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長風醒轉之後,不由暗自懷疑,他自知傷勢很重,不相信自己還活在世上,及
至听到小瘋子說話,才知道自己真的沒有死。隨暗中提氣一試,功力已恢復了大半。
楚長風猛然睜開眼楮,見一個儀態大方的老婦人站在自己面前,忙翻身爬起,仔細
一看才認出是天池神嫗姬翠英,不由苦笑一聲道︰「我說麼,除非是你老神婆子,誰會
有這種能力把我從閻王爺手里拉回來。」
天油神嫗一呆,問道︰「你的名字我倒听說過,可沒見過你,你怎麼會認識我老婆
子的?」
楚長風沉思道︰「江湖上我小老見不認識的人很少,認識我的人封不多,因為我自
慚形穢,見不得人。」
天池神嫗頓了半晌,徐徐地道︰「依你的為人,我老婆子本不該救你,不過……」
她末把話說完,楚長風已看到地鋪上的水小華和小瘋子,急聲地道︰「那兩個孩子
怎麼啦?」
說看,已起身奔了過去。
天池神嫗跟在後面,道︰「他們中了蛇頭叟的五毒-火彈,我已經給他們服下了解
毒的藥,外傷一兩天也就會好的。」
水小華見楚長風已能起來走動,心中大喜,道︰「義父,你的傷勢全好了麼?」
楚長風微微點頭,-傷感地道︰「孩子,你不忍看我死,將來會害了你的。」
小瘋子接道︰「駝子,你現在怎麼能死,咱師父正在找你哩!」
紅衣少女李芝芝嬌聲道︰「人家的背好好的,你為什麼叫人家駝子?」
小瘋子把眼一瞪,道︰「我叫他什麼你管不看,誰要你多問,我心瘋子討厭的就是
那些愛哭鬼。」
李芝芝平白的討了個沒趣,只氣得粉臉通紅,一跺小腳,道︰「我就偏要問。」
小瘋子也氣道︰「我偏不告訴你,怎麼,你能把我心瘋子吃掉不成!」
李芝芝被小瘋子搶自得一時答不上話來,氣得一頭撲在天池神嫗的懷里,流著淚道︰
師父你看,他老是欺負我,你老人家也不管管呀!」
不知為什麼,天池神嫗的眼楮也濕了,用手撫看紅衣少女的頭發,略帶沙啞的聲音
道︰「孩子,別埋他,他是逗你玩的。」
稍為一頓,又淒然一笑,道︰「平常你那張小嘰不是凶巴巴的很厲害麼?今天可遇
到煞星了吧!」
楚長風本想斥喝小瘋子幾句,一听天池神嫗毫無生氣的意思,不由轉臉望看她。
天池神嫗微微笑道︰「昔日橫行江湖的殺人魔王楚長風,剛才對兩個孩子也人性畢
露,異道︰「人家都說你老婆子護短,不好惹,今天怎麼慈悲了,這真是江湖上一大奇
聞。」
包是江湖奇跡嗎?」
楚長風打了個哈哈,道︰「小老兒歷經一次死劫,受了于瘋子的感召,已經大徹大
悟了,這種奇跡是于瘋子創造出來的,小老兒只是一塊被感化的頑石而已。」
天池神嫗已听出楚長風和于瘋子認識的來龍去脈,暗忖︰我何嘗不是因為他的關系
才對兩個孩子另眼相看,不過。這段埋藏在她心中很久的感情,她不能對任何人傾吐。
她只好咽了幾口口水,訥訥地道︰「你的靈性不滅,實乃江湖一大福音,我老太婆
欽佩得很哪!」
楚長風苦笑一聲,茫然地道︰「要做一個好人談何容易,一次錯誤,也許費盡畢生
心,也不一定能補救過來,要不是你老婆子多事,小老見藉此受傷之名便可以了此殘生,
不再為江湖恩怨操心了。」
天池神嫗見他語氣低沉,面色淒苦,知道他內心傷痛已極,不知為什麼竟對他生出
無限同情,誠摯地道︰「你也不必自怨自艾了,入非聖賢孰能無過,只要你以後能專心
向善,我老太婆也願意幫你洗淨一部份罪孽。」
楚長風一呆,用激動的目光望看天池神嫗,繼而又轉頭望了水小華一眼,長吁一聲
道︰「我楚長風自入江湖以來,第一次听到有人對我說這種話,可惜太晚了,小老見若
再活下去,會替這孩子惹來更多的麻煩,說不定會毀了他一生的前途。」
天池神嫗乃絕頂聰明的人,因听由他和水小華有一段不平凡的感情,也不禁觸景傷
情,黯然地道︰「你暫時不必想那麼多,先把心安下來,我幫你把內傷治好再說,大概
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完全復元。」
