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尸體穿著很整齊,而且還用泥上做了一個頭安在頸子上,面貌與慕容平十分酷肖。
胡大剛嘆道︰「這也是柴小清做的,假如她心中沒有對你深厚的感情,如何能把你的面貌捏塑得如此逼真?」
慕容平默默無語,將尸體倒了出來,因為死去多日,內髒已開始腐爛,發出觸鼻的臭味。
慕容平捏著鼻子,摒住氣息,將尸體的衣服剝了下來,詳細地審查每一個地方,從手到腳,一點都不放過。
胡大剛緊張地問道︰「怎麼樣,你有什麼發現?」
慕容平一嘆道︰
「假如不是我還活著,我一定認為這是我自己的尸體,柴小清只是塑造了我頭部,這個偽裝的人將我的全身俱仿制得一點不差,就是叫自己來做,恐怕也不會比這具尸體更詳細了。」
說著又在尸體上凝視片刻,忽然用手在尸體的背部抹了幾下,露出一朵小小的青綠色梅花記痕,神色又是一變。
胡大剛詫然道︰
「小平!你身上好像也有這樣一個記號,而且一生下來就有的,當時我就覺得奇怪,沒想到這個尸體上也會有著相同的記號……」
慕容平咬著嘴唇,連連低聲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
胡大剛連忙問道︰「什麼不可能!」
慕容平道︰「天下只有一個人能夠偽造這具尸體。」
胡大剛興奮地道︰「那你一定知道他是誰了?」
慕容平點頭道︰「不錯!可是那個人已經死了!」
胡大剛與金北固都是一怔,呆呆地等著他作更多的解釋,可是慕容平卻無意再說下去,只是低頭將尸體放回棺中。
胡大剛忍不住問道︰「那到底是誰?」
慕容平搖頭道︰「我不能說,您也不必問!」
說著將棺木推回墓穴中,掩上沙土道︰
「我必須要趕上去追回那些人。」
胡大剛連忙道︰「對啊!那才是最要緊的事,既然你沒有死,那我也不必再在此地守墓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慕容平也不反對,胡大剛卻十分興奮,舉起鋼斧,要把墓碑劈碎,卻被慕容平攔住了,胡大剛怔然道︰「你還留著它干什麼?」
慕容平笑笑道︰
「無論如何,這個人總是為了我而死,我不能不對他表示一點歉意,留個碑給他做紀念吧!」
胡大剛莫名其妙地道︰
「你這不是胡鬧嗎?這是你的墓碑,怎麼可以給別人借用呢?那上面刻著你的名字,難道你不怕倒楣?」
慕容平笑道︰「我給你們當作死人供了幾天也沒有倒楣,我們江湖人哪有這麼多的迷信,不過上面的字倒是該改一改。」
金北固扶起墓碑,在頂上一掌,將它拍入土中笑道︰
「由我來代勞吧!要怎麼改?」
慕容平笑道︰「什麼字都不必動,只在我的名下加上替身兩個字。」
金北固立刻運指如刀,刻石如腐,剎那間已然完成。
慕容平笑著念道︰
「故劍士慕容平替身之墓!這太有意思了,將來我死了,就葬在這兒旁邊,刻上故劍士慕容平正身之墓,這兩塊墓碑樹立在一起,給後人看了,定然會當作一件極饒情趣的佳話流傳下去,不僅我得以不朽,連這個無名的替身也跟著沾光了。」
胡大剛卻嘆了一聲道︰「小平!別盡說瘋話了,我們快走吧!」
慕容平點點頭,三個人轉身出外。
胡大剛自己到房中略事收拾,牽了一匹馬,慕容平卻奇怪地問道︰「怎麼這里一個人都沒有了?」
胡大剛嘆道︰「許明非不傀是個忠厚的長者,他在出發之前,知道此行頗多凶危,為了伯高猛的部下來尋事,把所有的人都遣散了,不過城中的秋楓鏢局還有幾個舊日的伙計在看守著,我們等一下叫他們回來照顧著吧!」
慕容平也嘆息一聲,微感歉咎地道︰
「我以前實在太過份了,只為了自己興之所至,任性胡鬧,卻惹出這麼多的麻煩,害得神州五劍家家不寧。」
胡大剛正色道︰
「過去的不必再提了,我只希望你知道自己的錯處,好好利用這有為之身,創一番事業以贖前愆。」
慕容平肅然受教,胸中又激起了凌霄豪情。
口口口
馬行甚急,很快就進了長安城,秋楓鏢局早已歇了行業。
只有幾個舊日的伙計守著空屋子,他們都認識慕容平的,所以見到他之後,一個個都流露出無比的驚訝。
慕容平卻很和氣地向他們拱拱手道︰「各位不要害怕,我沒有死。」
一個老鏢師對他凝視片刻,才悸然地道︰
「慕容大俠,老漢也相信你不會死的,可是總鏢頭與局主卻為了你到君山去了,君山水寨現在勢蓋天下……」
慕容平笑笑道︰
「我知道,我現在就趕去追他們回來,只是莊子里一個人都沒有了,麻煩各位前去招呼一下。」
那鏢師卻十分興奮地道︰
「這個不勞費心,老漢理會得,現在大俠的名氣已經凌駕于五劍之上,將來可以開個神州鏢局。」
慕容平沒有精神跟他閑聊下去,只是拱手道了幾句費神,就與胡大剛,金北固二人匆匆地走了。
奔出長安城後,立刻取道東南,向洞庭進發,由于遲了一天,他們必須晝夜兼程,才能追上那群人。
一路定,一路打听許明非等人的消息,江湖上雖然已經騰傳著慕容平傳奇性的事跡,卻很少有人見過他。
所以大家都不認識他,自然也不知道慕容平的死訊,可是慕容平得到的消息也很令他著急。
因為神州五劍在江湖上聲望還是很高,認識他們的人也很多,尤其是他們集中在一起,行蹤更易打听。
據得到的消息說那一大批人是十匹馬,一輛車,也是匆匆地趕路,早就過去了,算算行程,並不比慕容平等人慢。
神州五劍少了顧清風與尹相毓,卻補進了顧清芝與魏博生,仍然是五個人,加上五個女孩子,剛好是十騎。
至于那車子里,一定是龍姑,烏達與靈猿大毛二毛,他們是存心拼命,所以把兩頭猴子也帶著幫助聲勢。
而且他們復仇之心,一定很急,大概也是晝夜兼程,所以始終領先在慕容平等三人前面一天的路程。
披星戴月,馬不得停蹄,問關千里追下來,一直趕到鄂南的沙市,仍然是沒有追上那批人,卻知道他們已過去了。
慕容平不禁心中一沉,沙市到君山不過是一天的路,假如事情要發生,無論如何是來不及阻止了。
可是他畢竟是冷靜的人,知道事情無法挽回時,便不作無謂的努力,所以他干脆在沙市停了下來。
胡大剛自然又不懂了,急著道︰
「小平!現在我們趕著去都來不及,你怎麼又停了下來?」
慕容平一嘆道︰
「正因為來不及趕去,我才停了下來,等待事情的結果再作處理,而且我相信事情不會糟到哪里去。」
胡大剛瞪大了眼楮叫道︰
「神州五劍聯于雖然勢力很雄厚,可是要與高猛一爭上下仍嫌不夠,你等什麼,等他們都死在君山?」
慕容平輕嘆一聲道︰
「您錯了!他們是為了我去找高猛報仇的,可是高猛並沒有殺死我,自然不會為這個理由而與他們結仇。」
胡大剛道︰「可是他們不知道你還活著,怎肯與高猛善罷?」
慕容平道︰
「以實力而論,他們強不過高猛去,因此他們不會有危險,至少盈盈不會讓高猛傷害他們。」
胡大剛氣極萬分地道︰
