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娘子的身子立刻在發抖,道︰「不要再說!不要再說下去!」
小惡女卻睜圓了眼,道︰「為什麼不讓計老前輩繼續說下去?」
豹娘子失聲地叫了起來,道︰「不必要的廢話,為甚麼還要繼續下去?」
計神工皺了皺眉,道︰「我說的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又怎能算是廢話?」
岳小玉咳嗽了一聲,道︰「既然豹姨不喜歡听,計前輩可否不說?」
計神工沉吟半晌,才道︰「不說就不說。」
岳小玉道︰「我們甚麼時候出發前往桃源金殿?」
計神工道︰「現在就去。」
岳小玉笑了笑,道︰「如此最好,免得夜長夢多!」
鮑正行也道︰「甚麼桃源金殿,俺早就想見識見識!」
沈必理卻道︰「就只怕此行不會一帆風順。」
鮑正行哂然一笑,說道︰「管他順不順利,咱們殺將出去,一直殺入金殿去便是。」
岳小玉望著沈必理,道︰「咱們人數眾多,似乎有點不方便。」
沈必理道︰「岳宮主所言甚是,況且桃源金殿本乃是清靜樂土,人多前往,只怕會把地方弄得俗亂不堪。」
岳小玉點頭道︰「沈總調度言之成理,咱們就減省一點人手好了。」
沈必理答了一聲,道︰「遵命。」接著便挑選了血花宮中十二位高手,隨行前往桃源金殿。
但岳小玉心里,卻仍然記掛著公孫我劍和諸葛酒尊。
桃源金殿在甚麼地方?
豹娘子當然知道,但她雙目失明,再也無法找到進入桃源金殿的途徑。
幸而還有「鬼斧大師」計神工!
計神工在江湖上輩分極高,武功也極高。
岳小玉能夠遇上這位武林大宗師,可說是一種福氣。
但小惡女的心情卻是異常地復雜。
她曾經害過一場大病,以致失卻以前一切記憶。
但現在,她已經明白到自己的真正身分。
她叫慕容蝶蝶,是金殿桃源和桃源金殿主人幕容無極的女兒。
慕容無極,也就是一般人所知的慕容老人。
他給詹木葉出賣了,也死了。
沒有人知道詹木葉在甚麼地方,只知道他出賣了他的師兄慕容無極。
這段血海深仇,豹娘子永遠記住,小惡女也是一樣。
□□□
計神工帶著群眾走了。
沈必理不喜歡跟任何人嚕嚕嗦嗦,但鮑正行卻老是纏著他問這個那個,好像這個沈總調度欠了他幾千兩銀子沒有還似的。
結果沈必理點了他的啞穴,然後警告他道︰「不得繼續放屁!」鮑正行這才無法不住嘴。
已是大年初一了。
雖然風還是很冷,但早晨的陽光卻很燦爛,它使人們的心暖和起來。
計神工帶著眾人來到一座堡壘附近,才停止了腳步,道︰「你們先在這里等一等。」
「等甚麼?」常掛珠問。
計神工笑了笑道︰「且待我解決了內急之事,然後再說。」
舒一照呵呵一笑,道︰「原來計前輩尿急……」
話未說完,常掛珠已一手拍在他的嘴上,喝道︰「有女人在此,說話斯文一點。」
岳小玉卻問沈必理,道︰「沈總調度,計老前輩有甚麼事?」
沈必理微微一笑,道︰「他說的話,你沒听見嗎?」
岳小玉道︰「听是听見了,但卻好像不怎麼老實。」
沈必理悠然道︰「他這些話是用來騙人的,當然不會老老實實。」
岳小玉道︰「他在騙誰?」
沈必理道︰「當然不會是騙我們,而是騙那些一直跟著我們來到這里的狗崽子!」
常掛珠听到這里,方始恍然大悟,不由喝道︰「他女乃女乃的,原來如此,俺立刻就助拳去也!」
語聲甫落,不遠處已傳來了幾下慘呼之聲。
常掛珠正要趕去,計神工已飄然回來,他輕輕拍了拍手,笑道︰「他們五個人,最難對付的是‘幽州三僵尸’言氏兄弟,另外兩個好辦一點,卻不知道兩個妖物是何方神聖。」
豹娘子悚然的道︰「言氏兄弟練的是‘地獄煉魂掌’,更擅用‘鬼汁三絕殺’的暗器功夫,這三個鬼怪為什麼要跟著咱們?」
計神工道︰「我已問過了。」
豹娘子道︰「他們怎麼說?」
計神工道︰「死也不肯說。」
常掛珠冷哼一下,道︰「用刑逼供,怎輪得到他們肯不肯說?」
計神工嘆了口氣,道︰「這五個妖物都已自盡,死也不肯說。」
常掛珠道︰「如何自盡法?」
計神工道︰「初時,我也是其名其妙,不知道他們怎麼會忽然齊齊氣絕斃命的。」
豹娘子吸了一口氣,道︰「計前輩用那種手法對付這五人?」
計神工道︰「大力折腰手。」
「大力折腰手?」岳小玉道︰「是不是一使出這種絕招,敵人就得腰骨折斷而死?」
