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在這一個月來,武藝都有進境,結果變成了褚、谷二人固然是不能同時發出「雷再交轟」的殺手絕招,但陽天雷希圖速戰速決各個擊破的戰略,亦是不能達到目的。
不過,究竟還是陽天雷稍微佔了一點功力深厚、經驗豐富的便宜,雙方的形勢,竟是和上次在「國師府」中的交手完全一樣,陽天雷在百招之後,可以擊斃他們,但自己也必將因為真力耗損,過後定要大病一場。
褚、谷二人自知「清理師門」之願,已是難以達到,唯有拼死力戰,陽天雷亦是心中暗暗叫苦,擔憂兩敗俱傷。
李思南看到褚、谷二人再度落在下風,心情自是不禁又再緊張起來,心里想道︰「若是他們二人支持不住,說不得我也只好不顧江湖規矩了。」
就在此際,忽听得楊婉叫道︰「孟姐姐,屠姐姐,嚴姐姐,你們來得正好!南哥,你過來呀!」
原來孟明霞、屠鳳、嚴烷三人,此時已從山頂上跑下來了。李思南全神貫注的觀戰,對她們的來到,竟似視而不見,听而不聞。
直到楊婉在他身邊大聲叫他,李思南方始如夢初覺,回過頭來,說道︰「啊,你們都來了!可是褚大哥和谷大哥他們要親手清理師門——」
孟明霞道︰「和這老賊講什麼江湖規矩?」屠鳳更是氣惱,叫道︰「陽天雷與我有殺父之仇,豈能不報!」唰唰兩聲,兩人同時拔劍出鞘。
陽天雷嘿嘿冷笑,說道︰「好,那你們就都來吧,陽某本來就不打算活著下山,正好找幾個陪葬!」
褚雲峰心頭一凜,朗聲說道︰「屠姑娘,請稍待些時,待我們分出勝負,你再和這老賊算帳不遲。明霞,這是我本門的事情,請你不要插手!」
褚雲峰不許她們插手,一來固然是因為要遵守師門戒律,不願借助外人剪除叛徒;二來也是怕她們傷在陽天雷的天雷功之下,那時縱然殺了他,自己亦要遺憾終生了。是以他寧願與陽天雷拼個兩敗俱傷,那時屠鳳出手,才是時機。
李思南暗自尋思︰「褚、谷二人有言在先,我苦插手,可壞他們好漢子的聲名!可是若不插手,只怕他們二人終是難逃一敗。何況木華黎又已逃了回去,陽天雷的救兵隨時會到,再不出手,恐怕就要坐失時機了。」
正在躊躇之際,忽听得兩個人的聲音同時說道︰「陽天雷!你睜開眼楮看看,我們是誰?我們總有資格清理門戶。」
話聲傳出,這兩人立即同時現出身形。褚、谷二人又驚又喜,原來這兩個人正是他們的師父華天虹和耿天風。
陽天雷這一驚非同小可,華天虹出現尚不足為駭,如今他意想不到的是耿天風還活在世上。
華、耿二人同時叫道︰「雲峰退下!」「涵虛退下!」
陽天雷暗自想道︰「華天虹的本領遠不及我,耿天風那年給我打得重傷,如今雖然過了二十年,他得以僥幸不死,也未必就能恢復得了原來的功力。他們二人聯手,只怕還未必比得上我和他們的徒弟呢。我只須再支持半個時辰,救兵大概也可以來到了。」如此一想,心中怯意減了幾分,獰笑說道︰「好呀,你們要清理師門,我也正要懲處你這兩個膽敢不遵掌門之命的師弟!有膽的不要外人插手,咱們就來分個強弱存亡!」
雹天風見了平生最痛恨的大仇人,眼中就像要噴出火來,邁步向前,喝道︰「二十年前,你害死我的妻子,逼死我的母親,打得我幾乎變成殘廢,你還記得麼!」
陽天雷冷笑道︰「你得以不死,已屬僥幸,廢話少說,你要如何?」
雹天風喝道︰「我要啖你的肉,寢你的皮,為母親、妻子報仇!華師兄,請你讓我先上。」說到一個「上」字,鷹翔隼刺一般就跳撲過去!
陽天雷見他只是一個人沖撲過來,更不放在心上,喝聲︰「來得好!」雙掌開出,劃了一道圓弧,登時就使出了天雷功的殺手!