「小平!我不知道你變成怎麼樣一個人了,那麼多的人為著你去拼命,你自己倒好像是一點都不著急。」
慕容平輕吁道︰
「我怎麼不著急,可是著急能濟事嗎?假如要阻止他們沖突,我們趕了去也來不及了,因此我主張等一天。」
胡大剛道︰「為什麼要等一天呢?」
慕容平淡然地道︰
「听候君山的消息,看看他們踫面的結果究竟如何,假如高猛傷害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我絕不與他干休,那是我替他們報仇,早一天遲一天都不會有關系,這樣我就是殺了高猛,也心安理得了。」
胡大剛張大了嘴,想了半天才道︰「你可是為著郡主?」
慕容平黯然地道︰
「也可以這麼說吧!盈盈已經恨透了我,她若是下嫁了高猛,我一點也不怨她,我再去找高猛也要證明絕不是為了她的原故。」
胡大剛還是不明白,金北固卻挨近他的耳邊低聲道︰
「胡老,你不要催他吧!這一天的等待是必要的,慕容平這次去,定然要把事情作一個了結,自然也要有個充分的準備,你我也不必去打擾他,讓他靜靜地休息吧!」
胡大剛終于明白了,他已經知道慕容平在終南山上得閱軒轅藏經之事,先前為著趕路,一直沒機會靜研。
慕容平要等待一天的用意,實際是想利用這一段時間將藏經中玄功溶入劍法以求深進,這樣就是要動手,把握也大一點,反正已經是遲了,就得作最壞的打算與最周密的準備,因此他也不響了。
三個人在沙市找了一家店房住下,慕容平立刻把自己關在房里,胡大剛卻跑進跑出地打听消息。
金北固安詳地守在慕容平的門口,半晌之後,他听見慕容平在里面有一點響動,立刻就湊上去道︰「我等了很久了,我知道你會用得到我的。」
慕容平打開房門,微微一笑道︰
「你的確聰明,進來吧,不過你以後見了焦而化要如何交代呢?你不是答應過他絕不先偷閱藏經的嗎?」
金北固笑笑道︰
「我只是替你解釋一下疑難,並沒有偷閱藏經,我相信焦老大不能為著這一點責我違約的。」
說著進入屋子,重新又開上門。
胡大剛焦急地等了一天,好不容易見他們二人從房中出來,已經是深夜了,連忙迎上前去道︰「現在該走了吧?」
慕容平點點頭道︰「君山有消息嗎?」
胡大剛搖搖頭道︰
「沒有!我只听說他們都上了君山,除此以外,一點訊息都探听不到,君山寨的事外界也無從得知。」
慕容平依然很沉著,結清店帳,三人跨鞍上馬,急急向洞庭而去,快天亮的時候,他們已到達湖濱。
金北固忽然道︰「我們是明闖還是暗探?」
慕容平笑笑道︰
「最好是暗探,可是君山水寨戒備森嚴,想暗中踩進去是不可能的事,自然只有明闖了!」
金北固搖搖頭道︰
「那倒不盡然,除了劍法我不如你,其他方面我可能比你強多了,你既然要暗探,我絕對能叫你如意。」
說著一個人沿著湖濱模索過去,片刻之後,搖著一條小船過來,慕容平認識那是君山水寨的船倒是一怔。
金北固已笑著招手將他們叫到船上,他自己已換上了水寨中的服式,船上另外還放著一套衣服。
胡大剛連忙道︰「原來你是打的這個主意,可是衣服還少一套!」
金北固笑道︰「我與慕容平換上衣服就夠了,胡老可用不著!」
胡大剛一瞪眼道︰「為什麼我用不著,難道你們想把我留下?」
金北固笑道︰
「胡老的性子太急了,我們怎麼會把你留下呢?而且要想順利進入水寨里,還需要借重你才行!」
胡大剛仍想動問,慕容平卻道︰「你們走著再說吧!」
說著自行將那套衣服換上了,金北固熟練地操舟駛向湖中,慕容平見他所走的方向竟是背道而駛,連忙道︰「你走錯了。」
金北固道︰
「一點也不錯!這條船是屬于東寨的,從東寨上岸,一定瞞不過人,所以我們要從西寨進去。」
胡大剛哼了一聲道︰「你倒是把一切都模得很熟!」
金北固笑笑道︰
「我運氣不錯,剛好踫上這一條外圍的小船,船上的兩個家伙都是小嘍羅,兩個手指頭就解決了,在分筋錯骨的手法下,還怕他們什麼不說出來?只是我最後把他們仍在湖里的時候心中有點不過意。」
胡大剛連忙道︰「什麼?你殺了他們?」
金北固一笑道︰
「這是沒有法子的事,我總不能把他們留在岸上等人家來發現,好在他們在當水盜的也算不得什麼好人。」
胡大剛嘆了一口氣,金北固又道︰
「胡老要準備一下,一會兒有人盤問的時候,你盡量裝得氣派大一點,同時也不必說假話,就講你是來找神州五劍的。」
胡大剛連忙問道︰「他們到底怎麼樣了?」
金北固道︰
「這倒不清楚,不過我知道他們都還活著,也沒有跟高猛起沖突,詳細的情形只有等見到面再說了。」
胡大剛與慕容平都松了一口氣,金北固又道︰
「不過也很難講,今天水寨中的氣氛很緊張,好像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你不見湖上巡弋的船只往來不絕。」
胡大剛輕松地道︰
「不管他什麼事,只要許明非他們安然無事就夠了,還有!你為什麼要我說實話呢?我們不是要暗探嗎?」
金北固笑道︰
「我們兩人是小腳色,不夠資格進入內寨,所以必須要你帶領著進去,你說了實話,才能幫助我們順利進入。」
胡大剛還想再問,金北固卻道︰「有船過來了,你準備一下吧!」
丙然朝霧中有一條大船慢慢逼近,老遠已叫道︰「來船報底!」
金北固大聲道︰
「東寨倪頭領轄下,龍字十九號外艇王老四、陳大方有緊急事務要求入寨,艇上載有外賓一名。」
大船上喝問道︰「是誰?」
胡大剛立刻大聲叫道︰
「老夫胡大剛,原系青城山出身,現居秦中秋楓山莊,為緊急事故來特找陝中劍客許明非。」
大船上停了一下才道︰「來人移上大船,外艇回原區候命。」
金北固卻道︰「不行!除載客外,我們另有消息稟告總瓢把子!」
大船上怒喝道︰「渴帳!你們也配去見總瓢把子!」
金北固冷笑一聲道︰「船上是哪位大哥,說話客氣一點,東寨外艇走西寨,自然有我們的道理,恐怕你們劉頭領都管不著。」
大船上忽然靜了下去,片刻才道︰
「跟著進來,你們艇上果然只有一個人嗎?」
金北固大剌剌地道︰「你長著眼楮,難道自己不會看?」
大船上果然不作聲了,掉轉船頭在前領路,片刻之後,朦朧中已可看見君山的影子,兩只船一先一後地靠了岸。
胡大剛掮著鐵斧跳下小船,金北固與慕容平也跟著上了岸,大船上卻跳下一個中年漢子過來拱手道︰「兄弟劉豹,請教胡老英雄有何貴干?」
胡大剛淡淡地道︰「我來報告慕容平的消息!」
劉豹怔了一怔道︰「慕容平的消息?他到底死了沒有?」
金北固卻打了一躬道︰
「劉頭領,請你立刻帶我們去見總瓢把子,有什麼話輪不著你盤問,我們也不必向你報告!」
劉豹的臉上涌起一陣淡淡的怒意,哼了一聲,轉身就走,胡大剛跟在後面,慕容平將頭上的皂陽竺壓得很低,使人看不清他的面目,見金北固說話的態度很傲慢,而那劉豹分明是西寨的大頭領,居然會忍氣吞聲,不禁大感詫異!