計神工道︰「我若用上七成以上力道,那五個妖物自然禁受不住,非死不可了,但我只想把他們的腰骨折斷,可沒有想將五人齊齊置諸死命。」
岳小玉道︰「但他們最後還是活不下去。」
常掛珠凝視著計神工,道︰「這五個妖物到底是如何自盡的?」
計神工嘆了口氣,忽然反手一揚,道︰「你們瞧!」
眾人一望,只見他右手中指之上,戴著一枚黝黑的鐵指環。
計神工默然半晌,才緩緩道︰「那五個妖物的右手中指,都戴著一枚這樣的鐵指環。」
常掛珠道︰「那又怎樣?」
計神工道︰「在這鐵指環之上,是有尖刺的,平進,這尖刺向外凸出,但等到他們要自盡之際,這尖刺就會轉移到他們掌心之內。」
常掛珠駭然道︰「只是尖刺刺入掌心,他們立刻就會死了?」
計神工道︰「正是這樣,因為在尖刺之上,早已涂上了極歹毒的毒藥。」
豹娘子沉吟道︰「既然人都已經死掉了,咱們也不必理會了。」
計神工道︰「不錯,咱們繼續行程便是。」
這時,堡壘大門忽然開啟,十八個勁裝武士簇擁著一個青袍和尚急奔而來。
眾人都一楞,大概都想不到,這堡壘不但有出家人,而且居然還是一個如此威風凜凜的和尚。
這和尚大概三十五六年紀,說他威風凜凜,倒是一點也不過分的。
因為這和尚不但騎著一匹鞍轡鮮明的快馬,而且還手提金杖,背上又背著一柄瓖滿寶石的寶劍。
但這個威風凜凜的和尚,當他一看見計神工之後,立刻就從馬鞍上滾了下來,沒頭沒腦的大聲叫道︰「阿彌陀佛來得正好,年糕臘雞豬肝肉統統上等之至!」
眾人都是听得莫名其妙,計神工已呵呵一笑,道︰「爽快和尚,三年不見,你說話還是和從前一般又急又亂,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
眾人听見計神工這樣說,才知道這和尚就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急僧」爽快和尚。
爽快和尚性子極急,說話更急,以致往往令人為之模不著頭腦。
爽快和尚只好咳嗽兩聲,清清喉嚨一下才道︰「灑家的意思,是說很歡迎計大師蒞臨敝堡,正是阿彌陀佛大好之至,恰巧敝堡為了迎接新歲,準備好了不少上佳年糕、臘雞、豬肝肉等等,正好大家痛痛快快吃喝個飽是也!」他這樣詳細地解釋,眾人方始恍然。
這時候,沈必理走了上前,笑道︰「爽快和尚,還認得俺嗎?」
爽快和尚立刻露出了極喜的神情,接著哈哈大笑道︰「堂堂朝廷大將軍,灑家又怎會忘掉?」
沈必理道︰「俺做大將軍時,你已經是個和尚。」
爽快和尚道︰「灑家是個屠戶出身,後來一時失手殺了一撮龜兒子,給官府的王八羔子逼得走無路,終于給逼上和尚寺,變成了如今這麼一個混帳的禿驢!」說到這里,忍不住又是哈哈放聲大笑。
笑聲甫止,又瞪沈必理道︰「你今天是干什麼的?是不是微服出巡?」
沈必理道︰「什麼微服出巡?俺已辭了將軍之職,不再是朝廷的武官啦!」
爽快和尚一楞,道︰「皇上對你如此倚重,你怎可以不干?」
沈必理悻然道︰「不干就是不干,管他倚重不倚重。」
爽快和尚「啊」了一聲,道︰「灑家明白了,準是官場中爾虞我詐的風險,你應付不來,也許是懶得去應付!」
沈必理不禁嘆了口氣,道︰「你說得也差不多了,但最好就是不要說,以免讓大家都感到不高興。」
「說的是!說的是!」爽快和尚點頭不迭,忽然把背上的寶劍解了下來,恭恭敬敬的遞到沈必理的面前。
沈必理接過寶劍,臉上忽然冒起了一些奇特的笑意。
「這柄劍在你手里多久了?」沈必理淡淡的問。
「十二年零三個月。」爽快和尚答。
沈必理又笑了,眼楮閃亮著溫暖的光芒,道︰「想不到你還記得這樣清楚。」
爽快和尚道︰「這柄劍,灑家當時只是向你借來瞧瞧的,想不到一借就借了十二年。」
常掛珠好奇走過來,瞧著寶劍一會才道︰「劍鞘和劍柄都很不錯,就不知劍鋒鋒利不鋒利?」
沈必理笑了笑,緩緩地把劍從劍鞘里拔了出來。
劍鋒一出鞘,立刻就光華四射,把常掛珠的眼楮逼得睜不開來。
「好劍!真是千古難得一見的好劍!」常掛珠深深地吸了口氣。
沈必理把劍插回鞘里,才道︰「你可知道它的來歷?」
常掛珠道︰「當然知道。」
沈必理一愕,道︰「你知道?」
常掛珠眨了眨眼,目注著沈必理道︰「這劍是你借給和尚,然後這和尚現在才還給你的。」