陽大雷滿以為這一招「雷電交轟」一擊之下,就可以要了耿天風的性命,哪知四掌相交,只見耿天風晃了一晃,立即斜身掠出,居然面不紅,氣不喘,神色如常!
原來耿天風苦練二十年,最近方始大功告成,練成了卸力化勁的上乘內功,恰好可以補本身內力的不足。
陽天雷猛的一掌劈去,只覺對方柔若無力,但卻傷不著對方,心中亦自一凜,當下雙掌交錯,左掌斜拍,右掌一帶,把耿天風那股粘勁化開,冷冷說道︰「恭喜你練成了一門新的絕技,可惜要勝我只怕還得再練十年吧!」
陽天雷的話雖是有點夸大,倒也不算太過狂妄,武學之中雖有以柔克剛之說,但那是必須雙方都練到了極高境界之時方始如此。如今陽天雷畢竟還是功力稍勝一籌,耿天風化解得了地的天雷功,要想反擊,仍是未能。
雙方這一交手,只見衣袂飄飄,東挪西閃,一個雙臂延悵,強攻猛撲上。耿天風就像怒海中的小舟一樣,隨著波浪起伏!可是依然能夠操縱自如,閃過了一浪又是一浪!
褚、谷二人看得一顆心都好像要從口腔里跳出來,看了一會,這才稍稍定得下心神。褚雲峰心里想道︰「原來上乘內功的原理,都是相通的,耿師叔所用的以柔克剛之法和孟大俠教我的竟有許多可以暗合之處。」
華天虹喝道︰「陽天雷,你逼得我二十年來藏匿深山,還要陷我于不義,這筆帳今日我也是非算不可!」一聲「看劍」唰的便向陽天雷刺去。
華大虹在同門之中最精于劍法,經過了二十年的潛心苦練,精益求精,不但盡窺本門劍法的秘奧,而且自創了許多新招。一劍刺出,輕靈翔動,似虛似實,宜守宜攻。陽天雷使出渾身本領,奮力解了數十招,不覺已是汗如雨下。
李思南見華、耿二人己是智珠在握,勝券穩操,這才放下了心,走過去和屠鳳等人招呼。
屠鳳說道︰「幸虧華老前輩識得明霞姐姐,我們中途踫上,這才不至于誤投羅網。」
李思南笑道︰「原來你們是踫上了這兩位老前輩,怪不得我們猜來猜去,都沒有猜著。」
原來耿天風練成了上乘內功之後,到北芒山找著了師兄,兩人便即偷入大都,準備行刺陽天雷。不巧他們來到之時,正是在孟少剛、韓大維,陸昆侖等人大鬧「國師府」之後的第二天,京城戒備森嚴,「國師府」那是更不用說了。
好在華天虹在大都有幾個可托月復心的老朋友,給他們掩護,並且打听到了陽天雷將要「報聘」和林的消息。華、耿二人見在金京難有作為,這才定下了在劈天崖伏擊的計劃,他們是出了大都之後,踫上了屠鳳、孟明霞她們的。
孟明霞笑道︰「不出百招,你們的師父一定殺得了陽天雷這個老賊,你們還害怕什麼?」褚雲峰和谷涵虛回過頭來,笑道︰「我們不是擔憂,但這樣精采的惡斗,不看豈非失了眼福?」
楊婉笑道︰「谷大哥,嚴姐姐是特地來看你的,你不看她,卻只顧著看華老前輩的劍法,說得過去嗎?」
嚴烷臉泛桃花,說道︰「你別听她瞎嚼舌頭。」楊婉笑道︰「你知道他們大鬧國師府的消息之後,那副擔憂的神態,要不要我對他們仔細刻劃了。」
比涵虛笑道︰「烷妹,我真想不到你也會來的。我有許多事情要告訴你呢,慢慢說給你听吧。」他們是經過了無數折磨的愛侶,此時在這險地重逢,眼前的劍影刀光,也化成了柔情蜜意了。
陽天雷隱隱听得山下有軍馬馳驟的聲音,心頭一喜,想道︰「只須我支持得到救兵來到,就可反敗為勝!」猛的一咬舌尖,噴出一口鮮血,將殘余的精力凝聚起來,接連劈出了連環七掌!天雷功的威力竟然更勝從前!