金北固低笑道︰
「我殺死的那兩個家伙,是高猛派在外面的親信細作,平時不露身分,遇有緊急事故就進寨呈報,身分很特殊,連這些大頭領都惹不起。」
慕容平低低一笑道︰「我說呢!你這一次倒真是踫巧了……」
金北固笑了一下,三人加速腳步,追在劉豹的身後,直向內寨行去,慕容平是第二次前來,回憶前塵,不禁感慨萬端。
來到上次他與高猛決斗的地方,劉豹也不敢進去了,在谷口向一個守衛的壯漢低語了幾句。
那壯漢抬頭向三人看了一眼,回身就走,金北固卻不待通報,筆直向里面闖去,劉豹伸手攔住道︰「等一下,總瓢把子還沒有允許你們進去呢!」
金北固臉色一沉道︰
「劉頭領,你眼楮放亮一點,我要進去用不著高猛批準,高猛自己也不敢攔我呢!你算什麼玩意兒?」
劉豹臉色一變,但是他看見金北固伸出一只右手,立刻轉為異常恭謹,彎腰打了一躬,低聲道︰「是!是!請恕屬下無狀……」
金北固哈哈一笑道︰「算了!你走吧!沒你的事了!」
劉豹回身走了,慕容平卻神色微變,他發現金北固與君山之間甚至于跟高猛之間都有著不尋常的關系。
第一是他對君山的內情異常熟悉,第二是他的右手食指上戴著一枚鐵指環,高猛手上也有著一枚,款式完全一樣。
以前他並沒注意,可是劉豹見到那指環後,立刻改口自稱屬下,而且態度轉變得異常恭敬,才引起他的懷疑。
因此慕容平立刻站定腳步,厲聲叫道︰
「金北固,你先站住把話說說清楚。」
金北固也知道慕容平看出破綻了,乃笑了一下道︰
「慕容平!你不必緊張,反正我對你沒有惡意,你要暗探君山,我盡力幫助你不露形跡地進來了。」
慕容平沉聲道︰「不行!你一定要把話說說清楚!」
金北固一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你都看見了,我也是水道的一份子,身分與高猛差不多,不過不像他那樣公開活動罷了。」
胡大剛也怔住了,詫聲道︰「你……」
金北固笑道︰
「我與焦老大兩人是水道的前任盟主,我們原來是在長江的金焦北固兩處,後來我們得知了軒轅藏經的秘密,為了一心要取得藏經,懶得多費心神在這一方面,剛好高猛適時而出道,我們就把盟主讓給了他。」
慕容平似乎還不太相信地道︰「剛才那個劉豹怎麼先不認識你?」
金北固輕輕一嘆道︰
「我們本來就很少與同道中的人見面,一些後起之秀自然不認識我們,可是我手上的鐵指環卻是盟主的令符。」
慕容平低頭不語,金北固又道︰「你放心好了!我與高猛的關系不過如此,尤其是現在已經跟了你,絕不會幫他來害你的。」
正說之間,高猛已遠遠而來,金北固忙道︰「高猛來了!你若是現在還不想表露身分,不妨低下頭來跟著我,等我把話問清楚了你再作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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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紫煙《孤劍行》續一冊軒轅藏經
第四章銀鏈之威
慕容平還來不及作何表示,高猛已來到臨近,本來他是想對胡大剛有所詢問的,可是見到金北固後,立刻拱手道︰
「金大哥,是什麼風把你大駕吹來了,大哥也真是太愛開玩笑了,早點通知一聲,兄弟一定會擺儀陣相迎。」
金北固微微一笑道︰「愚兄特來賀喜,听說老弟將慕容平殺了。」
斑猛微微一怔道︰「大哥是怎麼知道的?」
金北固笑道︰「這等重大的新聞,愚兄怎會不知道,慕容平曾經劍挫神州五劍,老弟殺死了他,足可名揚天下了。」
斑猛嘆了一聲道︰
「這真是從哪兒說起,昨天來了一批人,包括神州五劍中三位與他們的五個女兒也是為這件事來找兄弟報仇,兄弟逼得沒辦法,只好答應他們在今日日出時作一了斷,可是他們同來的幾個姑娘等不及,昨天夜間就跑來找兄弟……」
金北固一驚道︰「你們打了起來?」
斑猛道︰
「兄弟怎會與女流之輩一般見識,可是她們卻惹腦了家岳,尤其因為她們自承是慕容平的妻子,使得家岳對他們更是不滿,施展重手法,將她們都打傷了,要不是兄弟一再攔阻,她們一定都死在家岳手下了。」
慕容平強忍住自己的激動,胡大剛卻叫道︰
「什麼!你已經跟盈盈郡主成婚了?」
斑猛得意地一笑道︰
「盈盈不是青城山主的女兒,你也不必叫她郡主,我們雖未成婚,不過已蒙她親口答應下嫁,所以我也用不著殺死慕容平。」
胡大剛冷笑一聲道︰「憑你也能殺死慕容平?」
斑猛也冷笑一聲道︰
「慕容平劍劍術雖精,卻真不在我眼里,假如我想殺死他,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我倒希望他還沒有死。」
胡大剛要說話,慕容平輕輕地踫了他一下。
金北固卻微冷問道︰
「照老弟的口氣听來,慕容平是真的死了?」
斑猛點點頭道︰「大概是吧!否則那些女孩子不會瘋了似的來找我拼命了,金大哥來得正好,可以趕上一場熱鬧。」
金北固連忙問道︰「什麼熱鬧?」
斑猛笑道︰
「昨天那批人來找兄弟拼命,兄弟雖然沒殺死慕容平,可是家岳卻代我承認了下來,害得那幾個女孩子半夜里來找兄弟拼命,又被家岳打傷了,現在是幾個老的為了女兒與家岳邀斗恐怕已經開始了。」
金北固急忙道︰「這個熱鬧倒是要看一下,我們快去吧!」
斑猛笑道︰「是啊!遲了可趕不上了!」
說著回頭就走,慕容平等三人也不敢多事耽擱,匆匆地跟在他身後。
口口口
走了一陣,又是一片平坡。
坡上聚著一堆人,劍光閃鑠,卻是許明非、孫一峰、上官不予與顧清芝四人圍著周志宏在激斗。
四枝長劍都相當凌厲,可是周志宏一根銀鏈舞得呼呼風生,從容不迫地擋住四人凌厲的攻勢。
落梅風魏搏生與龍姑、烏達三人並肩站在一旁觀戰,龍姑手中還牽著大毛、二毛兩頭靈猿,緊緊地壓制著它們。
因為那兩頭猴子直蹦直跳,一心想上去加入戰團。
慕容平故意落後一步,以免為兩頭靈猿聞到氣息,卻暗中對金北固作了個手勢,意思是叫他注意接應一下,
金北固會意抽出長劍,高猛卻以為他要幫周志宏的忙,笑著攔阻道︰
「金大哥不勞費心,家岳一個人足可勝過他們而有余!」
魏搏生抬頭看見了胡大剛,微異地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胡大剛忍不住叫道︰
「我趕來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小平並沒死!」
許明非等人听了這句話,手不禁一慢,周志宏卻不肯放松他們,銀鏈如長虹般地卷了過來。
那四個人都未及防備,眼看著將要被銀鏈掃中,斜里人影一閃,一道寒光插了進去,凌空下擊銀鏈,將它蕩了開去,使那四人得以抽身退後,原來是金北固受了慕容平的囑咐,及時而出解救了四人的危機。
周志宏見金北固居然能擋開他的銀鏈,雖是微微一怔,卻也不肯罷休,虎吼一聲,舉鏈又掃了過來。
斑猛卻大聲叫道︰「岳父!金大哥是自己人!」
周志宏怒道︰「什麼自己人,自己人怎會搗我的蛋?」
口中說著話,銀鏈的攻勢卻更急,金北固見對方的招式與內力都相當凌厲,一面凝神應敵,一面卻笑道︰
「高老弟!你這位岳父大人簡直像條瘋狗。」
這時許明非等人都向胡大剛急急地問道︰「慕容平真的沒有死?」
胡大剛見他們七嘴八舌,不知道要回答誰好,而那邊金北固與周志宏已殺得激烈萬分,險象百出。
那是因為金北固罵了一聲瘋狗,激怒了周志宏,恨不得一鞭將他擊得稀爛,所以手下又重又狠。
金北固雖然劍法不錯,卻比周志宏差多了,三四招接下來,已有不支之狀,最後更是危在一發之間。