沈必理不由啞然失笑,道︰「你所知道的,就是這些?」
常掛珠點點頭,道︰「就是這些。」
沈必理道︰「但這柄劍是誰鑄造的,它的名字叫什麼知道嗎?」
常掛珠搔了搔脖子,訕訕一笑,道︰「這就得沈總調度再詳細訴說,俺才會知道了。」
豹娘子臉色一沉,道︰「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最好少點開口。」
常掛珠只好立刻閉上嘴巴。
沈必理這才緩緩地說道︰「這柄劍,是在三百六十年前開始鑄造的,但卻花了整整一百年才鑄造成功。」
岳小玉一怔,驚奇地道︰「鑄一柄劍,居然要花一百年的光陰,豈不是窮一生之力也鑄造不成嗎?」
「你說對了。」沈必理點點頭,道︰「合力鑄造這柄劍的,是終南山萬斗廬的荊家父子。」
「是不是荊殘銅和荊裂玉父子?」豹娘子問。
沈必理有點詫異地望她,道︰「你也知道這兩個人?」
豹娘子感慨地道︰「老主人尚在時,曾經對我們提起過終南山這兩位前古異人,而且還說過,荊家鑄劍之術,在近五百年內堪無人能出其右。」
計神工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先師在世之日,也曾對我這樣說過,這對荊家父子荊殘銅活到八十九歲,荊裂玉活到九十三歲,而兩父子為了要鑄造這柄‘倚馬神劍’,總共花掉了整整一百年的光陰。」
「倚馬神劍!」岳小玉長長吐出一口氣,忽然想起了練驚虹送給自己的「倚馬可待經」。
「倚馬神劍跟倚馬可待經會不會有什麼關連?」岳小玉心里不禁這樣想。
沈必理把倚馬神劍緊緊地握著,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劍是寶劍,更是名劍,但它已在江湖失落了許多許多年,直到八十年前,才又在江湖上重現。」
常掛珠立刻追問,道︰「八十年前,這一柄劍在誰的手里?」
沈必理道︰「它落在當年吏部尚書管榮的手里。」
常掛珠道︰「管榮又是怎樣得到這一柄劍的?」
沈必理道︰「這就無從稽考了。」
常掛珠「唔」一聲,道︰「年代太湮遠的事,咱們也沒有深究的必要,但不知道後來又怎樣了?」
沈必理道︰「管榮有一獨生女叫管藝花,她嫁給平西大將軍周柱定,當時,這一柄神劍也是嫁妝之物。」
常掛珠皺眉道︰「以神兵利器作為嫁妝之物,倒也古怪。」
沈必理道︰「周柱定是一員武將,對這柄劍十分喜愛,每次出戰沙場,定必攜帶此劍上陣。」
常掛珠道︰「周大將軍攜此劍上陣,未知吉利與否?」
沈必理道︰「吉利之至,他到了六十二歲那年才辭官,上陣沖鋒殺敵次數不知凡幾,但每次到了凶險關頭,都能逢凶化吉,平安歸來。」
常掛珠呵呵一笑,道︰「如此說來,這真是一柄又鋒又利又吉利的寶劍。」
沈必理道︰「周柱定退休後,就把這柄劍傳給兒子周繼文,這周繼文人如其名,雖然父親是一員大將,但他卻天生文弱,而且不喜練武,所以雖然得到‘倚馬神劍’,卻是得物無所用,只是把這柄神兵利器束諸高閣,從來沒有加以半點重視。」
常掛珠嘆道︰「如此這般,真乃是嗚呼哀哉者也!」
沈必理道︰「周繼文雖然沒有把‘倚馬神劍’放在眼里和心里,但他的妻子陸紋鵑卻是武林世家之後,而且所練武功,正是以劍法為主。」
常掛珠道︰「準是這女子把寶劍盜走了。」
沈必理道︰「那也不是盜,而是叫周繼文送給她。」
常掛珠道︰「周繼文肯不肯?」
沈必理道︰「周繼文本來就沒有重視過這柄劍,妻子向他取劍,他立刻就答應了。」
常掛珠道︰「陸紋鵑得到‘倚馬神劍’之後又怎樣?」
沈必理道︰「她很喜歡這柄神劍,甚至認為自己的劍法配不上這一柄劍,所以她就用盡辦法,想練成一套驚世絕俗的劍法來配襯‘倚馬神劍’。」
常掛珠道︰「她用什麼辦法?」
沈必理道︰「在周繼文逝世後,陸紋鵑帶著這一柄劍,前往長白山,找到了天音子和萬烈。」
常掛珠一怔,道︰「天音子是誰?萬烈又是誰?」
沈必理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神色肅然地道︰「天音子是太乙真人的師父,而萬烈外號人稱‘武聖金面王’,是提龍王府上一代的主人,也就是萬層樓的父親。」
常掛珠道︰「天音子和萬烈怎會在一起?」