龍象法王與孟少剛斗得更是駭人心魄。只見龍象法王掄起碗口般粗大的禪杖,橫挑直格,左擋右架,上下翻飛,宛如一條毒龍,張牙舞爪,呼呼轟轟,四面八方,都是杖影,真有排山倒海之勢,風雷夾擊之威!
孟少剛的一柄長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颯颯連聲,竟似閃起千百道精芒冷電,看得人眼花撩亂!雙方都是采取飽勢,劍光杖影,倏合倏分,誰人稍有不慎,便有血濺塵埃之險!
此時那一營蒙古騎兵的先頭部隊,已有數十騎沖上山來,孟明霞道︰「盟主,形勢緊迫,不趕快殲滅強敵,咱們就有被陷重圍之險!雲峰,你先上去助師父一臂之力吧!」
褚雲峰見陽天雷口噴血之後,天雷功的威力突然又再加強,也是吃驚不小,說道︰「谷師弟,咱們上去給他三招雷電交轟!」
褚、谷二人剛要上前,忽听得華天虹喝聲「著!」耿天風叫道︰「用不著你們!」就在兩人叫喝聲中,只見白光一閃,華天虹唰的一劍,已是刺著了陽天雷膝蓋的「環跳穴」,陽天雷跳起一丈多高,雙掌猛地擊下,耿天風一掌「雁落平沙」,喝聲「去!」掌勢苑如雁翅斜掠,與陽天雷的左掌踫個正看,一摒一推,陽天雷龐大的身軀飛出了數丈開外!
原來陽天雷早已斗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他咬破舌頭噴出鮮血,只是把殘余的精力凝聚起來,作最後的搏斗而已。等于是病人的「回光返照」,只可以苟延殘喘,決不能持久的了。
陽天雷「環跳穴」中劍,真氣渙散,給耿天風用以柔克剛的上乘內功,一掌將他推出數丈開外,落下地時,恰好在屠鳳的身旁。
屠鳳喝道︰「老賊往哪里跑!」陽天雷大吼一聲,獰笑喝道︰「臭丫頭也敢來欺負我!」當真就似一只受傷的野獸一般,雙臂箕張,向屠鳳當頭撲下!
楊婉叫道︰「不好!」與李思南雙劍齊上,聲猶未了,人未趕到,只听得撕心裂肺的慘呼,只見陽天雷一個倒頭筋斗,在空中翻了兩翻,恰好落在懇崖之上,腳尖剛剛沾地,突然一個踉蹌,就跌下去了!餅了片刻,谷底傳來一聲尖叫,跟著便听得眾兵士的嘩然驚呼︰「陽國師!陽國師!」「啊,陽國師死了!」驚呼之聲,波浪般地傳出去,踫著四邊山壁,回聲久久不絕!
華、耿二人殺了背叛師門的師兄,見了如此慘厲的景象,也是不禁為之悵然,心里都在想道︰「本來以他的聰明造詣,本可以光大門戶,可惜他走上歧途,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屠鳳大仇得報,亦已嚇出一身冷汗。
原來屠鳳早就在掌心里扣著一支毒龍鏢,陽天雷大敗之下,想要抓她作為人質,一時忘了她是屠百城的女兒。屠家的毒龍鏢乃是見血封喉的暗器,撲將過去,冷不及防就著了道兒。也幸而屠鳳鏢發得快,否則只怕還有一場困獸之斗。
那幾十名沖上山來的騎兵,都是拖雷手下的精悍武士,但陡然看見陽天雷從百丈懸崖上跌下來,饒是如何膽大,也都不禁人人大吃一驚,心寒氣餒!
就在此時,忽听得轟轟隆隆之聲,震撼山谷,無數磨盤大的石頭,從山上滾下來。這隊騎兵首當其沖,登時有七八騎給急滾而下的大石打翻,連人帶馬,滾下山坡,慘號之聲,此起彼落。余下之人,只恨馬兒沒長八條腿,慌忙拔轉馬頭,如飛逃跑!