慕容平實在無法坐視了,一掀頭上的皂陽笠,拔出腰間的長劍,寒光輕閃,即已卷開周志宏的銀鏈道︰「金兄請退,由我自己來吧!」
慕容平突然現身,使得所有人都怔住了。
許明非等人是驚喜交集,卻又有點不相信。
龍姑驚呼一聲,差一點坐在地上。
周志宏卻厲笑一聲道︰
「臭小子!早知道你還沒有死,我昨天應該把那些女的都宰了!」
慕容平此刻卻是一臉正色,豪氣干雲,先將腰間的劍鞘解下,然後再月兌去君山水寨的衣服,巍然挺立朗聲道︰
「高猛!你若是個英雄,先將那些姑娘送出來!」
斑猛的臉上一紅,看看周志宏,征求他的意見。
周志宏卻一沉臉道︰
「不行!凡是與慕容平有關系的人,一個也不能輕饒!」
斑猛回頭向慕容平道︰「你听見了,這事情我可作不了主!」
慕容平還沒有開口,金北固卻搶著道︰
「高老弟!君山水寨中是誰在管?」
斑猛道︰「自然是兄弟!」
金北固搖頭冷笑道︰「我看不見得吧!我與焦老大也當過水道盟主,在自己的地盤內,倒還沒有見過有不能作主的事!」
斑猛明白他是存心譏諷,不禁惱羞成怒,大聲道︰
「金兄!小弟拿你當自己人,所以才對你如此客氣。」
金北固也大聲道︰
「我們也拿你當個英雄人物,所以才把水道的總瓢把子讓給你,若是知道你如此窩囊,我們也不會替水道丟人了!」
斑猛被他說得十分難堪,紅著臉冷笑道︰「原來金大哥是想爭回水寨的領導權,所以才串通慕容平作為幫手,偷偷地溜進水寨里來。」
金北固沉聲道︰
「以慕容平的能力,用不到我的幫忙也能殺進來,我雖然已經月兌離了水寨,到底還有一點念舊之情,所以才用這個不傷人命的方法混進來,你這個現任的盟主不拿弟兄的性命當回事,我這個卸任的盟主卻有點舍不得。」
這番話的聲音很大,故意讓在遠處守衛的那些人听見,高猛早已明白他的意思,冷笑一聲道︰「金大哥不必挑撥離間,這內寨的人都是我忠心的弟兄,他們不會听你的話的,你還是省點精神吧!」
金北固淡淡地道︰「我沒有挑撥離間的意思,只是替水寨將來的前途感到耽心,你把江南水道幾千個弟兄的性命交在一個瘋子手里……」
周志宏听他罵到自己頭上,不禁勃然震怒,厲聲喝道︰
「高猛!這家伙是什麼人?」
斑猛連忙道︰「他是水道前任盟主!」
周志宏冷笑一聲道︰「你就由他在這兒胡說八道?」
斑猛怔了一怔才道︰「岳父!水寨之事請您不要管!」
周志宏冷哼一聲道︰「小子!你若是想娶我的女兒,最好多听听我的話!」
斑猛低下頭來尋思,慕容平已不耐道︰「周志宏,把那幾個女子送出來!」
周志宏冷笑道︰「你不要急,我已經叫人制棺材了。」
慕容平一怔急聲問道︰「她們已經死了?」
周志宏殘忍地一笑道︰「她們都中了我的七寒殺手,活不過今天中午!」
慕容平心中一沉,許明非等神州四劍卻忍不住又同時撲上找他拼命,周志宏抖開銀鏈,反將四人逼退了。
慕容平將長劍一振,擋住銀鏈道︰「四位老伯請退,讓我來對付他!」
周志宏見慕容平兩度出劍,都輕而易舉地將自己的銀鏈擋住了,心下微微吃驚,臉上也現出異色道︰「小子!幾天不見,你的功夫倒又進了一步!」
慕容平一臉憤色,大聲道︰「周志宏,你在江邊使詭計,叫盈盈對我因恨絕情,我還可以原諒你,可是今天我卻不能饒你!」
周志宏冷笑一聲道︰「小子!你別做夢了,在江邊我是故意讓你得手,好叫盈兒看到你的凶殘手段,你以為我當真怕你不成?」
說著銀鏈急卷,如長虹一般地砸將下來。
慕容平挺劍猛撩,砍在銀鏈的中腰,鏈身受力在劍上繞了幾圈。
周志宏急忙將銀鏈朝後一扯,想將慕容平的長劍扯月兌手,誰知道慕容平雙腿前後分叉,單劍直舉,峙如泰岳。
銀鏈在兩股巨力的拉扯下,震得嗡嗡作鳴,慕容平的身子仍是一動都不動,這一來不僅使周志宏心驚。
連許明非等人與高猛也為之一怔,因為慕容平是手握單劍,挑住銀鏈,二人居然不分高下。
然而慕容平使力的方法較難,足證他此周志宏的內力深厚得多,只有金北固臉上浮起神秘的笑容,也只有他一個人明白慕容平所使用的是軒轅藏經上所載的‘齊地連根’之法,那是一種極為玄妙的內功心法。
他此刻與足下所立的地面已連成了一片,除非對方能有拔地之威,才能扯得動他,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雖然金北固明白了這不是慕容平的內力超過周志宏,然而他心中對慕容平的敬佩尤其超過別人。
從離開上清宮後,匆匆趕到洛陽秋楓山莊,然後又急急趕到此地,一路從未停歇過,他已將這僅見過一眼的功夫練成了。
周志宏當然不曉得慕容平所用的功夫,只道他的內力已修為到通天徹地的境界,心中暗驚,口中卻道︰「臭小子,你不要神氣,我不用這條銀鏈,一樣也可以要了你的命,你注意著好了!」
說著將銀鏈月兌手丟在地上,伸手入懷,慕容平以為他又要取什麼暗器,連忙松去功夫,凝神戒備。
但那條銀鏈還纏在他的劍上,他為了要利用武器應付周志宏下一步的突襲,乃垂劍想將銀鏈抖落。
誰知他的手才動,那條銀鏈竟像是有人控制住一般,自動地飛了起來,直向他的額角上卷來。
他大驚失色,連忙揮劍去劈開,可那條銀鏈更形怪異,居然像一條長蛇似的一下子纏在他的身上。
將他連人帶劍都捆得緊緊的行動不得,眾人見狀都怔住了,等到他們想上前援救時,周志宏的行動更快。
電閃似地沖到慕容平身前,二枝匕首抵住慕容平的咽喉,臉上充滿了殺意,嗔目厲聲大喝道︰「誰敢上前一步?」
許明非等四人都愕然止步,他們都知道周志宏的厲害,沖上去,也不一定能救得了慕容平,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
周志宏又赫赫冷笑道︰
「你們不也是想殺死這小子嗎?我替你們了此心願如何?」
許明非等人嗒然若喪,一個個低頭無語。
慕容平卻淡淡地道︰「你為什麼不下手?」
周志宏哈哈一笑道︰「在巫山上你整得我好苦,雖然是我自己願受的,可是你下手也太狠了一點,我哪能這麼便宜叫你死了!」
慕容平哼了一聲道︰「你現在不殺我,將來總有後悔的日子!」
周志宏微微一笑道︰「就憑我那一手,你劍術再精,也無法奈何我!」
斑猛連忙問道︰「岳父!您那一手功夫精絕之至,到底是怎麼練的?」
周志宏雙目一瞪道︰「你問這麼清楚干嘛?」
斑猛臉色微變道︰「岳父!我們是一家人,你怎麼對小婿還不信任?」
周志宏冷冷地道︰「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一個人可以信任的!你放心好了,等我要死的時候,自然會把一切功夫都傳給你!」
斑猛慍然地道︰「我不要!」
周志宏臉色也是一變道︰「你再說一句看看!」
斑猛斷然地道︰「岳父!小婿對你如此尊敬,完全是為了盈盈的原故,並不想到您的武功,因此你也不必對小婿如此猜忌!」
周志宏哼了一聲,慕容平卻冷冷地道︰「周志宏!你這手含力蓄勁的功夫並沒有什麼了不起,我只不過是一時失察,所以才上了你的當!」
周志宏臉色微變道︰「你怎麼知道這手武功名稱的?」
慕容平道︰「這又不是你獨創的功夫!」
周志宏怒聲道︰「胡說!我深閉地下幾十年才創出這一手精絕人寰的武功,我不相信還會有人能夠想得出。」
慕容平冷笑說道︰「今人抬頭見明月,都道月是今夜圓,不知明月壽千載,今月早已照古人。你想出來的東西,人家早已想到了!」
周志宏臉色一動道︰「那你說說這種功夫是怎麼回事。」
慕容平淡淡地道︰「那太簡單了,你將勁力暗藏在銀鏈之中,故意丟開手,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勁力突然發作……」
周志宏神色大變,手中匕首朝前一緊道︰「小子!真是留你不得!」
慕容平閉緊雙目,可是周志宏的手又停住了道︰
「小子!你從哪兒見到這種功夫的?」
