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玉陡地又是一呆,道︰「尊駕到底是甚麼人?」
那神秘的聲音又道︰「是一個武林高手。」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這算是甚麼?吹牛大王?還是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那神秘的聲音搖搖頭,道︰「甚麼都不是,只不過近來悶得發慌了,想找一個人陪伴陪
伴。」
岳小玉忙道︰「不要找我!」
那神秘的聲音道︰「真真對不住,我偏偏就是要找你來解一解悶。」
岳小玉道︰「那就真真對不住了,小岳子無論如何絕不奉陪。」
那神秘的聲音笑道︰「你若不奉陪,只怕將來會後悔莫及。」
岳小玉道︰「我為甚麼要後悔?」
那神秘的聲音道︰「因為上天下地,唯一可以使你和那小妮子在一起的人,就是我!」
岳小玉陡地一呆,心頭卻是一陣亂跳,道︰「甚麾這個小妮于那個小妮子的?」
那神秘的聲音笑道︰「不要裝蒜了,當然是那個姓穆的小妮子。」
岳小玉深深的吸了口氣,半晌才道︰「我怎能相信你說的是事實?」
那神秘的聲音道︰「你若不相信,我當然是沒法子的,唉!真可借你想闖蕩江湖,卻又
沒勇氣跟我去,真是愚不可及之至。」
岳小玉貶看眼,道︰「你到底是個甚麼人?」
那神秘的聲音道︰「我到底是個甚麼人?哈哈,這問題問得真好,但我卻連且己也不知
道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
岳小玉奇道︰「怎會這樣的。」
那神秘的聲音道︰「我若知道就好了。」
岳小玉道︰「照我看,你若不是喝醉了,就一定是瘋子。」
那神秘的聲言道︰「你錯了,我現在很清醒的,甚至可以數得清楚你有幾根眉毛。」
岳小玉道︰「這已經是醉話了,眉毛又怎可以數得清楚?」
那神秘的聲音道︰「誰說數不清楚?你左邊的眉毛較疏,總共是一千六百八十九根,而
右邊的則較濃較密,有一千九百五十二根。」
岳小玉搖搖頭,道︰「你算錯了,我左邊的眉毛有十六萬九千八百六十七根,而右邊的
眉毛反而稀疏得多,只有一百八十八根而已。」
那神秘的聲音哈哈一笑,道︰「那有這麼一回事?」
岳小玉道︰「你認為我在吹牛?」
那神秘的聲音道︰「當然是吹牛,眉毛又怎可以數得這麼清楚?」
岳小玉得意地一笑,道︰「對了,但到底是你吹牛先?還是我吹牛早?」
那神秘的聲音呵呵一笑,道︰「好小子,居然連師父都敢頂撞了。」
「師父?」岳小玉吃了一驚,道︰「誰是你的徒弟?」
「這還用說嗎?」那神秘的聲音道︰「這里除了我和你之外,再也沒有第三個人了。」
岳小玉眉頭一皺,道︰「照我看,你的眼楮一定大有問題。」
那神秘的聲音道︰「何以見得?」
岳小玉造︰「你的眼楮若沒有毛病,就一定不會找我這種人來做徒弟。」
那神秘的聲音「唔」的一聲,道︰「你是那一種人?」
岳小玉道︰「我既愚蠢,又懶惰,說話更是連自己都覺得討厭萬分,還有,我不喜歡洗
澡,是個骯髒得要命的小伙子,像我這種人,可說是有百短無一長,你若真的收我為徒,那
真是三代蒙羞,一塌糊涂之極!」
那神秘的聲音哈哈一笑,道︰「你說得一點也不錯。」
岳小玉也哈哈一笑,道,「所以,你現在終于決定要改變主意了?」
那神秘的聲音道︰「荒謬!誰說一定要揀個又聰明、又勤快、又干淨的才肯收他為徒?