沈必理道︰「這兩位武林異人,既是死敵,也是知己。」
常掛珠大奇,道︰「既是死敵,又怎會是知己?」
沈必理道︰「正因為他們是真真正正的死敵,而且還旗鼓相當,不分伯仲,所以才會由死敵變成知己,知己知彼!」
常掛珠似懂非懂,岳小玉已忍不住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兩位武林異人既然都知道對方的虛實,應該很容易就分出了勝負吧?」
沈必理道︰「這又不然。」
岳小玉道︰「為什麼不然?」
沈必理道︰「這兩大高手雖然深知對方虛實,甚至連對方的每一著招式也了如指掌,但真正地擊敗對手,卻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常掛珠道︰「所以,他們之間的比斗,從來也沒有分出過勝負?」
沈必理道︰「在最初的兩次決斗,情形的確是這樣的,但到了第三次決斗,兩人都抱著必勝必殺的決心赴戰,結果‘武聖金面王’萬烈死于北極寒苦之地,尸體直至如今仍被厚厚的冰屋封住。」
常掛珠「噢」了一聲,道︰「俺明白了,終究還是邪不能勝正,太乙真人的師父大勝而回!」
沈必理搖搖頭,道︰「勝是勝了,但卻不是大勝,而是慘勝!」
常掛珠奇道︰「決斗獲得勝利,卻又何慘之有?」
沈必理道︰「那一戰,萬烈固然當場斃命,但天音子也身負重傷,三天之後就傷重不治身亡去也!」
岳小玉嘆了口氣,道︰「高手決戰,往往兩敗俱傷,真是凶險之至!」
這兩句話,他已不是第一次說。
萬烈與天音子之戰,岳小玉已听許不醉說過。
許不醉和沈必理所說的一切,都互相吻合。
現在,岳小玉要問的是︰「陸紋鵑找到了天音子和萬烈之後又怎樣?」
沈必理卻搖了搖頭,說道︰「俺不知道。」
常掛珠道︰「這簡直不成理由。」
沈必理道︰「不成理由的理由,往往也就是唯一的理由。」
常掛珠瞧了他半晌,想罵人,但卻不知如何連一個字也罵不出口。
也許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樣去罵。
岳小玉心里卻在想︰「沈總調度也許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在這許多人面前說出來。」
只听見舒一照忽然問道︰「說來說去,咱們還沒弄清楚,這柄‘倚馬神劍’後來怎會落在沈總調度手里的?」
沈必理微微一笑,道︰「是俺在無意中得到的。」
「無意中得到?」舒一照眉頭皺住,道︰「怎會如此神奇?」
沈必理道︰「天下間許多事情,偏偏就是這樣神奇的,有一次,俺在燕門關外帶軍打仗,忽然有一個瘋瘋癲癲的婦人潛入軍營對俺說道︰‘我快要死了,這柄劍給你!傍你!’俺喝令她退出去,誰知道她居然真的死了。」
常掛珠奇道︰「好端端的一個人,怎會忽然就死掉了?」
沈必理嘆口氣道︰「她是自斷心脈而死的。」
常掛珠道︰「這婦人是誰?」
沈必理道︰「你猜猜。」
常掛珠道︰「是不是那個陸紋鵑?」
沈必理道︰「猜得很好。」
常掛珠咧嘴一笑,道︰「那是因為近來運氣沖天,所以一猜就中。」
沈必理卻搖了搖頭,道︰「俺只是說你猜得很好,卻不是說你猜中了。」
常掛珠一愕,道︰「既然猜得很好,又怎會猜不中?」
沈必理道︰「干得好和成功與否,有時候完全是兩回事情,常老大切莫混淆不清了。」
舒一照吃吃一笑,道︰「咱們的老大,通常都是這樣子的,否則也不會成為咱們的老大了。」
「不服氣!不服氣!」常掛珠忿然地說道︰「你說俺猜錯了,那是可以的,但你若說俺猜得好卻又偏偏猜不中,俺便大大的不服氣!」
沈必理淡淡道︰「說你猜得好,那是因為除了陸紋鵑之外,你根本就不知道任何別的婦人名字,所以你除非不猜,一猜就只能猜說是陸紋鵑,而你的確這樣猜了,所以實在猜得合情合理,猜得十分之好。」
岳小玉微微一笑,道︰「但那個瘋瘋癲癲,後來又無緣無故死去的婦人,偏偏不是陸紋鵑?」
沈必理道︰「不錯,這婦人到底是誰,真是不清不楚之至。」
岳小玉心想︰「你肚子里一定很清楚的,但現在不想向大家說,倒也是情有可原。」
常掛珠盯著沈必理,干咳了兩下才又再說道︰「這柄‘倚馬神劍’無緣無故落在你手里,倒也罷了,後來這劍怎麼又落在爽快和尚的手里?」