山頂上現出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和一個年約五旬的黑衣漢子。
李思南呆了一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驀地尖聲叫道︰「師父,師父!你老人家來了!」原來那個和尚就是他的師父谷平陽。谷平陽本來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不知為什麼做了和尚。
嚴烷更是如同身在夢中,呆了一呆,這才猛地叫道︰「爹爹,爹爹!我不是做夢吧?啊,爹爹,真的是你來了!」原來那個黑衣漢子正是她的父親——川西大俠嚴聲濤。
比涵虛睜大了眼楮,心中卻是驚疑不定,道︰「張元吉的師父為什麼和嚴烷的父親同來,難道他們還是要來阻撓我們的婚事?」原來那個道士正是武當派的掌門玉虛道人。
龍象法王和孟少剛惡斗,一個功力深厚,一個劍法精奇,本來是各擅勝場,難分軒輕的。但此時陽天雷斃命,山頂上又同時出現了三個高手,飛石下山,阻擊蒙古騎兵,顯然是孟少剛這邊的人,龍象法王饒是如何本領高超,亦是不禁心神亂了。
杖風劍影,只听得「嗤」的一聲響,孟少剛劍光閃處,劃破了他的袈裟;龍象法王大吼一聲,橫杖格開孟少剛的長劍,跳出圈子,冷莫說道︰「今日不是你我決戰的時機!孟少剛,你號稱江南第一劍客,劍術確是不凡,但你自問勝不勝得了我。嘿嘿,你若是個好漢,就請到和林,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再決勝負!你若怕輸給我,那你就仗著今日人多助陣,再斗下去!我縱然拼了一死,也決不佩服你中原的武功!」高手環伺,龍象法王雖是大言炎炎,卻已露出了怯意了。
孟少剛倒有點惺惺相惜之意,笑道︰「不錯,我是勝不了你,但你也勝不了我,咱們再打十場,只怕也還是如此,何須再戰?要知道你不過怕我不肯放你回去罷了,好,你放心走吧,姓孟的決不阻攔。但和林之約,請恕我不奉陪了!」
龍象法王喜出望外,倒拖禪仗,邁步便走,忽听得一聲喝道︰「且慢!」說時遲,那時快,谷平陽已是截住他的去路!
龍象法王心想︰「不信中原還有一個強似孟少剛的人,只要這姓孟的不插手,誰能攔得了我?」當下凝身止步,盯著谷平陽冷冷地說道︰「閣下也想與我斗一斗麼?」
比平陽道︰「我只要你接我一招,你勝得了我,我固然放你過去,你敗給了我,我也放你過去!這樣,你總不能說我是乘人之危了吧?」原來谷平陽的用意,只是要給他一點教訓,叫他以後不敢目中無人。
龍象法王怒道︰「好,莫說一招,十招又有何妨?」他見谷平陽雙手空空,不想自貶身份,當下杖交左手,大吼一聲,單掌劈出!雖是單掌劈出,但已用到了第九重的「龍象功」。
比平陽道︰「來得好!」輕輕地一掌拍出,若不經意,使的卻是少林派的絕頂神功——達摩祖師真傳的金剛掌!這金剛掌乃是天下最猛的掌力,輕輕一掌拍出,蘊藏了三重內力。
雙方用的都是最剛猛的掌力,听得聲如郁雷,龍象法王接連退了三步,方始站穩腳步,但剛剛站穩腳步,卻忽地感到又有一股內力推來,但谷平陽卻是站在原地,並未動手。這股內力竟是無聲無息地來到的!
龍象法王不禁又是連退三步,未曾站穩,突然又感到一股內力推來,如是者連退三次,一共退出了九步,這才穩得住身形,不再感到對方內力的襲擊,原來這是谷平陽金剛掌所蘊藏的三重內力的妙用。
龍象法王面紅過耳,心里想道︰「我即使未曾與孟少剛斗了一場,龍象功也未必比得過他的金剛掌力。」
比平陽心道︰「這廝接了我的大力金剛掌,居然沒有摔倒,也總算難為他了。」當下冷笑說道︰「中原武學如何?你現在還敢說要接我十招嗎?不過,我有言在先,你雖是敗在我的掌下,也盡避走吧!」
龍象法王垂頭喪氣,說道︰「不錯,你的掌力是稍勝于我,但日後若有機緣,我還想領教你的兵刃功夫!」
武當掌門玉虛道人走了上來,笑道︰「谷大俠平生不用兵器,不過你想領教中原武學的兵刃功夫,那也不難!」
玉虛道人面黃肌瘦,身上並沒佩戴兵刃,只有頸後插著一支拂塵,龍象法王不知他是武當掌門,見他貌不驚人,哪里放在心上,心里想道︰「我平生從未遇過敵手,不信在一日之間,竟有三個人能夠勝得過我。」當下提起禪杖,說道︰「道長既然定要伸量小僧,那就請亮出兵刃來吧。」他接連給孟少剛與谷平陽挫折,雖然看不起玉虛道人,氣焰已是不敢像剛才那樣囂張。
玉虛道人微微一笑,取下拂塵,說道︰「這就是貧道的兵器,大和尚請進招吧!」
龍象法王乃是內外兼修的高手,見對方竟敢用一支拂塵抵擋他的重兵器,倒也不敢輕敵,當下暗運龍象功,力貫杖尖,喝道︰「好,那就請道長接招吧!」一招蒼龍出海,橫掃玉虛道人雙足,杖尖一翹,又點向他胸膛的「玉府穴」,「玉府穴」乃是人身二十四個死穴之一。
玉虛道人喝聲︰「來得好!」不慌不忙,揮動拂塵,輕輕一拂,就把他的禪杖撥過一邊!