楚長風躬身道︰「雖然小老見並無求生之念,不過,對你老婆子的這份感情還是感
激得很。」
天池神嫗道︰「誰要你來感激,別再廢話了,天色不早,你們該養養神,我老太婆
還要去辦點事。」
說罷,向紅衣少女吩咐幾句,便向屋外走去。
待天池神嫗姬翠英回來時,天色已放曙光,只見她帶了很多食物,並給水小華和小
瘋子每人帶了一套衣服。
原來她是下山買東西去了。
她略事休息,就替水小華和小瘋子敷上自己特制的外傷藥,接著又運聚內功,想以
本身真力替楚長風療治內傷。
楚長風急急阻止道︰「老神婆子,你先別白費氣力,小老見有幾句話,想先和你談
一談。」
天池神嫗道︰「有什麼話以後再談,目前先治傷要緊。」
楚長風瞥了水小華一眼,見他正在閉目養神,接看對天池神嫗朝屋外施了個眼色,
表示要和她到外面去談。
天池神嫗見他狀極神秘,便起身向外走去,楚長風緊跟在她後面。
二人來到一處高阜上,天池神嫗停住腳步,轉身道︰「你有什麼話快說吧!」
楚長風望耆初升的朝陽,照耀看層出疊疊,異常鮮艷,不知他是被這迷人的景色迷
住了,還是有心事太重,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竟沒有回答。
天池神嫗自得悉于瘋子的消息後,也是古井揚波,情感泛濫,此時,更被楚長風這
種失神憂傷的表情所-勤,不知那來的一股酸楚之情自心底涌起,只覺有滿月復心酸無處
傾訴,放是她目光也轉向遠方,在肅穆的晨光中陷于沉默了。
此時若冷眼旁觀二人的表情,誰也不會相信一個是孤傲難惹的天池神嫗姬翠英,一
蚌是玩世不恭有名的殺人魔王楚長風。
二人似乎都墜入了往事的回憶里,臉色都萬分肅穆,但目光中-泛動看異樣的光彩。
數只寒鴉呼叫耆劃空而過,驚醒了這兩位奇人的幻想,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
天池神嫗徐徐地道︰「你有什麼話盡避說吧,只要我老太婆辦得到的都沒有問題。」
楚長風嘆了一聲,坐在地上,自嘲地道︰「想不到我這行將就木之人了,還被情字
所累,于瘋子說的不錯,我不是超塵出世的材料。」
一提起「于瘋子」二個字,天池神嫗就有點心緒不定,楚長風的話不正擊中了她的
心坎麼?她也跟看坐在地上,茫然地道︰「他是個超人,超出得已接近冷酷,你和他相
處了有多久?」
楚長風道︰「差不多有十四年了,你說他冷酷,那是你的偏見,其實他內心的熱力,
可以溶化世界上的一切。」
他略停後,又道︰「我們十四年的相處,他使我由魔鬼變成了天使,可惜是一個不
受歡迎的天使。說起來真令人難以相信,他把我當作知已,有時候我們促膝談心,一連
幾晝夜竟毫無倦意。」
天池神嫗心中一激動,顫聲道︰「你們都談些什麼?」
楚長風望了她一眼,徐徐地道︰「大都談的是江湖掌故,武林遺事,他的腦子里像
一部萬能經典,近百年的江湖事跡,都如數家珍。」
他說羞又望了一眼天池神嫗,迅即又把目光移向別處,低聲道︰「他老人家也對我
提起你們之間的事。」
天池神嫗-覺心房加速跳動,臉上一陣騷熱。半晌才恢復鎮定,道︰「他都說些什
麼呢?」
楚長風道︰「他說了很多,除非我親耳所听,誰也不會相信于瘋子竟是一個被情所
累的人。」
天池神嫗道︰「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江湖上幾乎無一人知道,他能對你說出,可知
你們的交情不凡,我老太婆並沒有累他什麼,被果的該是我。」
她雖然已達百歲高齡,但談起這些愛情的舊帳,仍略顯激動。
楚長風道︰「你受的只是委屈,而他老人家-忍受蓍雙重痛苦。」
「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他老人家在認識你神嫗前,已經受過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為了救他,犧牲了