沈必理道︰「那是因為俺在打仗時遇上了這個臭和尚,當時饑寒交逼之故。」
常掛珠莫名其妙,道︰「堂堂大將軍,底下雄師數十萬之眾,怎會弄得饑寒交逼那麼淒慘?」
沈必理道︰「兵凶戰危,陣上殺敵之際,又有什麼事情不會發生?有一次,俺中了敵人暗算,兩路大軍給敵陣截開,其後更誤入險地,已支離破碎的軍伍再被切開,害得俺只剩下數百親兵,兩員飯桶牙將護在左右。當其時也,俺忽然嗅得陣陣肉香氣味,從一破廟里傳出,便帶著數十人前往看個究竟,一看之下,原來廟里有二十只狗、一個和尚,還有一煲子狗肉,最妙的是,在此荒山野嶺的破廟里,居然還有美酒十余壇,真乃異數!」
常掛珠冷笑一聲,道︰「就只怕是敵人布下來的陷阱!」
沈必理道︰「俺身邊的小將們也是這麼說,還有人說要把那和尚宰了,然後再搜索其余同黨。」
常掛珠道︰「這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之策。」
沈必理道︰「但俺不同意。」
常掛珠道︰「為什麼不同意?」
沈必理道︰「陣上殺敵,雖然血流成河,死傷枕藉,但那是逼于無奈之事,至于這個和尚,唯一最想殺他的,應該是狗也!」
常掛珠奇道︰「卻是何故?」
沈必理笑道︰「這是個不折不扣的酒肉和尚,雖然他一貧如洗,但卻囚禁著一大群又肥又壯的狗,逐一宰而食之,如此屠狗凶手,那些狗輩又豈不欲誅之為同類報仇雪恨哉?」
常掛珠皺著眉,不再說話。
舒一照望住他,笑道︰「看老大的樣子,似乎也很想要為狗輩復仇。」
常掛珠兩道眉毛一揚,怪叫道︰「你豈不是罵俺是狗輩麼?」
舒一照連忙退開七八步,雙手亂搖,道︰「老四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就算老大真的是狗輩,俺也是決計不敢直說的。」
白世儒悠然道︰「直說固然不敢,但兜著圈子說說,卻是在所難免了。」
常掛珠氣得悶哼一聲,不再理睬這兩人。
沈必理又緩緩地接道︰「雖然當時有不少將領都主張俺把這個和尚宰了,但俺卻沒有這樣做。」
白世儒道︰「為什麼不殺?」
沈必理說道︰「吃狗肉的和尚,雖然可能是個壞和尚,但卻也可能是個好和尚。」
白世儒道︰「出家人是吃素的,絕對不該吃肉類,更尤其是狗肉。」
沈必理道︰「但吃素的和尚,也不一定就是善良的和尚。」
爽快和尚的眼楮忽然睜得老大,叫道︰「你們別再老是談論吃素吃狗肉的和尚好不好?」
常掛珠咧嘴一笑,道︰「咱們現在談論著的,正是你這個狗肉和尚。」
爽快和尚說道︰「灑家隨時都可以還俗。」
常掛珠道︰「做了這許多年和尚,忽然不干,你含得嗎?」
爽快和尚道︰「只要干得不過癮,別說是和尚,便是玉皇大帝也不干。」
「說得爽快!」岳小玉哈哈一笑,道︰「果然不愧是個爽爽快快的爽快和尚……」
常掛珠卻問沈必理,道︰「當年你遇上了這個和尚,後來怎樣?」
沈必理道︰「他下令把所有的狗都宰了,讓大家吃了一頓飽飽的。」
常掛珠道︰「有你這位大將軍,他怎有資格下什麼命令?」
沈必理道︰「那又不然,須知那些狗都是屬于爽快和尚的,由他來下令宰狗,乃是合情合理之事。」
常掛珠道︰「在關外荒野之中,料想烹調狗肉的手法,必然甚是糟糕。」
沈必理說道︰「卻又非也,那一頓狗肉宴,實在滋味無窮,簡直是天下第一美味。」
常掛珠甚感意外,但隨既又說道︰「想必是大家的肚子都餓得七葷八素了,所以,無論什麼東西能咽下去,都是十分可口的。」
沈必理道︰「好吃不好吃,姑且不論,但是吃了下去人人都平安大吉,卻是真的。」
常掛珠道︰「縱然平安大吉,也不見得這個和尚就是好人。」
沈必理道︰「和尚好與壞,對俺這個兵馬大元戎來說,是沒有什麼相干的,但他給咱們飽餐一頓,卻是功不可沒。」
常掛珠道︰「這又跟‘倚馬神劍’有什麼關系?」
沈必理道︰「俺喜歡爽快和尚的狗肉,而爽快和尚則喜歡俺配帶的這柄寶劍。」
常掛珠道︰「所以,他就向你討取了這柄寶劍,作為報酬?」
沈必理搖搖頭,道︰「他沒有這樣貪婪,他只是要求俺把這柄寶劍借給他欣賞欣賞。」
常掛珠道︰「你答應了沒有?」
沈必理道︰「當然是答應了。」
常掛珠道︰「就是這麼一借,和尚借了十二年零三個月?」
沈必理點點頭,道︰「是的。」