武學中有「四兩撥千斤」的妙訣,但真正能夠達到這樣的造詣,當世也沒有幾人。龍象法王這才大吃一驚,心道︰「想不到這個道士的內功,竟然運用得如此神妙!」
龍象法王也真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禪杖方自蕩開,陡然一個翻身,立即又是一招「五丁開山」,禪杖自左而右的劃了一直圓弧,又向玉虛道人擊下!這一招的力道更勝于前。
玉虛道人見他在連番惡斗之後,居然還有如此功力,也是有點佩服,當下再展拂塵,拔開他的禪杖,這次不再等他變招,立即采取飽勢,欺身進逼,拂向他的面門,龍象法王吞胸吸月復,身形陡地挪後半寸,禪杖反圈回來,阻擊玉虛道人。
玉虛道人焉能給他擊中,喝一聲︰「著!」說時遲,那時快,拂塵反繞,已是把他的禪杖纏住。饒是龍象法王有擒龍伏虎之能,霸王打鼎之力,竟是不能移動半分。
玉虛道人微微一笑,說道︰「大和尚還要再比麼?」拂塵一收,龍象法王蹌蹌踉踉地向前沖出數步。
龍象法王滿面通紅,暗自思忖︰「我即使未經惡斗,最多也不過能敵他五十招。」當下就像只斗敗公雞一樣長嘆一聲,說道︰「如今我方始知道,中原的武學,果然是深不可測。從前的我,只是只井底之蛙!」倒拖禪杖,垂頭喪氣地走了。
李思南、谷涵虛、嚴烷等人跑過來與師父、父親相會。川西大俠左手拉他女兒,右手拉著谷涵虛,又是歡喜,又是有點尷尬,說道︰「都是為父做事不當,累你們受了許多苦!」
嚴烷喜極而泣,淚珠滾滾而下,但卻是笑開了嘴說道︰「爹爹,你肯原諒我們了?」嚴聲濤輕撫女兒秀發,說道︰「是我應當求你們原諒才對。我不該固執己見,硬要分開你們的。」
玉虛道人也和谷涵虛說道︰「小徒不識大體,公報私仇,這都是我管教不嚴之故。我已經責罵過他們了,請谷少俠看在我的老面,別記他們的恨。」
原來嚴聲濤失了女兒,心中亦是後悔。耿天風是谷涵虛的師父,知道此事經過,于是約了一個和玉虛道人和嚴聲濤都相熟的朋友出面,為徒兒說情。
玉虛道人是個「有道之士」,明理之人,知道婚姻不可勉強,一說便通,玉虛道人既然肯以張元吉師父的身份答應退婚,嚴聲濤當然更是盼望父女團圓了。
比涵虛謝過了玉虛道人,認了岳父,孟少俠哈哈笑道︰「有情人都成眷屬,這正是再好也不過的了。過去的事,休要再提!」
陸昆侖道︰「又有一支韃子的騎兵來了,咱們還是趕快翻山走吧!」
只見山下塵頭大起,峽谷間殺出一彪軍馬,看來竟似有數千人之多!若然給他們沖上山來,孟少剛、谷平陽等人縱然武功卓絕,也決難抵御得了他們的亂箭攢射!