你愚蠢不要緊,懶惰不要緊,三年不洗一次澡也不要緊。總之,你肯拜我為師,那就已
經很足夠了。」
岳小玉連忙搖頭不迭,道︰「我不拜你做師父!」
那神秘的聲音冷哼了一聲,道︰「我有甚麼不好?難道憑我的武功,還不配做你的師父
嗎?」
岳小玉道︰「那不是配不配的問題,而是怎麼能夠拜一個完全不相識的人做師父?」
「放屁!迂腐之見!」那神秘的聲音似是有點憤怒,道︰「只要師父本領高明,你認識
不認識都是一樣的。」
岳小玉搖搖頭道︰「我爹曾經說過,切莫與不明來歷的人結交。」
那神秘的聲音道︰「這又是錯得厲害的說法,但凡最初結識,往往都是不明對方底蘊
的,正是路遙才知馬力,日久方可識人心,倘若一開始就不肯跟別人結識,那麼又何來新的
朋友。」
岳小玉道︰「結交朋友尚是小事,拜師卻是嚴重得多了,一個弄不好,就會誤人師父,
後果實在堪慮。」
那神秘的聲音道︰「我只听過誤人子弟的這句話,可是沒有听說過誤人師父之詞。」
岳小玉道︰「你若以前听過,現在就不妨豎起兩邊耳朵听個清清楚楚了。」
那神秘的聲言笑罵道。「你敢罵我是個兔子?」
岳小玉說道︰「不是兔子,而是兔崽子。」
那神秘的聲言似是惱怒起來,沉聲道︰「你這未免是太不尊師重道了,該打,該打!」
岳小玉听見「該打」二字,知道不妙,正待轉身飛奔,一條閃電般的影子已從林子里疾
射而至。
岳小玉從來也沒有見過來得那樣快的人。
他吃了一驚,想要呼叫,但他的嘴巴才張大,一只手已掩住了他的嘴巴。
然後,岳小玉就給這個神秘的人帶走了。
那人的確十分神秘。
岳小玉給他挾在脅下,就像是老鷹抓看小雞似的,很快就已穿過了林子,然後瞬即又再
飛過無數村莊和田野。
岳小玉的心中又是吃驚,又是覺得有趣。
若是膽子細小的人,早已給赫得昏了過去,但岳小玉卻覺得給這神秘人帶走,似乎並不
一定是樁壞事。
至少,直到目前為止,這神秘人對自己還是沒有什麼惡意的。
但他到底是誰?這一點,就算岳小玉再聰明千萬倍,也是一定想不出來的了。
由于神秘人一直都把岳小玉挾在脅下,所以岳小玉沒有機會看清楚他的臉。
神秘人疾馳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在一座幽谷里把他放下來。
岳小玉才站定了身子,就已听見那神秘人道︰「你累不累?」
岳小玉說道︰「這句話,該由我說才對。」
這時候,岳小玉已看見那神秘人的臉孔了。
但這張臉孔,卻只有兩只眼楮,說得清楚一點,這神秘人是戴看一副面具的,從這副面
具上,岳小玉唯一可以看見的,就是神秘人的兩顆眼珠子。
神秘人干笑一聲,道︰「你是不是感到害怕?」
岳小玉搖搖頭,道︰「我不怕!」
神秘人道︰「難道你不認為我這副裝扮十分陰森可怖嗎?」
岳小玉道︰「戴看一副面具,那又有甚麼值得可怕?只不過令我想起了一個人而已。」
「哦?」神秘人笑問道︰「你想起了誰?」
岳小玉道︰「氣節幫的第二代幫主「竹節無面叟」褚疊峰!」
神秘人似是呆了一呆,半晌才笑道︰「你在甚麼地方听人提起過褚疊峰?」
岳小玉道︰「在氣節幫的分舵里。」
神秘人沉默了半晌,才喟然嘆了一聲道︰「我也認識褚疊峰,而且還是他的好朋友。」
岳小玉「哦」了一聲,說道︰「這麼說,你的年紀一定很老了?」
神秘人嘆了一口氣,說道︰「當然老了。」
岳小玉道︰「你現在有幾歲?」
神秘人道︰「有時候十五歲,有時候一百五十歲。」
岳小王皺著眉,說道︰「這算是基麼話?」
神秘人道︰「相由心生,而一個人的年紀也往往可以因心境而有所變化。」
岳小玉目光一亮,隨即笑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神秘人笑了一笑,道︰「你真的明白?」
岳小玉道︰「你已說出了答案,我又怎會不明白!」
神秘人道︰「你且說出來,讓我看看你所想的答案是否正確?」
岳小玉搖搖頭,道︰「不說!」
神秘人似是一怔,問道︰「為甚麼不說?」
岳小玉道︰「因為我想憋你一憋。」
神秘人冷哼一聲,道︰「小伙子,你又在攪甚麼把戲?」
岳小玉道︰「說到攪把戲的功夫,小岳子又怎比得上尊駕?」
神秘人道︰「你想怎樣?」
岳小玉道︰「我只想看一看你的廬山真面目。」
神秘人道︰「我的臉有甚麼好看,我又不是那個姓穆的小妮于。」
岳小玉呆了一呆,接著卻又說道︰「這可難說得很了,說不定你是武林第一大美人,我
若不看個清楚,那又怎能睡得看覺。」
神秘人道︰「你真的非看不可?」
岳小玉道︰「你不敢!」