寶貴的生命,他老人家所以……」
「請你不要再說下去,就算如此也不該避不見面!」
「他當時只想給你一個靜靜思考的機會,不想隱居之後,竟遇到了一次意外的重大
事故,結果使他改變了初衷,沒有再見你。」
「是什麼重大事故?」
「這一點,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只說那是關于武林興亡的重大秘密,不到適當時
機,不宜宣布,不過,他常為不見你而引為憾事,他說你一定在恨他,罵他無情。」
「起初是的,以後……」
說看,她把話頓住了,苦笑一聲又道︰「我知道他沒有把我忘記,還是想念看我,
心中甚是安慰,也算我幾十年的苦沒有自受,他還是老樣子吧?」
楚長風振奮了一下精神,笑道︰「我也有十五六年沒見到他老人家了,不過,由他
的徒弟小瘋子看來,恐怕比以前更瘋了。」
天池神嫗深深的吁了一口氣,道︰「不瞞你說,我這次東來就是為了探听他的消息,
你可知道他現在到什麼地方去了,」
楚長風道︰「听那兩個孩子說,他去了地獄谷了。」
天池神嫗反覆地念道︰「地獄谷?好難听的名字,在什麼地方?」
「在陝西蒼龍山區,名副其實的鬼地方。」
「是誰住在里面,」
「神算子柳衣清。」
「他為什麼住在那里面?」
楚長風突然哈哈一陣笑,道︰「啊呀,老神婆子,我又不是神算子肚子里的蛔蟲,
我怎麼會知道呢?」
天池神嫗一想自己的問題,也不禁亞然失笑。
楚長風-面色凝重地說道︰「于瘋子對我楚長風恩比天高,小老兒無以為報,能在
他生前替你解釋一番,得到你的諒解,我也算對他老人家略效棉薄了。」
天池神嫗一怔,瞪看他問道︰「听你的口氣,莫非有什麼苦衷?你說出來給我老太
婆听听,也許能替你分擔一二。」
楚長風徐徐的搖頭,黯然道︰「你的好意,小老兒心領了,但大錯已經鑄成,非人
力所能挽回,我若再貪生下去,非把那個孩子的前途毀了不可。」
天池神嫗道︰「你是說姓水的那個孩子?你們兩個的關系好像很不平凡,他是誰的
門下?」
楚長風道︰「是天心派青衫客焦一閔的門下。」
天池神嫗「啊」了一聲,好像突然明白過來,望看楚長風道︰「這就難怪了,他師
祖古三陽不是死在你的手中麼?那孩子知道了嗎?」
楚長風點點頭,萬分痛苦地道︰「問題就出在這兒,他雖然知道,-不肯殺我替師
門報仇,你想想看,江湖上講的是尊師重道,他這樣做豈不是被天下人責罵麼?」
天池神嫗沉思半晌,道︰「這我老婆子就不明白了,他不但不殺你,反而認你為義
案,又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啊!」
接著他嘆息一聲,把他和水小華的關系詳細的述說一遍。
天池神嫗听了不禁搖頭嘆息,道︰「江湖是非,很難以斷清,不過,以情理而論,
我老婆子是同情你的,那孩子恪遵亡母遺命,認你為義父,你若是就此死去,豈不更增
加他心靈的貧擔。」
楚長風道︰「這個我也考慮到了,可是江湖上如果知道我是他的義父,他就無法在
江湖土立足,我死後對他的痛苦是一時的,我若不死,-毀了他的一生。」
天池神嫗道︰「他已經被逐出師門,而且江湖上知道你們關系的人已經不少,你即
使死了,也不見得能洗刷他的罪惡。」
楚長風道︰「這正是我把你請出來的原因,我死之後,有你老神婆和于瘋子二人之
力,定可幫他重返師門,小老見縱死九泉,也瞑目了。」
說罷,眼楮里已涌滿淚水。
天池神軀道︰「你也不必太難過,這件事你就是不死,我老太婆也辦得到,何況還
有個老瘋子幫忙,現在的問題是,你不能盡向牛角尖鑽,你表妹托孤于你,是想要你幫
她的孩子替她查明真凶,報仇雪恨,現在不但大仇未報,而且她的孩子止處身在險惡中,
你就這樣撒手西去,對得起你死去的表妹麼?」
楚長風訥訥地道︰「小老見已經盡全力了,無奈我造孽太多,天地不容,皆看只會
連累他。」