慕容平睜開眼楮道︰「這個用不著告訴你,反正你這一手功夫,並不足以獨步天下,遲早都會有人來收拾你的!」
周志宏冷笑道︰「只要那個人不是你,我就不在乎了!」
慕容平道︰「你怎麼知道不是我呢?」
周志宏厲聲道︰「我一刀割破了你的喉嚨,看你還凶得起來嗎?」
慕容平傲然笑道︰「你殺了我,自己也別想活著走出五步!」
他發出這種狂語,眾人都為之一呆。
周志宏也怔了一下,隨即笑道︰
「我明白了,你想利用身上的青梅神蠱與我同歸于盡!」
慕容平怔了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周志宏笑笑道︰「你母親是青梅蠱的掌門人,我怎麼會不知道?」
慕容平厲聲道︰「你少放屁!這是一個絕大的秘密,別說我母親根本看不上你,就是她肯嫁給你,也不會告訴你!」
周志宏臉色一變為狠厲叫道︰
「反正我知道就是了,你想利用青梅蠱來殺死我是做夢了。」
慕容平冷冷地道︰
「青梅蠱下從無活命之人,黎東方的劍術武功高出你十倍,照樣也死在那上面,我不相信你能逃得過!」
周志宏冷笑道︰「是嗎?據我所知就有一個人逃過了!」
慕容平瞪了他一眼,忽然道︰「我明白了!」
周志宏連忙道︰「你明白什麼?」
慕容平道︰「我明白你說的是誰了!」
周志宏似乎不信地道︰「是誰?」
慕容平冷冷地道︰「誰偽造了我的尸體,傳出了我的死訊?」
周志宏赫赫一笑道︰「慕容平!你的確了不起,假如不是為了你母親對我那樣殘忍,我倒是真願意把女兒嫁給你。」
慕容平怒聲道︰「你再想把盈盈嫁給我,我也不要了!」
周志宏神色一寒道︰「什麼!你敢說這種話?」
慕容平大聲道︰「自然敢說!你就是把盈盈叫到我面前,我也敢說!」
周志宏神色一變,手中的匕首正想刺進去。
斑猛卻上前攔住他道︰「岳父!等一下!」
周志宏怒聲道︰「這小子居然敢如此侮辱我的女兒。」
斑猛笑了一下道︰「岳父!盈盈雖然與他決裂答應改嫁小婿,可是她心中對慕容平猶未忘情,我們為什麼不把盈盈叫來……」
周志宏怒道︰「你要盈盈當面受他的侮辱?」
斑猛笑道︰「盈盈答應這件事婚事十分勉強,尤其是對您老人家心中更是不滿,這幾天她不肯見您面就是一個明證!」
周志宏哼了一聲道︰「她難道還敢恨我不成?」
斑猛笑道︰「話不是這樣說,您老人家一身孤獨,好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親生骨肉,能夠跟她解開一點誤會總是好事。」
周志宏低頭不語,高猛又道︰
「尤其是您殺死了慕容平,她可能對您誤會更深,若是誤她當面听慕容平的一句話,豈不是可以釋清你們父女之間的芥蒂?」
周志宏怔了一怔才道︰「好吧!你去把盈盈找來!」
斑猛還好有動身,石後轉出一條人影道︰「不用找!我已經來了!」
眾人又是一愕,慕容平心中更是激動,只見林盈瘦骨支離,人已憔悴多了,眼中一泡清淚,慢慢地走過來。
周志宏連忙道︰「孩子!你怎麼來了?」
林盈不理他,直接面對著慕容平幽幽地道︰「平哥!你不要我了?」
慕容平心中一酸,低聲道︰「盈盈!你明白我的心,我怎麼會不要你?」
周志宏與高猛神情都是一變,林盈卻低聲道︰
「可是你剛才親口說過的……」
慕容平正色道︰「不錯!現在我當著你的面還是這樣說,我不能娶你!雖然我心中對你的深情如海,我卻不能娶你為妻。」
林盈忍住眼淚道︰「為什麼呢?在長江的船上我是不了解內情,受了爹的蒙蔽,才對你那樣誤會,現在我都明白了!」
慕容平神色一振道︰「你都明白了?」
林盈點點頭道︰「是高猛告訴我的!」
周志宏怒目又瞪向高猛,高猛連忙道︰
「岳父!請您原諒,我雖然愛盈盈,可是我不能用欺騙的方法得到她,這樣她就是嫁給我,心也不會向著我,一旦她明白事情的真相後,反而會恨我了,我娶了她,是希望跟她真心相愛,常相廝守的。」
慕容平怔了一怔才道︰
「盈盈!你明白事情的真相,還是答應了高猛的婚事?」
林盈淒然點點頭道︰「是的!我別無選擇余地!」
慕容平低下頭,林盈又道︰「平哥!我爹肯利用那種方法來破壞我們,足見他恨你之深,我們的婚事是再無和諧之可能了,我很對不起你,我只想能嫁了別人,你也可以死心去另覓歸宿了。」
慕容平道︰「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嗎?」
林盈垂淚道︰
「當然還有別的原因,比如說愛你的人太多,大家都是女人,我已嘗盡相思之苦,自然也該設身處地替別人多想。」
胡大剛在旁道︰「這不成理由!」
他心中還是偏向林盈的,因此自然而然地說出這句話,引得許明非等人怒目相視。
林盈嘆一聲道︰「是的!最大的原因在于我爹。」
胡大剛連忙又道︰
「郡主,婚姻是你自己的事,何況主母極力盼望你與小平能配成一對,你不應該漠視主母的期望。」
林盈望了周志宏一眼道︰
「娘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可是偏偏我有這樣一個父親,他一生的遭遇也夠慘的了,我只有一個辦法報答他。」
周志宏慚愧地低下頭,林盈又輕輕一嘆道︰
「平哥!雖然我不能嫁給你,可是我的心仍是你的,因此我希望知道一下你不要我的理由。」
慕容平輕輕地道︰「我的理由跟你一樣。」
林盈微異道︰
「你也是為了爹不要我?我知道他恨你的理由很不合理,那五位姊姊的傷我已經替她們治好了。」
周志宏一怔道︰「什麼?你治好她們了?」
林盈哀聲道︰「是的!不但如此,我還求您放了平哥,不要傷害他的性命,您把我們分開,對平哥的打擊已經夠大了!」
周志宏冷笑道︰「我阻止你一個人嫁他,卻讓他娶五個老婆,這不是報復他而是成全他了,我沒有這麼大方。」
林盈又垂淚懇求道︰「爹!您不能為了我而放過他嗎?」
周志宏寒著臉道︰「不能!」
林盈頓了一頓才道︰「好!那您殺了他再殺死我!」
周志宏厲聲道︰「你這種手段要脅不了我!」
慕容平臉色一沉道︰
「盈盈!你走開吧,今天我听了你這番話,總算了解到你的內心了,老實告訴你吧,我不能娶你的原因正是為了周志宏,他不肯放過我,我也不肯放過他,因此我明白,我若殺了他,你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林盈一怔道︰「你也這樣恨他嗎?」
慕容平道︰
「是的!我們之間的恨意是同樣的激烈,我恨他破壞了我們的結合,恨他對你母親的絕情,恨他對那五個女孩子所下的毒手,恨他對我所施的種種陰謀!」
周志宏冷笑一聲道︰
「孩子!你听見了嗎?我若是放了他,他還想殺死我呢!」
林盈漠然地問道︰「假如他能放過你,你肯放過他麼?」
周志宏想了一下道︰
「不能!因為我馬上可以殺死他,用不著求他放過我!」
林盈輕嘆一聲道︰「那就怪不得他了,你們互相去懷恨吧!我也懶得管了,你們誰殺死誰都行,高猛!陪我游湖去,我想散散心!」
斑猛從未見她如此表示柔情過,受寵若驚地道︰「現在就去嗎?」
林盈點點頭道︰「是的!現在就去!」
斑猛望著周志宏,等待著他的表示,周志宏冷笑道︰
「你們去吧!她不忍心看見慕容平被殺死的慘狀呢!」
林盈一臉漠然地道︰「爹!你這話就錯了,你們一個是我的父親,一個是我愛過的人,可是你們都被仇恨刺激得變成我不認識的人,你們的生死都不再使我關心了……」
說完挽著高猛的手,向外寨走去,慕容平一嘆道︰
「周志宏!我們都失去了她!」
周志宏臉色一變,厲聲道︰
「我見到她不過才兩三個月,你卻愛了她二十多年,算起來我還是上算的,慕容平!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慕容平冷冷地道︰「有的!你想埋在什麼地方?」