神秘人道︰「我怎會不敢?」
岳小玉一拍胸膛,道︰「你解下面具,我才說出心里的答案。」
神秘人嘆了口氣,道︰「也罷,倘若不讓你見一見為師的臉孔,你也不會向我心悅誠
服。」
說完,把面具緩緩地解了下來。
當他把面具除下了之後,岳小玉怔住了。
這張臉並不怎麼難看,就只是蒼老一點而已。
這神秘人大概七十多歲年紀,唇上有兩撇灰白的胡子,鼻子有點像鷹,笑起來的時候神
態相當古怪。
神秘人笑了笑,道︰「你現在大概滿意了吧?」
岳小玉道︰「不滿意,你還沒有說出真正的姓名。」
神秘人道︰「李大玉!」
岳小玉道︰「但這是假的。」
神秘人道︰「真可作假,假也可作真,你又何必那麼固執。」
岳小玉道︰「可是,你卻知道了我的真姓名,那以兒不是太不公平嗎?」
「公平?」神秘人冷冷一笑,道︰「這世間上,又有多少事情是公平的?」
岳小玉道︰「但我們可以去爭取。」
神秘人冷笑道︰「你要爭取鮑平,首先就得練好武功,像你這般雞手鴨腳,有如泥頭發
狗一樣的飯桶,就算只想爭個婊子放的屁也爭不著,還說爭甚麼公平。」
岳小玉說道︰「武功,我是一定會練的。」
神秘人說道︰「你要等到甚麼時候才練?」
岳小玉道︰「當然首先要找一個本領高明的師父。」
神秘人道︰「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師父了。」
岳小玉道︰「你的輕功不錯,我是知道的,但光是輕功高明,又有甚麼屁用啊!」
神秘人道︰「我的玩藝兒還多著啊!就只怕你沒耐性全部學會。」
岳小玉道︰「可不要連刺繡功夫也傳授給我,這種女人的玩藝兒,打死我也不肯學。」
神秘人吃吃一笑,道︰「小表頭,你現在總算肯拜我做師父了?「岳小玉道︰「這是你
強人之所難,我人小力弱,又不懂武功,除了勉強屈服之外,又有甚麼辦法?「神秘人干笑
兩下,道︰「但現在卻又得考一考你的腦筋了,剛才我說的話,你是不是真的明白?」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小岳子雖然愚蠢得厲害,但仍然一猜便中。」
神秘人道︰「你且道來,只要答對了,教馬上就收你做徒弟。」
岳小玉道︰「你心境愉快的時候就是十五歲,倘若愁眉苦臉,那麼你就有一百五十歲
了。」
神秘人呵呵大笑,道︰「好小子,好徒弟!」
岳小玉揚眉道︰「你真的要收我這個徒弟?」
神秘人道︰「當然是真的。」
岳小玉想了一想,道︰「既然是緣分來了,小岳子也不會損人于千里之外,反正我還未
曾拜過任何人做師父,如今就當作是頭一道拜師可也。」
神秘人哈哈一笑,道︰「好極了,咱們就此決定,但你可以放心,我這個師父是十分隨
便的,就算你明天又再拜過另外一個人做師父,我也不一定會生氣。」
岳小玉道︰「徒兒既已拜了你做師父,又怎會再拜他人為師?」
神秘人道︰「不相干!不相干!師父可不是老子,多一兩個又有甚麼打緊的?總要拜的
師父本領高強,那就行了,我是絕對不介意的。」
岳小玉道︰「這話不通。」
神秘人皺著眉,道︰「怎會不通?」
岳小玉道︰「倘若小岳于明天遇上了一個本領高強的江湖大盜,是否也同樣照拜師可
也?」
神秘人呵呵一笑,道︰「只要他肯收你做徒弟,拜就拜,怕甚麼?」
岳小玉道︰「這樣豈不是會助紂為虐嗎?」
「哎呀,你這個小伙子真是大笨蛋!」神秘人直跳了起來,道︰「師父做江洋大盜,那
是師父的事,做徒弟的大可以我行我素,管他娘是大盜還是個大河馬!」
岳小玉說道︰「若是我行我素,萬一我這個徒弟是做了六扇門的捕快,那又怎樣?」
神秘人唇上胡子一翹,道︰「當然是秉公辦理,鐵面無私。」
岳小玉道︰「這豈不是變成了件逆師父的叛徒嗎!「神秘人搖了搖頭,說道︰「大義減
親,幫理不幫親,總之公事公辦,管他親不親!」
岳小玉道︰「弟子明白了。」說看,跪下叩頭,拜神秘人為師。
但他才拜了一拜,就已給神秘人一腳踢得仰天翻倒。
岳小玉陵地呆住,問道︰「你為甚麼踢我?」
神秘人道︰「你又脆又拜,簡直是迂腐不堪,而你師父最討厭的,也正是這等繁文耨
節,所以一時怒火上沖,踢了你一腳!」
岳小玉拍了拍,站直身子道︰「如此說來,我大可以省去這一重跪拜的工夫了。」
神秘人道︰「當然可以省卻,正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但從此以後,我是你師父,你
是我徒兒,總之為師保證,你跟看我是不會吃虧的。」