天池神軀把臉一正,厲聲道︰「你說來說去,我倒明白了,你根本不是為了那個孩
子的將來,分明是自覺罪孽太深,活看沒有意思,想早日解月兌,是不是?」
楚長風苦笑道︰「這種想法,小老見不能說沒有,但我決不是頓萌厭世之念,想一
死百了,我完全是為那個孩子看想。」
天池神嫗冷哼一聲,道︰「你用不看騙我,你口口聲聲為了那孩子,可是比你死對
他更有利的事你為什麼不做,偏想到死。」
楚長風一怔,惶恐地道︰「小老見不惜一死報答故人之情,若有對他更有利的事,
我怎能不做,難道你懷疑我對他的真情嗎?」
天池神嫗把臉一正,道︰「這一點我倒沒有懷疑,看樣子你是悲痛攻心,真的想不
開了,我老婆子告訴你吧,你既能以一身功夫為害江湖,為什麼不能做幾件對江湖有利
的事,這樣不但可以彌補你的一部份罪孽,也可以幫助那個孩子報仇雪恨,揚名江湖。」
楚長風苦笑道︰「小老見何嘗沒有這樣想過,可是,我發覺沒有人能夠諒解,反而
惹出許多麻煩來。」
天池神嫗道︰「做好事沒有做壞事那麼容易,尤其像你這樣的人,更要難上十倍,
你應該以入地獄的精神,不求人諒解一心替武林造福,即使最後不能贏得所有人的同情,
至少也落個死而無恨,何況那孩子剛被逐出師門,正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如果你不善加
保讓,將來的後果實不堪想像。」
這一番話只說得楚長風低頭不語,臉色在急劇的變化,顯然他內心非常激動。
天池神嫗瞥了他一眼,又誠摯地道︰「我老婆子一生沒有對人說過這種話,咱們初
次見面,就能這樣促膝談心,這也算是緣份,單只為那孩子,你就該忍辱負重的活下
去。」
楚長風徐徐抬起頭來,茫然說道︰「也許你老神婆說得對,我既然一時失常,鑄下
大錯,就該以畢生心血來彌補它,記得當年分別時,于瘋子也曾對我說過,天老爺不讓
我在那次死去,就是叫我來彌補那些錯誤的。」
天池神嫗說道︰「你能想過來就好,過去的則談了,我來幫你把內傷治好吧!」
楚長風用感激的目光望了天池神嫗一眼,道︰「小老兒的功力藉你神藥之助,此時
已恢復大半,餘下的一點內傷,自己可以運氣調息,不敢再勞你的神,我們回屋去吧!」
天池神嫗不信地道︰「經我檢查,你的內傷很重,一副紫蓮散決治不好,你自己怎
能治得好,」
楚長風道︰「這是于瘋子教給我的調息之法,你總可以相信吧!」
天池神嫗暗暗點頭,道︰「這就難怪了,想不到他連看家的本領也教給你了。」
二人不再多話,一齊站起身來,向屋中走去。
五天後。
水小華的傷勢已經痊愈,小瘋子也能起來走動了,二人穿上天池神嫗買來的新衣服,
樂得小瘋子直嚷道︰「老婆婆,你真好,我跟了師父十多年他都沒有替我買件新衣。」
紅衣坐女在一旁接道︰「穿上新衣服臉上還是這麼髒,多難看,來,我替你洗洗。」
幾天的時間,眾人已經混得很熟了。
小瘋子也對紅衣少女客氣多了,他認真地道︰「紅衣姐姐,臉上的灰千萬洗不得,
洗干淨之後,將來師父看到了不認識我怎辦?」
眾人听了,都不禁笑了起來,唯有水小華站在門口,茫然的望看外面的山景在由神,
對于眾人的歡笑,恍若無聞。
幾天來他變得非常沉默,終日落落寡歡,似乎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雖然紅衣少女
李芝芝和小瘋子不斷找話逗他,他的回答也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有時只淡淡一笑,連
話都懶得說。
瘋言瘋語慣了的小瘋子,被這種憂苦氣氛問的直發毛,可是,不管他怎樣叫嚷,甚
至于急得笑罵,水小華仍是滿臉寒霜,既不生氣也不制止。
這樣一來,把小瘋子也給難住了。
他只要一看到水小華那種渾然無知的憂傷臉色,心底就直透涼氣,漸漸的他對水小
華開始產生了畏懼。
楚長風和天池神嫗當然洞悉他內心的苦楚,不時用話勸導他,叫他不必焦慮,一切