周志宏冷笑道︰
「你別做夢了,我要把你一寸寸的凌遲碎劫,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慕容平沉聲道︰「你弄錯了,我是問你自己,你想埋在什麼地方?」
周志宏怔了一怔,方始明白他的意思,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死到臨頭還沒有清醒,告訴你,你身上的青梅蠱絕對奈何不了我,你想殺死我除非是等來生了!」
說著一刀刺進慕容平的咽喉,許明非等人也大驚失色,四支長劍同時交攻而至,場中涌起一片呼喝聲。
林盈雖然表示得那樣絕裂,畢竟還是關心的,走出才二十多步,听見呼喊之後,立刻又回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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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紫煙《孤劍行》續一冊軒轅藏經
第五章恩斷義絕
周志宏那一刀並未將慕容平刺死,他是存心要慕容平多受點罪,所以只將他的外皮割出了一道裂痕。
然而許明非等四枝劍卻攻得很急。
周志宏尤其陰險,將慕容平的身子一扭,迎向劍鋒笑道︰
「你們也想刺一劍嗎?好極了!」
四人中以孫一峰的性子最急,出劍也最快,當其余三人都及時撤後,他的劍卻來不及收回。
幸好他也發現情形不對,劍鋒略偏,刺在慕容平的腿上,而且入肉也只有半寸光景,兩處傷痕都冒出鮮血。
周志宏朗聲一笑道︰「小子!你看你人緣多壞,不止我一人想殺呢!」
林盈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慘聲叫道︰「爹!您給他一個痛快吧!」
周志宏沉聲道︰「不行!那太便宜他了!」
林盈呆了一呆,咬著牙道︰「高猛!你去殺了他!」
斑猛遲疑著不即時動作。
林盈急道︰「你若是真愛我,就該听我的話!」
斑猛這才拔出自己的大砍刀走過去,周志宏大喝道︰
「高猛!你敢破壞我的事?」
斑猛不禁一呆,林盈在後面道︰「高猛!動手!我已經不認這個父親了!」
周志宏臉色一變,正想阻止高猛上前,忽然看見慕容平雙臂一振,從銀鏈的束縛中跳了出來大笑道︰「盈盈!我就在等你這句話!」
劍光一圈,將銀鏈挑向周志宏飛去,叫道︰「接好!我不像你那樣卑鄙,我要在決斗中公平地斗殺你,而且讓你死得很舒服,絕不會讓你多受痛苦!」
周志宏怔怔地接住了銀鏈,臉色已嚇白了。
倒是那幾個曾經想救他的老人驚喜交集,顧清芝首先叫道︰
「慕容賢佷,你早點表示有辦法月兌困,我們也就不會為你急得拼命了,你知道剛才我們多著急?」
孫一峰頗為不滿地哼了一聲道︰
「慕容平!你做事永遠都是鬼鬼崇崇的嗎?」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對不起,各位老伯,你們對我的情意我永遠感激,可是你們應該像你們的女兒一樣,永遠不要對我失去信心!」
上官不予也頗有點不滿地道︰
「慕容平!我們這樣的對你,你還拿我們開心!」
慕容平笑著道︰「上官老伯,小佷怎敢?」
胡大剛一皺眉頭道︰「小平!你太過份了。」
金北固這時才哈哈一笑道︰「過份的是各位,慕容老弟沒有錯,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表示自己會有生命危險,是各位太心急了。」
那幾個老人微微一怔,始終沉默在一邊的落梅風魏搏生這時才輕輕嘆一聲,用稍帶譴責的口氣道︰「慕容賢佷,剛才的確是我們太心急了一點,可是你也太深沉了,你拼著受傷挨劍,到底是想表現什麼?」
慕容平手指著周志宏道︰「我要表現這個老賊的內心是如何狠毒陰險,叫大家明白我即使殺死了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林盈站在遠處,身上一陣顫抖,喘吁吁地道︰
「慕容平!你是存心做給我看的!」
慕容平沉下臉道︰「是的!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會反對我殺死他!」
林盈也沉下臉道︰「現在你認為我會同意了嗎?」
慕容平深沉沉地道︰「我想你永遠不會同意的!」
林盈怒聲道︰「既然你明白,何必又多此一舉?」
慕容平仍是以那種低沉的聲音道︰「至少我能叫你了解你父親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我在殺了他之後,心中可以感到好過一點。」
林盈冷冷地道︰「慕容平!也許你認為這樣一來我可以不恨你?」
慕容平黯然一嘆道︰「我不敢作如是想,我若是殺死周志宏,你永遠都會恨我的,但是恨的程度會也許減輕一點……」
林盈大叫道︰「你錯了,我恨你的程度會更激烈!」
慕容平一呆道︰「難道你要我死在周志宏手中才感到舒服?」
林盈淒涼地一笑道︰「我也沒有那樣想,剛才你們互相表示仇恨時,我已對你們涼了心,誰殺死誰都不會使我關心。」
慕容平怔然道︰「那你為什麼要更恨我呢?」
林盈哭出聲音道︰「你到此地來是存心殺死我父親的。」
慕容平道︰「我在長江畔的船上了解你父親的陰謀後,對我們的事早已放棄希望,我是為著救其他的人而來的。」
林盈又哭著道︰「可是你並不想饒過我的父親。」
慕容平搖搖頭道︰「我也沒有存那種打算,我原本不想再見你們了,可是事情逼得我不能不來,來到後,我也不存心想要殺死誰,可是你父親的行為逼得我非殺他不可。」
林盈一抹淚痕,換成尖銳的聲音道︰
「可是你已具有殺死他的把握,卻非要裝出那副樣子。」
慕容平道︰「這是沒有法子的事,我一定要叫你明白他確有可殺之處!」
林盈哼有聲道︰
「假如你一來就殺了他,我還不會恨你,最多感到遺憾而已,我父親對你的種種不能怪你想殺他,可是現在……」
慕容平連忙道︰「現在又怎麼樣?」
林盈冷漠地道︰「現在你殺了他,我會不顧一切地為他報仇,正如剛才他若殺你,我會不顧一切地為你報仇一樣!」
不僅慕容平怔住了,連周志宏也怔住了。
倒是高猛詫然地問道︰「盈盈!這是為什麼?」
林盈仍是對著慕容平道︰「本來你們誰殺了誰,我心中雖然難受,卻還感到很富足,我有著一個父親,一個心愛的人,你們在我心中的地位是同樣地重要,迫于情勢,你們互相仇恨,不管是誰被殺死了,我都會為你們而感到傷心,現在你們的表現都不像個人了,你們在我心中都沒有一點地位,好像是兩個陌生人一樣,一日之間,我同時失去了兩個人,兩個都是被我所愛著的人。」
兩個人都低下了頭,高猛卻道︰
「盈盈!那你就可以不必管他們的生死了。」
林盈黯然地道︰
「是的!這兩個人在我心中都等于死了一樣,可是他們都活在世界上,親情與愛情都已如雲般消逝,但畢竟是曾存在過的,向生者報仇,為死者盡心,是我應盡的責任,除了這種責任外,我已一無所有!」
斑猛立刻道︰「不!盈盈!你還有我。」
林盈冷漠地望了他一眼道︰「你算什麼?」
斑猛一呆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對你的心……」
林盈淡淡地道︰「王立明也愛著我,是否我該愛他?」
斑猛怔住了,林盈卻輕嘆一聲道︰「我的心已經涼透了,也許另一種愛的火焰能使它重新溫暖,但要看那種熱情是否能令我動心。」
斑猛立刻興奮地道︰「我能!請你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