岳小玉道︰「萬一真的吃了虧,那又怎樣?」
神秘人道︰「萬一真的吃了虧,你可以哭,可以苦笑,可以在一個時辰之內喝三百斤烈
酒,可以騎看一匹快馬跳進池塘鋰,也可以一頭撞穿九十六塊大石。」
岳小王把舌頭一伸,說道︰「徒兒的腦袋並不怎麼硬,又怎能撞穿九十六塊大石?」
神秘人道︰「一定撞得穿的。」
岳小玉一怔,神秘人接看又道︰「就算石頭不穿,你的腦瓜子也會穿,那時候就再也不
用執拗了!」
岳小玉苦笑了一下,只好點頭道︰「師父教訓的是,弟子永遠都會記住的。」
神秘人「唔」的一聲,道︰「你若能夠看得透種種塵世關節,那是十分值得慶幸的,正
是智之大者,俠之愚也,不屈不贛,不怒不嗔,更無牽憂,自有清華蓋慮,切記-切記!」
岳小玉道︰「弟子也記住了。」
話猶未了,臉上已給神秘人摑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岳小玉又疼又怒,忍不住罵道︰「死老賊,你干嘛無緣無故打人?」
神秘人道︰「我若是無緣無故打你,自然是死老賊,老不死,甚至是烏龜王人婊子養的
狗雜種,但我這一記耳聒子,卻是打得一點也不冤枉。」
岳小玉紅著半邊臉,還是很不服氣地道︰「你有甚麼臭理由?」
神秘人道︰「你可知道︰「智之大者,俠之愚也,不屈不贛,不怨不嗔,更無牽憂,自
有清華蓋慮。」這幾句話是甚麼意思?」
岳小玉呆了一呆,半晌才道︰「你大丟書袋,我怎知道那是甚麼意思!」
神秘人道︰「既然不知道是基麼意思;你為甚麼不問個明白,就說「弟子也記住
了」?」
岳小玉道︰「是你叫我記住的。」
神秘人道︰「我若叫你去吃狗屎飲豬尿,你是否也照做可也?」
岳小玉又是一楞,道︰「這個當然是大有斟酌的。」
神秘人道︰「吃狗屎喝豬尿,你就知道要有斟酌,為甚麼我胡說人道的說話,你卻連問
也不問就照單全收。」
岳小玉差點沒給這個師父氣得昏倒過去,道︰「什麼?原來你要我切記的幾句話,竟然
只是胡說八道之言。」
神秘人嘿嘿一笑,道︰「聖賢也會有錯,師父亦然,你日後在江湖上行走,對于是非黑
白,一定要弄得清清楚楚,否則小則上當,大則上吊也後悔莫及!」
岳小玉苦著臉,道︰「這次徒兒一定會切切記住了。」
「唔,這才是我的好徒兒。」神秘人正想把面具從新戴上,忽然又嘆了口氣,道︰「這
撈什子東西掛在臉上,實在並不怎麼過癮。」
岳小玉道︰「既不過癮,就索性把它弄掉好了。」
神秘人想了想,點頭道︰「不錯,我又不是那個竹節無面叟,何苦老是戴看這副東
西。」
岳小玉道︰「你戴看它很久了?」
神秘人道︰「當然很久。」
岳小玉道︰「到底有多久?」
神秘人道︰「差不多十八個時辰。」
岳小玉一愕,道︰「是十八個時辰還是十八年?」
神秘人道︰「是十八個時辰。」
岳小玉道︰「我還以為師父天天都戴看它哩!」
神秘人冷哼一聲!道︰「這東西贅手贅腳的,為師只不過是一時興之所至,才花了十兩
銀子買來玩玩的。」
岳小玉嘻嘻一笑,道︰「原來師父很喜歡玩耍。」
神秘人臉色一寒,道︰「不要胡說幾道,給人知道了可不怎麼好听。」
岳小玉道︰「師父放心,徒兒一定為師父保守秘密的。」
神秘人這才展顏一笑,道︰「總算你識時務,否則又要捱一個耳聒子。」
岳小玉苦著臉,道︰「師父是不是有打人的習慣?」
神秘人道︰「偶然而已,你不用擔心。」
岳小玉道︰「你若打出癮頭來,徒兒這張臉孔遲早會變成豬頭一般難看,那時候,對師
父的聲譽可不太好。」
神秘人道︰「你變成豬頭豬臉,那是你的事,跟為師有甚麼相干?」
岳小玉道︰「只怕別人心鋰,會竊笑師父無能。」
神秘人一愕,道︰「你越說越稀奇了,怎麼會扯到我的身上來?」
岳小玉說道︰「常言道︰「狗瘦主人羞」……」
不等岳小玉說下去,神秘人已截然道︰「你若變成一條瘦狗,我這個師父自然是很沒面
子的,但若你變成一個豬頭,那豈不是挺夠胖,挺夠瞧嗎?」
岳小玉道︰「話可不是這麼說的。」
神秘人模了模唇上灰白的胡子,干咳著道︰「不是這麼說,又該怎麼說?」
岳小玉道︰「徒兒的臉若是浮啊腫腫,人家心里的想法,一定是︰「這小子學藝不精,
功夫庸劣,所以才會給人打得面腫如豬。」試想,那時候豈不是令你老人家的聲譽大大受到
損害嗎?」
神秘人蹩者眉,來回踱了一陣方步,才說道︰「你說的倒也不無道理,那麼,為師以後
不再打你的臉便是。」
岳小玉暗暗好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說︰「多謝師父!」