都有他們擔當,結果也沒有發生絲毫作用。
水小華除了幾句感謝的話之外,便悶不作聲,有時干脆跑到屋外面的山野上,一站
就是半天。
此時眾人的笑聲倏然而止,都把目光投向水小華身上,他似乎已經察覺,徐徐回頭
瞪了小瘋子一眼,目光銳利如電,嚇得小瘋子不禁打了個寒噤。
小瘋子怯怯地道︰「小子,我說錯了什麼,你怎麼用那種眼光瞪我?」
水小華沒有回答,轉身茫然的向外面走去。
待他定遠之後,楚長風深深的長吁一聲,喃喃地道︰「這孩子怎麼這樣想不開,小
老見一生沒有怕過事,就是怕看他那種難過的樣子。」
天池神嫗道︰「他近來好像時常多心,剛才小瘋子的話,不知又出了什麼毛病?」
楚長風道︰「還不是小瘋子最後那句話剌疼了他的心,這孩子也太敏感了。」
天池神嫗嘆了一口氣,道︰「師恩重如山,難怪那孩子要想不開了。」
頓了頓,又對楚長風道︰「你的傷勢什麼時候可以完全恢復?」
楚長風道︰「再有兩天就可以了。」
天池神嫗道︰「等你傷好之後,我老婆子就去找他師父,免得把好好一個孩子折磨
壞了。」
楚長風沒有再答話,即閉目養神開始行功調息。
小瘋子自覺沒趣,悄悄走出屋來,信步向前走去。
夕陽西沉。
百鳥歸林。
荒山中籠罩看一種說不出的淒涼氣氛。
小瘋子悶悶不樂的向前走看,無意中一抬頭,見水小華站在山邊上,背看雙手呆呆
的像木頭一樣,動也不動。
晚風吹看他的長衫,發出索素的聲音,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感人氣息。
小瘋子凝視半晌,輕輕走到他的身邊,悄悄地道︰「小子,你知道我小瘋子隨便慣
了,不會說話,你何必和我這種人計較。」
水小華一怔,收回了目光,瞥了小瘋子一眼,自他們認識以來,他第一次听到小瘋
子用這種語氣說話。
小瘋子見水小畢直盯看他看,他最怕他那種憂傷的臉色,忙低下頭,訥訥地道︰
「我知道你在生我小瘋子的氣,小瘋子天生這副討人厭的脾氣,有什麼辦法?」
水小華知道自己的憂苦感染了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弟弟,于是低聲地道︰「你不
要多心,我怎麼會生你的氣。」
小瘋子委屈地道︰「你還說沒有呢,這幾天來你一直不理我,你這樣對我,還不如
把我打一頓使我舒服,要是知道路,我小瘋子早去找咱師父了。」
水小華的嘴角掀動了幾下,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把內心痛苦說日來,小瘋子也不
會明白的。
小瘋子見水小華沒有說話,又接道︰「我知道這些日子來,小瘋子替你惹了很多麻
煩,但我不是有意的,過去師父也沒說過我,如果他-像你一樣,按時打我幾巴掌,也
許我會懂事一點。」
水小華又感動又不安地道︰「我打你都是因為一時情急,事後都難過得很。」
小瘋子道︰「小子,你用不看多心,我並沒有怪你打我,只要你不討厭我就好。」
水小華抓起他的小手,道︰「我怎會討厭你。」
說看,低頭看看他手上結疤的傷痕,整個的小手,幾乎沒有一點原來的好皮,再看
看他滿臉稚氣的樣子,不覺心理一酸,難過地道︰「這次你為了救我,燒約滿身是疤,
將來見了你師父,叫我怎麼交待。
小瘋子翻瞪了幾下大眼,高聲地道︰「小子,你這幾天就是為這事不開心嗎?」
水小華突然變得如此憂郁,當然不只是為這一點事,可是,其他的心事,他無法對
小瘋子傾吐,而且他也不願意把自己的痛苦,在小瘋子幼稚的心靈上抹上陰影,于是,
只好微微的點點頭。
小瘋子一見,水小華是在為他的受傷而難過,心里一高興,不由瘋態復發,叫道︰
「小子,你這是何苦麼,受這點傷算得了什麼,用得看像死了人似的終日哭喪看臉,你
放心,咱師父若是怪你,我小瘋子不是沒良心的人,一定幫你說話,不會叫你受半點怨
氣。」
水小華勉強一笑,道︰「我不是怕他老人家責備,而是內心難安。」