常掛珠冷冷地盯著爽快和尚,說道︰「你這和尚好大的膽子,竟敢乘人之危,強行勒榨!」
爽快和尚兩眼一瞪,道︰「灑家不是那種人!」
「說得好听!」常掛珠冷笑道︰「你若不是那種人,何以這柄神劍一借就借了十二年之久?」
爽快和尚道︰「那是因為沈大將軍沒有要回。」
常掛珠又是一聲冷笑,道︰「你這種話騙得了誰?」
「他沒有騙誰,他誰都不騙。」沈必理立刻道︰「他說的都是實話!」
常掛珠一呆,半晌地道︰「是你不想取回‘倚馬神劍’?」
沈必理道︰「俺看得出,爽快和尚的確很欣賞這柄劍,所以就讓他多欣賞一些時候。」
常掛珠道︰「但就算他欣賞的時間再長久,等到你離開破廟之際,也應該雙手奉還,才是道理。」
沈必理道︰「可是,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可以看見俺這個大將軍離開破廟。」
常掛珠怔住。
「為什麼?」
沈必理說道︰「因為就在他接過‘倚馬神劍’之後,不久,忽然有一個人把他帶走了。」
「連人帶劍一並帶走。」
「正是。」
「這人是誰?」
「不知道。」沈必理苦笑了一下,道︰「俺真的不知道。」
「這就奇怪了。」常掛珠難以置信地說道︰「這世間上還有什麼高手可以在你面前帶走了一個活生生的和尚?」
沈必理道︰「這一次,卻是連俺這樣聰明的人也猜不著了。」
岳小玉心中卻在忖測︰「就算你知道,只怕也不肯說。」
常掛珠沉吟半晌,道︰「難道你連人的樣子都看不清楚?」
沈必理道︰「俺當時所看見的,就只是人影一閃,接著爽快和尚就不見了,‘倚馬神劍’也不見了。」
爽快和尚道︰「那人確是一位絕頂高手,當時他若要殺灑家,實在是易如反掌之事。」
沈必理道︰「別說是你,即使是俺這個大將軍的腦袋,那人若要取去,也同樣是易如反掌的。」
爽快和尚嘆了口氣,道︰「但你不知道那人是誰,灑家也同樣不知道。」
沈必理說道︰「但你並未失去‘倚馬神劍’。」
爽快和尚道︰「那人倒也奇怪之極,他把灑家像是木頭人般揪來揪去,但卻既不是要殺灑家,也絕無奪取‘倚馬神劍’之意,真令人有如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沈必理道︰「那人對你講過什麼話沒有?」
爽快和尚道︰「那人只是叫灑家好好保管這柄劍,千萬別糟塌了它。」
沈必理道︰「你認為那人說的話怎樣?對抑或不對?」
爽快和尚立時回答道︰「當然是對極了。」
沈必理道︰「這十二年來,你一直都很小心地保管著它?」
「是的。」爽快和尚回答。
沈必理道︰「自始自終,你一直沒有看見過那人的臉孔?」
爽快和尚道︰「一直沒看見。」
沈必理道︰「連他穿什麼衣服都沒有看見。」
爽快和尚道︰「那可不然,灑家最少看見了一襲道袍,而且那人的聲音听來很蒼老。」
沈必理呆了半晌,良久才嘆了口氣,緩緩道︰「果然是他!」
常掛珠忙問道︰「他是誰?」
沈必理默然片刻才慢慢的說︰「那是太乙真人!」
他這句話使每一個人都怔住,只有岳小玉例外。
因為岳小玉早已猜出帶走爽快和尚‘倚馬神劍’的,就是長白山清壑觀主持太乙真人。
岳小玉為甚麼會這樣猜想?
這一點,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但從沈必理的說話一直听下來,這年少聰敏的岳宮主已想到,帶走爽快和尚和‘倚馬神劍’的,極可能就是太乙真人。
□□□
「太乙真人!」爽快和尚听見這四個字後,不禁整個人為之楞住了。
這十二年來,他一直都在苦苦思索著︰「把自己抓來抓去的人是誰?」
現在,答棠出現了,但這答案卻令他有難以置信的感覺。
太乙真人!
事實上,也許只有像太乙真人那樣的絕世高手,才可以在沈必理面前帶走爽快和尚和‘倚馬神劍’,而且出手和身形都快得連沈必理都看不清楚。
當時,沈必理只覺眼前一花,人影驟閃,接著爽快和尚就不見了,‘倚馬神劍’不見了。
這是一件怪事!直至如今,即使猜出那人就是長白山的太乙真人,許多許多疑團仍然未能有所解釋。
陸紋鵑帶著‘倚馬神劍’找到了天音子和萬烈後,情況如何?
那瘋瘋癲癲的婦人,為什麼要把倚馬神劍送給沈必理,然後神秘地自盡身亡?
倘若帶走爽快和尚的,真的就是太乙真人,他為什麼這樣做?