林盈漠然地道︰「你馬上就會有一個機會,這里有兩個我不認識的人,當他們互相仇殺後,你幫我殺死另外一個人。」
斑猛怔了一怔道︰「我……」
林盈點點頭道︰「是的!我需要你的幫助,因為我的能力不夠。」
慕容平大聲道︰
「盈盈!你不必找人幫忙,假如你想殺死我,我絕不會反抗,甚至于我會自己割下腦袋給你!」
林盈淡淡地道︰「用不著!我們的關系都已過去了,正如我們父親的關系也成為過去一樣,現在我們是陌不相識的人!」
說完又對高猛道︰「過去我有過一個父親,被一個人殺死了。」
周志宏忍不住道︰「我還沒有,用不著你多操心!」
林盈不理他,繼續指著周志宏道︰「過去我有過一個愛人,被他殺死了,你幫我殺了他,使我在人世的責任得以交代,可以重新開始。」
她說話的語氣十分平靜,連高猛也怔住了。
慕容平呆呆地道︰「盈盈!你是怎麼了?我真不了解你!」
林盈淡淡地道︰「是嗎?我們從小在一起長大、相愛,而且還為我們的愛情作過努力的奮斗,可是我更不了解你!」
慕容平又是一呆道︰「盈盈!假如我肯饒過你父親呢?」
林盈搖頭道︰「不必!他也不會饒你的,而且你們誰死誰生我都不在乎了,我只關心要為誰而向誰報仇!」
周志宏冷笑一聲道︰「盈盈!你希望我們之間哪一個活下去?」
林盈淡淡地道︰「都是一樣,不過我希望先被殺死的是你,因為我找慕容平報仇容易一點,他不會偷偷地溜掉。」
周志宏臉色一變,林盈又道︰
「而且為了替你報仇而對付慕容平,高猛會熱心一點!」
周志宏哈哈大笑道︰「慕容平!你來吧!不管我是生是死,至少我的心里痛快多了,第一你娶不成盈盈,第二,你也活不長了。」
說著迎頭一鞭擊落,慕容平呆立在那里,連動手抵抗都忘了,還是高猛替他架開了銀鏈叫道︰「慕容平!你還發呆!」
孫一峰也怒叫道︰「慕容平!你為了一個女人就不想活下去了,我們的女兒怎麼辦,難道你要她們陪著你一起死?」
慕容平仍是呆立不動,孫一峰還要叫,胡大剛卻攔住他,走到慕容平身邊,伸手摑了他一掌。
慕容平這時才如夢初醒,撫著發紅的臉頰道︰「胡伯伯,您干嘛打我?」
胡大剛怒聲道︰「我不打你就沒人管教你了,你這沒出息的畜生!」
慕容平訥訥地道︰「伯伯!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胡大剛冷笑道︰「我告訴你,不管怎麼樣,想法子活下去!」
慕容平黯然低聲道︰「我活下去還有意義嗎?」
胡大剛生氣地道︰
「你說這種沒出息的話我又要打你了,我知道你為情所苦,可是一個人除了私情之外,還有很多該做的事!」
慕容平茫然地道︰「我還能做什麼?」
胡大剛氣得又摑了他一下喝道︰「你學了這一身本事是干什麼的?你念了那麼多的書又是干什麼的?難道就是為了爭取一個女人的歡心?」
慕容平神情略動,胡大剛繼續正顏道︰
「世間不平之事、江湖邪惡之徒,這些都是你的責任,上天給了你這麼多的恩惠,你難道不想報答嗎?」
慕容平叫起來道︰「上天給我很多恩惠?這是從何說起?」
胡大剛沉聲道︰「你一身所學所能,莫不出之于天賜,一個平凡的人能有你這麼多的際遇嗎?能有你這麼好的造就嗎?」
慕容平呆了一呆才道︰「可是天上給了我更多的不幸!」
胡大剛嗤聲冷笑道︰
「你的父母,這個周志宏,他都受到了上天的恩賜,賦予他們不平凡的際遇與能力,可是他們耽于私欲,沒有好好的利用它,卻負天愧人,你的遭遇或許比他們更慘,可是你得到的比他們更多,這正是上天對你獨鐘。」
慕容平立刻道︰「我寧可我是個平凡的人。」
胡大剛一嘆道︰「小平!我看錯你了,你根本不是一塊成器的材料,可是我相信上天的眼楮不會瞎的,無論如何,它選上了你。」
慕容平道︰「天若有眼,便不應給我這麼多的痛苦!」
胡大剛正色道︰
「沒有這些痛苦,如何能刺激你去向上?現在我倒真希望你是個真正的昆侖奴,像我那死去的老友慕容剛一樣!」
慕容平又是一怔,胡大剛繼續嘆道︰
「不過慕容剛雖是人所不恥的賤奴,他還有做人的尊嚴,他的死出于無可奈何,人雖死了,他的尊嚴猶在,你卻連一點最起碼的尊嚴都沒有了,在你輕生之前,你先除去慕容這個姓氏,別侮辱了泉下的老友!」
慕容平立刻道︰「那我姓什麼?」
胡大剛怒聲道︰「姓你的林,那是你應該所得的姓,也很適合你,像你那自私自利的父親一樣,不!你連林都不配姓,因為山主還不至于自暴自棄得輕視自己的生命,他心目中還有一個青城山,他的所作所為還有個寄托。」
慕容平低頭不語,周志宏還在找機會偷襲,卻被高猛嚴密地監視住了。
金北固這時也上前道︰
「慕容老弟!我覺得胡老的話很有道理,你以天縱之質,屢膺異數,證明了天心獨厚,當然你的遭遇也與人不同,可是你別忘了軒轅藏經上的話,單瓢中空所以為用,生鐵久煉方以成堅,感情上的挫折使你能忘懷一切,痛苦的歷練使你堅強,你應該活下去,卻不是為自己活下去。」
慕容平拾起頭來,目光已經為之清朗。
金北固又道︰「剛才你受銀鏈所縛,也許已經想到了月兌困的方法,可是那兩下劍刺刀割,幫助你月兌困得更容易一點。」
慕容平一昂頭道︰「你不用說了!」
金北固拖開胡大剛笑笑道︰「胡老!你放心吧!他想通了。」
胡大剛怔然道︰「你那幾句話並不比我高明,怎麼能說得頑石點頭的?」
金北固笑道︰「你的理論雖然高明,卻搔不著癢處,我說的話雖然簡短,卻是針對著慕容老弟的親身體驗。」
胡大剛問道︰「什麼體驗?」
金北固笑笑道︰
「慕容老弟月兌出銀鏈的束縛,用的是他新學的一種玄功心法,那叫做物外無我,我在物中。」
慕容平淡淡一笑道︰「你偷學了不少。」
金北固也笑道︰「幸虧我偷學了,否則我再也學不到了。」
大家都听呆了,連周志宏也忘了偷襲,凝神注目。
慕容平朗聲道︰
「我說個明白吧,那種玄功心法的確奧妙無窮,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使人忘記本身的安危,反而可以發揮體內的潛能,用以月兌險,我雖懂得用法,卻無法發揮,周志宏刺了我一刀,孫老伯刺了我一劍,這兩重痛苦的刺激,使我體驗到那種功夫的奧妙。」
胡大剛搖頭道︰「你越說越玄了!我不懂!」
慕容平笑道︰
「您一時不會懂的,我也沒有全懂,不過我已經知道了活下去的理由,不再會輕擲自己的生命了。」
說完一挺劍對高猛道︰「高兄!請走開,我自己應付得了!」
然後又對周志宏道︰
「我現在要殺死你,卻不再為先前的那些理由,只是因為你已經喪心病狂,活著只會害人而已。」
周志宏對他湛然的神態感到有點懍懼,訥訥地道︰
「即使你殺了我,盈盈也不會饒你,她會替我報仇的!」
慕容平朗聲道︰
「我為除害而殺你,她如不分是非,對我糾纏不清,我也可以毫無顧忌地殺了她,我心中已沒有私念,我的行為無愧于天,無怍于人……」
林盈低叫一聲︰「高猛!你回來!」
慕容平手挺長劍,寒光如直卷過去,周志宏一抖銀鏈,二人殺成一片,但聞嗆啷的兵器交觸聲,夾著兩條飛舞的人影,展開一場生死的搏斗。
這是在場的人從所未見的一場激烈的戰斗,神州五劍中有三個人在此,見到慕容平的劍法後,只能搖頭咋舌。
周志宏那條銀鏈也發揮出最大的威力,遠砸近撩,刺扎掃纏,竟揉合了棒鞭與三截棍的全部招式。
在武器中以劍的意境最高,變化最繁,因此劍手也很少看得起使用其他兵器的人,尤其在場多半是劍中名家。
可是他們見到周志宏的招式後,也不禁發出了由衷的贊佩,用器之道,至是極矣,心眼手法,無不入化境。
慕容平的劍身上不住發出嗡嗡的聲音,那是他以震字訣,夾以高明的手法,化開周志宏深沉的內力。