小瘋子注視看他,道︰「這有什麼不安的?又不是你叫他燒我,你這小子怎麼婆婆
媽媽的瞎操心!」
水小華松掉他的手,暗嘆一聲,突然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瞪看小瘋子,半晌也沒有說
一句話。
小瘋子被他看得一呆,不解地道︰「小子,你瞪耆我做什麼?」
水小華目光徐徐的轉向遠方,茫然地道︰「瘋弟弟,我們分別之後,你會想念我
嗎?」
小瘋子一怔,道︰「咱們在一起好好的,你怎麼想到分別的事上去了?」
水小華道︰「有一天你要回你師父身邊去的,我們不能在一起一輩子。」
小瘋子沉思一會,道︰「那樣我當然會想你。」
他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什麼重大的事情,高興地又道︰「對了,小子,你師父不是
不要你了嗎,你干脆和我一起跟咱師父去好了。」
小瘋子的話,使水小華周身起了一陣顫栗,面部的表情一下子蒼白了很多。
小瘋子又問道︰「你怎麼啦,小子,身上冷嗎?」
水小華強打精神,道︰「已入夜了,山風很涼,我們回去吧!」
說看,轉身使向回走。
小瘋子跟在後面,突然又問道︰「小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哩,你到底願不願
意跟咱師父去?」
水小華沉重的腳步踏看堅硬的山路,發出咯咯的聲音,仍然沉默蓍,久久沒有回答
一句話。
小瘋子看不出好歹,又繼續接道︰「你那個師父,我小瘋子看蒼就生氣,見面不管
三七二十一就要把你打死,要那種師父干什麼,簡直……」
水小華突然轉過頭來,沉聲喝道︰「住口?」
只見他的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小瘋子被他喝了一聲,模不清是怎麼回事,翻瞪看白眼怯怯地說道︰「好好的,怎
麼突然又發起脾氣來了?」
水小華道︰「你以後要是再說我師父不對,我就永遠不再理你了。」
幾天來,小瘋子對水小華就存看幾分畏懼,現在被水小華這麼一喝,已不敢出聲了,
只有滿臉委屈的嘀咕看,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撞到什麼鬼了。
水小華走了幾步,自覺態度太過份了,暗忖︰何必與這種天真無邪,口快心直的孩
子計較,于是,轉回頭來,略帶歉意地道︰「做徒弟的是絕對不能批評師父,否則,會
被人家恥笑的。」
小瘋子哭喪看臉,道︰「就算你說的對,也周不看瞪眼,慢慢告訴我就是了。」
水小華給了他一個無限歉意的苦笑,沒再說話,轉頭向前走去。
此時——突見左面紅影一閃,李芝芝已來到二人跟前。
小瘋子一見紅衣少女,已忘記了剛才的不快,叫道︰「紅衣姐姐,你出來找我們的
嗎?」
季芝芝笑看搖頭道︰「不是,我出來散散步。我們一起到下面的山澗去玩吧!」
說看,水汪汪的眸子投注在水小華身上。
水小華知道人家在問他,忙陪笑道︰「你們二位去吧,在下累得很,想先睡一下。」
李芝芝把小嘴一嘟,嬌-地道︰「什麼累不累的,干脆說不高興去不就得了。」
小瘋子道︰「紅衣姐姐,小子心情不好,不去算了,我們兩個去。」
李芝芝滿臉不悅地道︰「走吧,咱們不配和人家一起玩。」
說看,拉看小瘋子掉頭而去。
水小華筌蓍二人在夜色中消失的身影,不禁長嘆了一聲,仰望蒼茫的天色,不知站
了有多久。
此時,他的腮上已掛看兩行淚痕。
突然——一個低沉沙亞的聲音說道︰「孩子,你這是何苦呢?」
接看,一只手撫住了他的肩頭。
水小華一怔,已听出是義父楚長風的聲音,忙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淚痕,強顏歡笑道︰
義父,你老人家還沒睡啊!」
楚長風皺紋縱橫的臉上,似乎突然老了十年,哽咽地說道︰「你不必裝給我看,我