李思南忽道︰「咦,他們竟然互相殘余起來,這是什麼道理?」眾人定眼看去,只見後來的這支騎兵,果然像潮水般的向拖雷那一營衛士猛撲,響箭劃過長空,殺聲如雷震耳。
原來這支騎兵是鎮國王子預先埋伏在劈天崖下幽深的峽谷之中的。要知道鎮國王子雖然是個莽夫,但也並非毫無心計,而他的部下也還是有謀士的。成吉思汗死後,拖雷忌他分了兵權,這個他也知道的。因此他在赴會之前,連夜安排了一支伏兵,吩咐統兵的心月復將領,若是第二大還不見他回來,就殺出去向拖雷討人。高山峻嶺,大軍行進,不易瞞人耳目,故此這支伏兵有三千,是在夜間用厚布包著馬蹄,悄悄地開進幽深的山谷。雖然只有三千,但己是比拖雷的那一營衛士多了三倍了。
不過鎮國王子和他的謀士卻料錯了一件最關緊要的事情,拖雷手段的狠辣超乎他們的估計。他以為拖雷即使是用妹妹騙他,最多也不過將他扣留,逼他交出兵權,不料拖雷竟然把他殺了。
這支騎兵是鎮國王子的族人組成,到了期限,不見主帥回來,果然就殺出去把拖雷包圍起來了。
兩軍混戰,對方發現了明慧公主,立即有一小隊人馬跑來要捉拿她。
統率這隊人馬的百夫長叫道︰「公主是咱們的王妃,王子不回來,王妃也要接回去。」副隊長接著叫道︰「對,不管王子是死是活,王妃都是咱們這一族的人。」明慧公主雖然身有武功,但听得喊聲如雷,數十騎向她沖來,亦是嚇得慌了。拖雷身陷重圍,已是無暇顧她。
李思南和楊婉在山上看見這個情形,亦是嚇得慌了。楊婉說道︰「怎麼辦,南哥,她是我們的恩人,我們豈能坐視不救?」
李思南急出了滿頭大汗,說道︰「待咱們跑到山下,早已遲了。」屠鳳說道︰「咱們只有這幾個人,跑下去只怕也是自投羅網,只好,只好——」
話猶未了,忽見前面的幾個騎兵突然從馬背上跌下來,一匹毛色火紅的健馬飛奔而至,馬背上一個鐵搭般的大漢揮舞長繩,就像捉小雞一樣把繩子拋出,套在對方的頸上,轉眼間弄得七八個人人仰馬翻,那百夫長也在其內。
李思南大喜說道︰「有救了,這是阿蓋!」
阿蓋是蒙古有名的勇士,百夫長給他用繩圈套得氣絕而亡,後面的人不由得心驚膽戰,十之七八撥轉了馬頭。
阿蓋說道︰「公主,請跟我來,我知道有條小路,卡洛絲在前面等著我們。不過,從今之後,公主,你恐怕是不能回和林了,你願意麼?」
明慧公主道︰「和你們夫妻在草原上牧羊,無拘無束,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鎮國王子的手下志在拖雷,明慧公主逃跑,他們更是全力向拖雷進逼。統兵的將領喝道︰「拖雷,你不把我們的王子放回來,可休怪我們對你不利!」
他正張開喉嚨,「不利」二字剛剛出口,突然一支利箭射來,穿喉而過,拖雷射死對方的首領,立即叫木華黎將鎮國王子的頭顱掛在長矛上,高高舉起,喝道︰「你們听著,鎮國王子圖謀作亂,已經給我殺了。你們順從我,我恕你們無罪。否則你們的妻子兒女都要遭受斬盡殺絕之禍!」
士兵們都有家人留在國內,心中一想,縱然殺了拖雷,家人也難逃月兌,何況鎮國王子又已死了,當下就有一大半人放下兵器,願意順從,其他一小半人也都散了。
李思南等人翻過山頭,只見明慧公主和阿蓋夫妻三騎馬正在沙漠上前進,漸行漸遠,變成三個小小的黑點,最後連影子也看不見了。
楊婉嘆道︰「這樣也好,但願她平安過這一生。只可惜她沒有看見咱們。」她卻不知,明慧公主是已經看見她和李思南了,此際她的心中正在默念幾句經義︰「一切世間法,如夢如幻,如霧如電,如鏡中花,如水中月。既無執著,夫復何求?」正是︰
中原北望情何限,萬里西風瀚海沙。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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