「且慢高興。」神秘人卻冷冷一笑,道︰「你的臉皮雖然等于我的臉皮,但卻不一
樣。」
岳小玉登時涼了一截,道︰「師父,這又是什麼意思?」
神秘人道︰「既然臉孔打不得,你以後不听話,或者是作錯了事,又或者是為師手癢,
那麼就一律打你的,來以警效尤。」
岳小玉大叫冤枉,道︰「師父若因手癢而打徒兒,那是師父不對,又怎能說用這種手段
來以警效尤?」
神秘人瞪看眼,道︰「誰叫你武功不如師父,等到你武功比師父更高明的時候,你大可
以倒轉過來,一手癢就過來打為師的!」
岳小玉苦叫道︰「天下間那有這種事的?」
神秘人道︰「天下間甚麼事情都有,你若沒見過沒听過,那只不過是你孤陋寡聞而
已。」
岳小玉說道︰「徒兒又怎能打得過師父?」
神秘人臉色一沉,冷哼道︰「怎麼打不過?師父初時當然比徒兒高明,但時間長久了,
師父就會衰老,而那時候,你卻是如日方中,已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你若
連這份自信也沒有,倒不如干脆回鄉下去撿牛糞好了!」
岳小玉道︰「就算徒兒的本領比師父高明,也不能打你的呀!」
神秘人道︰「你是不是嫌師父的不夠厚肉,會打疼你的手?」
岳小玉連忙搖手不迭,道︰「徒兒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徒兒不敢做出這等乖悖倫常的
事情而已。」
神秘人嘆了口氣,道︰「看來、你始終還是個塵俗中人,連放屁也放得不夠灑月兌。」
岳小玉怔怔地瞧著他,道︰「你生氣了?」
神秘人嘆了口氣,道︰「不是生氣,而是失望。」
岳小玉道︰「為了我這個不成材的徒兒而失望?」
神秘人道︰「是的。」
房小玉道︰「既然小岳子令你失望,倒不如立刻月兌離師徒關系好了。」
神秘人詭異地一笑,道︰「你現在才後悔拜了我做師父嗎?」
岳小玉道︰「後悔的不是小岳子,而是閣下!」
「甚麼閣下閣上的!」神秘人怫然不悅地道︰「咱們是鋼鐵一般牢固的師徒,你是我的
徒兒,我是你的師父,這一點,就算是天崩地裂,也是萬萬不會再改變的。」
岳小玉呆了一呆,才嘆道︰「那樣也好,反正我現在已經是個到處流浪的小無賴了,你
顯然不怕給我活活氣死、那麼咱們一直玩下去吧!」
神秘人哈哈一笑,道︰「小表頭,這才像話嘛!」
岳小玉點點頭,心里卻道︰「其實這才是最不像話的混帳師徒,唉!真不知道是誰在走
楣運了。」
那神秘人瞧了岳小玉半天,忽然疸︰「听說你跟郭冷魂很有交情?」
岳小玉道︰「我不知道。」
神秘人兩眼一瞪,道︰「這是你自己的事情,怎會不知道?」
岳小玉嘆了一口氣,說道︰「也許正因為是自己的事情,所以,我才會不明不白。」
神秘人道︰「听說他有點不妥,你擔心不擔心?」
岳小玉道︰「郭大哥不是有點不妥,而是大大的不妥,我也不是不擔心,而是再擔心也
擔心不來。」
神秘人道︰「像他那樣的人,實在是不應該死的。」
岳小玉目光一閃,道︰「師父和郭大哥十分熟絡?」
神秘人道︰「咱們曾經打過架,拼過命。」
岳小玉吃了一驚,道︰「你們是仇人?」
神秘人搖搖頭道︰「在咱們之間,從來都沒有仇恨存在過。那一次打架,只因為咱們都
太苦悶了,連想談話也提不起勁兒,所以終于決定不如痛痛快快的互毆一頓。」
岳小玉皺眉道︰「這豈不是自討苦吃嗎?」
神秘人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但總算皇天保佑,他沒打死我,我也沒有把他
打成殘廢。」
岳小玉吐了一日氣,道︰「你們這些武林人,真是莫名其妙之極。」
神秘人道︰「正因為武林中有咱們這種人,所以,才會如此多采多姿,令人看迷。」
岳小玉道︰「師父是不是想挽救郭大哥的性命?」
神秘人嘆了口氣,道︰「連「咳兩咳」也沒有辦法,為師又能干得出甚麼事情來!」
「咳兩咳?」
「咳兩咳就是公孫咳,他的醫術,在武林中是第八流的。」
「第八流的醫術?」
「當然是第八流。」
「那麼,誰才是第一流的神醫?」
「沒有。」
「甚麼?莽莽江湖,奇人異士多得不可勝數,居然沒有任何人的醫術是第一流的?」
「沒有就是沒有,就算有,也已經在幾百年前死了。」
「那麼,第二流的神醫總該有不少了吧?」
「還是沒有,一個也沒有。」
「第三、四流的呢?」
「仍然是那一句,沒有!」
岳小玉的眼楮忽然眯成了一線,道︰「這麼說來,第五、六、七流的神醫也沒有了?」
神秘人笑了笑,道︰「你還不算太笨,即使是第八流醫術的人,江湖上現在也沒有幾