除了金北固之外,沒有一個人會明白他何以要如此做,因為那些人都以為慕容平的內力較之對方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此他們面替慕容平精妙的劍式喝采,一方面又怪他為什麼要使弄這種花招徒費心力。
交手近四十招,慕容平的慧劍十三式只使了九招,這證明他攻少守多,然而在形勢上看來仍是他佔了優勢。
周志宏竭盡一切的努力,恨不得一下子把慕容平砸得稀爛,因此每一招都使出了洶涌的暗勁。
慕容平必須以獨特的手法化解他的內勁,雖然使自己穩立于不敗之境,卻也限制住自己的劍式無法發揮。
其他人只是心急,怪慕容平不肯速戰速決。
林盈卻低哼一聲道︰「高猛!你上去幫幫忙!」
斑猛一怔道︰「幫誰的忙?」
林盈尖聲道︰「你認為誰需要幫忙?」
斑猛傻住了,戰況的進行顯示出兩個人皆無敗象,慕容平攻得少而守得穩,周志宏以攻代守,招式無窮。
看上去自然是慕容平優勢較多,但周志宏也還沒有到需要幫助的時候,因此高猛怔怔地道︰「目前似乎還不需要旁人插手!」
林盈怒道︰「那要等什麼時候?等我父親被活生生地被殺之後?」
斑猛不解地道︰「這是一場鮑平的決斗!」
林盈冷笑一聲道︰「只有瞎子才認為公平!」
慕容平臉上神色微變,急手揮出一劍,將周志宏逼退了兩步,然後回臉對著林盈怒聲喝道︰「盈盈!你管的閑事太多了!」
林盈也怒聲道︰
「慕容平,本來我听了你那番話後,對你的印象已經改變了,可是看你動手的情形,發現你仍是個極端冷酷的凶徒……」
慕容平怒道︰「你憑什麼這樣說?」
林盈冷笑道︰「你自己明白,何必要我多說呢?」
胡大剛也道︰「小平!你既然認為周志宏該殺,就痛痛快快地一劍殺死他算了,何必要拖時間呢!照你的能力……」
林盈接著冷笑道︰「把對方累得筋疲力盡後,再慢慢地殺死他,這是慕容平一貫的作風,也是一個大劍客的氣度。」
慕容平急道︰「你們以為我不想快點解決?」
林盈冷漠地道︰「難道你打不過我父親?」
慕容平道︰「那自然不至于。」
林盈尖聲道︰「我知道你具有絕對把握,可是你遲遲不下手的用心何在,難道是要我們欣賞你高明的劍技?」
慕容平為之一怔,林盈又道︰
「你劍法之高明盡人皆知,自然用不著炫耀,因此你的用心只有一個解釋,你要慢慢地發泄你的恨意。」
慕容平黯然地道︰「盈盈!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林盈冷笑道︰「你一向都是這個樣子,在青城山中你遭遇太苦,我可以原諒你,可是你現在還是要如此,就不值得原諒了。」
慕容平輕嘆一聲道︰「盈盈!假如你要我放過周志宏,我可以答應你。」
林盈大聲道︰
「我沒有要求你如此,而且我早說過你們誰死誰活都不與我相干,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殘忍的手段。」
慕容平神色一呆,周志宏趁機一鏈直搠,勁力十足,使得銀鏈如一枝長矛般地急刺了進來。
慕容平雖然用劍架開了,神情卻呆呆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金北固知道他困惑的原因,連忙叫道︰
「慕容老弟,行事但求心安,並不一定要人諒解。」
他這句話總算將慕容平從困擾中警覺過來,重新打點精神,與周志宏交戰起來,戰況卻毫無改變。
林盈又看了四五招,忍下住叫道︰
「高猛!你上不上?你不我就自己來了!」
斑猛呆了一呆才道︰「盈盈!在這種情形下我實在插不進手去,除非你叫岳父退出,由我來對付慕容平,我們總不能以二敵一。」
林盈冷笑道︰「好!你是個大丈夫,所以看得下這種殘酷的謀殺行為,我是女人,我沒有這麼冷的心腸。」
說著猛地進身,長劍一飄,刺向慕容平的後心。
慕容平一劍磕開了,又一劍架開周志宏的銀鏈,一面分神迎敵二人的攻勢,一面急急叫道︰「盈盈!你退出去,我等一下向你解釋!」
林盈怒聲道︰「你不必解釋,我下來的目的並下是幫助我的父親,我只是幫助一個可憐的老人,使他不在你殘忍的手段下累死!」
慕容平臉上泛起一片怒色道︰「盈盈!你怎麼變成這麼是非不明?」
林盈沉下臉不答話,手中劍攻得更急,慕容平為了躲避她的劍勢,又得提防著不傷害到她,頓時有點手忙腳亂。
周志宏利用這個機會發動了更銳利的攻勢,使得慕容平更形困窘,當然他自保是不成問題,可是再也無法回手出招。
周志宏見良機會難失,驀地鏈勢一緊,直卷而至,慕容平長劍抖動,剛想架開他的急攻,劍鏈交融,他才感到不對。
周志宏的每招攻勢都挾著洶涌的勁力,這一鏈卻軟綿綿地虛若無物,慕容平心中一驚,忙退後一步。
可是周志宏的動作更快,鏈頭上卷,纏住他的劍葉,另一頭的銀鏈卻向他的天靈穴上擊去。
慕容平即使悟徹了軒轅藏經上的護體玄功,卻也無法行功到這種要害所在,百忙中騰出一只手對銀鏈抓去。
總算他劍技精熟,手法準確,居然將鏈頭抓住,躲過了一招危機,周志宏臉上忽然現出一絲冷笑。
兩手放開銀鏈,握拳急扣他兩邊的太陽穴,這個動作是有預謀而發,又快又狠,根本不給慕容平有抵抗的余地。
何況慕容平一手持劍,一手握鏈,也空不出手抵擋,眼看著他的兩拳都要擊中,斜里寒光忽至。
那竟是林盈的長劍,後發先至,一直削向他的雙拳,周志宏饒是縮手迅快,也被劍鋒在手背上劃了一下。
慕容平跳開一步,見救他的人是林盈倒是一怔。
周志宏已捧著雙手大叫道︰「盈盈!你到底是幫誰?」
林盈挺劍淡淡地道︰「我原來是幫你的,可是我幫你的動機,不是讓你利用我的牽掣,以遂你陰謀害人的奸計。」
慕容平將銀鏈又丟給周志宏道︰「拿去!好好地為你的生命奮斗吧!」
周志宏的一雙手背上都是血,執起銀鏈,雙手不住地顫抖,一半是因痛楚,一半也是為著憤怒。
慕容平刺出一劍,周志宏雖然用銀鏈擋住了,但手背上的鮮血卻流得更急,那是因為他要握緊銀鏈,使創口張大之故。
同時他的勁力也不如以前了,慕容平攻出那一劍後,見到他的情狀,心中一怔,第二劍再也攻不出去。
端劍凝立片刻,慕容平一嘆道︰「你走吧!」
周志宏倒是大感意外,詫然片刻才怒聲大叫道︰
「小子!你不用假惺惺,有本事就殺了我好了。」
慕容平沉聲道︰「周志宏!你別以為我就此放過你了,我只是不願意在這種情形下殺死你,等你手上的傷養好以後,我自然會找你去的,除非你從現在起,找個隱秘的地方躲起來,永遠叫我找不到你。」
周志宏怒叫道︰「放屁!我還用得著躲避你?」
慕容平朗聲道︰「我的意思並不是要你真正躲起來,只要你不作惡,沒有劣跡傳到我耳中,我當然就不會找你。」
周志宏還想說話,林盈卻道︰「爹!你走吧!別像一條瘋狗一樣,叫人不得不殺你,也別利用你現在的可憐相,叫人不忍心殺你。」
周志宏雙目一瞪道︰「這是你對我說的話?」
林盈漠然道︰「是的,你就是想死,也等傷養好以後,痛痛快快地找人決斗一場,你現在這樣子算什麼?」
周志宏一言不發惡狠狠地瞪了眾人一眼,飛也似地走了,林盈又轉向慕容平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關于我們之間……」
林盈漠然道︰「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慕容平一咬牙道︰「好!那麼請你把秋英她們送出來……」
林盈道︰
「可以!她們的傷勢已無大礙,再靜養一陣就行了,你到湖邊等著,我立刻派人送她們下來。」
慕容平點點頭,然後向許明非等人道︰「各位老伯!我們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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