沈必理越弄越湖涂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其實並不太多。
但無論怎樣,爽快和尚仍然活著,‘倚馬神劍’也已交還到沈必理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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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神工一直沉默著。
直到大家都不再開口的時候,他才緩緩地道︰「堡主在不在堡里?」
爽快和尚點一點頭,道︰「他在堡里。」
計神工道︰「你在這堡里有多久?」
爽快和尚道︰「已好幾年。」
計神工道︰「才只不過幾年?」
爽快和尚道︰「是的,堡主對灑家很好,把灑家當作是親兄弟一般看待。」
計神工道︰「但你可知道,你的堡主對我這個老頭兒怎樣看待?」
爽快和尚搖搖頭,說道︰「灑家不知道。」
計神工道︰「那麼,只要你帶著這面鐵牌回去,讓你們堡主仔細看一看,那麼你很快就會知道了。」說著,把一面鐵牌遞給爽快和尚,但爽快和尚卻沒有收下。
爽快和尚一怔,道︰「在三年前,你怎麼一直都沒有對灑家說,你是認識咱們堡主的?」
計神工說道︰「我和你吃喝玩樂,那是我和你之間的事,跟你的堡主有什麼相干?」
爽快和尚想了想,不由點頭道︰「確然是沒有半點相干的。」
計神工笑著說道︰「這就是了,只要咱們吃得痛快,喝得過癮,管他誰做堡主?」
岳小玉听到這里,忍不住問道︰「這堡壘叫什麼名字?」
計神工笑了笑,道︰「睡覺堡。」
「什麼?」岳小玉驚奇極了,道︰「這堡壘的名字就叫睡覺堡?」
計神工點點頭,道︰「是的。」
岳小玉怔了很久,才道︰「是不是堡壘中人,個個都很貪睡?」
「不是個個都貪睡,而是只有一個人特別貪睡。」計神工道︰「這個人就是堡主。」
岳小玉大感興趣,道︰「這堡主是個怎樣的人?」
計神工道︰「不肥、不瘦、不高、不矮、不女敕、不好看,也不怎麼難看。」
「不,不!」常掛珠忽然跳了起來,失聲叫道︰「你說的這個人,莫非就是‘不是神君’李不不?」
「對了,正是這個‘不是神君’李不不!」計神工淡淡一笑,目注著常掛珠道︰「李不不絕少在江湖上走動,但你居然能夠知道他的名字,實在是難得!難得之又難得!」
常掛珠說道︰「真他媽的,別人不知道他這個人,那是情有可原的,但俺卻不同。」
舒一照奇道︰「老大跟這個李不不又有什麼瓜葛了?」
常掛珠道︰「俺是他的表哥。」
舒一照笑了笑道︰「說得好像真的一樣。」
常掛珠哼了一聲,道︰「俺說的本來就是真話,難道你以為俺在放屁?」
計神工不等舒一照開口,已然一笑說道︰「既是表兄弟,那就更好辦了。咱們等一會兒進入睡覺堡,大家可要斯文一點,切莫把這座堡壘弄得天翻地覆。」
常掛珠道︰「是俺表兄的堡壘,就算弄得天翻地覆也是天公地道。」
爽快和尚卻說道︰「不看僧面還須看佛面,你們若把睡覺堡弄得天翻地覆,那就是對灑家邊個禿頭總管大大的不敬。」
常掛珠哈哈一笑,道︰「怎麼?原來你是這堡壘的總管?」
爽快和尚眨了眨眼,說道︰「不可以嗎?」
「可以,可以,怎會不可以!」常掛珠忽然皺了皺鼻子,道︰「但這堡壘以‘睡覺’二字為名,似乎並不怎麼好听。」
爽快和尚搖搖頭,說道︰「言之謬矣。」
常掛珠道︰「何謬之有?」
爽快和尚道︰「照灑家看來,天下間最好的名字,莫過于此。」
常掛珠道︰「江湖中有英雄堡、揚威堡、驚天堡,這些堡壘的名字大都威勢十足,但這‘睡覺堡’卻令人一听之下,就有厭厭欲睡的感覺。」
爽快和尚道︰「倘若叫武功堡,或者是奮斗堡,那又如何?」
常掛珠道︰「自然是好得多啦!」
爽快和尚道︰「武功重要,奮斗也很重要,所以用武功或者是奮斗名為,都是很好的,對不?」
常掛珠道︰「當然很對。」
爽快和尚道︰「但睡覺重不重要?你敢說不重要嗎?一個人可以不吃飯喝水,但卻絕不能不睡覺。」
常掛珠立刻反駁道︰「誰說人可以不吃飯不喝水?」
爽快和尚哈哈一笑,道︰「人不吃飯,可以吃饅頭,可以吃鯨魚肉,也可以吃粟子炒雞蛋,或者是狗肺炒雀舌另加豆鼓肉醬,總之,不吃飯是絕不會餓死人的,至于水,那就更不用提了,就算天天不喝水,大可以喝果汁、喝酒、喝豆漿,甚至是喝醋。」
常掛珠給他駁得啞口無言,這一仗顯然是輸了。
爽快和尚得意洋洋地一笑,又接著說道︰「既然睡覺比吃飯和喝水都更重要,那麼用‘睡覺’這兩個字作為堡壘之名,又有什麼不對了?」
舒一照吃吃一笑,作出一個恍然大悟之狀,道︰「俺這次懂了,睡覺重要,所以可以把堡壘叫作睡覺堡,但撒尿和拉屎也是同樣重要的,因為人若撒不出尿或者拉不出屎,就準會活活給脹死,所以既有睡覺堡,將來也一定有撒尿堡和拉屎堡。」
爽快和尚初時听得發楞,但隨即卻「咯咯」大笑,道︰「說的不錯,而且這撒尿堡主一定非你莫屬。」
計神工越听越是眉頭緊皺,終于忍不住說道︰「真是越說越離譜了。」