個,而咳兩咳就是其中之一。」
岳小玉心中有氣,暗道︰「說來說去,第八流就是第一流,這個師父真是他媽的狗屁不
通……」
「我的乖徒兒。」神秘人的眼楮也眯成了一線,道︰「你是不是在心里罵我?」
岳小玉咬了咬牙,毅然道︰「是在心里罵你又怎樣?」
神秘人嘆息一聲,道︰「這也難怪,你一定認為師父又在故弄玄虛了,且你卻不明白,
江湖上有不少第一流的醫術,都已在戰亂中失傳了,也有些極珍貴的醫書,由于收藏者挾秘
自珍,連給別人看一眼也不肯,結果等到收藏者兩腿一伸,嗚呼哀哉去了之後,這些珍貴的
醫書也就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嘿嘿!這種損失,真是無法估計,所以嘛……」
「所以徒兒現在已經明白了!」岳小玉苦笑了一下,道︰「師父是不是要打我的屁
股?」
神秘人咳嗽一聲,道︰「我為甚麼要打你的?」
岳小玉囁嚅的道︰「我剛才在心里罵你嘛!」
神秘人道︰「這次你罵得對,就算是換上我,也會在心里罵個不停。」
岳小玉喜道︰「師父,你不打我的了?」
神秘人道︰「當然不打,否則你會以為師父是個瘋子了。」
岳小玉笑道︰「師父,您真好。」
神秘人道︰「我打你的,你也不要拍我的馬底,從現在開始,你就得苦練本門的武
功。」
「本門?」岳小玉道︰「本門是那一門?那一派?」
神秘人道︰「本門還沒有名字。」
岳小玉奇道︰「怎會連門派的名字也沒有?」
神秘人道︰「因為我對于原來的門派早已玩膩了,所以想轉它一轉!索性另創一派門
戶,將來就讓你來當掌門。」
岳小玉嚇了一跳,道︰「徒兒怎可當此重任?」
神秘人冷冷地一笑,說道︰「你若是鐵老鼠的徒兒,當然就只配做一個小偷,但你是我
的得意弟子,那就不同凡響之極了。」
岳小玉苦笑了一下,道︰「但徒見現在甚麼武功都不會……」
「為師也不是叫你現在就去做掌門。」神秘人冷哼一聲,道︰「我現在只是要你動一動
腦筋,為咱們這個新門派起一個名字。」
岳小玉模了模鼻子,道︰「這種事,徒兒可不怎麼在行。」
神秘人笑笑道︰「不必在行,總之,隨隨便便起一個揮灑自如的名字,那就是了。」
岳小玉道︰「若太隨便,只怕師父會不合意。」
神秘人說道︰「越隨便就越合意,切莫緊繃糊一派正經似的,教人一听就想嘔吐!」
岳小玉抓了抓腮,忽然道︰「師父既是隨意所之,隨隨便便的,不如就叫「隨意門」怎
樣?」
「隨意門?」神秘人把這三個字念了五六通,忽然大笑看道︰「這名字妙極了,正是隨
意所之,又是隨心所欲,如意吉祥,妙極!妙極!」
岳小玉道︰「那麼,師父現在就是隨意門的第一位掌門人了。」
神秘人哈哈一笑,道︰「這個暫且不必看忙,如今只有咱們師徒兩人,還成不了基麼氣
候,且等到時機成熟,為師一定會開山立派,為中原武林放一異彩。」
岳小玉道︰「掌門師父說的甚是,徒兒以後一定會倍加努力的。」
神秘人又是一陣狂笑,道︰「為師現在十分高興,但明天……」
「明天師父會更高興!」岳小玉道︰「師父是個無牽無掛的人,天下間又會有什麼事情
值得師父煩惱?」
神秘人都嘆了一口氣,道︰「你說錯了,人在江湖,又怎會完全沒有半點煩惱的。」
岳小玉怔怔地望看他,道︰「師父,你有事?」
神秘人道︰「我沒事!」
岳小玉道︰「既然師父沒事,仍以卻有煩惱?」
神秘人道︰「你有沒有好朋友?」
岳小玉道︰「有,他很胖!又胖又蠢,但偶然也會變得十分聰明。」
神秘人道︰「他叫什麼名字?」
岳小玉道︰「他姓金,叫金德寶。」
神秘人道︰「倘若他出了事,你煩惱不煩惱?」
岳小玉道︰「朋友的煩惱,也就是自己的煩惱,他若給人欺,也就等于我給人欺負。」
神秘人道︰「說得好,如今為師也是正有這個煩惱。」
岳小玉道︰「原來師父的好朋友給別人欺負,那就難怪你老人家心里悶悶不樂。」
神秘人道︰「朋友如果有難,該當如伺?」
岳小玉道︰「兩肋插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神秘人道︰「對,我明天就要闖龍潭、入虎穴了,說不定有去無回,咱們師徒就此永
訣。」
岳小玉半信半疑,道︰「沒這麼嚴重吧?」
神秘人道︰「我也但原事情沒有這麼嚴重,可是,在此之前,我就要好好準備一下不
可。」
岳小玉道︰「準備甚麼?」
神秘人道︰「收一個徒弟,讓他承受我所有的武功衣缽,而這個人我終于找到了,那就
是你!」
岳小玉貶了眨眼,道︰「師父,我有句老實話,非要向你說不可。」
