雷飛道︰「阻攔什麼?」
李寒秋道︰「阻攔他去方家大院,那里守衛森嚴,機關重重,鐘棄子進入方家大院,只怕再難出來了。」
雷飛道︰「他已經想明白了處境,自願跟那韓濤會方家大院,咱們又怎能硬阻止?」
李寒秋道︰「雷兄之意,咱們是不用管他了?」
雷飛道︰「那倒不是,咱們盡力助他,但要量力而為,不能任性……」語聲一頓,接道︰「李兄弟留心那四人的刀法麼?」
李寒秋道︰「瞧到了。」
雷飛道︰「和平常的刀法,有何不同之處?」
李寒秋道;「似乎是配合得特別嚴密,使人無法避讓。」
雷飛搖搖頭,道︰「那倒不是,在下覺著他們的刀法,十分玄奇。」
李寒秋道︰「玄奇?」
雷飛道︰「在下從未見過那等快刀,日後如是咱們動上手時,真得小心一些。」
李寒秋道︰「這就是雷兄要說的話麼?」
雷飛笑道︰「還有一件事,就是那韓濤已然對咱們動了懷疑。」
李寒秋道︰「雷兄,如若咱們適才一齊出手,是否能夠攔住那韓濤的幾人的快刀手呢?」
雷飛道︰「能,不過咱們三人之中,定要有一人受傷。」語里一頓接道︰「還有一件事,如若咱們真的出手,勝了韓濤,阻攔了那快刀陣,救了鐘棄子之後,無疑暴露了咱們的身份,方秀必將傾盡所有實力,對付咱們,再想擺月兌他們的糾纏,實非易事,李兄弟和那娟姑娘之約只怕很難履踐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雷兄說得不錯。」
雷飛道︰「而且,在下可以預言,娟姑娘這番約你相晤,必然有重要之事奉告。」
李寒秋尷尬一笑,道︰「雷兄的經驗廣博,使兄弟茅塞頓開。」
雷飛道︰「任方秀、韓濤狡獪多智,也將誤認咱們已離開了金陵。此刻,咱們只要找一處農家,或是隱秘之地,好好休息兩日待會過那娟姑娘之後,再作主意。」
李寒秋道︰「一切照雷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