爽快和尚笑笑道︰「說話離譜一點是不打緊的,最重要的還是先填飽了肚子再說。」
常掛珠問道︰「你怎知道咱們肚子餓了?」
爽快和尚道︰「連灑家的肚子都餓了,你們的肚子又怎會不餓?」
常掛珠呆了一呆,繼而怪聲笑道︰「說得對!咱們大家都已很餓了。」
舒一照道︰「那還等什麼鳥?還不快進堡大吃大喝一頓,就真是大大的對不住祖宗十八代了。」
計神工道︰「我帶你們來到這座睡覺堡,可不是為了吃喝的。」
舒一照道︰「但有得吃而不吃,有得喝而不喝,那是天下間最笨的笨蛋。」
岳小玉淡淡一笑,道︰「不管吃不吃,喝不喝,咱們都是一定要進入睡覺堡的,對不?」
計神工道︰「當然如此。」
岳小玉道︰「那麼咱們還站在這里干嘛?」
計神工拈須一笑,目注著爽快和尚道︰「這就有勞和尚總管引路則個了。」
爽快和尚哈哈一笑,向計神工深深鞠了一下躬,然後道︰「計大師,請進,請進!」
岳小玉一直靠近著小惡女,而且也很留意著她。
岳小玉發覺,小惡女一直都是悶悶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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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堡的堡主,現在居然沒有睡覺。
李不不這個人,正如計神工所形容︰「不肥、不瘦、不高、不矮、不老、不女敕、不好看,也不怎麼難看。」
現在,李不不已坐在一張狼皮大椅上,面前堆滿了佳肴美酒。
當爽快和尚帶著計神工等人進入堡壘的「不大不小廳」之際,李不不正在啃嚼著一塊黃獐腿。
計神工一看見了他,便道︰「李堡主,我來也!」
李不不嘴里已塞得滿滿的,右手卻還在撕著另一塊燒野豬肉。
「計老前輩,快來吃肉喝酒!」李不不一面吃,一面向計神工招手。
計神工上前,從他手里接過了一杯葡萄酒。
「這酒不錯。」計神工贊了一句。
李不不眯著眼楮,笑道︰「在臨睡覺前喝一兩杯,更加不錯。」
計神工道︰「你又想睡覺了?」
李不不道︰「有朋來自遠方,睡遲一步,睡少一點,那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計神工莞爾一笑,道︰「難得你肯這樣犧牲,確然值得喝它三百杯。」仰首把杯中葡萄酒喝個干干淨淨,點滴不留。
「好!喝得好!」李不不「咯咯」一笑,道︰「但還欠二百九十九杯!」
計神工道︰「這二百九十九杯,暫時不能喝。」
李不不兩眼一瞪,道︰「這又是什麼道理?」
計神工道︰「理由太簡單了,因為現在還不是盡情痛飲的時候。」
李不不道︰「新春大吉,家家戶戶喜氣洋洋,為什麼今天仍然不能盡情痛飲一杯?」
計神工道︰「萬事皆妥之日,天天都是新春大吉,但若有事情牽掛著,便想大吉也吉不來。」
李不不道︰「計大師乃世外高人,怎麼也有凡塵俗世的牽慮?」
計神工道︰「不要把我這個老頭兒說得像個和尚好不好?」
李不不搖著頭,道︰「和尚一定是和尚,不是和尚的往往比和尚還更和尚,所以和尚不和尚是一點也不重要的。」
計神工道︰「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但我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向你說一說。」
李不不道︰「請說。」
計神工道︰「一江春水,十桶馬尿,八百壯士,兩個傻婆。」
眾人聞言,俱是不明所以,不禁為之相顧愕然。
李不不卻哈哈一笑,說道︰「原來你是一飛沖天狗放屁,一鳴驚人鴨舌啼,真是好極!」
計神工接道︰「得也不得?」
李不不點了點頭,說道︰「兵來猢猻擋,水來垃圾掩,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計神工大笑,道︰「很好!很好!」
李不不道︰「請來!請來!」說著,輕輕招了招手,帶引著計神工向「不大大小廳」後面直走過去。
舒一照莫名其妙,喃喃道︰「這是干什麼的?」
鮑正行忽然在他背後長長吐出口氣,叫道︰「憋煞人也!」
舒一照回頭望了他一眼,道︰「你做什麼?」
鮑正行沒有回答,只是狠狼的瞪著沈必理。
舒一照看得莫名其妙,只有沈必理才知道,鮑正行是給他點了啞穴,所以才一直沒法子開口說話的。
到了此刻,鮑正行才終于運氣沖開被封閉著的啞穴,所以便這樣瞪著沈必理,意思大概是說︰「你害得老鮑好苦!」
但沈必理卻也不甘被他瞪視著,也立刻兩眼怒凸地直瞧過去。
鮑正行立時摩拳擦掌,但最後卻向沈必理訕訕一笑,道︰「俺不是向你瞪眼,只是一時眼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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