神秘人淡淡的道︰「你這個人還會說甚麼老實話?」
岳小玉道︰「徒兒正是要向師父票明,小岳子為人奸詐滑頭,絕不可靠。」
神秘人陡地呆住,顯然是想不到岳小玉居然會講出這種話來,但他接看就朗聲一笑,
道︰「你為人如何,難道你以為我懵然不知嗎?」
岳小玉道︰「既然知道,何以還要收我為徒?」
神秘人道︰「為師收你為徒,就只憑一句話,你挺夠義氣。」
岳小玉一怔,神秘人又笑看接道︰「為師閱人多矣,生平除了看錯兩個人之外,其余人
等不論男女老少、肥瘦高矮,一概逃不出為師的法眼。」
岳小玉道︰「師父懂得相術?」
神秘人道︰「對于佔卜星相、奇門遁甲之術,為師絕不吃虧。」
岳小玉心念一動,道︰「莫非師父就是江湖傳言之中的「仙上仙」歐如神嗎?」
神秘人「嗯」了一聲,道︰「你也听過這名號?」
岳小玉道︰「原來師父真的就是仙上仙……」
「仙他娘個屁!」神秘人接界桀桀怪笑,道︰「你以為天下間就只有歐如神才懂相術
嗎?」岳小玉訕訕地一笑,道︰「師父,請恕徒兒胡亂猜想,把你老人家和那個江湖相士相
提並論。」
神秘人道︰「你倒不要太小窺了歐五,他也有他的本領,否則也不會跟諸葛酒尊齊名,
被江湖中人並列為「江南丐中丐、江北仙上仙」。」
岳小玉「哦」了一聲,道︰「徒兒會記住了。」
神秘人凝視看他,過了很久才緩緩地接道︰「為師也很想親自傳授你武功,但只怕到了
明天,為師再也不能跟你一起活下去了。」
岳小玉鑒貌辨色,發覺這個言行怪異的師父,這一次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正待開口,神秘人又已嘆著氣道︰「不要為我悲傷,人總是要死的,只要死得不冤
枉,早一點晚一點,那又有甚麼打緊?」听他的語氣,似乎只要到了明天,就多半無法再活
下去似的。
岳小玉本來還沒有為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師父而悲傷,但听他說了這兩句,卻真的悲從中
來,忽然忍不住放聲大哭,道︰「師父,你不能死!」
他這一哭,不但神秘人大感意外,就連岳小玉心里也在暗自奇怪,道︰「怎麼老子真的
哭起來了?」
但無論怎樣,岳小玉這一哭,的確是貨真價實,只是在須臾之間,他已哭得滿面淚水,
還拖著兩條鼻涕。
神秘人見他為自己大哭,更覺得自己沒有選錯了徒兒,當下便道︰「不要哭,為師明天
不一定會死,說不定還會大大的發財哩!」
神秘人叫岳小玉不要哭,但岳小玉「哭勢正盛」,後來還是又再抽袖咽咽的哭了一會,
才止住了哭聲,道︰「師父,發財不發財那是一點也不重要的,總要師父你老人家留得青山
在,咱們就不愁沒柴燒了。」
神秘人模了模他的頭發,道︰「燒不燒柴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練好武功,然後成為
隨意門的掌門人!」
岳小玉道︰「若師父不和我在一起,就算做武林盟主,徒兒也是不稀罕的。」
神秘人笑道︰「這真是孩子氣的說話,你可知道,師父比你大了一甲子?」
岳小玉道︰「甚麼叫一甲子?」
神秘人道︰「一甲子就是六十年。」
岳小玉道︰「師父比徒弟大六十歲,那是很平常的來。」
神秘人道︰「所以,師父比你先走幾十步,那也是十分公平的,你又何必為了這種事而
傷心?」岳小玉道︰「可是!我做你的徒兒還不到一天!」
神秘人笑道︰「時間不在乎長短,總要你我投緣,就算一個時辰,也已很足夠了。」
岳小玉道︰「師父,你明天要到甚麼地方去?」
神秘人道︰「你不必知道,但卻要準備準備。」
岳小玉道︰「準備甚麼?」
神秘人道︰「承受我的武功,將來意要創立隨意門,發揚吾人等之精神及應有抱負。」
岳小玉心中一酸,眼淚又欲奪眶而出,但這一次他強忍住了,道︰「師父,徒兒一定會
依照你老人家的囑咐去做,萬死不辭!」
神秘人點點頭,目露喜悅之色,道︰「你能夠這樣想,師父十分高興,至于你想知道師
父的名號,你不要著急,將來總有機會知道的。」
岳小玉道︰「徒兒知道,師父心里一定大有苦衷,所以才不肯把名諱賜告給徒兒知
道。」
神秘人搖搖頭,道︰「為師不把自己的名號說出,並不是有甚麼苦衷,只不過心中有
愧,連自己都憎厭自己,所以才懶得提起而已。」
岳小玉道︰「師父做過錯事?」
神秘人道︰「當然做過,而且自出娘胎就一直錯到如今。」
岳小玉道︰「沒這麼嚴重吧?」