站在這里注視你好久了。」
頓了頓,又無限慈愛地道︰「孩子,你不用難過,為義父的只要有一口氣在,一定
幫你完成心願。」
水小華想起楚長風和師門的深仇大恨,黯然地道︰「多謝義父盛情,華見之事自會
處埋,不敢再讓義父勞心,我們處在恩仇夾縫中間,將來恐怕……」
他突然把下面的話咽住了,沒有再說下去。
楚長風是何等聰明的人,那會听不出言外之意。
他知道水小華念念不忘師父青衫客焦一閔教養之恩,同時又忘不了自己對他的恩情
和慈母臨死的遺命。
于是,楚長風萬分傷痛地道︰「孩子,你不必為難,小老見將以殘年餘力來彌補這
條夾縫,決不連累你就是。」
水小華已胸有成竹,不願再討論這個問題,改變話題道︰「義父的傷勢全好了嗎?」
楚長風道︰「再有一兩天即可痊愈了。」
他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重大事故,肅然接道︰「你前次說,在地獄谷口我交給江
湖醉客的那個小包,你轉交給線衣少女公孫婷了,你看過那里面包的是什麼嗎?」
水小華道︰「華見沒有打開來看看里面的東西,據江湖醉客老前輩說,里面的東西
非常重要,是麼?」
楚長風點點頭入不安地道︰「如果你看過之後,就不會輕易的交給別人了,此物若
是落在別人的手中,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水小華見楚長風神色嚴肅,急聲道︰「里面究竟是什麼東西如此重要?」
楚長風道︰「是你師祖手抄的武林秘笈,也就是你母親托我找的東西。」
水小華突然想起在地獄谷的時候,師伯神算子曾對他說的話,于是冒然地道︰「是
否就是獨臂神尼的金瓜秘笈?」
楚長風一怔,不解地道︰「你既沒打開看過,怎知是獨臂神尼的遺物?」
水小華道︰「在地獄合時,師伯告訴過我。」
半晌——楚長風才緩緩地說道︰「華見,此事關系非常重大,以後千萬不能隨便提
起,萬一泄露了出去,不但壞了你師祖古三陽的威名,恥笑他欺世盜名、抄襲秘笈,而
且很可能再掀起殺機。」
水小華一想到師祖古三陽抄襲秘笈之事,軌不禁臉紅起來,低頭說道︰「獨臂神尼
能揚名天下,想她的武功招式懂得的人一定不少,要想把抄襲視為自己獨創的,豈不是
自欺欺人嗎?」
楚長風道︰「這一點倒是沒有什麼問題,當年獨臂神尼在江湖上露面的時候,如電
扁一閃,她和大悲禪師的武功只露過一次,鎮服了幾位絕頂高手之後,即雙雙隱去,目
前江湖上知道的人可說絕無僅有。」
水小華對師祖此舉大為不滿。
但是,他又能說什麼呢?
于是,他低看頭,一言也不發。
驀然——楚長風躍身而起,直向左面的叢樹後面撲去,一面喝道︰「是何方的高人,
小老見失迎了。」
水小華一摶身,也隨後跟了過去。
二人趕到樹叢後面,-什麼也沒有發現。
楚長風向四周探視一遍,神情緊張地道︰「小老見功力朱復,遲了一步,我們的談
話若被此人听去,將來就麻煩了。」
水小華以便疑的口氣,說道︰「也許不是人,如果是人的話,我們至少可以看到他
去時的影子啊」
楚長風無可奈何地道︰「但願是如此,夜色漆黑,山風又那麼的大,要追也是無從
下手了。」
此時——兩條人影一閃而至。
水小華一看,竟然是小瘋子和紅衣少女李芝芝。
楚長風急聲問道︰「你們兩個土來時,可曾發現有什麼動靜?」
小瘋子楞楞地道︰「什麼動靜?」
紅衣少女李芝芝反應較快,嬌聲道︰「是不是發親有人來過?」
楚長風一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沒有發現可疑的跡象,順口說道︰「沒有什麼,我
隨便問問,天色不早,我們進屋去吧!」
四人進屋之後,發-天池神嫗姬翠英一個人獨自坐在那里出神,眾人沒有再打擾她,
即安置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