神秘人道︰「為師一出娘胎,就已哭個不停,母親苦勸無效,結果吃了一記耳光,這已
經是錯也!」
岳小玉心道︰「原來師父一出世就給母親打了一記耳光,難怪現在動不動就依樣葫蘆,
照做可也。」
誰知神秘人卻道︰「這都是我的不好,一出世就連累母親挨打。」
岳小玉一呆,道︰「怎麼挨打的卻會是師父的母親?」
神伍人道︰「唉!那只怪你師父出生的時候,時辰十分之不妙,遲不出世,早不出世,
偏偏在我爹娘給人追殺的時候,才鑽出娘胎,跑到這個花花世界之上。」
岳小玉越听越奇,道︰「那又跟師父的母親捱打有甚麼關系?」
神秘人道︰「怎會沒關系?那時候,我爹娘被仇家追得走投無路,最後只能找到一個臭
氣燻天的洞穴暫時歇身,那種淒慘之處,實在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岳小玉尋思,道︰「是否師父的爹娘不懂武功,還是武功甚差,所以給優家追得如此狼
狽,就像早一陣子我和金德寶一般?」
只听見神秘人又緩緩地接意說下去,道︰「說將起來,為師也的確是太他媽的不像話,
就在追兵四至之際,居然放聲大哭起來,唉!這豈不是自尋死路嗎?于是,我母親苦苦相勸
在我的耳邊痛陳利害,求我暫停吵鬧一兩個時辰,等待危機過去之後,才再哭個天崩地裂不
遲。」
岳小玉點點頭,道︰「師父的母親如此諄諄善誘,果然是個賢妻良母,令人可敬可佩……」但他心里卻在暗罵︰「真是神經病,才出世的嬰孩,他若哭將起來,就算是孔子、
孟子、老子、韓湘子一齊復生,也是勸阻不住。」
神秘人接看又道︰「那時候,我爹已是十分煩惱,鑒見我母親羅嗦,更是怒火上沖,終
于忍不住一個耳聒子就打在我娘的面龐上,嘿嘿!說來也真奇怪,我母親挨打之後,她哭
了,我卻反而停住了哭聲,不久就睡在娘的懷里。」
岳小玉道︰「想必是師父母親的哭聲十分悅耳,所以師父听見之後,立時就心平氣和,
然後就乖乖的睡看了。」
神秘人嘆了口氣,道︰「這就是我的不對了,為甚麼不早點睡覺,而要連累母親捱
打!」
岳小玉道︰「師父睡著之後,情況又如何?」
神秘人道︰「幸好我爹的援手突然趕至,把咱捫的仇冢殺得人仰馬翻,片甲不留。」
岳小玉道︰「那可謝天謝地了!」
神秘人道︰「不是謝天謝地,而是要感謝我爹的朋友,若不是這一群跟我爹肝膽相照的
兄弟拚命趕來,只怕不必動手,咱們已在洞穴里活活餓死。」
岳小玉道︰「不錯,這樣夠義氣的朋友,實在相當難得。」
神秘人嘆息一聲,道︰「我爹的朋友,個個都是江湖上的好漢子,但我呢?嘿嘿!真是
他媽的不堪一提,不要說修身齊家治國?就連自己的腳趾甲也沒有一天可以修理得干干淨
淨,反而虱子倒是惹上了不少,唉!七八十歲人了,這是渾渾噩噩,一事無成,將來到了黃
泉,真是愧對列祖列宗,不知如何是好了。」
岳小玉道︰「腳趾甲干掙不干淨,那是一點兒也不重要的,總要做事光明磊落,問心無
愧就是了。」
神秘人嘆道︰「但為師卻正是一直問心有愧。」
岳小玉道︰「你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神秘人道︰「是不是傷天害理,為師可不清楚,但總之一塌糊涂,卻是無可置疑之
事。」
岳小玉听他說得語焉不詳,便道︰「師父可以說得明白一點嗎?」
神秘人道︰「常言道︰「娶妻求淑女」,你說這句話對不對?」
岳小玉道︰「不對!」
神秘人眯看眼笑道︰「怎會不對?」
岳小玉道︰「買牛要肥壯,吃魚要活宰,但娶妻卻不一定非娶個淑女不可。」
神秘人道︰「這又是甚麼道理?」
岳小玉道︰「這種事最講緣分,非要兩情相悅不可,只要是心中所喜,就算娶個潑婦回
來天天捱罵,也是心甘情願的,反過來說,倘若所娶之人不合自己心意,管他是天仙化人也
好,賢妻良母也好,到頭來還是越瞧越不順眼,一定遲早完蛋大吉,阿彌陀佛苦也苦也!」
神秘人楞住了。
他怔怔地望住岳小玉,就像是望住了一個怪物一樣。
岳小玉給他瞧得頭皮發炸,忍不住道︰「師父,是不是徒兒胡說八道,令你老人家生氣
了?」
神秘人搖搖頭,吁了口氣才道︰「為師不是生氣,只是想不到你會說出這番話來。」
岳小玉道︰「是不是徒兒說錯了?」
神秘人又搖搖頭,道︰「你沒有錯,而且每一句話都說得對極了。」
岳小玉一愕,道︰「真的?」
神秘人道︰「當然是真的,難道師父還會在這時候跟你說笑嗎?不瞞你說,為師當年就
是做了一件這樣的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